古代轩科第47部分阅读
古代轩科 作者:rouwenwu
为李子俊此人不是那样艳慕功名利禄、也相信他会对自己信任。直到清醒之后才看清一切。
此时蓝乔除了担心杏林堂的声名,同时也担心柴临渊的前途,若然名声败坏,以后就是前途无亮,不得个七八年是不可能扭转名声。而这些看热闹的人,如果不给他们一个完完整整的交代,只怕会有人猜测柴临渊的医术,也会质疑杏林堂的医术这是她不能忍受的,绝对不能。
如果是杏林堂错了,她蓝乔就向百姓赔礼道歉,对小孩儿家属做好补偿,但这也要光明正大做来,以堵住那些悠悠众口。
如果不是杏林堂错了,那更要查个水落石出,首先要找到杀人凶手,其次,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敢诬陷杏林堂。
若然不是为了讹钱,那就必定是有人指示,只不知道是什么人和杏林堂有仇,是其他医馆,或者其他什么人?
那男人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就大声道:“见官就见官,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跟我一起去,如果这京兆尹和郡主暗通一气,我定要让他们还个公道”
蓝乔冷冷看他一眼,他会鼓动人,难道她蓝乔就不会?
“各位父老乡亲,今日对簿公堂,为了避免嫌疑,我只做旁观,绝对不影响京兆尹判案。往昔一年多时日都多得各位支持,今日的事情,若然真的是我杏林堂中的错,定会给苦主一个满意的交代。若然是有人刻意栽赃嫁祸,那我杏林堂中也绝对不会姑息。”
众人见到蓝乔开了口,都齐齐点头。
蓝乔又道:“今日的事情处理起来可能需要些时间,有重症病人,我师傅贞大夫在此,若还信得过杏林堂,信得过贞大夫和我,你们就留下来让我师傅诊断。当然如果你们已经信不过我,那就自去他处,我也不挽留。”
蓝乔说完,就转头对贞大夫道:“师傅,您就留下来吧,我跟着去就好。”
贞大夫点点头,道:“乔儿放心,临渊这孩子我看很是踏实,此事不一定是他的过错。”
蓝乔又走到柴临渊等人身边,对他点点头道:“我是信你的”
柴临渊沉稳点点头,微微动容,眼中有一点晶亮,低了头隐去。他带给了杏林堂中麻烦,蓝乔却并没有怪责他,反而安慰于他。
蓝乔又道:“孔大夫、谢大夫,你们也一同去吧毕竟这可是关系到杏林堂中声誉。如不是我们的错,就绝对不能让人构陷了。等会儿我不开口,就靠你们两人了。”
孔大夫和谢大夫点点头,神情肃穆。
这事情闹得不小,外面早就聚集了不少人在,就这样,周围看热闹的人,除开了一些需要看病的人之外,剩下的都跟着去了。
柴临渊和孔大夫、谢大夫三人在中间。那男人和女人就在另一边,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死去的小孩尸身被抬上了担架,杏林堂中两个伙计想去担着,那男人女人却不愿意。蓝乔就随手指了两个好事的街坊担起来,顺便给了点铜钱。
蓝乔的马车就跟在他们身后,慢慢过去。
从大路走过,一路过来,就有了不少人跟随过来,都是听了旁人说辞,然后跟上去看热闹。
蓝乔只闭着眼暗暗想今日的事情,现在关键在于小孩的死因,但是适才人多在那里,她不好过去看,否则只怕那两人又会说她试图毁了什么痕迹之类,现在只有等京兆尹的仵作前来验尸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也保不准会被人陷害,若然他们是刻意的,只怕早就准备了好了说辞,有漏洞的地方也会消除。
蓝乔想了想,唤了声“鹰迩”,鹰迩并没有出现,但是蓝乔知道他就在身边看不见的地方。
“你去查查这三人的身份,越详细越好”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针锋(一)
第二百零五章 针锋(一)
京兆府设在京城西部的光德坊东南角落,京兆府尹是从三品的官职,手底下有京兆少尹两名,还有功曹参军等,但是这个从三品比之其他州郡的三品更厉害,这是毋庸多言,京官的地位比之外放的官职是高了一筹。
蓝乔的大伯蓝建楚原本为外放,如今在萧逸训继位一事中出了不少力气,他一心想要留在京中,如今想必会成事。
宋老爷以前虽为五品官,听闻此事中,他也有功劳,不日就该会升迁。
蓝乔封为益辉郡主,若然是一般郡主,那就是四品,但既然是御封的,自然要往上拨一个档次,也就是和这京兆府尹的官职相差不远,所以见到了京兆府尹也就没有必要见礼。
人流越来越多,显然已经对京城西面的交通形成了不好的影响,不过好在京兆府的众多参军将领带着士兵很快就疏散了人群,只留下一部分人在外面。
杏林堂中一干人等,连着那两男女一起入了京兆府。
那对男女已经看到门口站着两个衙役,大门侧面有个如沐浴用黄桶一般大小的牛皮鼓面,旁边还放着两支碗口粗的棒槌,一头用红色的绸布包裹。
那男人见状,上前拿起了棒槌,一手一支,犹豫了下,眼神看向那女人,那女人只冲着他点头。那男人咬咬牙,冲着鼓面狠狠敲击下去,两臂用力,只听得咚咚咚、咚咚咚,好似雷鸣一般。
紧接着里面有人出来,喝道:“来者何人?有何事鸣冤?”
