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姬妖且闲第60部分阅读
美姬妖且闲 作者:rouwenwu
举善堂三日一次的给她禀报顾连州的情况,近来密信已经积下一摞,她却一封也没有看过。
在石城又停留了大半个月,等待尚京举善堂和主宅的所有剑客到达附近的官道,白苏这边才收拾出发。
特制的舒适马车里,白苏抱着顾翛喂奶,轻轻的拍着他,隔花掩雾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千余剑客,竟然没有妫芷一个人能令她安心。
“儿子,我们娘俩的命,可都是她给的呢。”白苏看着小家伙一动一动的包子脸,心情稍微顺畅了些。
“小姐,为何不缓缓再走呢,小主子可还没有满月呢,这一路奔波可能受得了?”十二担忧的看着顾翛白白嫩嫩的小脸。
白苏轻轻一笑,他是巫命护养出来的孩子,一般的孩子哪能同他比?
顾翛吃了一会儿,便呼呼大睡,马车上甚是舒服,一点也不颠簸,顾翛被放在塌前的摇篮里,摇篮是白苏令匠者特别制的,能够固定住,不过白苏平常更喜欢抱着他,又温暖又安心。
一路越向南走,越发暖和,一行人倒像是游山玩水般。
顾翛刚刚睡下,马车微微一顿,十三飞快的爬了上来,在榻前坐定后,便道,“小姐,前方还有五里便到秦川了,我们在秦川也开有客栈,住那里吧?”
一路上虽也惬意,却没有在安安稳稳的榻上睡过一觉,十三很担心白苏的身体受不了,毕竟半个月前才刚刚吐过血。
“不用了,赶快到姜国吧。”白苏垂眸看着顾翛的睡颜,神情安详。
“是。”十三一如往常,只给建议,绝不询问白苏心里怎么想。
“香蓉,你怨我吗?”白苏忽然问道。
正在一边给顾翛做衣服的香蓉,微微一怔,不禁问道,“奴婢为何要怨您?”
“你不是爱慕固吗?他是顾连州的暗卫,你却只能因着我,与他每每错过。”白苏缓缓道。言语中“顾连州”三个字狠狠刺痛了她自己的心。
这几日,她的梦越来越多,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在那片如紫霞绚烂的林子中,他拂下一身花瓣,一双墨玉眼凝着她,用清朗的声音道:在下顾连州。
香蓉笑道,“您不提起,奴婢都快忘了这事情呢,情分这事儿一旦久久没有着落,也就淡忘了。”
香蓉的声音让白苏回过神来,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是吗,原来记性好,也并非全然都是好事,我原本以为是老天赏饭吃,却不想也是磨人。”
白苏的记性一向好,每一件小小的细节都不会忘记,所以但凡感情,也都比常人记得时间更久一些。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白苏声音微颤。
香蓉和十三诧异的看着她,因她一直敛着眉目,也看不出究竟是何神情,可是她们两人都清楚的明白,用“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句话来形容白苏和顾连州,实在很是贴切。
用情太深,感情无法长久,聪明太过,反而会被伤害。果然,感情之事,还是要糊涂一些的。
白苏说出这句话,就连一向八面玲珑的香蓉也不知怎样接话了,她们的小姐什么都明白,但明白又能如何,明白也却放不下,不能释怀,真还不若糊涂。
这厢正沉寂着,车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车往道旁靠了靠,那马蹄声却是在车旁陡然止住了,随之马车也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倨的声音,“陆将军。”
“嗯。我同你主子说说话,找个地方停了吧。”陆离依旧磁性的声音,比别的时候听起来柔和许多,第一次让白苏没有了惧怕的感觉。
外面没有倨的回答,顿了一息,倨转而询问白苏,“主公?”
“停了吧。”白苏道。
马车行了一小段路,在道旁的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
白苏裹上狐狸毛大氅,在十三的搀扶下,下了车,一抬眼便看见两丈之外拄着长剑迎风而立的一袭玄色铠甲。
白苏还刚刚举步,陆离便敏锐的察觉有人走近,转过身来时,风吹拂的墨发在棱角分明的脸颊旁边乱舞,他烦躁的皱了皱剑眉,看见白苏走过了,开口便道,“德均不要你了?”
顿了片刻,转而问道,“你不要他了?”
白苏站在他对面三尺的地方,轻轻笑道,“谁不要谁,有这么重要吗?”
