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蓝颜第16部分阅读
绘蓝颜 作者:rouwenwu
要人!”
常欢顿步,茫然回头:“怎么要?”
蓝兮抿下薄唇,平静道:“那要看他有何条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我要修文,把所有被河蟹的地方改一改,大家发现文章更新就不用点了,真正的更新还是明日晚间。
下章剧透:
蓝兮做出牺牲,orz,不是献身。
我不想写师徒纠结了,我想写师徒并肩战斗。当然只是考虑中。
为了维护bg的尊严,为了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
蓝兮、常欢,他们是穿梭在京城的师徒火箭队,
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着他们,
喵!就是这样!
卡芒爱无瑞巴地,大家一起框!
正文 易人有价
易人有价
蓝兮带着常欢来到倾城楼外递上拜贴的时候,天色近晚,云掩夕阳折射绯霞,空气中隐隐飘着不知名的花香。萧倾城为何要将偌大园中全数栽种梅花不得而知,只是现在暮春已至,梅将落尽,一年中最应繁花似锦,桃红柳绿的季节,梅园却陷进一片萧条落寞之中。
青帽小厮恭敬将师徒二人引进,直入清水高台后方会宾阁,只道楼主就在那处。
常欢随兮身后,缓步行入,眼睛不住左瞄右看,园中安静,未见异常。刚至会宾阁外,耳闻一阵琴声,朝里定睛一看,阁厅黑石地板正中架了瑶琴,淡黄一抹盘膝在地纤指操琴。旁边木几茶烟袅袅,紫衣慵懒斜靠宽椅,软锦面具下的眼睛闭起,玉白长指轻抬,随琴声绕着指尖,似在音律中沉浸。
一弹一赏两人全神贯注,仿佛未注意到师徒进门一般。小厮不报,蓝兮也不着急,气定神闲站在一边,侧耳听琴。常欢虽心存焦虑,但也遵了师傅之命,面上不动声色,垂手立在蓝兮身旁。
一曲毕,蓝兮轻轻鼓掌,淡黄仰首嫣然一笑:“蓝公子。”常欢心中嗤鼻。
小厮此时方敢作声:“楼主,千山蓝兮公子、常欢姑娘请见。”
“嗯。”萧倾城轻笑一声,起身道:“宫中分别不过一个多时辰,蓝公子又来梅园,莫不是也被玄月这妙琴妙音吸引?”
蓝兮囫囵答道:“只知玄月姑娘筝艺登峰造极,却不知瑶琴也有这般造诣,得闻姑娘一曲天音,实乃脑清神爽,万虑皆无。”
玄月俏脸微红:“蓝公子过誉。”
萧倾城颔首:“公子所言极是,在下正是因为心中有扰,思绪不净,这才请玄月拨上一曲,果然听后爽利多了。”
三人客套微笑了一番。萧倾城晃至瑶琴边,伸指拨了拨琴弦,红唇一扬道:“常欢姑娘与蓝公子师徒还真是形影不离啊。”
常欢听他口气带着些酸溜溜的味道,心里甚是不快,皱了皱鼻子弯身施礼:“见过萧楼主。”
“嗯。”他又道:“不知蓝公子何事寻我?”
蓝兮抱拳道:“在下确有一事,想请楼主帮忙。”
“嗳,”萧倾城挥手,“你我朋友,不需客气,有事只管说罢。”
蓝兮正要开口,萧忽然对小厮道:“还不请蓝公子师徒坐下,奉茶!”
二人坐下,茶水递上,想着就要说出来意,却见萧倾城取代了玄月的位置,自己盘腿安坐瑶琴后方,来回摸了摸琴弦,抬头看着蓝兮道:“焦桐一把,古音厚美,我已多时未碰此琴,今日能与蓝公子两见,心中甚喜,不如就听我奏上一曲?”
常欢心中作鄙,客人来访未问何事,哪有强迫别人听琴的?蓝兮却始终温雅浅笑:“在下有幸,楼主请。”
萧倾城长指一拨,铮声飘出,接落三指,又闻泣诉婉转之音,指法细腻,情予琴寄,比之方才玄月那曲更为幽怨莫名,琴声中如嗔如慕的情绪一览无遗,常欢直听的鸡皮顿起,只得低低轻咳缓和不适,若不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暮春怨曲是一男子所奏?偷眼瞧瞧玄月,面色也有了几分诧异。再瞧师傅,却是轻松浅笑,一脸安然,没有半分尴尬。
好不容易挨到一曲终了,常欢未想松口气,又听萧倾城和着尾声低道:“借此焦桐古音,舒情表意,不知蓝公子可晓其义?”