就听见内堂传来“威武”之声,棒子杵在地面咚咚响,几十支一起,就连站在外面的蓝乔都感觉到了脚底的震动。
那男人先前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现在被这阵势一惊,顿时气儿就虚了,身子有些发软,被人一喝问,脚一踉跄,就要往地上倒去,他女人赶紧上前了扶住他道:“这位官爷,我们有事鸣冤。”
转头一看镇定的杏林堂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那小孩儿身上,声泪俱下道:“杏林堂医死了人,却死活不认,我们无处可以喊冤,只能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那人却只皱眉道:“可有状纸?”
那女人本来正要嚎啕起来,听了这话,不由尖声道:“什么?还要状纸?”
那官员皱了皱眉头,想要捂住耳朵,却还是忍住了冲动,只道:“你既来告状,为何没有状纸?”
那男人想了想,道:“你等等,我马上让人写了来。”
那官员有些不耐烦,冷哼一声,拂袖入内。
其实有时候事情紧急也是不需要状纸的,特别是人命官司。但是他见这两人根本就没有半点苦主的样子,随意问了句,见他们去写状纸,也就入内不理会。在这儿审案这么久,见惯了各种不同的面目,若然是真的悲伤,真的有苦衷,是不可能这般模样。
蓝乔下了马车,和何小姑站在杏林堂人之后,见状不由笑了笑,对着一旁一个学徒,轻轻说了句什么。那学徒诧异看了蓝乔一眼,还是飞快的跑开。
蓝乔办完了这事儿,淡淡笑了笑,片刻后,那学徒回来,手中还拿着一卷东西,蓝乔把他递给了柴临渊。
柴临渊有些奇怪接过,展开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蓝乔笑道:“去吧”
柴临渊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那牛皮鼓面之前,拿起先前那两棒槌,对着鼓面狠狠敲下去。
一声两声三声……
开始那官员又站了出来,不由对着柴临渊喝道:“你又是何事?可有状纸?”
柴临渊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棒槌,上前两步双手递给那官员。恭敬但是不谄媚,颇有不卑不亢的味道,倒惹得那官员多投注了两眼在他身上。
那人细细看了看状纸,只高声道:“原告杏林堂柴临渊何在?”
柴临渊道:“草民就是柴临渊。”
“被告……一男一女……何在?”
不知道那一对男女姓名,只好用了一男一女。却没有人应声。
那官员高声道:“传原告被告入内”
柴临渊大步步入内堂,威武之声又高起来。
那一对男女已经快步过来,又听到威武之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快速的冲着鼓面敲击。
那官员无可奈何,站定了脚步再去看,却看见正是先前那一对男女。男人慌忙递了状纸上前道:“老爷,小人写了状纸了。”
那官员看了看状纸,有些傻眼,道:“你说你是原告胡二强?”
胡二强点头道:“老爷英明,正是如此。”
“你说你要告那个杏林堂的柴临渊大夫?”那官员眼色奇怪。
“是,那柴临渊医死了我侄儿,我要让老爷给我们主持公道。”胡二强点头哈腰道。
那官员道:“可是适才柴临渊已经把你们告了”
胡二强晴天霹雳,结结巴巴道:“您说,他,他告我们了”
“他告我们什么?”那女人可不含糊。
“告你们栽赃陷害,诬告杏林堂。还告你们谋财害命。”那官员冷笑了声,“好了,你们现在一起入内。”
胡二强和他老婆对望一眼,稍有些惊惧,不过转瞬就掩藏起来,还是迈开步子进去。
“还有杏林堂一干人等,你们也在门外听候传话。不得离开。”那官员说完,就要入内,蓝乔已经站出来,对着那人道,“请问可是京兆少尹大人?”