不重要,陆离知道,无论是谁不要谁,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你这妇人忒的歹毒,自己走倒也罢了,将旁人的大子竟也拐走”陆离冷哼道。
这个时代,便是正妻也不如大子来的重要,妇人可休可弃,然而大子却永远是大子,是的第一个血脉,以后降生的孩子,谁也比不得他尊贵。
白苏走到陆离身侧,也与他一样背过身来,并肩而立,“将军是来为他讨公道的?”
陆离侧头打量白苏几眼,她依旧是一袭浅青色曲裾,外面罩着白色狐狸毛大氅,与她那张莹白如雪的容颜相映,冰为肌玉为骨,生完孩子后,白苏的皮肤比之前更加细腻白皙,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小巧挺翘的鼻头也被冷风吹的微微发红,以花为貌,大抵上也就是这样了。
“把孩子抱来我看看。”陆离转头对十三道。
不等十三请示,白苏淡淡道,“去吧。”
从她朱唇间溢出的雾花卷曲蜿蜒,刹那随风飘散。陆离回过头去,两人便就这么静静站着,直到十三把顾翛抱过来。
顾翛身上包着妫芷送的巫咒,能保他不受冷热邪风所袭,是以在寒风之中,当时他最惬意。
十三将顾翛抱到陆离面前,陆离却也不伸手去抱,狭长幽深的眸子仔细打量一眼,点点头道,“这小子倒也长得顺眼。”
白苏撇撇嘴,她儿子这模样算是人间极品了,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了“长得顺眼”了?
陆离挥挥手,让十三抱回去。十三微微怔了怔,陆离说是看看,倒真的只是看看,连一般人看见可爱孩子逗逗弄弄也没有。
“陆将军此番前来,有何要事?”白苏问道。陆离可不是个闲人,应当不可能专程来给他送行。
陆离不答反问,“你要去哪?”
一如往常的,白苏不曾瞒着他,“姜国。”
陆离得了答案,提起剑便走,只抛下一句话,“三个月后,姜国就是本将军的领地。”
“你去占了姜国做什么?”白苏急问道。
陆离顿了下脚步,回头冷冷瞪着他,“我说过会护着你,你以为本将军说话是大风刮过吗”
话说,最近的二更都是免费的番外,貌似好多人都不知道,请大家关注一下(相思缠身一百年)。
第二卷 强强相遇 第251章若我死了
第251章若我死了
孝闵公主来使
白苏与陆离相处的关系能变成眼下这种程度,在白苏看来,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而无疑,陆离是个很守承诺的男人,他的意思很明确,只要白苏走到哪儿,他就把哪儿攻占下来,如此看来,幸而白苏没有走遍天下的梦想。
陆离要占姜国,实在轻而易举,在北疆与姜国之间,便只有一个秦川王,守军一万,根本不是陆离的对手,可是一旦他动手攻打秦川王,天下人便都知道他要占地为王了,雍国国内不知又要发生何等巨变。
白苏静静看着他带着一队铁骑绝尘而去,心中感叹,若是陆离心在天下,鹿死谁手还真的未可知。
想取得天下,计谋很重要,但无论如何,强悍的实力永远必不可少。宁温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在他坐上皇位之后,便停了对雍国的进攻。
为了避免冲突,白苏令倨先派人去秦川王府上打一声招呼,这是必要的理解,人家守军才一万,你带着千余可以以一当百的剑客从人家领地上过去,不产生误会才怪。
十三扶着白苏上车,待她躺好后,回道,“小姐,举善堂的信又至了。”
白苏知道十三指的是关于顾连州的消息,动作微顿,旋即淡淡道,“收起来吧,以后也不用与我禀报了。”
十三心里叹息一声,想到方才抱着顾翛返回马车时,听到倨的话,“小姐,婆七亲自领人去滇南丛林寻人了,奴婢方才听倨说,婆七认识当地的黑巫,让他们帮忙寻人,应当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十三如往常一样,但凡得了一丝半点的消息,都会变着法子的往好的方面去说给白苏听。
她的好意,白苏也是心领了的,虽然心中比较冷静的分析了找到妫芷的可能性很低,但心中依旧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希望。
车队在秦川王领地边界停着,等到秦川王的回信时已经过了午时,倨立刻整队出发。
那秦川王的回信倒也十分客气,大概内容是说:本王原本很想留纳兰公子在秦川做客,可是得知您急着赶路,很遗憾不能与您把酒言欢,本王谨祝纳兰公子一路顺风。
明明是不敢留这数千剑客,却也能说的冠冕堂皇。
白苏看着这信,不禁莞尔,“听说这秦川王是雍帝的兄长?”