蓝兮轻叹:“楼主技法高超,一曲江中月歇止,半日悠扬音未停,佩服至极。”
萧倾城眼睛一亮:“蓝公子知道此曲名为江中月?”
蓝兮道:“传由古琴祖师罗恨所谱的绝世佳曲,世间难得有人奏出神韵,在下也只听过一次而已。”
萧倾城摇头叹道:“蓝公子果真是我的知音!江中月,揉碎闲愁哀弦切,酒入愁肠歌半歇,恨难消,怨常结,君心寥落谁人解?”
蓝兮微笑不语,常欢持续起着鸡皮,听他感慨万分的说着“怨情”,心中更是对他厌烦到了极点。
慨了半晌,萧倾城离开琴座,回到宽椅中,端茶抿了一口,语气恢复平静:“不知蓝公子何事?”
蓝兮不急不缓道:“本不该来扰楼主雅兴,但在下有一位朋友出了些岔子,想请楼主帮个忙。”
“哦?出了什么事?”
“我那朋友生意失败,想来京城谋个生计,一向对楼主倾慕的紧,总与我说要来拜会楼主,看能否在倾城楼寻个事情做。”
萧倾城低笑:“有何不可,公子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只管让他来好了。”
“他已经来过了。”
萧倾城一怔:“来过了?”
蓝兮也端起茶碗,捻盖荡了两荡,却没有喝,轻道:“是啊,昨晚来的,走前还与我打了招呼,那时我忙着准备入宫事宜,便没有与他同行。”
萧倾城面具下的眼睛时亮时暗,却不再说话。
蓝兮继续道:“本说今日下午来寻我的,然一直没来,回客栈问询只道他整夜未归,这已过去一日一夜,在下十分担心,便想着来扰楼主一问,可曾见过我那位朋友?”
萧倾城整整袖子,笑道:“今日入宫遇见时,蓝公子也没有提起此事啊。”
蓝兮镇静:“我一介画匠,不通商事,想着他来拜访楼主不过稀松平常一件小事,便没有提起。”
萧倾城点点头:“唔,每日都有人来楼中拜会,多得我也记不清了,公子那位朋友贵姓?我好回忆回忆。”
蓝兮略一顿,随即坦然道:“姓谭。”
“哦。”萧倾城未有异常,摸摸下巴道:“让我想一想,姓谭……可是叫谭寻笑?”
常欢倏地挺直脊背,眼睛不自觉瞪圆。蓝兮瞥她一眼,笑道:“不错,正是谭寻笑,看来他果然来了。”
萧倾城红唇弧度更大:“是啊,来了,不过那时我正忙着别的事情,未及招呼他,便差人让他等着,待我想起他时,他已走了。”
常欢终于忍不住出声,诧异道:“走了?”萧倾城颔首。
蓝兮低咳一声:“原是来过又离开了…”蹙起双眉叹道:“去了哪里呢?怎会一夜不归?”
萧倾城默了半晌,问道:“怎么这位谭寻笑是蓝公子的好友么?”
蓝兮点头:“很好的朋友,多年故交,时有往来,与弟无异,只因他性格直爽莽撞,其父怕其惹出祸端,总是嘱我在外对其照顾一二。”
“是这样…”萧倾城状似无奈的摇头:“可他昨晚确实已经离开倾城楼了。”
常欢实在按捺不住愤怒急迫,龙天明明说见到了哥哥被关在倾城楼私牢里,自己明明见那牢中有一诡异血人,萧倾城甚至都能说得出“谭寻笑”三字,还竟然睁眼说瞎话,不是心中有鬼又是什么?一时激动,屁股一抬欲起身说话,蓝兮忽然伸手扯住她,笑道:“欢儿坐急了?”
常欢脸色已难看至极,望望蓝兮,见他一脸云淡风清,想想临出门前他的叮嘱,终是按下了火气,又靠在椅子上怒瞪萧倾城。萧在对面静静望着他二人,手仍在袖子处叠叠翻翻。
蓝兮对萧一抱拳:“既然寻笑不在此处,那就不打扰楼主了,我再去别处寻寻,唉!”他叹了一口气,状似自语道:“怪我昨日对他话说的太死,不知是否负气出走,其实那时应他留下也未尝不可,若找不到他,我真不知该如何对其父交代。”
常欢眼珠一转,师傅此话有门道,立即接道:“可不是怪师傅你吗?我们留在京城,和谭大哥彼此也有个照应,你非要回千山,他对京城不熟悉,孤身一人乱闯,这又不知道闯到哪里去了。”
一直未说话的玄月突然插嘴道:“蓝公子准备留在京城?”
