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幸福生活 一个木头第300部分阅读
古代幸福生活 一个木头 作者:rouwenwu
也不闻不问。”这一次总是扶你了,而且扶的及时。
“这次不算,我没有撞门。”妙姐儿决定没良心一次,挣开朱宣的手再去取剑:“表哥等着我。”走上两步再回身看朱宣:“消一半吧,下次记得再来扶。”
没有几天雨停下来,十里长亭草叶带露树木含珠,妙姐儿长亭下送别朱宣,对着马上人,举起三根手指头晃几晃:“你可不要忘了。”
雪慧看着公公只是抚须大笑,看一看自己马上包袱,一共三个,三个儿子一人一个。朱宣对着那包袱道:“这个我忘不了。”这话说过,才笑呵呵:“你只管放心,我忘不了。”
打马走上几步,又回身交待道:“以后军中送吃的,别把我的那一份给忘了。”这话说过,才和随行而去的朱寿离去。
雨刚住,官道两边油绿中水气氤氲,妙姐儿举手放在额头上眺望着,一主一仆身影再看不到时,这才扶着雪慧上车去。雪慧看着婆婆嘴角含笑,只是在想着什么。
思绪往前飞,妙姐儿在想自己这是第几次送别朱宣,从第一次开始算起,应该京中家门前,表哥战袍在身,拜别父母,走到自己面前来,为自己紧一紧斗篷,说一声:“听话。”。。。。。。
朱宣日夜兼程赶往军中,觉得自己还似年青时,战情紧急那种心情。越近儿子这心情越盛。朱睿已经不在平时驻扎处。
主仆两人再赶上两天,遇到领后军的将军尹勇。果然事情如朱宣预感一样:“王爷的中军是三天前就开拔,往前两百里在混战。”
尹勇领军正准备过去,当下陪着朱宣一起去,路上谈起胖倌儿,尹通对着王爷倒是翘起来拇指:“小王爷力大,一人可以当十,他要是出战,从来是打两个。”这话吹捧过朱宣,也有回头的话过来,朱宣也夸一夸尹勇的儿子,都随在这后军中。
“你的两个孩子我看着也是不错,我们虽然是老了,后继还是有人。”朱宣标榜过老子和儿子,尹勇只当成在夸自己:“那是当然,末将的儿子虽然赶不上小王爷,也还是末将家风。”
再往前走遇到退下来的兵,一个一个灰头尘面,却是精神不错。手指着前面:“在那里呢,我们护伤兵,这才退下来。”
喊杀声虽然是听不到,却是尘灰漫漫扶摇直上。朱宣和尹勇一起来了精神:“走,我们赶快些,抢他军功去。”
皱眉的尹勇再喊一声:“慢”对着老王爷打量一下,陪笑道:“老王爷听末将的军令,您不能冲锋在前。”
一听这句话朱宣就要暴跳,老姜弥辣之性的朱宣举起马鞭就抽过来,然后骂道:“反了你,给老子带路。”与妙姐儿的约法三章,这就抛在脑后。
老王爷积威犹在,这一马鞭子抽在尹勇战甲上,尹勇缩着头笑一笑:“息怒息怒,末将带路,不过您得听我的。”朱宣最喜轻骑入险地,跟随他日久的将军们都是知道。
看着那黝黑的马鞭子又抽过来,随来的还有一声轻喝:“快带路。”尹勇的两个儿子挤眉弄眼地互相笑着,父亲也有这样的时候,两个儿子此时可以看一看老子这窘态。
尹勇带着后军一路赶上,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老当益壮的老王爷此时变成这后军的主将,胯下新战马不住喷鼻扬蹄,就是腰中剑也觉得有鸣跳之势,何况是朱宣其人,喊杀声和那血腥气让他精神百倍。
“王爷呢,”战场上找到了朱睿的中军,却看不到朱睿。领中军的将军是时永康,他杀了一天,身上马上都是鲜血,此时来不及问老王爷为何而来,先回话道:“王爷和毅将军在上午的时候各领一支轻骑分头而去,末将正在归拢士兵寻找他们。”