香蓉道,“正是,秦川王乃是刘氏皇族嫡出的大皇子呢”
刘氏皇族的大皇子还真都是一个模样,现如今的太子与这个秦川王是何其相似啊看起来老实持重,骨子里懦弱,还喜欢做表面功夫,这样一个人,难怪被赶到这荒凉之地也不敢哼一哼。
“你说雍帝一生征战沙场,如何会那么喜欢拉扯裙带关系呢?”白苏似是自语,又似是在问香蓉。
香蓉虽则聪明,但她到底是个古代妇人,自然不会去关心这种事情,遂道,“君心难测。”
白苏轻轻一笑,心中忽然明白了,顾连州和张丞相为何一定要让太子做皇帝,而不拥立七王,因为只有太子这种性子,才好控制,才能老老实实的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若是七王为帝,绝不会甘心受人摆弄,要么战死,要么胜了坐拥天下。内乱耗力,战乱不知又要持续多少年,待那时,北魏和宁国强大起来,雍国必然灭亡。
原来,张丞相终究和政阳王一样的,都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挣下的江山毁灭。
两代帝师联手,此事已经有了七八成把握,也没有什么好忧心的了。
白苏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睛,无论成不成,这一切都与她不再有任何关系,此番若是找的到医女,便劝她到姜国与自己一起隐居,若是找不到,便就一个人隐居。
不,还有顾翛,还有十三她们,还有数千剑客,她不孤独,一点都不。
因着白苏近来梦尤其多,所以也不大喜欢睡觉了,闲来无事,白苏索性和香蓉规划起到姜国之后的生意,“你接手建造园林的生意吧,姜国在三国之间,虽然大的车队无法通过,但单骑往返十分便利,我们便从宁国开始,你去接生意,我来画图。”
香蓉也是跃跃欲试,但是心中不由担心,“奴婢身份卑贱,哪里去接触到那些贵人呢?”
“从现在起,你就是花境的掌柜,香蓉,你早已不是奴隶,这世上没有谁生来就卑贱,只有自己认为自己卑贱时,才是真的卑贱。”白苏只这么随口一劝,也不指望就三两句话就能改变香蓉根深蒂固的思想,让一个奴隶立刻觉得自己其实身份高贵,除非患了失心疯,但她多少能感悟一些吧。
“是。”香蓉应下,面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
白苏也不多做探究,忍着疲惫,拉着她继续聊着花境以后发展园林设计的种种事宜。
花境在十三手上的时候,在宁国便有接过两单生意,是由白苏经手设计,据说反响还不错,既然如此,说明这个事业还是很有前途的。
“小姐,您睡一会吧?”香蓉看着白苏想睡却又强撑着的模样,不由劝道。
白苏将顾翛从摇篮里抱出来,躺回榻上,喃喃道,“你何时才能陪我说说话呢?”
说罢搂着顾翛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香蓉以为白苏睡着,上前去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打开车厢的地板,将底下的炭火拨了拨,刚刚盖上盖子,却忽然听白苏道,“香蓉,若是我死了,你便把阿翛送去他身边吧。”
香蓉微微一惊,转过身来看着白苏,“小姐作何说这种话?”
然而香蓉看见却是白苏向里侧翻了个身,等了许久,也不曾等到她的回答,心中不禁有些惶然。
随着越来越远离顾连州,白苏体内的相思缠之毒越来越深,纵然怨恨,她也从不否认自己心里还惦念着他,起初的梦境是将过去的一幕幕回放,而近几日居然开始有些恍惚,觉得他其实一直都是在她身边的,每晚在他怀中安睡,每日清晨,能看见那张俊美无铸的容颜带着朦胧的睡意,在晨光里对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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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子今天打字有点晚,一更先两千,二更三千。
第二卷 强强相遇 第252章来人是谁
第252章来人是谁
白苏明白,执念越深,相思缠的毒侵蚀的便会越快,不巧的是,白苏对待感情一直都很偏执。
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白苏才从幻象中挣扎出来,低头便看见顾翛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眼巴巴的盯着她。
“阿翛饿了吗?”白苏在他小脸上亲了亲。
顾翛一直瞪着乌溜溜的大眼,不一会儿,眼眶开始发红,小嘴一撇一撇。
白苏一惊,这可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连忙解衣带给他喂奶,但顾翛摆着小脑袋,就是不吃,眼眶里包着一包眼泪,那双墨玉眼就宛如泡在水里一般,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一起,扁着小嘴,欲哭不哭的样子,看的白苏心疼的要命,急道,“儿子,你哪里不舒服,同母亲说。”
“小姐,小主子怎么了?”香蓉原本支着头睡着了,听见白苏这边惊天动地的,尤其是听见白苏的话,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不到两个月大的小婴儿,哪里能说出什么话来
香蓉刚刚起身,正准备过来看看,白苏忙道,“快去叫医者过来看看阿翛怎么了?”
