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妖后无双第99部分阅读
美人谋:妖后无双 作者:rouwenwu
。……”闷
她的悔恨在这一刻无比鲜明起来,她不该走上这一条路,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生机的绝路。她不该牵扯上萧凤青,更不该爱上萧凤溟。她总是一次次幻想自己报仇雪恨之后能得到所谓的幸福,可是到头来才发现除了一身杀孽,她又真正得到了什么?除了这金光闪耀的皇后宝座,扪心自问,一切都是虚妄……
她的眼泪洒在他的肩头,令他的酒意清醒几分。
萧凤青推开她,别开脸:“你走吧。回皇宫去。他已经知道我要反,迟早会怀疑到你的头上。你要知道,他千好万好,是个好兄长,好夫君,可是他最终是个皇帝!”
“兄长可以原谅弟弟的偶尔犯错,但是皇帝却不容许他的臣子背叛。无双,难道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他?”
“还有你,他不介意你是二嫁之身,难道他还能容忍你一再背叛?你早就自身难保,你还来理会我做什么?!”
聂无双张了张口,凄苦道:“凤青,你何苦如此?只要你放弃兵权,还是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萧凤青冷傲转头:“你觉得一线生机对本王来说是值得欣喜的事吗?那不叫生机,那叫做生不如死!要我等着他的赦免、他的宽恕,要我等着下辈子成为囚禁在富贵牢笼中的闲散王爷,那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更何况,我根本没有输!这一场游戏本才刚刚开始而已!”
聂无双看着他傲然的侧面,只觉得心如刀绞。他太过骄傲,他不会放弃的,他亦是不会离这应京,他辛辛苦苦经营筹划经营了那么多年的一切!
萧凤青如此,萧凤溟亦是如此!
她还想要说,衣脚已被人拽住,杨直拉着她,神色大变:“娘娘,快回宫!已经出宫太久了!”
聂无双看着他,又看看廊下的萧凤青,心中愁肠百结,不知如何是好。
“去吧。本王的命由我不由天,若是天意如此,那就是本王的命数。谁也怨不得。”萧凤青冷冷地说道,说完,转身回到了亭中,继续一杯一杯地仰首喝下。
他身着白衣亭下独酌的样子,从此刻入她的心中,一笔一划,鲜血淋漓。
聂无双半掩了面,随着杨直匆匆离开了别院。
一路上,马车疾驰,轰隆隆要晃得几乎要散了架。聂无双只是呆呆看着剧烈晃动的车帘,脑中一片空白。
杨直脸紧绷,方才的红肿已稍稍消退几分,但是他的脸色在紧张中更添凝重。
“到底是什么事?”聂无双终于开口问。
杨直怔怔看着两旁飞快倒退的房屋,张了张口:“奴婢不知。传来消息的人,只说了两个字:快回!所以娘娘还是赶紧回去。”
聂无双闭了眼,车轮滚滚,终于,皇宫到了,杨直松了一口气,扶着聂无双匆匆从冷宫侧门进入。夜依然那么冷,寒风中带着冬日余尾的肃杀,令人心中隐约生出畏惧。
主仆两人顺着来路匆匆向承华殿而去,杨直走得那么急几乎要把她拉得绊倒在地。
聂无双看着他,正要问,忽地,杨直连连后退几步,下意识挡在她的跟前,吐出一口气:“娘娘,来不及了!”