朱宣扼腕,他自己乱跑的时候从不管别人如何想,如今儿子也这样,可见子承家风,当父亲的听到理当高兴,这个当口儿却高兴不起来。
傻蛋,真是冒进的傻蛋,朱宣在心里怪儿子,你乱跑个什么劲儿。看一看时永康也是着急,全忘了自己是老王爷身份的朱宣毫不客气地发号司令道:“给我一千人,我找他们去。”
着争的时永康听过更着急,此时不论规矩,这就来火了:“不行,您到了这里,也得听军令。”尹勇笑逐颜开听着朱宣张口就骂:“小兔崽子,我要听你的。你不给我兵也简单,尹勇”尹勇立即回一声:“在。”
“点一千人,咱们走。”老子找儿子才是天经进义,朱宣看看马上,还有妙姐儿给儿子的三个包袱,这是要亲手交给儿子。
傻了眼的时永康赶快对着朱宣陪笑:“老王爷别急,”再对着尹勇道:“尹将军,”尹勇不理他只是命儿子点兵。老将军们身经百战,头不是好剃的。此时朱宣在,当然是不会平白就听这些孩子们的话。此时朱睿不在,时永康只能苦着脸和尹勇商议:“老王爷去找当然好,只是您为我想想,您总得听我的军令吧。”
尹勇只犹豫一会儿,主意就来了:“时将军,我跟着老王爷一辈子,他的脾气说去一定去,我老了,能再追随着他打一仗就是我的心愿。我们只点一千人,余下的是我带来支援的兵。他们都听你的。”
时永康继续傻眼睛,听着老王爷颇不耐烦:“点好了没有,慢慢腾腾的,你老了不成”尹勇笑眯眯:“来了,我来了。”
正文 第六百六十章,云涌(二十)
第六百六十章,云涌(二十)
不顾时永康的规劝,朱宣带着尹勇领兵而去,时永康只能急命一队人跟上去,又跟上去一千人。
厮杀声到处都是,朱睿不见人影,朱宣也不听劝阻,领中军的时永康他得顾全大局,对着黑暗中的厮杀声,立于这里候着人去寻找朱睿。
混战中就是火把都不多,凭着衣服来认人。几十万人都展开,方圆一百里都是人。朱睿格开面前一个敌将,再喊一声:“胖倌儿,跟着我。”
身后传来胖倌儿的回答声:“我在这里呢。”胖倌儿手举长枪,一枪一个,从不含糊。这是胖倌儿第一仗,离这里不远的毅将军看一看四弟,也觉得放心。
一丛烟火升起来,朱睿定睛看一看对胖倌儿道:“我们去救周将军。”这烟火是周亦玉那里点起来的。
从毅将军前面过去,朱睿大声道:“朱毅,明儿一早见。”毅将军面前也有敌人,他格开以后再大声道:“知道了。”看着大哥领一队人已经离去,只是没有扬旗。
敌人是宿敌,伊丹冲到毅将军面前,两个儿子打一个照面,一个阴沉忧郁,一个笑声朗朗,毅将军遇到伊丹几次,见一次骂一次:“没能耐的小子,再来会会你。”
其木合坐在车上,这一次是伴在伊丹身边。伊丹打一个手势,命他去找南平王,混战之中机会多多,达玛家族要杀的就是南平王。其木合喊一声:“哥哥,我去了。”带着人离开。
毅将军满面笑嘻嘻,这兄弟两个人是几时好起来,想一想冰晶的糊涂心思,我要是和大哥争斗,眼前就是一个例子。
这里伊丹和毅将军战在一起不分上下,两个人都拼足了力。有火光一闪,远处一个老将身影,毅将军扫一眼过去,觉得酷似父亲,随即在心中笑自己,这个时候想父亲,难道我不敌眼前这个不成?手下仍有余力,毅将军大喝一声:“伊丹小儿,今天纳命来吧。”
伊丹也是一眼扫过,那人酷似杀父之人,疑心一起随即收敛,毅将军突然加力,伊丹咬牙,我先杀了这一个再说。
两个人都没有看错,远处那人的确是朱宣。朱宣入战场以前,先看了一看,大概明白朱睿是什么意思,拼战一夜,天亮以后睿儿是想包抄,不过他得有个诱饵才行。
最好的诱饵莫过于朱睿,南疆地形朱宣熟知在心中,附近小山头都是睿儿就便利用之处,想来他不会忘记这个。只是此时,睿儿在哪里呢?