香蓉才转身,便又听白苏那边一声怒吼,“顾翛你,你拉了,你居然还敢瞒着”
香蓉一听此言,连忙将火盆里的火拨了拨,从箱子中取出几块尿布,“小姐,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呀”
白苏个顾翛大眼瞪小眼,哼道,“他跟他老子一个样,贼精贼精的”
说完这话,白苏心情却是低落下来,呆坐在塌沿上,任他再是一副委屈形容,也不再管那包着一包屎尿的小家伙。
顾翛终于哇的一声嚎了起来,香蓉正在拿着尿布在火盆上烤热,听见顾翛委屈的哭声,顿时有些乱了手脚,连忙将过去将她抱了下来,揭开包被,给他擦拭。
在这个过程中,顾翛哭的直抽抽,听着他的哭声,白苏心里像是被人掐了一把似的,却不曾过去哄他。
好不容易才弄干净,香蓉大汗淋漓的将顾翛放在榻上,躬身道,“小姐,奴婢去把十二和二丫也唤过来吧,给小主子洗洗,奴婢一个人手脚慢,万一着凉可就不好了。”
“嗯,去吧。”白苏回过头,看着在包被中抽噎的顾翛,心头渐渐软了,取了帕子,轻轻的帮他拭泪。顾翛也不再哭了,就是一直抽噎着,小包子似的脸也哭的通红,白苏轻轻拍着他,心中既有自责又有无奈。
“阿翛,你的母亲还是太不讲道理了,对你父亲的怨气怎么能撒在你身上呢,母亲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就原谅母亲吧。”白苏低低絮语。
小家伙哭的累了,头开始不停的往白苏怀里拱,白苏知道他这是饿了,便扯开衣襟喂他。
顾翛一边吃奶,肉肉的小手一边拽着白苏的衣襟不撒手,仿佛怕母亲又不理他了似的,虽则白苏明白这多半是婴儿无意识的动作,但心中还是忍不住自责。
马车再次一停,除了十二和二丫,十三竟也随着过来了。即便是在行路中,十三每日也都是忙的脚不沾地,闲着的时候极少,白苏给她单独准备了一辆马车处理事务,一般若是没有要是禀报,她很少会过来。
白苏抱着顾翛坐起来,看着十三道,“有要是?”
十三在榻前跪坐下来,“也算不得要事,奴婢事情刚刚忙完,过来看看小姐和小主子。”
白苏瞪了香蓉一眼,肯定是她睡觉前说的话和十三说了,十三这才忧心她。
二丫把拎上来的水壶放到一边,俯身从榻底掏出铜盆,兑了热水,这时顾翛也吃饱了,香蓉想将他抱过来洗屁股,可小家伙死死的抓着白苏的衣襟,任是怎么拽都不撒手。
白苏低头瞧着他乌溜溜的大眼,轻轻一笑道,“把水端过来,在这边洗吧。”
“是。”二丫端着盆到榻前,十二手脚麻利的把顾翛的小棉裤脱掉,十三用棉布沾着温水给他擦屁股。
顾翛却也乖乖的任由摆弄,白白嫩嫩的小手蜷成小拳头,缩在胸前,乌溜溜眼睛里还含着泪花,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润成一撮一撮的,煞是怜人,只不过,小家伙那双清澈而又迷蒙的眼睛,令白苏不自觉的想到了顾连州,他醉酒或者睡觉时都是这样的眼神。
为什么,白苏在心中道。若是别的事情,她定然不会放在心上,为何偏偏牵扯到妫芷的生死?