蓝兮也起了身,摇头道:“本是有此打算,若找不到寻笑,就必得回万州去与其父知会一声,我们这就先告辞了。”
面具下的眸光一闪,萧倾城倏地站起,拦在蓝兮身前道:“蓝公子莫急,人既然是从我处走后失踪的,那我倾城楼也有责任,不如…”他轻笑一声道:“不如就由我派人帮你寻寻?”
常欢状似惊喜:“哎呀,人家都说倾城楼无所不能呢,若楼主肯帮忙,那一定找得回谭大哥啦!”
蓝兮目露欣色:“那真要多谢楼主了,我这异姓弟弟实在太不听话,寻回定要好好教训才是。”
萧倾城道:“不如你们先回客栈再等等,若明日还等不回他,我就派人在城内找一找。”
蓝兮点头称谢,等了一阵,却见萧不再说话,心中略有忐忑,但也不便再多言语,只得再次告辞。师徒二人走到门口,忽听萧倾城道:“蓝公子留步!我也有一事相求!”
蓝兮微微一笑,果然!他不会无条件轻易“寻”人。
淡定转身:“楼主请讲。”
萧倾城叹道:“我一直有个心愿,若不能得成始终是我心头一结啊。”
“楼主何愿?”
“与蓝公子有关。”
“哦?楼主说来听听。”
蓝兮未讶,他道萧倾城定会旧事重提,说不定还是要求他去画院任师一事。
常欢沉了脸,这个恶心的家伙最好不要趁火打劫提出什么非分要求才好。
萧倾城唇边泛出的笑容似乎带了一丝得意,直接道:“我想要蓝公子绘像。”
蓝兮未答,常欢急道:“这有何不可?楼主你现在将面具摘下,我师傅现在就可以给你画。”
萧倾城轻晃下巴:“非也,不是绘我的像,是…蓝公子的像。”
“呃?”常欢愕然,他还惦着这茬事呢?师傅的绘像就这么具有收藏价值?
蓝兮淡然:“可以,既然楼主喜爱收藏绘像,在下找回寻笑之后便自绘一幅赠上。”
“放心,那谭寻笑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不过…绘像嘛,就不需蓝公子自绘了,”萧倾城踱到常欢身前,略一倾身,低道:“我想要常欢姑娘绘过的那幅。”
一股迷脑熏香淡入鼻间,常欢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呐然道:“那幅…已被我师傅毁了呀。”
萧倾城再度逼近,熏香再染身周空气,柔笑道:“那就有劳常姑娘再为你师傅绘一幅好了,画成必出重金收藏,常姑娘绘师的精湛技艺,一直让我念念不忘呢,唯尊那日惊鸿一瞥,就仿如见到令师站在眼前一般,真是叫人……唉!”
千回百转妩媚的一叹,让常欢惊怕更甚,看着他神秘紫色面具覆出的脸部轮廓,看着他无纹的红唇,尖尖的下颌,皙白的颈子,闻着流动在两人之间的那缕异香,惊觉自己在离他如此近的地方,竟说不出完整话来,结舌道:“好…好的,我来绘。”蓝兮手揽常欢肩头,自然将她拨离萧的熏香范围,颔首道:“那我师徒就告辞了,等楼主的好消息。”
萧倾城抿唇一笑:“只要他不跑出京城,我想常姑娘画成之时,人就该找回了,倾城楼想寻个人还是不难的!玄月,替我送送蓝公子。”
走出会宾阁,天已全暗,常欢只觉全身筋骨瞬间松懈了下来,表情也不再做作,灰着脸色拖着步子,心中愈发肯定哥哥就在园里。京城并不小,一个外乡人在此处也随时可能发生意外,萧倾城虽矢口否认,但其后流露出的意思,无不显示出他对“寻人”的胸有成竹,若不是将人控在手中,怎能说出画成|人回的大话来?
玄月默默走在蓝兮身侧,两人未有交谈,一直走到门口马车前,常欢先爬了上去,蓝兮点了灯笼挂上马头,向玄月抱拳:“多谢姑娘相送,请回。”
玄月见蓝兮已坐上车架,回头望了一眼梅园,再探身向他道:“兮,你要小心点。”
蓝兮不明:“何意?”
常欢“唰”地掀开布帘子,沉着脸道:“师傅,还不走啊。”
玄月僵了一僵,随即收身,盈盈施了一礼:“蓝公子慢行。”
两人回到客栈,一进房间,常欢就一个跃身趴上床,使劲砸着床板,口道:“气死了!气死了!他真是太无耻了!”
蓝兮弯身拍拍她的背:“不要气,萧倾城既能答应将人送回,想必你哥没有大碍。”
常欢一骨碌翻过身来:“他为什么又要你的画像?他到底存了什么心?”