那官员定睛看去,突然一惊道:“莫非是益辉郡主?”
京兆少尹突然想起了传言杏林堂正是益辉郡主所开,不由暗想莫非是想说些什么。
蓝乔却笑道:“大人不必为难,今日的事情牵涉杏林堂,我自不能置身事外,又为免京兆尹大人为难,今日来此,我只做旁听,绝不插手。要打要判,都请大人按照常理来办,我自不会偏袒杏林堂。”
京兆少尹松了口气,笑道:“久闻益辉郡主行事公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郡主,请。”
蓝乔点点头,径直入了内堂。
堂上无人,京兆尹大堂案后边的墙上,高高挂着一块大匾,上书“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案上摆放着一块惊堂木,一旁还有简签、笔架、朱砚。正中放着文书和案卷。至于官印该是京兆尹自己寻了个稳妥的地方安置。
京兆少尹让一旁的衙役搬了张太师椅在大堂案之旁,请蓝乔坐了。
蓝乔点点头,也不客气,就在太师椅上坐下。
那京兆少尹这才入了内室去寻京兆尹,手中还拿着两张状纸。
不过片刻功夫,那京兆尹就出了来,这人蓝乔不认识,她也不知道他的名姓,就更不能有什么印象,不过他见了蓝乔倒是拱手打了声招呼。蓝乔微微欠身行礼,就继续端坐。
京兆尹细细看了看两张状纸,比较了一番。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堂下跪着的三人。
“堂下三人,报上名来”
“草民柴临渊杏林堂中大夫。见过京兆尹大人。”
“小人胡二强(胡唐氏)见过京兆尹大人。”
京兆尹点点头,道:“你们如今两人互为原告被告,各执一词,如今本官先来验尸,然后再做决断。”
“仵作何在?”京兆尹唤了声,仵作出列。
那小孩儿的尸身,之前两个围观者早就放在了公堂后面,他们为免涉入官司,早就一溜烟儿了。
仵作走到小孩儿面前,一阵观察,一阵按捏,又撬开了嘴,看了舌头喉咙。又用了银针在小孩儿身体几个部位插了下去。
最后看着逐渐变黑的银针,又按了按小孩腹部。
一阵功夫后,到堂前拱手道:“大人,我已经检查完毕。”
“哦?可是什么原因致死?”京兆尹问道。
“初步鉴定,该死者死于六个时辰之前,身体已然僵硬,背后有隐隐尸斑,可见得是死于床上。死因暂时断定为中毒”
中毒一语既出,顿时堂下一片哗然,果然是药物中毒么?是杏林堂中的人诊断错误,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京兆尹皱起眉头,把惊堂木一拍道:“禁止喧哗,再有违者,做扰乱公堂处理,杖责二十。”
顿时下面静悄悄一片,围观的百姓只敢瞪着圆咕噜的眼睛看着堂内。
“哟,好大的阵仗”一声略带些嚣张的声音笑道。
随着声音响起,外边儿百姓分开了一条道路,一个华服女子款款步入,身后跟着四个如花似玉的丫鬟。
只见她一身绛红色芙蓉花云锦宫衣,微微露出一抹鹅黄|色海棠抹胸,同色系的曳地长裙,边角有金银两色织绣。头挽流云髻,髻边插着三支五彩朝凤金簪。杏眼琼鼻,面颊带着娇纵的笑意。
京兆尹本来听了这话大怒,但一看到来人,也不敢多言,却不出大堂案,只站起身对着来人抱拳行了个礼道:“下官见过二公主。今日下官公务在身,请恕下官不敬之罪。”
萧思菲瞥眼看了下蓝乔,微笑道:“无妨,我今日过来也是听了人说杏林堂中有人仗势欺人,医死了人也不认,所以过来瞧瞧。”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赢
第二百零六章 赢
堂下胡二强夫妻突然之间欣喜若狂,两人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气。
蓝乔霎时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她怎会无端端过来,看来这事情就是她指示的了,要不然怎么这两人什么人不好找,偏偏找上了柴临渊,不就是因为孔大夫素有声名,谢大夫一旁有贞大夫指点,昨日她却刚好有事儿没去,这柴临渊就出了事。其实柴临渊的医术并不比谢志毅差,甚至说资质更好,但是外人哪里明白,看到他最年轻,还以为他是最好拿捏的。
蓝乔目光一扫小孩儿尸身,不由心中恼怒万分,这可是千真万确一条人命,就狠得下心来做这样的事情么?