心里这样猜测的朱宣又战了一时,已经是中夜,觉得自己所猜不错,那为父提前到你需要接应之处候着你便是。
往地利之处去的朱宣先找到次子毅将军,只是离的太远,看一看他战伊丹不分上下,朱宣先觉得放心。再想往前去就越难,老子准备给儿子当诱饵去,当然得领一个大的猎物过去,朱宣觉得自己此次上战场,对着达玛仅剩的两个儿子是垂涎三尺。哪一个跟着我来都行。
第一个先看到朱宣的是其木合,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颤抖几下,这才怒声道:“南平王“这一声惊动了朱睿和胖倌儿,看到木其合却是对着别处而说。胖倌儿是欢呼一声:”父亲到了。“
朱睿则是一惊,看着跟随自己的其木合举手号令:“杀了南平王,为老王爷报仇”潮水一样的吐蕃兵奔着朱宣而去,朱宣哈哈一声大笑,还没有说话,耳边一声弓弦声响,却是儿子朱睿举弓一箭射过去,再对着父亲用力点点头。
“我们走,”朱宣拍马令人冲着儿子弓箭所射方向而去,胖倌儿和朱睿随后跟来,毅将军是最后赶去的,听过回报也是震惊:“真的是父亲,我们也快去。”
奔过半个时辰左右,行过一道树林。听到马蹄声奔过来,林内突然火起,杀出一队人来,韦大昌带马在前,放过朱宣一行,只来得及马上抱拳:“老王爷前行。”这一支伏兵挡住追兵去路,拦住了其木合。
杀红了眼的其木合是一看到朱宣就红了眼,喝命人道:“冲过去,今天不杀了你,我再无脸面见人。”一场混战在这里又摆开战场。
近天明的时候喊杀声才稍止,士兵们开始收拾战场,送上其木合的人头来,朱睿只看一看就命拿下去,只是催问人:“可找到老王爷了?”
“大哥,”毅将军带马过来,让他安心:“父亲吉人天相,必不会有事。大哥以料理军务为重。小弟带马去找一找。”
朱睿犹豫,虽然此仗得胜,陷落父亲于战场上,怎么回去见家人。我是长子理当我去找。正想开口命毅将军料理,自己去找时,一小队人奔了过来,这是胖倌儿派来回话的人。
“小王爷追着老王爷去了,怕王爷担心,让我们先来回话,让他下午就和老王爷一起回来。”朱睿和朱毅这才略松一口气,毅将军还是不放心:“我去迎一迎。”当下命回来的人带路,毅将军也去了。
这里打扫战场,重新扎营,时永康过来请罪,备述遇到老王爷的事情:“请王爷治罪,末将没有拦住老王爷一行。”
“不是你的错,你也拦不住。”朱睿想想父亲,就是自己在只怕也拦不住他:“起来吧,胖倌儿和毅将军都去接父亲了,最迟晚上就可以回来。”
一直到晚上,朱睿是迎门相望,候在营门楼上往四野里看,大战刚刚不久,乱兵仍在四周,在外面过夜危险不少,心悬起来的朱睿听到野外马蹄声时,先是跳下门楼来,然后心还一沉,这蹄声人数不多。
毅将军、胖倌儿再加父亲的人,应该是人数不少才是。是不是敌兵还不知道,看一看守营士兵,都做好迎敌的准备。
蹄声再近时,看清楚是毅将军回来。“父亲回来过了吧?”毅将军杀了一夜,又找了一天,面色疲惫先在营门口下面问,只想着大哥回一声:“回来了。”却看到大哥摇一摇头,面色沉郁:“胖倌儿也没有回来。”
“我再去找,”毅将军还要再走,被朱睿阻止住:“你进来歇一歇,我派别人去找。”当晚,兄弟两个人坐在帐篷里直到深夜,外面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要跳起来问一声:“什么事?”等来等去,月落星沉,黎明白光从帐帘缝隙处透进来,才听到一个消息,而且不好。
出去找的人带回来几个俘虏,都是面色沉重地进帐篷里来。朱睿侧耳倾听着俘虏说话:“我们败走,就遇到一队人,人数不多,不过都善战矫勇。有一员老将军,和一员小将军,都使一杆长枪,我被他们从马上挑下来,伤了腿,就一直留在那里动不了。”
毅将军跳起来就是一巴掌打过来:“他们人呢?”另一个俘虏不怀好意地笑几声:“我们人多,他们人少,被冲散了,这草原上有狼也有鹰,只怕也和我们一样,做了别人俘虏。”
木然的朱睿对着眼前弟弟愤怒打人踢人全当看不到,只是摆一摆手:“推出去砍了。”毅将军回身一步跳过来:“大哥,让我再去找找。”