蓝兮苦笑不语,常欢瞪他半晌,突然坐起,双手插上蓝兮腰际紧紧环住,脑袋贴在他的胸腹间,黏糊着唔哝道:“师傅……”
蓝兮的心“怦怦怦”跳个不停,身前这个柔软的人儿总是会让他神飘魂移,半晌手抚上她的后脑,颤声道:“什么?”
常欢在蓝兮身上左右揉着脑袋,嘟囔道:“那个萧倾城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是不是啊。”
蓝兮不知道怎么回答,萧倾城确实有些不对劲,之前只觉他拢才之兴过浓,自得知他的癖好之后,再忆之前往来,方觉不妥处岂止一二,热情的似乎有些过分了。今日也是兵行险招,故意说出有意留京,若他还念着让自己去画院为师的事情,就定会在意。虽然最后他的条件是要自己的绘像,却比强留任师更让人觉得不舒服。
常欢还在哼唧,蓝兮无奈拍拍她道:“莫胡思乱想,为师没有注意这些。”
常欢仰起苦脸:“为何我这般倒霉?哥哥被抓了,朋友是仇家,若是…若是你…”
蓝兮捏捏她的鼻子:“我怎样?”
常欢猛地埋下脑袋,双手拢得紧紧的,闷叫道:“总之你不能离开我。我不会让别人把你抢走的,不管是萧倾城,还是玄月!”
蓝兮笑了:“傻丫头,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常欢倏尔又气哼哼的:“原先不是说过要你帮他绘像的吗,这突然又变卦了,日日带着面具,总归是做了坏事不敢见人,师傅你说,他会不会就是和季凌云一起的那人?”
蓝兮摇头:“眼见为实,为师记得那人相貌,只有他脱下面具,才可确认。”
沉默一气,常欢手臂没有松开,缓缓站起身,偎着蓝兮颈侧道:“他要我绘你的像怎么办?难道回山去拿画?”
蓝兮气息不稳,丫头这样的贴法实在让人有些心猿意马,他没有推开,抑或是不想推开,一阵只觉汗意渗出额头,面颊烧热不已,虽是在房内,他仍有些紧张。半晌哑声道:“不可…只怕夜长梦多。”
常欢扬脸面对他,盯住他的眼睛,柔声道:“许久没画了,我得看着师傅才能落笔。”
蓝兮喉咙一阵发干,润泽樱唇就在眼前,少女清香隐入鼻间,想深深吸上一口的冲动越来越强烈,看着美丽唇瓣轻启道:“几时开始?”
他无法说出话来,清醒之下的挣扎更为揪心,那所谓的理智终是让他违心抬手,伴随着掩饰的一咳,将她向外轻轻一推。常欢没有动弹,仍怔怔盯了他一会,目光垂下去,低声道:“师傅定时辰吧。”说着松开手,从蓝兮跟前侧身而过。
胸前一空,失落立刻抓心,蓝兮急着一把抓住常欢的手,“欢儿…”
常欢微笑向他:“师傅不必烦恼,不着边际的话说说也就算了,还是救哥哥要紧。”
蓝兮望着她淡然的模样,心里又是习惯性揪啊痛啊了一阵,揪完痛完,忽然就觉得自己很傻,心中感情明明已在强烈叫嚣,却始终不愿脱离道德凡俗的羁绊,这羁绊让他焦虑,让他困扰,也让他更深一层认识到了自己的内心。欢儿,他能放开她吗?不能!于是还有什么好忧虑?这样的折磨自己承受一次也就够了,何必让欢儿跟着痛苦?
蓝兮默默揽上常欢的肩,觉得想了刚才那些之后,自己仿佛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再看常欢时,他略有羞涩的抿嘴笑了笑,却把常欢吓了一跳,师傅笑得好奇怪…
听他语气十分诚恳地道:“欢儿,对不起。”
“呃?”常欢还在不明所以,人已被环进宽阔怀抱里,额侧落下温软双唇,耳畔再传喃喃之语:“师傅也…也很…”
常欢紧紧闭上眼睛,脸皱成一团,耳朵却支棱着,仔细捕捉他发出的每一个声音。
“常欢!”正在这激动欢心的时刻,门外突然一声喝叫,骇地两人刹时分开。愣愣对看半晌,常欢先清醒过来,忙跑去开门。
“韩端?”门外正是韩端,他一身黑衣短打,前襟似染暗红血迹。常欢诧道:“你怎么了?”
韩端沉声道:“我把你要救的人救出来了!”
常欢大惊:“我哥?”
韩端一愣:“你哥?不是!”
“那是谁?”
“龙天!”——
作者有话要说:
菜地八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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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依情绘师
依情绘师
蓝兮听闻此话惊讶更甚常欢,并步冲到门口急道:“龙天怎么了?”