白苏想的入神,却忽然听到车外远远的传来歌声,唱歌的是个男子,声音朗朗,嘹亮而闲适,白苏不由凝神去听他歌里的内容。
那声音由远而近,唱完了一遍,又重头开始吟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芦苇密密又苍苍,晶莹露水结成霜我心中那好人儿,伫立在那河水旁。逆流而上去找她,道路险阻又太长顺流而下寻她,仿佛就在水中央。
爱的道路上困难重重,道路曲折艰险。 然而尽管道路曲折艰险,诗人却仍然不断追寻、不言放弃,为了伊人,上下求索追寻。爱意虽坚,但奈何宛在水中央,近在眼前却可望而不可即。
这明明是一首怅惘苦闷的歌,那男人的声音却是欢快雀跃,仿佛追求伊人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乐趣,而看着近在咫尺却不能得到的她,也已是满足。
“这歌唱的忒怪”十二将窗帘掀开一角,向外张望,看了一会儿,不禁唏嘘,“噫那人也是个怪人”
香蓉凑上前去,从缝隙中打量了几眼,捂嘴轻笑,转而对白苏道,“那明明是个八尺大汉,满面虬髯,肤黑如碳,居然学人家雅士穿儒袍呢。”
十二赞道,“还是香蓉姐有学问,几句话便说出这人的怪处,我竟是想不出半个词,嗯,覆黑如碳,真真贴切。”
听着这个形容,尤其是是“肤黑如碳”,白苏首先便想到包青天包拯大人,然后才想起,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怪人。
“香蓉可曾听说过名士中有这么一号人?”白苏觉得,时下的名士多有怪癖,一般敢有怪癖的也大都是名士。
以往白老爷为了攀权附势,没少收集尚京氏族士族的消息,香蓉颇通些文墨,又跟着白老爷那么久,对尚京这些人的了解定然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香蓉想了想,道,“名士倒是没有,只是有个虎威将军,曾是大将军婆战的手下,后来被分派到七王麾下,因着不满七王的领军,便辞官了,说是要去做士子,成日的穿着儒袍去松月书馆和景福楼。不过奴婢一直都呆在府中,却是没见过他。”
虎威将军,听着名字挺响亮,但就像武侠小说中一样,一般有那些乱七八糟称号的武功基本都算不上什么太高明的武功,官职也一样,所有将军称谓中最高的是大将军,其次是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至于这个虎威将军,估摸着最多也就是从四品,或者五品的官职,这种人朝廷里多得是,若不是他异于常人的举动,想来也不会有多少人关注他。
“原来是个武夫。”十二啧道。
白苏莞尔,没有听说他的身份时,觉得这样洒脱的人,定然是一代名士,知道了这人的身份,便就觉得他不懂文雅,其实事情还是那个事情,看得人想法不同了而已。
白苏却觉得此人倒真是一名随性洒脱的汉子。
这厢正说着话,却听那汉子大声道,“咿,千名剑客随行,如此大的阵仗,尔等勇士护的何人?”
倨叉手道,“自是我等主公。”
那汉子哈哈笑了起来,笑声震耳欲聋,一点也不比从前那个黄校尉差,“某怎么听说,里头坐的只不过是区区妇人”
对着数千名剑客,侮辱他们的主公,无异于往他们脸上甩巴掌,因此那汉子话一出口,顿时杀气激荡。
倨眉头一拢,拉紧马缰,仔细打量那汉子,语气中已有些不善,“阁下是何人,为何出言不逊?”
这数千名剑客中,有举善堂的人,他们之中有一半以上并不知道纳兰家主其实是个妇人,对于这人的挑衅,固想不紧张也难。
“在下吕篡,所言事实,有何不逊?”吕篡单骑面对千余杀气腾腾的剑客面不改色。
虽然他的淡然多半是因为时下这种风骨所致,但没有胆量哪里来的风骨?白苏对此人还是很欣赏的,趁着这个时机,她也要以真面目示人,否则,瞒着自己手下,这种情形令白苏不能安心,虽然她并不确定,自己费尽心血打造的堡垒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妇人身份而土崩瓦解。
要知道,这个时候男子对于妇人的偏见极深。
“是谁派你来此?”白苏柔和的声音缓缓飘出马车。
顿时,怔愣住的,不止是吕篡,连剑客中也有许多人怔住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白苏的声音上,一则是第一次听到白苏用自己的声音说话,二则是这声音太过飘渺闲适。
“是谁派你来此?”白苏又问了一遍,声音微微发沉。
第二卷 强强相遇 第253章谁是主公
第253章谁是主公
吕篡这才回过神来,朗声道,“此处不是你家宅后院,某自然是想来就来,何须人派遣。”
“即是如此,倨,行路吧,何必为一山野匹夫驻足!”白苏声音懒散闲淡,令众人的杀气在不知不觉中弥散。
她这话中意思很清楚,这人没文化,专门来找茬的,我们都是文化人,何必跟一个莽夫一般见识,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哼,数千大丈夫,屈膝在一妇人裙下,笑煞人也我吕篡也不屑与之计较”吕篡说着,竟是甩起马缰欲走。
车中的白苏缓缓睁开眼睛,纵然她不为所动,但千名剑客定然是咽不下这口气,若她执意拦着他们逼着不闻不问,定然会被认为是妇人之见,便也就淡淡道,“他辱你们,不动手吗?”