“朱毅,”朱睿泪水慢慢出来,对着弟弟焦急的脸道:“我不能再让你也丢了。”打这一仗,丢了父亲丢了弟弟,南平王朱睿告诉弟弟:“让人去找,一天派十队人去找,只是你今天不能再去了,你也一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毅将军在帐篷中暴跳:“不会,父亲不会有事,胖倌儿也不会有事,肯定不会有事的。”朱睿只是木然,心里感觉父亲离自己很远很远,远在哪里他不知道。
每天十队人去搜寻,最近的地方半个月才回来,再也没有看到朱宣和胖倌儿的身影,周亦玉营帐中也丢了胖妞儿。厮杀的时候,胖倌儿和朱睿来救,胖妞儿是跟在胖倌儿身后一起离开,这就也找不到了。
南平王朱睿眼睛熬的通红,一闭上眼,眼前晃动的不是父亲的面庞就是胖倌儿笑嘻嘻的一张面庞:“胖倌儿瘦了,给胖倌儿做点好吃的。”每每想到此,朱睿就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找到父亲,没有照顾好幼弟。
面前是给母亲的信,是模仿着父亲的笔迹写的:“。。。。。。在军中安好,勿以我为念。。。。。。”朱睿把这信封好,再把自己写给母亲的信也封好,里面是:“。。。。。。胖倌儿总算胖了些,也懂事了些。。。。。。”
由秋到冬,朱睿和毅将军再也没有过笑脸,兄弟两个人压力重重,家中还有母亲,军中还有一堆人,还有南平王府的名声。朱睿真想大病一场,也撑着不能病,实在劳累之时,就对着毅将军说一句:“朱毅,你要在我身边,你不能再离开我。”
“我会在你身边。”毅将军一听大哥这样说话,他就要落泪,朱睿哭不出来,看着弟弟落一会儿泪,兄弟两个人这才分开。
草原又飞薄雪时,毅将军再一次带人出去找父亲和弟弟,他一口咬定,他们都在。再找比方,就如大哥那一次陷在山里,我知道你在,我心里知道。
朱睿送弟弟出营门,与他约好每天要派人回来,再目送他远去。良久,朱睿还站在这里不动,旁边的人也不敢催,每一次送毅将军走,王爷就是这样要站上半天。
默然站着的朱睿直到觉得寒浸手脚,正准备回帐篷去,突然瞪视着前方。营门楼上眺望的士兵也回话道:“王爷,有一队人往这里来了。”
然后是一行轻骑十几人奔过来,朱睿心里更难过,母亲到了。果然这十几人先行过来下马禀道:“老王妃到了。”
再候上一盏茶时分,浩浩荡荡的车驾过了来。妙姐儿是起了疑心,她没有想到朱宣失陷,儿子失陷,只是觉得那信不对。夫妻通信,朱睿可以模仿笔迹,却不能模仿夫妻默契。妙姐儿看着那信总是感觉不对。只有一个想法,这信不是表哥写的,表哥一准儿是忙着打仗去了,自己来不及回信,是哪一个幕僚写的信。
这想法很是荒谬,朱宣从来也没有假手于别人给妙姐儿写过信,可是妙姐儿只能这样想,而且心中时有不宁,这就坐车来了,准备来问一问,约法三章有没有做到。
营门口只看到朱睿,妙姐儿先起了疑心,坐在马车上先问道:“你父亲呢,让他来见我。”朱睿只是请母亲进帐篷去:“请母亲进去再容儿子回禀。”
“就在这里说,他去了那里,”妙姐儿心中不安越来越重,儿子面色憔悴,是从来没有过的疲累,眼睛里满是伤痛,就是声音也是嘶哑的:“请母亲先进帐篷。”
妙姐儿惊一下,这就不再坚持。来到帐篷内,朱睿才双膝跪倒,依然是流不出泪水:“儿子不孝,父亲丢了,四弟也。。。。。。丢了。”
端坐着的妙姐儿一动不动,过了片刻象是才消化这句话。晴天霹雳这才重重地击在她身上,手紧紧握着椅背的妙姐儿慢慢问一句:“毅将军呢。”
“二弟带人出去寻找,今天刚出去。”朱睿对着母亲,只觉得羞愧难当。妙姐儿看着儿子,初听时心中悲痛欲绝,此时稍有理智,睿儿眼中伤痛不会比自己少。
妙姐儿让儿子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说给我听听。”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哽咽。朱睿慢慢把话说完:“这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低垂着头的朱睿不敢抬头看母亲。
“你父亲还在,胖倌儿也在,”妙姐儿听过以后,也是斩钉截铁地这样说,朱睿应声道:“是,儿子再派人去找。”
草原茫茫开始积齐腰雪的时候,毅将军空着手回来了。母子相见,抱头痛哭。毅将军伏在母亲怀中自责:“是我没有护好父亲和弟弟,我和大哥约定半个月必回,明儿我再去找。”