韩端不知蓝兮也在房中,乍一见他出现,不由一怔,半晌方道:“你们随我去看看便知。”
入夜华灯点,圆月一轮挂天边,云楼内仙乐飘飘,各色人等穿梭往来,沸杂喧闹之声直传两里开外,绝色佳人拨筝撩琴,轻纱美女和乐起舞,品美酒尝美食看美人,夜尽天晓前,这处就是销魂窟销金帐,只要你愿意,多少银子也花得掉。
三人无心去观厅内热闹,径直穿堂上楼,韩端引路,带入廊尽一间偏房。
屋内点了数根蜡烛,床上瘫着一个血人,桌前站着一位白须老者,正在用净布擦手。萧盈盈站在一旁,见他们来到,摇头叹了口气。
那老者背起药箱回身:“武功被废,行动四脉挑断,七窍出血,想必脏腑已衰,回天乏术了,准备后事吧。”
蓝兮大惊失色,忙上前察看龙天情况,只见他从头到脚尽染鲜血,全身衣服也被血糊满,那血已有些凝固,班驳覆满头脸,几乎看不清本来面貌,四肢仿佛萎缩,看起来身长短了一截,软在床上一动不动,丝息不闻,如已经死了一般。一看之后蓝兮直觉难以接受,龙天武艺高强,谁人有能耐将他擒住并伤成这般模样。
半晌,他红了眼眶,转头瞪住韩端,咬牙道:“你从何处将他救出?”
韩端不语,常欢忙答:“方才说是梅园吧。”心里也是难受极了,只怪自己浅薄,识人不深,之前对他有过误会,一度疑他心术不正,后知他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尤其对师对兄,真可谓两肋插刀,肝胆相照。早上与他谈话时还是生龙活虎,到了晚上竟已成了一具半尸,那石房里的模糊血肉…就是他?
“梅园何处?”蓝兮追问。
常欢瞥了一眼萧盈盈,见她脸色已阴,忽然觉得这个问题不好作答,若说是石房,美人难免会联想起上午之事生出疑心,可不说那处,又能是哪里呢?正迟疑着,听韩端道:“紫楼。”
蓝兮还未说话,美人果然叫出声来:“紫楼?是萧倾城害他?他们一向关系甚好,萧倾城为何要害他?”
韩端不答,蓝兮切齿,口气极为不善道:“这个,恐怕要问你哥哥了!”好友遇害,一向温和的蓝兮也不由得动了大怒!
美人脸色一僵,半晌弯身施礼道:“我先出去了。这就差人去长龙镖局报信。”
待萧盈盈一走,常欢忙对韩端道:“那处没有门扇,你怎么进去的?”
“紫楼。”韩端淡淡。
“紫楼?难道入口处在紫楼?”
“不错,紫楼房巷内有一小门,便是通往石牢。”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四处寻的。”
常欢微惊:“你……你在紫楼四处寻找入口?难道不怕被人发现?”
韩端不语,常欢心里一阵内疚,都是因为自己一句话,他该冒了多大的险啊,若是被萧倾城发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蓝兮俯身,用手探了探龙天的鼻息,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擦拭其脸上的干血,擦着擦着,手便不由得颤抖起来,直颤得怎么也落不下去。常欢走到他身边,接过帕子轻道:“我来吧。”
手下那张国字脸已没了生气,豪气干云仗义助友的龙天,就这样无辜受害,任谁知晓也不得不叹一声惨!常欢见这惨状竟无一丝害怕,只觉心中不忿已达顶点,龙天定是想救哥哥,被守婢发觉,这才惨遭不测,上午去梅园就已发现石房血人,想来他那时就已遭虐杀,可是以龙天的武功,怎会这样轻易就范?莫不是那畜生又耍手段,对他使了计用了药?
转头看看面色苍白的蓝兮,低道:“师傅,龙大侠知道我哥被关那处,想是为了救他才被害成这样。”
蓝兮望着血人,目泛红意,喃喃道:“好朋友,义薄云天,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不会落到好下场,你安心去吧。”
那人早已没了动静,血锈再也擦不干净,皮肉渐渐僵硬。
不大功夫,长龙镖局几乎倾巢出动,几十人冲进云楼,不知真相者只道韩端与龙天有过过节,不管是不是韩端救他,大哥骤然身亡,定与韩端脱不了干系云云,个个拔刀抽剑,吵闹哭叫连成一片,楼下客人吓跑大半,美女佳人乱做一团。云楼这一晚的生意算是彻底毁了。
韩端站在楼梯处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听着那些镖师的咒骂,萧盈盈站在他身边,不住与人解释,只说韩端在郊野发现龙天,半句不提龙天是在梅园遇害一事,喊得嗓子都哑了。虽吵吵闹闹,却并无一人真正上前动手,只因长龙镖局是属于倾城楼的,萧美人也是倾城楼当家之一,大哥死了,固然愤怒,却没人想丢掉自己的饭碗。最后还是蓝兮出面安抚了他们,先将龙天尸体运回安葬为上,查找死因稍后再谈。
蓝兮嘱常欢速回客栈休息,自己跟回镖局忙龙天后事去了。萧美人看着乱七八糟空无一人的云楼大堂,气得一跺脚,埋怨韩端道:“把人丢去镖局门口不就罢了,弄到这里来…到处血淋淋的,唉!”