白苏这话,无异于一个信号,放任他们自由发泄怒气的信号,当下,三四百名训练有素的剑客策马瞬间将吕篡围拢起来。
吕篡却也不慌不忙,道,“三百余名剑客,对付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人,真真不要脸”
“哈”白苏在车中听闻此话,不由得轻笑出声。她总算想起来了,上回在政议会上,就是他出谋让陆离去攻打自己的故国,还说什么无毒不丈夫,眼下看来,这吕篡断非是一个豪爽直率的大丈夫,而是个无赖小人。
如此想起来,方才他唱那首《蒹葭》,约莫不是洒脱,恐怕是这莽夫根本不知道这首《蒹葭》的意境,只以为是情哥哥追求情妹妹的歌儿吧
果然,是洒脱还是无知,终究是要看看此人的底蕴。
得到这个结果,白苏也失去了兴趣,懒懒道,“说吧,是谁派你来此处寻我,口口声声说我是一妇人,但想来我这妇人比你这个娘们唧唧的八尺大汉要爽快的多了,可见,这世间的人不能只分男女,还分英雄和孬种”
白苏这话是承认她的妇人身份了,但一帮剑客却没有太大的震动,反而笑的欢快,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了白苏的话上去了。
剑客们本就觉得跟这样一个人计较有份,但不计较这口气又咽不下去,这话中夹枪带棒,把一群人心中的怒气给撒去了不少,所以暂时没有对白苏的妇人身份有什么不满。
吕篡一脸铁青,纵然他再无赖也是要脸皮子的,毕竟他曾经也是个五品的将军,但这下子有些骑虎难下了,说出来意吧,又有失骨气,不说出来意,可就坐实了白苏说的“娘们唧唧”和“孬种”。
“最毒妇人心,果不其然”吕篡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一个并不合场面的形容。
白苏笃定吕篡是受人指使,其实很简单,这世上能猜到她身份的人寥寥可数,这个人不可能知道,即便知道了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这里来挑衅,既然有恃无恐,说明靠山很是强大。
吕篡一时有些下不来台,但是白苏也不怕得罪他,所以懒得费脑子给他找台阶,“我曾记得,阁下也曾在政议会上说无毒不丈夫,想来也没什么差别,我们急着赶路,您请自便。”
倨冷冷的看了吕篡一眼,下令道,“启程”
他此令一下,众人立刻训练有素的退了回来,车队再次缓缓动了起来。
举善堂的剑客们原本都是专诸盟杀手,素质自然是毋庸置疑,他们摒弃了一般剑客对骨气的尊严的执着,只求服从命令,完成任务,所以对白苏的决定没有什么意见,对她是男是女虽有诧异,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抵触。然而,主宅的剑客们听从命令,全然是因婆七平时的管束,他们是正常的剑客,心中的男女观念根深蒂固,与举善堂的亡命之徒不同,若是不能让他们从心底服从,恐怕早晚都是祸患。
白苏明白此事,但这需要一个时机,而她也明白,其实自己收复不收服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她体内的相思缠根本无解,若是有解药,妫芷早就帮她解了。
车队才行了一刻,后面传来吕篡的声音,“我家主公在缚侠山等你,主公说曾与你有约定。”
白苏淡淡一笑,约定,是孝闵公主吧孝闵公主当时说只要她成为顾连州的正妻,便亲自前来跪请她为幕僚。虽然这只不过是孝闵公主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但白苏却不能得罪她,况且,穿过秦川就是缚侠山,想不见她也难。
“缚侠山。”白苏缓缓道,“这个地名我可不大喜欢。”
这时顾翛已经早被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瞧着白苏。
十三担忧道,“孝闵公主怎的选了这么个不着调的使者?且挑了个如此地名,可是别有深意?”