妙姐儿肝肠寸断:“我知道他在,可是这么大的雪,你再出去有个闪失可怎么办。”妙姐儿对着两个儿子看着,依然是坚定不移:“他还在,胖倌儿也在。”
徐从安不说话,与朱宣一生相伴,他心里也是伤痛之极。妙姐儿一提起来朱宣,就是这一句:“他和儿子都在。”草原上寒冬,就是生还也不是好过的。如果生还为什么不回来?徐先生也是中夜推枕,夜不能眠。
大雪漫漫再无归人,转眼已到过年时,妙姐儿想起来与朱宣约法三章,让他回来过年,每每念及就心如刀绞。
朱睿和毅将军从后面走过来,对着营门前往外面看的母亲道:“请母亲进去吧。”每天母亲必到营门口相望一时,只是茫茫雪地,寂静总是无人。
扶着儿子进去的妙姐儿慢慢道:“要过年了,弄些好吃的给士兵们,你父亲在的时候,”说到这里,声音一顿,再接着说下去:“他是爱兵如子的人。”
“是,”朱睿和毅将军答应下来。把母亲扶进帐篷,毅将军看一看这大雪,有心再去寻找,母亲和大哥都不让再去了。
这一个年过的是强打精神,三十夜晚,妙姐儿提起来笑容与儿子守岁,到了巡营的时候也陪着一起去,朱睿和毅将军都知道母亲不过是想着再往营门外多看一眼。
母子三个人出了帐篷,朱睿为母亲紧一紧斗篷道:“母亲仔细闪着风。”妙姐儿突然泪盈于睫,几十年前为自己紧斗篷的人如今哪里去了,说什么陪着过年,这答应的全然不算话。
低下头来把泪水拭去,这才和儿子们一起往营门外走。风雪中突然传来马挂鸾铃声,清脆的铃声在风中听起来格外清晰。
一行四人出现在营门口,朱睿和毅将军瞪大眼睛,这是跟胖倌儿的人。妙姐儿虽然不知道胖倌儿军中跟的士兵是谁,只看到两个儿子大步往前跑去,也就明白过来,手拎着裙裾也往前面急步而去。
毅将军慢下来回身扶着母亲,一面欢天喜地告诉她:“胖倌儿有消息了。”岂止是胖倌儿有消息了,朱睿先奔过去,正在听着那几个人回话:“老王爷和小王爷明天赶回来,命我们先回来报信。”
大雪漫漫而下,雪地里妙姐儿喜极而泣,毅将军放声欢呼:“我就知道还在。”朱睿满面笑容继续问:“父亲可好,小王爷可好?”
回来的人笑嘻嘻:“好着呢,老王爷有句话儿带回来,给他备快马,他要赶回去陪老王妃过年。小王爷说,给他弄几个好菜,小王爷瘦多了。”
朱睿也笑逐颜开起来,转身来对母亲道:“父亲和四弟要回来了。”妙姐儿正在拭眼泪:“我听到了,快做好吃的,候着他们明天回来。”
这一个三十夜晚,母子相对守岁,都是欢欢喜喜,听着回来的人详细地说这几个月的近况:“先是被败兵冲散,有一股子兵盯上了我们不让我们回去,老王爷说,干脆就吃了他们。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周旋了一个月才把他们都打败。跑的远了,当时已经在草原腹地中,老王爷这才想起来,说他有件要紧事情,十几年前就应该办的,已经来到这里,正好去办一办。他把我们留下来,只挑了几个会说吐蕃话的人,和小王爷一起走了半个月,再回来。”
说话的人说到这里,就有些犹豫,下面的话就没有再说。
妙姐儿母子三人一直听了两遍,先不管朱宣去办的是什么事情,只听到“平安”二字就是欣喜若狂。
这一夜入睡,朱睿睡了一个安生觉,一早起来看着放过鞭炮,打发人去迎父亲。毅将军要去接,妙姐儿是候在营门口相望,风帽盖着她的面庞,看起来还似巴掌大小,帽边上的长毛遮住眉眼,也遮住她盼归行人的心情。
朱睿再走出来陪母亲,也是不错眼睛地往外面看:“就要到了吧。”身后将军们和幕僚们慢慢出来,一起陪在这里。
先是几拨人来报信到了哪里,妙姐儿心情激动,再回身看一看众人,也都是攒着头往外面看。雪地上出现朱宣一行人时,妙姐儿扶着朱睿:“睿儿,我们也迎一迎去。”
没有走上几步,可以看清楚朱宣和他身后的人,一个红衣的袅娜身影在朱宣身后紧紧跟随。妙姐儿愕然一下,朱睿愕然一下,身后的人也都愕然一下,只有徐从安是面容激动起来,日思夜想的身影,徐从安是一刻也不会忘记。
“母亲,”朱睿提醒一下母亲:“父母亲何等恩爱。”就是有什么,这里也不是发作的地方,妙姐儿是没有看到徐从安的神情,只是笑一笑道:“是,”人回来就最好。
朱睿笑容满面扶着母亲往前面走一走,毅将军看着父亲和胖倌儿打马跑在前面,在母亲身边停下马。