常欢看着她嫌恶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不高兴,开口问道:“萧姐姐,你说龙大侠遇害,是否真是你哥所为?”
美人吵了一晚上头早昏了,听常欢问话,一瞪眼道:“我怎么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谁杀龙天就找谁报仇去,在我云楼捣乱算什么?”
常欢听她口气极差更是不快,但未接话,只拉了韩端再上楼去。
进得韩端房中,常欢立即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我说了让你不要去,你为何还要冒险?”
韩端默了半晌,道:“我想那人对你很重要,却并未料到是龙天。”
常欢叹气:“不管重要不重要,我都不希望我的朋友有事,龙天这样好的功夫都被拿住,可想而知那处有多么可怖,我真的好怕你会……”
韩端唇泛浅笑,低道:“我不是没事么?”
常欢嗔他一眼:“后怕啊!后怕你懂不懂!”
韩端似有笑意加深,抿抿嘴又道:“你哥怎么了?”
常欢慌忙跑去门口将门关住,回头“嘘”了一声,轻道:“小点声,被人听见就完了。”
韩端疑惑:“有何问题?”
常欢呼了口气,踱到他身前道:“韩端,你见过萧倾城的样貌吗?”
韩端摇头:“一直戴着面具。”
常欢眼光看向窗户,怔怔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很想知道有这么多狠毒心思的人,究竟长成什么德行!”
韩端盯着她,缓声道:“凌云见过。”
常欢蓦地回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少时我也问过他,萧倾城只会在面对他一个人的时候…除下面具。”
“他长得什么样?”
“不知道,凌云说,他比恶鬼还要丑陋。”
那无纹的红唇,皙白的皮肤仿佛又现眼前,常欢发了一阵呆,仰头笑道:“我想也是,一定比恶鬼还丑!”拍拍韩端的胳膊道:“真谢谢你将龙天尸身带回,快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先回客栈了。”
“常欢!”韩端见她欲走,忙唤道:“你还没答我的问题。”
“什么?”
“你哥怎么了?”
常欢浓密的睫毛扑扇扑扇,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半晌呵呵笑道:“我哥没怎么,我只能说,如果我哥有事,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萧倾城!”口气轻松,仿如开玩笑一般。
韩端一愣,她那模样可爱,眼神却是冰冷,语气轻松,话意却是狠厉,她…不是在说笑。
常欢拉门出去,韩端默默跟在她身后,直送到楼梯。见她踏下,韩端开口:“只要你说,我一定帮你。”
常欢头也未回,摆摆手道:“说话要算数啊!”
韩端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阵暖意,明知她看不见,仍点了点头。
回到客栈,常欢进了师傅房间,洗净双手,备好纸笔,便俯在桌上小寐。本是想着睡一小会儿,师傅就该回来了,谁知一日紧张惊吓,竟让她闭上眼睛就再也不想睁开。蓝兮回来的时候,就见她趴在桌上呼呼睡得正香。
“欢儿?”拍拍后背,没有反应。蓝兮俯在她耳边再唤:“欢儿…回房睡好么?”
常欢撅嘴皱眉,倏地将脑袋转了个方向,蓝兮浅笑,伸手探去她腋下,一使力将她抱起,“不愿醒就睡罢,师傅送你回房。”
话音刚落,忽听常欢闭着眼睛一声痛苦惨叫:“啊!我的腿!”
蓝兮吓得忙顿住步子,将她往怀里又紧搂了搂:“腿怎么了?”
常欢一把圈住蓝兮脖子,埋脸在他颈窝,右腿在蓝兮肘弯来回伸缩哆嗦着,口中呜咽:“酸…麻死了!”
蓝兮愕了半晌方才明白,她这是一个姿势压太久,把腿给压麻了。不由得无奈低笑,转身抱着她坐在椅上,手抚上她的腿侧:“这里?师傅给你揉揉。”
“啊!”常欢又是一声惨叫,蓝兮吓得又缩回了手。
她眦牙咧嘴,时笑时哀,不住道:“不能碰不能碰,要死了要死了!”