心中思量万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总不能让这萧思菲看了笑话去。有股怒火在隐隐燃烧,萧思菲,你很喜欢尹书是么?我就偏不让你如愿以偿。
这念头隐约一冒出来,蓝乔赶紧压了下去,尹书对她可好,她怎么能这样想。二公主害人但是尹书并没有害人,而且他前几日还为了自己得罪了这所谓的公主。
蓝乔也不起身,只淡淡道:“二公主,如今是非曲直京兆尹大人还未曾断个明明白白,传言不可信。”
萧思菲冷哼一声,道:“这还用审么?这方可是死了人的”
蓝乔懒得理她,只看向京兆尹。
京兆尹惊堂木一拍,道:“来人,快给二公主看座。堂下人等听清楚,如若再喧闹干扰了本官断案,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萧思菲脸色白了,狠狠瞪了京兆尹一眼,京兆尹却不看萧思菲,只看着堂下仵作道:“是中了什么毒物而亡?”
他能做到京兆尹,自然是当今天子的宠臣之一。而这区区二公主不过一个宫女的女儿,以往明贵妃在世,他还得让她三分,如今形势不同,他可没有什么必要卑躬屈膝,更何况这二公主一点也不给他面子,他就更没必要客气。
仵作道:“我看死者牙关紧闭、四体僵直、皮肤青紫、眼球突出。可见是呼吸麻痹致死,这情形颇似中了细辛之毒。”
蓝乔心中一惊,不过面上还是镇定自若,却见到柴临渊已经涨红了脸,似乎有话想说。
京兆尹听着仵作分析,不由点头问道:“你说这情形,我看窒息而死的人似乎也是这般?”
仵作道:“大人不知,窒息而死的情状和中了这细辛之毒的情状很是相似,因为细辛有毒,如果用药过量,轻者头痛、呕吐、胸闷。重者呼吸急促、躁动不安、身体灼热,如果治疗不及时,就会导致意识不清、牙关紧闭、角弓反张、眼球突出、甚至昏迷,最终死于呼吸麻痹。我适才专门在小儿腹部检查,银针变色,显然是中了毒素。而且口内虽然很干净,但是也细查到了一点残渣。”
那仵作用一方干净的帕子呈上,正是适才用银针在小儿口内刮出来的少许药末。
京兆尹点头看了,把那惊堂木一拍,道:“胡二强,这小儿口内残渣从何而来?”
胡二强此时有了底气,伸直了手直接指向柴临渊道:“大老爷明鉴,这药物正是杏林堂中的柴临渊大夫所开。至于残渣,想必就是我那可怜的侄儿喝药的时候留存于口中。”
柴临渊已经有些忍不住,想要开口。
“你把那日情况从头到尾说一次。”
“是。那日我侄儿有些咳嗽,我和他婶子都没有太在意,不过当日晚上咳嗽厉害了不少,第二日就有些喘息,我大哥也素来有这样的情形,大哥早逝也就是因为这病症。我担心侄儿的情形,一大早就带着他过来杏林堂中看病,因为想赶着去做事儿,看到三间诊室中,其余两间都有不少人排着,唯独柴大夫这间少人,想必是看他年轻,于是就去了柴大夫这间。我可想着杏林堂名声这么大,每个大夫应该都是好的吧就没有留个心眼,没想到,柴大夫开了药,回来吃了药之后,眼看着我侄儿就不行了。”
柴临渊对着胡二强怒目而视,转头看向京兆尹高声道:“大人明鉴,药物虽然是我所开,药中确实也有细辛一味药,可是药量绝对不可能治人于死地……”
京兆尹眉头一皱,惊堂木一拍道:“大胆刁民,本官还未曾让你开口,你就擅自咆哮公堂,来人,重责十板。”
蓝乔吃了一惊,正要开口,却见到二公主似笑非笑看着她,蓝乔微微挺直的身子又顿了顿,只捏紧了拳头。现在不好开口,不是因为这京兆尹的断案问题,而是因为柴临渊无视公堂,先前京兆尹就已经说过如若有人再干扰他断案,就会重责。这关系到他的威严,如若蓝乔现在开了口,只怕真会落个依仗权势。先前她也说了不干涉,如果干涉,就是自打嘴巴。她的名声不要紧,怕的是到时候众口铄金,最后纵然赢了,也有人说是杏林堂中郡主插手,所以才有了这番结果。那么杏林堂的名声毁于一旦。