“母亲,”胖倌儿跳下马来,先抱着母亲晃几晃,再走过来抱着大哥,把脑袋往他怀里拱过去,朱睿紧紧抱着弟弟,再扳着他面庞看:“果然是瘦了,给你做了不少好吃的,全是你爱吃的。”
朱宣下马来,走到妙姐儿面前,把她揽在怀里:“表哥说陪你过年,看看我这就回来了。”妙姐儿这才哭出来:“这不算,你要赶到家里才行。”
“那明年吧,明年表哥肯定是陪你过年。”朱宣此时最怕的就是妙姐儿要说她的约法三章,当着人可不能听她理论。
身旁又是激动地一声:“夫人,”然后是一句同样激动地声音:“先生。”朱宣这才想起来身后的人,一看到妻子,什么都忘了。
揽着妻子转身来看时,徐从安和马上红衣的身影互相凝视着,面上都有泪出来。徐先生也会落泪?妙姐儿认真看一看,果然是泪水,不是雪花飘融在面上。这就明白那红衣身影是谁。看她高鼻子深眼窝,是一个异族美女,说是慕容夫人的亲戚,看着只是轮廓相似。而且也老了。
徐先生也老了,这一位慕容夫人也老了,两个相恋到老才得相聚。朱宣拉着妙姐儿往营中去:“打搅别人不好。”
前面是王爷一家人围在一起,后面是徐先生深情领着慕容夫人,再不知道的人也可以看的明白,这一对是恋人。俱是老人这般脉脉,周亦玉先在后面笑一笑,就迎上许连翔不赞成的眼光,低声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乐事也。”
许连翔用这句话为徐先生的恋情做了一个注脚,听的周亦玉只是想笑,除了笑,她没有别的想法。
朱宣一家人进帐篷去,后面的人都会意地留步,不打搅王爷一家人述一述这几个月的离别情。
胖倌儿一进来就想欢腾一下:“给母亲拜年,拿红包来。”这就被母亲的脸色吓住了。
在外面没怎么摆脸色的妙姐儿一进到帐篷里来,先是对着朱宣仔细端详过,没有一丝儿伤在身上,转念就想起来的是自己担心这么久。这就拂袖进入内帐而去。
朱宣见到家人,内疚之心在营外已经是满在心中,这一会儿妻子变了脸色走进去,赶快对着孩子们低声道:“你们在这里候着我才是。”
揭帘进来,妙姐儿坐在里面垂首拭泪,一向是个爱哭的女人,朱宣不用妙姐儿再说,也可以想的起来自己几个月音信全无,妻子和儿子是什么心情。
“妙姐儿,过年呢,你别哭了才是。”朱宣走到跟前来,低声陪不是:“是表哥的不是,忘了让人给你及早送个信来,只是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我过年回去?”
妙姐儿侧个身子坐到另一边去,还是继续拭泪不理他。朱宣再转过来陪不是:“儿子们都在外面呢,你总要给表哥留点儿颜面才是,莫要哭了,好不好?”
“你不把我放在心上,给你留的是什么颜面?”妙姐儿再侧个身子重新转过去,看着朱宣跟过来,开始数落他:“可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上战场,可记得你答应过我,不可以任性。这几个月我和儿子过的好苦。”
内疚愧疚的朱宣听着妙姐儿重新开始哭:“你心里几曾有过我,为我想想,也应该保重自己,家里要是没有了你,你让我怎么办?”
“是,是,”朱宣候在妙姐儿面前:“表哥没有了你,也是一样不行。”妙姐儿哭哀哀,越哭越是伤心:“要为家人想一想,一想到再不能见你,我和儿子们这几个月都没有过笑容,上了年纪怎么还能如何任性?”
朱宣跟着妙姐儿转来转去,开始想主意让她不生气。回想一生自己固然是辛苦多多,妙姐儿相伴操持,何尝不是为着家人孩子。
儿子们在外面听着哭声,从帐帘那里探出头来,打着手势让父亲出来。胖倌儿低声:“父亲说个笑话,也许母亲就不会生气了。我教父亲说一个。”
毅将军拍拍胖倌儿,让他一边儿去,对父亲道:“母亲这几个月来,吃不好睡不下,口口声声父亲还在,这才强撑着没有倒下。依我说,父亲下个声气,母亲就会好了。”
朱睿也赞成:“父亲求一求,把母亲哄好,出来吃年饭才是。”三个儿子一通指使,做老子的则看到妻子哭就头晕。
下个声气?这主意也还行。朱宣重新进来,为防儿子们看到,把帐帘拉紧。走过来对着妙姐儿深施一礼:“表哥给你陪不是,以后再不会这样让你担心。”
妙姐儿不理不睬,避开这个礼,只是哭泣泣。咬牙坚持这些天都是暗中落泪,还要强颜欢笑陪着儿子们,这一会儿泪水开闸,一个劲儿就不停。