蓝兮嗔道:“什么死不死的,乱说话。”
坐在蓝兮腿上,常欢脚尖绷得笔直,等待那阵酸麻过去,手还抱着蓝兮脖子,脑袋还埋在他的耳侧,好大一阵方道:“好些了。”说着抖了抖腿,又抬起来上下颠了颠,松开手舒了口气:“不麻了。”
半晌不闻蓝兮声音,常欢竖起脑袋看向他,只见他满面潮红,眼睛不住的眨动,嘴唇抿得紧紧的,手在常欢腰侧环得有些僵硬。
“怎么了?师傅。”常欢摸摸他的脸,轻声道。
温香软玉在怀,腿上坐着小可人儿,她颠来颠去的那种感觉……蓝兮急喘了一口气道:“欢儿下来,师傅腿麻了。”
常欢冲他皱皱鼻子,慢腾腾挪开身子,腿上一凉,蓝兮这才觉得胸口燥意去了些。
“镖局那边办好了么?”
蓝兮摸过茶壶倒了一杯饮下,道:“明日装殓,后日出殡。”
常欢站在桌边一一摊开彩墨,忧道:“萧倾城心狠手辣,龙天还是他的属下,他都能下此毒手,我好怕哥哥也会遭到不测。”
蓝兮沉吟:“你哥想是不会暴露身份,向他招出去意,也可能编了些其他理由,所以萧倾城没有杀他,但龙天去梅园救人定会引起他对你哥的怀疑,我们还是速速与他交易为好。”
常欢看看蓝兮,“师傅和我想的一样,我们现在就画,明日就差人知会他来拿像。”
蓝兮摇头:“不可,我们不要先动,待他愿意交人时,再送画不迟。”
常欢调好了彩墨,拿起笔道:“那也得先画好,有备无患,我可不想急赶。”
见蓝兮不置可否,常欢又道:“师傅莫动,坐着就好,我这就开始了。”
蓝兮瞧她已经提笔,略略有些尴尬,道:“烛光是否暗了些,我再为你点一支?”
“不用,这光亮正好。”常欢边说着边看向桌边蓝兮。
蓝衫前胸微皱,是自己靠的,颈侧黑丝缭乱,是自己吹的,半肘搁在桌上,手指修长好看。即便忙碌一晚,气质仍是一贯的温和儒雅,安稳镇定的感觉仿佛与生俱来一般。他俊颜如玉,神态柔和安宁,双眸如星,澈明眼神折射出内心的恬淡,相人莫良于眸子,那一双眼睛直视常欢之时,直让她心动神摇不已。
看了许久,不曾落下点墨,常欢喃喃:“萧肃爽清,凿破我心,师傅…”
蓝兮也静静望着常欢,且不说她那芙蓉娇面,含波秋水,容貌是这样的美丽,只说她立在桌边,提笔按纸之姿,已显大家风范。他是多么怀念那些在山中两人教画学画的日子,千山单绝上的松舞鹤鸣,是最好的清心良药,自下山后,许久未再见过欢儿作画,更日日纠缠在烦杂琐事中无法脱身,曾一度认为那是欢儿成长过程中必经的烦恼,却不晓自己也在无知无觉中陷入,跨过师徒关系的门槛之后,他的心,要怎样安置这个女子?问过自己无数次,其实答案早已明了,名利尚不放在眼里,世俗又怎能羁绊住他?之前以此为借,不过是突破不了自己为人师的这一关罢了,既已对她倾心,又何必再闪躲逃避!
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常欢身后,探手握住她提笔的手,柔声道:“怎么不画?”
常欢身未动,微微将脑袋侧后,面颊贴上蓝兮的脸,来回摩挲几下,低笑一声,却未说话。
口鼻间溢满清香,蓝兮忍不住将唇贴上,轻吻她光洁的皮肤,轻吻她耳畔细软的发绒,常欢低哼一声,闭上眼睛,感受着蓝兮柔软的唇,不由转过头来,嘴巴蹭上。蓝兮一手还握着她提笔半空的手,另只手已揽住她的腰,唇角相碰,两人都有些颤栗,常欢娇声低叹:“师傅…”脑袋后仰至蓝兮肩上。
气息交融,熟悉又迷人的味道使人沉沦,蓝兮没有犹豫,随心动唇,从侧面温柔覆上那两瓣软香,辗转研吸,犹如品尝世间至美佳品,屏住呼吸,生怕一息扰乱这浓爱旖旎。
常欢探出舌尖轻撩蓝兮唇齿,感觉腰上一紧,握笔手上之手不住颤抖,不由又将身子向后贴合,左手抚上腰间手背,摩挲到指间,立刻交叉缠绕。缠绕愈烈,亲吻愈深,蓝兮含吮着那丁香小舌直觉魂魄飞升,腹下燥热顿起,耐不住两齿轻轻并了一下。
“啊哟。”常欢含糊着叫了声。蓝兮猛地从迷乱中惊醒,慌张撤唇,结巴道:“欢…欢儿?”