蓝乔深吸一口气,直盯盯看着柴临渊,让他先忍下这口气。柴临渊适才被指责,一时激愤所以大声说出来,况且从来没有上过公堂,也就没有注意这点。现在吃了这个亏,心中只气得冒火,却也只好忍着。
两个衙役即刻上前,把柴临渊往地上一按,也不拉开衣服,当着众人面就噼里啪啦打起来。
蓝乔闭着眼,声声似乎打在她身上,心中暗暗发誓,萧思菲,我要让你再也不能翻身。这小孩儿的命我会向你讨,这十板子我也会记在你头上。
柴临渊咬着牙,一声不吭,杏林堂众人看得义愤填膺,却再也不敢高声喧哗。
京兆尹这一招也是杀鸡儆猴,现在堂下两人一个郡主一个公主,哪一方都不好惹,郡主有六皇子宁王这个亲兄弟,听闻宁王对郡主尤其敬爱。公主纵然不受宠却有皇上做大哥。
现在这几板子就表明了,他谁的面子也不看,只一心断案。就算事情闹到皇上那里,他也有理由。
柴临渊打完了板子,臀部一片疼痛,再跪的时候,只侧着身子,好在京兆尹这个板子是只做训诫,并不是很重。
胡二强看到柴临渊的模样,自己也不敢笑出来,心中不由有些后悔,官府的人果然不是能够轻易接触的。
京兆尹惊堂木一拍,又道:“柴临渊,我问你,你昨日开得方子可还记得?”
柴临渊气儿弱了不少,只点头应道:“回大人,这药方在杏林堂中还有存底。我自己也还记得。”
“汤捕头,现在速去杏林堂中寻找昨日存根。”京兆尹吩咐,堂外出现一人,应了声“是,大人。”很快就钻入了人群,不见踪影。
“柴临渊,你把那药方说来听听。”
“是,大人,药方是:射干一钱; 麻黄一钱; 生姜一钱; 细辛半钱; 紫菀一钱;款冬花一钱; 大枣3枚(七枚); 半夏一钱; 五味子一钱。”【1】
京兆尹胡须一捋,目光扫向一旁作壁上观的蓝乔,适才蓝乔没有出声阻止,这让他心中也稍微舒坦,如若不然,这公堂之上,他就镇不住。
“益辉郡主,久闻你对医药颇有研究,你看看这个方子如何?”
见到京兆尹询问,蓝乔正要开口,萧思菲已经冷笑插嘴道:“大人,郡主就是杏林堂中之人,况且,听闻现在很多时候,她都亲自指导这个柴临渊,算是有师徒的情分,你问她,她会不偏袒此人么?”
京兆尹只淡淡看了萧思菲一眼,道:“不问她,难道问你?”
萧思菲顿时语塞。瞅见蓝乔嘲讽笑容,不由狠狠道:“我纵然不知道,宫中御医会不知道么?”
京兆尹道:“那就多谢公主了,如若宫中御医能够前来,对这案子就更有帮助了。”
蓝乔也道:“有劳公主”
萧思菲此言一出,顿时就后悔了,既然是宫中御医,跑到这里来审案子,那不是降了他们的身份么?那些人心气儿可高着,要是自己把他们叫来,还不满心不高兴。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她还能怎么做?
萧思菲咬咬牙,对身后的一个丫鬟道:“荷香,去把刘大夫请出来。”
荷香就是那日有些沉稳的丫头,她为难看了看萧思菲,终于还是勉强应了声,道:“公主,若是不来呢?”
萧思菲怒道:“他敢不来?不来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荷香苦着脸出去。
一会儿功夫,那汤捕头已经回来,呈上了杏林堂中的一叠药单。
“大人,这是昨日杏林堂中所有开过药的药单。”
京兆尹点点头,一张张看过去。最终在一张药单之前停了下来。
正是柴临渊昨日那张方子。
“仵作,这方子中确实有细辛半钱,可知这样的分量能否置人于死地?”京兆尹问询。
仵作道:“大人,半钱的分量很少,不会致人于死地,况且这是煎药成了汤水,毒性很小。细辛若是用量超过一钱,就有可能致死,但是这是指研成粉末直接食用的情况下。”
京兆尹点头道:“如若属实,那柴临渊所开的方子就没有问题。嗯,我们还是等刘御医过来先。”
萧思菲气得牙痒痒。
柴临渊听到了自己开得方子是没有问题的,心中一块大石头已经落下来。臀部的疼痛都不再明显。
众人等了半晌,才见到荷香姗姗来迟,身后却不见人。
萧思菲气冲冲看着荷香道:“人没请来,你回来干什么?”