朱宣再跟来:“表哥给你陪不是,想一想孩子们都在外面,你别再生气了。”妙姐儿再次避开。朱宣咬咬牙,看着妻子是真的伤心了。就为着接慕容夫人,也不必几个月不通音信。
“妙姐儿,表哥给你跪下来行不行。”朱宣说过这句话,妙姐儿这才移开掩面的衣袖,对着朱宣只是看着。朱宣撩起衣袍来:“你看好了。”既没有人拉着,话也说出口。妻子一双眼睛只是在看,朱宣这就单膝跪了下来。
妙姐儿还真没有想到他会真跪,赶快拉他起来:“象什么样子,让儿子看到会怎么说。”朱宣站起来搂过妻子在身前:“再不要为此事生气,表哥心里时时有着你。”
儿子们一起凑着头在帐帘前,猛然间帐帘掀开,父母亲一起走出来。三个儿子赶快退后几步,嘿嘿笑几声。
毅将军对胖倌儿使个眼色,胖倌儿继续欢腾要红包。看着父亲扶着母亲坐下来,母亲犹有薄怒,对父亲道:“表哥可是答应过的,当着儿子们在,让我说一句话。”
朱宣千依百顺:“你说就是,只要你不再生气。”此时坐在军帐中,朱睿坐在正中,父母亲及两个弟弟都坐在两边。妙姐儿喊一声儿子:“睿儿,你过来。”
朱睿走过来,听着母亲开始数落:“问问你父亲,他临来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背着儿子们赔礼的朱宣当着儿子的面,还是要打哈哈:“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妙姐儿只是不理他,欢腾的胖倌儿也停下来,和毅将军一起看过来。拉着儿子的妙姐儿把临来时的交待一一说出来。日夜思想的这些天里,只要一提到朱宣和胖倌儿就是一句话:“都在。”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此时妙姐儿重新伤心上来,对着朱睿等孩子们道:“你父亲偌大年纪,还是年少时一般任性任为,你们说说看,母亲这约法三章是有理还是没有理?”
母亲又泪涟涟,儿子们当然说好。就是一路上与父亲相伴的胖倌儿也附合着母亲说一声:“好。”朱宣今天威风扫地,一路赔礼:“让你担心,是表哥的不对,以后再不会如此。”
妙姐儿看着朱宣,功成于军中,长伴在军中,犹如猛虎常恋山林。以后拦着不让他来上一些日子,总是闷在家里也是不好,是以今天一定要弄出个道理来不可。
看着长子朱睿道:“你父亲在家里,就想着你们,怕他过于愁闷,才允他军中来陪你们。我是拦不住他来,但是独有一件事情要依着我才行。”
儿子们都是笑着先答应下来,此时老父先丢在一旁,以母亲为重才是。胖倌儿对尴尬的父亲道:“听听母亲说的是什么,父亲在外面不是也说,母亲在家里一定是要担心的。”
朱宣此时大势已去,顺着胖倌儿的话也接一句:“听听你母亲说什么。”
妙姐儿站起来走到朱睿的几案旁,从令箭筒内挚出一支令箭在手上,沉着脸道:“表哥再入军中,只是王爷幕僚,要听军令要依军规,不然的话,哼,”脸儿板着的妙姐儿看看父子两个人,把令箭交给朱睿:“就军法从事。”
“哎呀,妙姐儿,”上了年纪的朱宣跳起来的身子还是敏捷的,过来阻止道:“不可这样,你这个孩子,”急忙来拦就没有拦住,朱睿手快,已经把令箭接了过来,这就有了理,雄纠纠气昂昂一般捧在手心里。
妙姐儿对着走过来的朱宣怒目而视:“我说话不算吗?”毅将军搂着胖倌儿:“火盆里添些炭去。”胖倌儿却是瞪大眼睛看着父亲在母亲面前吃瘪。毅将军再伸出一只手来,强把胖倌儿脸蛋拧过来,把他心思岔开来:“对我说说,胖妞儿怎么也跟着你去了。”
南平王朱睿手里捧着母亲给的令箭,看着无奈的老父拿母亲没有办法,就过来自己面前商议。朱宣满面笑容:“儿子,你母亲是生气了,你我父子从长商议才是。”
朱宣跟在儿子后面:“你我父子商议商议,勿听你母亲的话。”朱睿在前面走着,手捧着令箭不回头:“这有什么好商议的,这有什么好商议的?”
父子在帐篷里走上两圈,看着的妙姐儿这才掩口,破泣而笑,胖倌儿又要看父亲和大哥,又不得不同毅将军在说胖妞儿:“她跟着我有什么稀奇,那天混战打乱了,她就跟着我了。”
朱睿与父亲捉完迷藏,请父亲坐下来:“今天是初一,酒菜齐备,一会儿我们陪着父母亲痛饮几杯才是。”
拿妻子没有办法的朱宣决定拿儿子出气:“一会儿我把你小子灌趴下。”话说出口,再看看妙姐儿又板起脸来:“你什么年纪了知道不?”