常欢还后仰着脑袋靠在他肩上,眨了半晌的眼睛,苦着脸道:“师傅…我脑袋歪太久,好象…落枕了。”
蓝兮“唰”地红了脸,赶忙将她手中毫笔接下,扶着她道:“我送你回房休息。”
常欢不同意:“不,我今晚要在师傅房中睡。”
蓝兮面上红意泛滥,瞧着她润后微肿,更显诱人的樱唇,呐然道:“那…那怎么可以?”
常欢歪着脖子,嘟着嘴,抓蓝兮左臂向后一转,推着他后背道:“怎么不可以?你去我房中睡罢,原来看着你我还是画不出来,你走了我就会画了。”
蓝兮愕然,既而羞愧盈胸。
翌日清晨,常欢还在迷糊之中,听门声咚咚,蓝兮急声道:“欢儿快起!倾城楼差人来了!”
常欢倏地清醒,忙翻身坐起,满屋一片狼籍,纸飞笔散,彩墨点点斑斑,眼瞧桌上昨夜完成的绘像,心道,萧倾城就急到这种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菜地八卦报:
本报通讯员钉子发来消息:《绘蓝颜》一文将于1月20日(下周二)开v。
老话一句:看,留下。不看,叉叉我。请勿打负分或人身攻击。谢谢!
今天发文迟了,就是在想怎么发这个通告,后来想想说啥都米用,一句话带过算了,省得人家说我矫情。
正文 暗房惊魂
暗房惊魂
明知梅园遣的人已经来了,常欢却不急不慌的穿衣梳洗,想到师傅说过的话,心里拿捏着若是表现出过于急切的模样,反会让人觉出端倪。她前后思忖一番,觉得还是端些架子的好,救人是一回事,求画又是另一回事,千山的画就这样容易被人求去,岂不损了画仙之名。如果哥哥露了马脚,想必再送十幅画像,萧倾城也不会放过他,既然这么着急交换,那定是哥哥没有问题。
屋里折腾了一气,拿起画像慢悠悠的开了门,见蓝兮站在门前等着她,咧嘴一笑道:“师傅早啊。”
蓝兮扬扬下巴:“来人在楼下。”
常欢道:“我哥呢?”
“没有,只得一个小厮。”
常欢皱眉,转身又将画像放回屋内,出门道:“那我们下去吧。”
师徒下楼,楼梯口毕恭毕敬立了一名小厮,见他二人立即作揖道:“蓝公子,常姑娘,我家楼主有请二位去梅园一叙。”
蓝兮道:“昨日才拜会过萧楼主,莫不是寻人之事有了消息?”
小厮道:“不错,昨日二位走后,楼主便连夜差了人在城内搜寻,今早霜姑娘忽然想起前夜在园中抓到的一个窃贼,审时说过姓谭,楼主便想请二位过去瞧瞧,是否就是那位谭寻笑公子。”
蓝兮与常欢对望一眼,各自心道,萧倾城昨日就在惺惺作态,果然是以贼之名,扣人在园。
蓝兮颔首:“那好,我们就去看看。”
正欲迈步,小厮手伸拦道:“公子莫急,楼主吩咐若是常姑娘已绘好了画像,便一并带去,省去麻烦了。”
常欢笑道:“萧楼主真当我是神手么?只得一晚时间,哪里能绘的那么快呢?”
小厮一愣:“没绘好?可是楼主说……”
常欢摆手:“说什么也没法,绘像是要时辰的,先去看看人再说吧。”
小厮不再言声,轻作一揖,身前领路。
一时三刻,车至梅园。临下车之前,常欢见蓝兮脸色难看,目光阴郁。心知他又想起龙天在此遇害一事,忙攥了攥他的手,蓝兮瞥她一眼,心中明了她的意思,定神踏入园中时,眸色已一片清净。
小厮将他二人领至会宾阁,却不见萧倾城身影。坐了半晌,茶饮两杯,方见两个红衣女子跨槛而入。常欢认得她们,正是那日拦门的霜雪二婢。
两人一同施礼道:“见过蓝公子,常姑娘。”
蓝兮问:“怎么不见萧楼主?”
那叫连霜的答道:“楼主今日又入宫去了,午后方能回转。”
蓝兮疑道:“既是入宫去了,又怎会叫我们前来认人?”
连霜道:“楼主行前吩咐,由奴婢带二位前去认人。”
常欢轻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