白苏一边逗弄着顾翛,一边道,“她哪里是有什么深意,这是明摆着的,我不同意就将我绑了回去呗”
顾翛被白苏逗得咧着嘴笑,一双墨玉眼亮晶晶的,加之白白嫩嫩的小包子脸,十分的讨喜,白苏看见他笑的欢快,不由怔了怔,还是香蓉先反映过来,惊喜道,“哎呀,小主子笑了,这可是头一回啊”
两个月的婴儿已经能哭能笑了,只不过笑的时候只是咧着嘴,还没有发出笑声,但即便这样,也是让白苏看见了一种神奇的生长力量,原本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有了单纯的喜怒。
当下所有人都忘记了烦恼,全都凑过来,你逗一下我逗一下,小家伙笑的不亦乐乎。
“小姐,小主子比您可勤快多了。”十二一根手指被顾翛握在手心里,对白苏道。
十二的话顿时惹的大家掩嘴偷笑,白苏平时懒得连笑都是清清淡淡,仿佛笑大声点就累着她似的,所以眼下顾翛笑的欢快,着实让一群人狠狠惊喜了一番。
“小主子这么爱笑,长大了定然是个活泼性子。”十二一边做鬼脸逗顾翛笑,一边道。
白苏看着十二这么卖力,也没好意思告诉她,其实新生婴儿的视力很有限,离那么远做鬼脸,大约是看不见的。
车队在经过秦川之地时,刻意加快了速度,免得把秦川王他老人家吓出什么毛病来,白苏觉得自己甚是尊老爱幼,私以为这是为顾翛积德了。
因着秦川王得知有大批剑客经过,立刻下令所有的军队都隐藏起来,不要和剑客们有正面接触,所以他们这一路走的尤为顺畅,未到酉时便已经至缚侠山的山脚下。
车队停了下来,倨在马车旁边道,“主公,半山腰上有个帐篷”
白苏嗯了一声,把睡着的顾翛交给十三抱着,香蓉扶着她下了车。
之前陆离来时,白苏下车一次,但那时候她披着大氅,剑客们又以为她是纳兰氏的娇娇或夫人,所以不曾在意,眼下知道这个妇人竟然就是他们的主公,所以她一下车,瞬间,所有目光唰唰的投在她身上。
白苏恍如未觉,仰头看着半山腰上的帐篷,微微蹙眉。
众人均以为此行有危险,殊不知,白苏只是觉得这孝闵公主太不体谅老弱妇孺了,居然跑到那么高的地方去,爬上去得有多累啊
“主公,可要派一队剑客跟着?”倨询问道。
白苏目光淡淡的扫过一圈,主宅的剑客们面上的表情登时精彩纷呈,白苏浅浅一笑,“诸君都是堂堂丈夫,自是不愿屈尊为我一个区区妇人手下,素自是知道,否则也不会向诸君隐瞒身份。”
听得她这话,剑客们神色复杂,在今日之前,他们心中是十分敬佩自己的主公,虽然未曾谋面,但白苏这两年来的手段他们都是知道的,而且,在婆七的带领和管束下,他们纪律严明、进退一致,外人提起纳兰府的剑客无不赞叹,这使得他们有一种荣誉感,若非因为如此,以他们的自尊心,在得知自家主公竟是妇人时,立刻就甩手走人了。
“但是,”白苏声音陡然严肃起来,扬声道,“诸君扪心自问,我纳兰府待你们如何,可有半点辱没诸位?”
没有,不仅没有,而且白苏给的待遇是在任何一个地方都难求的,不仅月俸优厚,每年还有假期可以去做私人的事情,只要不危害纳兰氏的名誉,白苏从不会过问。
“诸君食我之禄,自当为我尽忠。素一妇人也不敢使这许多堂堂丈夫为我出生入死,相信诸位也不甘心,但马车中的,是我儿,是你们未来的主公,素此去生死未卜,请诸位定要誓死保护他,请受素一拜”白苏说罢,朝四方一一行了长揖。
白苏俯下身,唇角微微一扯,你们不是要个男主子么,我虽是个妇人,可我儿子是个货真价实带把儿的,我是那男人的亲娘,你们看着办吧
众剑客一听此言,连忙下马叉手还礼,齐声道,“属下誓死追随主公”
他们话里面的“主公”,是一丁点大的顾翛还是白苏,这都无所谓,但他们说是誓死追随,必然就是誓死追随,这个时代的人都重守诺言,尤其是剑客和士人。
其实所有人都了解白苏的能力,只是他们需要一个成全尊严的理由,白苏只不过是给了这么个理由而已。
第二卷 强强相遇 第254章顾连州的消息
第254章顾连州的消息
身为剑客们主公母亲的白苏,理所当然的受了两百剑客的保护,浩浩荡荡的上山去了。
这事情的解决看起来似乎是不可思议的简单,然而事情往往如此,妇人在厉害也终究是妇人罢了,这在他们心里是不可轻易改变的观念,纵然他们效忠的那个男人,现在才两个月大。
就犹如当初武则天篡位一般,在皇帝没死之前,所有人都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执政,纵然许多人对武则天有所不满,但朝上终究也是默认了这种“二圣”模式的存在,而当武则天自己要当皇帝的时候,那些人就立刻跳出来反对了,这就是妇人和男人的区别。
白苏一边爬山,心里一边诅咒孝闵公主,山脚下不好吗,不好吗?非要故弄玄虚的跑到半山腰上来吹冷风但与此同时,她又清醒孝闵公主没有头脑发热,跑到山顶上去。
在山边还有一线红霞时,白苏终于站在了白色的帐篷前。
孝闵公主一袭黑色曲裾站在山崖边上,白苏知道,从那里能够看见自己方才上山的过程。
而白苏身边的剑客却是吃惊不小,他们没想到那个口口声声“妇人、妇人”的吕篡的主公,居然也是个妇人难道如今的妇人竟都有着不输丈夫的惊才伟略?