胖倌儿再瞪大眼睛,觉得父母亲更有可看性。毅将军再次把他的面庞扳下来:“胖妞儿跟着你后面帮你挡了一箭,后来又如何?”
“后来好着呢,你刚才没看到她好着呢,射到她兵器上了。”胖倌儿被打搅不能看是屡屡不耐烦,毅将军打搅弟弟其实自己也耳朵伸多长在听,他一心二用不觉得苦,反而觉得自己伸着耳朵听也有理,搅着不让弟弟听更有理。
军中为过年,备的有不少鞭炮烟花,吃过午饭,大白天的也拿出来放着取乐。妙姐儿不在身边,朱宣才对着朱睿道:“你过来,老子要揍你。”
朱睿对着父亲笑眯眯:“父亲要打,还是等母亲不在面前再打,这样您才痛快。”身边是士兵们欢笑声,朱宣和儿子站立于人后面压低声音在说话。
“你母亲不在,我打给谁看。”朱宣刚过这一句,看到妙姐儿一身红色披风从帐篷里走出来看烟花,这就闭上嘴不说话。
妙姐儿走过狐疑:“你们不看花炮,在这里说什么?”伸出手对着朱宣的胡须做一个手势:“军令还是表哥的军令,这令箭发下去看谁敢改?”
放花炮也是毅将军最喜欢的,他和胖倌儿也在放,看到大哥面带微笑施施然走过来,眼睛尖的毅将军问道:“父亲对你说什么?”
朱睿笑眯眯:“父亲说令箭发下去,不得更改。朱毅,”朱睿伸出手在二弟头上拍拍,有如拍胖倌儿一样:“你要听军令才是。”
“走远些,我又不是四弟,”毅将军对于哥哥这种陌生举动,觉得从头麻到脚底板儿,赶快表示我敬谢不敏。
士兵们欢笑声比鞭炮声还要响:“放那个大的,”朱宣听着这样的喧闹声,不时的要走一下神儿,妙姐儿也就跟着走神儿,把朱宣的心思拉回来:“别看,有情人总成眷属,表哥好手段。”
得到这一句夸奖的朱宣自己乐一下:“这是当然,加上妙姐儿担心,儿子担心,表哥的手段,徐从安他也不出来谢我一下。”朱宣时不时的走一下神,看看徐先生怎么还不从帐篷里出来,至少对我道声谢吧。
再响的鞭炮也动摇不了两个有情人。徐从安和慕容夫人一对不算是鸡皮,也有些许鹤发的有情人相依在几案后。
玉手还是纤纤,除了这一时赶路受了冻伤,上面有几个红点以外,还是白晰柔萋。这柔荑握着一只酒杯,在自己嘴里啜饮一口,把那酒杯送到徐从安口中去。要是让周亦玉看到此情此景,一定是她一辈子要笑的笑柄。
几案上铺着一张纸,上面写的有几个字,全部都是一个“情”字,有正楷,有草书,徐先生写一个,慕容夫人写一个。
有水饮水可以饱,这两个饮酒的人,也觉得除已两人以外,再无它人可放在眼中。“原以为此生遥寄相思足矣,不想夫人厚爱于我,”徐从安面庞是不再年青,一双眼眸中的毅然睿智还是如初见之时。
悠悠伴幽幽的一声叹息,似乎在悠悠于此生得以为伴,又似乎幽幽于自己抛下的一切。慕容夫人接过徐从安手中的字,落笔又是一个“情”字,叠落于下方,这才含笑回眸:“王爷相邀十数年,先生珍爱数十年,妾无以为报,唯残生相伴,每多一日,多知足一分。”
情字复情字,叠叠又复加。一张纸上大小不等,形态不一的情字象是徐从安一天复一天的心情写照,唯情字才有欢娱,无情字等同枯柴废柴。
徐从安心中闪现出朱宣的身影,他是震惊,他不知道朱宣打这主意有十数年。十几年前的哪一年开始的,又是哪一天夫人收到这相邀,如何回话,徐先生半点儿也不知道。
“今天是我们汉人的风俗,一年的第一天,我得夫人如得雪莲,与夫人把酒,品题旧事如何?”几案上有凤首自斟壶,徐先生取过来倒满酒,面上一丝笑意:“为何不早来?”
虽然是皱纹在面上,不损慕容夫人的风姿,她歉意地道:“不为阿堵物,只为亲与戚,几位与我相厚的亲戚们都不在了,都有恩情于我,当年我不能离开。”
然后慕容夫人是感叹:“王爷十数年如一日,从无一次不相邀,我听闻王爷就在吐蕃边境时,先生,”慕容夫人是被朱宣所感动。这位南平王出现在吐蕃边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