荷香期期艾艾道:“刘大夫说,他正要去给清妃看诊,等看完了才过来。让奴婢先过来和您说一声。”
她没敢说,刘大夫其实正在药圃优哉游哉。
于是众人等啊等,一个时辰之后,才有个老头气喘吁吁过来,额头都是豆大的汗珠。其间荷香不知被萧思菲拧了多少次胳膊,看到此人,荷香终于谢天谢地,不用遭罪了。
外面看着的人走得来来得走,有些人已经回去吃了顿饭,又过来看热闹。
蓝乔还好,干脆让何小姑拿了本书随意翻看起来。
刘大夫拖着颤巍巍的腿儿,上前要给京兆尹行礼。一下就被一旁的小孩儿尸体担架给绊了下。
不由“哎哟”一声,再看那小孩模样,上前了细细看过才道:“这小儿是中了细辛之毒,药量至少超过一钱半”
京兆尹本来也等得不耐烦,正看到刘大夫过来,心中也松了口气。又听到他这么说,知道他是有真本事的,不由笑道:“正是,刘大夫果然好眼力。”
刘大夫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我还是二十年前看到过同样的事情。哦,见过二公主,不知二公主唤老臣这把老骨头过来是为了什么?老臣先赶去清妃处,还未曾歇口气儿就来了这里。唉,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
萧思菲心中气闷无比,荷香也不敢出声,说这老头压根在家悠闲。
“刘大夫辛苦了,回去后本宫一定有赏,今日是京兆尹大人有要事询问,所以我才特意请了刘大夫过来。”萧思菲强笑道。
刘大夫这才赶紧道:“那就多谢公主了。大人,可有什么事情是下官能够效劳的?”
京兆尹这才把那药方递了过去,一旁的京兆少尹接过,下堂给了刘大夫。
“刘大夫看看这个方子如何?”
刘大夫从京兆少尹手中接过方子。细细看了一阵,才叹道:“果然是好方子,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方子能宣肺祛痰,下气止咳。对于治疗痰饮郁结,气逆喘咳证是很有效果的。”
京兆尹奇道:“这细辛有毒性,用得不好就会致人于死地,为何你还说是好方子?”
刘大夫笑道:“大人不知,毒药也是良药,只要运用恰当。”
京兆尹这才点点头,若有所思。
刘大夫已经道:“这方子是谁开的?我倒要认识认识。”
柴临渊看了眼京兆尹,见他没有出声,就道:“这方是我开的。”
刘大夫一看他模样,竟然这般年轻,不由喜道:“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本事,不错,不错。”
柴临渊这才露出笑容道:“这方子其实并不是我所创,还是从郡主写得书中得来。”
外面的人听得真真切切,这方子是不错的,还是郡主所创。一时间低低的传了出去。
萧思菲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本来要弄臭杏林堂的名声,却适得其反,不由心中恼恨,一手又拧起了旁边的丫鬟,秋晨咬牙忍着,荷香暗暗庆幸自己适才站远了。
“郡主?可是益辉郡主?果然是有真本事。”刘大夫老眼昏花这才看到蓝乔。
蓝乔笑道:“刘大夫,您就别夸了,再夸我就骄傲了。这些都是我师傅的功劳。”
“你师傅,贞大夫听说还留在京中。我还说要同他唠叨唠叨,一直没去。”
“是,住在我府中,您什么时候想要过去寻他叙叙,只管过去。”蓝乔道。
刘大夫得了这个准信儿,心中高兴,看看没有其他事情了,就要离开。却陡然多看了柴临渊一眼,越看越觉得面熟,嘴里喃喃道:“柴,柴大夫,你可是柴沙的儿子?”
柴临渊道:“正是,您认识家父?”
刘大夫叹道:“你父生前与我关系不错,唉。”再看京兆尹已经有些脸黑了,不由笑道,“以后再叙,今日就不阻碍京兆尹大人断案。”
刘大夫告辞而去。
京兆尹继续断案。
“药方如今断定无错,那柴临渊的失误就不存在。柴临渊,你且退下”
“是”柴临渊小心站立,慢慢挪动着身体到了堂后。谢志毅和孔大夫急忙上前扶了他。
看到柴临渊离开,胡二强夫妇有些不自在起来。刚才在堂中,他们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大家对这个公主并不是惟命是从。靠山似乎不是很硬。
“啪”京兆尹狠狠一拍惊堂木道,“大胆胡二强夫妇,你们是如何害了你们的侄儿,还不从实招来?”