孝闵公主转过身来,冲白苏淡淡一笑,举步向她走来。众人这时才发觉,这个妇人虽长相并不多么出色,但一举一动间都透露着无比的优雅与尊贵,她迎面走来的时候,便携带着一股压力,那是属于王者的风仪和气度。
“一别经年,夫人风采依旧。”孝闵公主凤目微动,似是打量了白苏一番。
白苏笑的云淡风轻近午天,“殿下过誉了,素仅仅是依旧罢了,而殿下如今可是风姿卓绝呢”
白苏说的并不是恭维话,孝闵公主自从听了白苏一番话,将她束缚她的观念打破,若之前她气质是出鞘的崭新利剑,而现在便是久经杀戮的名剑,一般真正的名剑都不会锋芒太露,但那剑身上散发出的幽冷光芒和血液色泽,识剑之人都能辨出它的不凡。
孝闵公主也再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她的来意已经如此明显,也没有必要一直说这么没有营养的话题,“一年之前,本宫曾说过,只要你成为顾少师之正妻,本宫定然亲自前来跪求夫人为我幕僚,不知夫人可还记得否?”
“自是记得。”所有人都知道白氏素女有过目不忘之能,她若说不记得,恐怕会触怒眼前这个女野心家吧。
“夫人已然如愿,是否可以接受本宫的请求了呢?”孝闵公主笑容温和,带着一种威压的雍容。
白苏见她先询问,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若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跪了,那白苏今儿不答应可真别想活着下山去,即便就是答应为她幕僚,也不能受这一跪,谁知道人家会不会记在心里头,定你一个不知好歹,等到天下一定,立刻就卸磨杀驴。
“素私以为,从来都没有如愿过。”白苏面上带着一丝无奈,叹道,“未聘未娶,哪里来的正妻之说?”
孝闵公主似乎料到白苏会这么说,温然笑道,“你应该知道,本宫从来都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本宫得到消息,少师已然将婚事告知顾氏一族,并且请了大巫卜下婚期,且聘礼也早已送至白府。”
白苏的唇轻轻一抿,心中却痛的无以复加,喉头的腥甜被生生咽了下去,她缓缓敛目,将眸中的神色掩住。她身后是刚刚变相承认她的剑客,她绝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痛苦的神色,不能让他们认为她白苏只是个纠结于情爱的普通妇人,毕竟,顾翛现在还小,她得为将来打算。
缓了缓,白苏再抬眼时,眼眸中依旧是隔花掩雾的朦胧平静,淡淡道,“哦?是吗,素竟不知少师有这等心思,唔,即是如此,素应当出嫁从夫,他站在哪里素便应当站在哪里,哪里有私下随便站队的道理?”
孝闵公主眉头微微一挑,敏感的发觉到她的称呼不对,原本应当是称呼“夫主”,她却疏离的唤他少师。仔细审视她半晌,忽然一笑,朗朗的笑声带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情绪响彻山谷,笑罢的时候,幽黑的凤目带着一丝赞赏,“不愧是素女,不愧是纳兰修,连顾少师那般才华盖世、俊美无铸之人,你也是说放手便放手,是我辈中人”
白苏心中苦笑,就算天下人都洒脱,这世上若还剩下一个不洒脱的人,一定是她白苏。
“殿下错矣,素不过是凭着一些雕虫小技求一条生路而已,俗气的很,比不得殿下的经纬之才。”白苏定定的看着孝闵公主,语气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