胡二强哪里敢说实话,只噗通跪在地上,连忙磕头道:“大人明鉴,小人没有害过自己的侄儿。”
胡唐氏眼珠子一转,道:“大人,药方没有问题,抓药的伙计也有可能抓错药”
京兆尹已经怒道:“大胆刁妇,还敢狡辩。适才汤捕头已经把杏林堂中该月的药材用量数据全部拿来。细辛是五日前重新进货,五日的药单中,用到细辛的药方有二十七方,有些是半钱,有些是一钱,一共用去三十七钱。入货共一百钱,现在杏林堂中还剩下七十二钱多少许,这是属于正常的差谬范围。而适才刘大夫已经说过了,此小儿用量至少有一钱半,还有一钱从何而来”
胡二强夫妇脸色灰败,求救的目光看向萧思菲。
萧思菲只做不见,心中气得半死,在心中把这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
【1】射干麻黄汤:《金匮要略: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治第七》药量减少的了。这个方子我试过,对于哮喘有一定作用。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再赢
第二百零七章 再赢
蓝乔轻笑道:“胡二强,你看着二公主作甚?难道你看着她,她就会告诉你还有一钱细辛是从哪里来得不成?”
萧思菲噔一声站起身来,冲着蓝乔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蓝乔冷笑一声道:“血口喷人?二公主,我杏林堂开张这么久,从来没有犯过这样幼稚的错误,医者父母心,杏林堂对待每一个病人就好似父母对待孩子一般细心,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但是今日这样明显的栽赃嫁祸出现,而二公主您又来得这么及时,口中还一口咬定是我杏林堂的错误,不知道是巧合呢还是什么?”
既然杏林堂中的嫌疑已经打消了,现在蓝乔说话就已经没有了顾忌,姑且不论这事情到底是不是萧思菲做的,故意过来看她笑话,落井下石,就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萧思菲指着蓝乔道:“世间事不知有多少巧合。你既然没有证据就少诬陷她人。况且纵然不是你杏林堂的错误,就不代表会是这两人的错。”
胡二强已经点头如捣蒜,道:“大人,此事与我们无关啊我知道是错怪了杏林堂,但是我们绝对没有谋财害命”
京兆尹头都大了,公主郡主他不敢打,但是胡二强却没事。
京兆尹惊堂木一拍,道:“大胆胡二强,咆哮公堂,二十板子伺候”
先前十板子,第二次自然得加点。
噼里啪啦打完,胡二强哪里还动弹得了。
身后杏林堂众人看得万分解气。柴临渊只冷冷地笑。
胡唐氏哭着上前去扶胡二强,胡二强勉强抬起头,费了半天劲才跪好。
“胡二强、胡唐氏,此小儿的药是谁煎来?”不得不说萧思菲的话还是起了作用。
“是,是我家中一个婢女珍珠。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害了我侄儿”胡唐氏看到事情有转圉余地,不禁快速推卸了责任。
“带珍珠”
珍珠已经在堂外,家中出了人命官司,又是她经手煎药,她哪里能幸免,所以干脆乖乖过来等待。
此时一听到传讯她,她就立刻站出来。
她是一个清秀的女孩,一身衣服洗得有些发白。到堂上跪下,却刻意离得胡唐氏远了些。
胡唐氏一见她,就冲上来,“你个小蹄子,你是怎么害了我可怜的侄儿”两手揪着她的脸颊头发,好似泼妇骂街。
京兆尹大怒,这些刁民真是屡教不改。
“来人,掌嘴二十”
两人上前,一个拉住胡唐氏,一个狠狠煽起嘴巴,只打得胡唐氏嘴唇红肿出血才停手。
这些两人都得了教训,不敢再次说话。
蓝乔心说这京兆尹还真狠,若然是蓝乔自己,保不准激愤的时候也会出声。
“珍珠,死去小儿的药可是你所煎?”
“是,大人。”
“你细细说来。”
“大人,奴婢一直就是胡小公子的婢女。可是去年老爷和夫人突然亡故,胡二强夫妇就强行住进了府中。对小公子经常打骂呵斥。前日,下了一场雨,他们故意调开奴婢,把小公子爱吃的芋头糕连盒子放去雨中,小公子跑到雨中捡,奴婢追赶出来,小公子已经全身湿透,奴婢担心小公子生病,急忙煮了生姜红糖水给小公子喝,虽然未曾烧起来,可当晚就有些咳嗽。奴婢要带着小公子去看病,这对夫妇却不许,又挨了一日,小公子有些喘息了,才带着他去看病。”
胡唐氏气得牙痒痒,想要骂人,却不敢出声。
“等抓了药回来,奴婢就煎了药给小公子喝下,服侍他睡了,哪里知道半个时辰后,奴婢进去给小公子盖好被子,就发现小公子已经去了。奴婢要当时就去杏林堂中寻个理儿。他们却囚禁了奴婢,说晚上医馆不开门,少人。只等到第二日一早才去杏林堂中。”
珍珠声音转高,语中已经有了咬牙切齿之意:“奴婢原本以为是杏林堂的大夫开错了药,如今看来却是这两人狼子野心,想要谋夺家产,所以才有预谋的害人。还请青天大老爷为我家小公子做主,可怜他才五岁不到。”
外面听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果真是这胡二强夫妇看着自己大哥的孩儿还小,眼馋了那家业。所以生出了坏心。
“胡二强,你可知罪?”
“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为何药中出错,说不定是珍珠煎药的时候离开,有人故意栽赃嫁祸”胡二强一口咬定不知道。
何小姑看了看外面,对着蓝乔低语两句,蓝乔点点头,何小姑悄然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拿着东西。
蓝乔冷笑一声道:“大人,我有事禀报。”
京兆尹点头道:“说吧”
蓝乔把东西给了何小姑让她呈上去。
“大人,这是胡二强前几日伤风之后所开的药单,他去了保和堂药店抓药,其中就有细辛一钱。保和堂药店伙计可以作证。”
蓝乔此言一出,胡二强彻底瘫倒,胡唐氏也脸色煞白。
“大胆刁民,竟敢欺瞒本官,多次诬陷他人。还不从实招来就大刑伺候”京兆尹怒道。
胡二强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狡辩只得皮肉之苦,只颓然道:“大人,我招”
于是从头到尾老老实实说来,原来他得悉自己兄长夫妻双双因病去世,开始还是抱着怜悯侄儿的心情去府中照顾,待见了府中繁华,心中就生出了那些不良的想法。又听闻细辛有毒,所以想了这个法子,最后把责任推给杏林堂或者珍珠身上,哪里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还是败露。
萧思菲松了口气,蓝乔知道这胡二强是绝对不会把责任推给二公主的,他只怕还指望着二公主能多少救他一救,不由冷然道:“胡二强,谋财害命,你是主谋,胡唐氏是帮凶,还可能免于一死,你是绝对不可能逃脱。”
胡唐氏听了这话,不由心中稍安,连忙道:“对,对,我只是帮凶,这事儿全是胡二强想的,可怜我一介妇人,哪里会有这样恶毒的想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死婆子,这事情真的是我想得么?你难道就忘记了么?她……”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胡二强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好在这一提醒,胡唐氏总算明白过来了。
“是,大人,大人,这事情不是我们主谋,是另有主谋她就是二……”
“大胆刁民,还敢狡辩,快些拉出去重打三十”京兆尹此时已然明白前因后果,事情他自会隐晦的上报,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怎么着都得给二公主点面子。
二公主面如死灰,只阴狠盯着两人,这两人必须死
蓝乔见到事情目的已经达到,不由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京兆尹道:“大人,今日就有劳了,杏林堂中还有事情,就不久留。”
京兆尹对蓝乔拱手道:“郡主慢走,我还得处理这单事情,就不远送。”
蓝乔福福身,又笑看着二公主道:“公主,蓝乔先告退了,公主还想坐久一阵么?”
萧思菲只对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也不和京兆尹招呼。
蓝乔看着她背影,也步出堂外,杏林堂众人欣喜看着她,蓝乔笑道:“走吧,今个月每人多发一吊钱,慰抚下受惊的情绪。”
“好耶”杏林堂众人欢喜应了声,簇拥着蓝乔上了马车。
“柴大夫,上来吧”
柴临渊脸色微红,连忙摇头。
周围的学徒已经哄笑道:“柴大夫害羞了。”
大家一起把他推上了马车,他侧着身子坐了,却不敢看蓝乔,只低着头看着马车地面,也不和蓝乔说话,蓝乔问一句,他答一句,一直到下车。
连何小姑也忍俊不禁,这个柴大夫可有趣,先前不是还敢和胡二强叫板么?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