聂无双抬头看去,只见承华殿的必经之路上,一盏宫灯亮起,照耀着那侯在宫门前的龙撵。
萧凤溟坐在龙撵之中,俊雅的面容明明暗暗,看不分明。他看着星夜赶回的聂无双,慢慢走下龙撵。
聂无双眨了眨眼,等真正看清楚他的面容,他已经站在她的跟前。依然是熟悉的龙涎香。聂无双的心中有些恍惚,他握了她的手,淡淡问道:“夜深了,梓童去了哪里,让朕等了许久,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的手一如既往温暖干燥,还带着茧子微微的刺痒。聂无双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眼中已干涸,心亦是兵荒马乱。身后响起侍卫捆起杨直的声音。寒意在那一刹那袭遍全身。
聂无双的手一点点冰凉,噩梦终于来了,不早不晚,她挣开他的手,慢慢向承华宫而去:“臣妾累了,臣妾要回宫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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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不胜寒
武德三年初春似乎比往年格外寒冷,积雪还未融化就倒了春寒,而往年这个时候绵绵的春雨还未落下来,转眼就变成了冰雹,砸在宫檐上叮叮咚咚彻夜不绝。聂无双睁着眼睛,看着偌大的宫殿,夜夜无眠。
殿中几个银炭盆烧得嘶嘶作响,烘烤着承华殿,温暖如春,可是她身上的寒症已经在年前痊愈,已不那么惧冷,但是为什么现在时不时,她还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冷得可怕。翻了个身,习惯地靠过右侧,但是那早已是空空如也,被褥冷如冰。她闭上眼,却是再也了无睡意。累
索性披衣起身,她在黑暗中摸索着鞋子外衣,殿外值夜的宫女听到声响,匆匆前来,掌了烛火,一点灯光照在她的面上,那般刺眼。宫女低声问:“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聂无双看着她陌生的脸,淡淡挥了挥手:“无事,你自下去歇息吧。”
宫女谨慎地看了她一眼,踌躇许久这才退下。聂无双看着晃动的帷帐,那一边人影影影绰绰,看来她不睡,这个宫殿所有的人都不会安心。
她长吁一口气,索性披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黑夜。三天了,整个宫殿所有的宫人在那一夜之间消失。杨直,德顺,夏兰,茗秋……消失得那么彻底,无声无息得令她只觉不过是一场梦。
她是知道萧凤溟的手段的,平日不温不火,但是一旦动起来,是令人绝无一丝反击余力的。她应该痛苦愤怒,甚至以死相抗的,但是现在却隐约有说不出的轻松,爱的恨的,通通已不是她能左右。闷
她明白,她是真的被他软禁在这奢华的承华宫中。
她明白,从此以后她与他也许不会再真心笑颜相对了……
……
远远的,御书房中,灯火通明,同样的彻夜不息。萧凤溟支着下颌,手中的奏章已快要落在地上。林公公忍着困倦,上前轻轻拾起奏章。
萧凤溟浑身一震,清醒过来。他见是林公公,掩下眼底的黯然,揉了揉发胀的额角,疲倦问道:“几更天了。”
“已是三更了,皇上……请早点安歇吧。不要累坏龙体。”林公公劝道。
萧凤溟摇了摇头,拿了笔,淡淡道:“还有许多政事未曾处理完,朕等等再睡。”
林公公看着他眼中通红的血丝,不由跪下:“皇上……”
萧凤溟停了手中的朱砂笔,看着林公公帽檐发白的发,声音温和:“林伯年纪大了,不要跟着朕熬夜。下去吧。”
林公公抬头,眼中俱是痛色:“皇上——皇后娘娘一定不会是您想的那样,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萧凤溟手中的朱砂笔在雪白宣纸上一颤,划下重重一抹,那如血鲜红的颜色刺得他的眼也跟着痛起来。
“朕不会轻易下定论,这件事林伯也不要插手。朕,亲自审。”他声音平板,听不出喜怒。
林公公看着他沉静的脸色,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躬身退下。他知道,萧凤溟不会在这件事上与他再多说一句。
“等等……”身后忽地响起萧凤溟犹豫的声音,林公公低着头静静等着他的吩咐。
“她,这几日怎么样了?”萧凤溟终于轻声问道。
林公公连忙回答:“皇后娘娘很好,吃睡照常,只是……”
“只是什么?”萧凤溟若无其事地问,但是手却不禁握紧了笔。她当真很好吗?那一夜,她从他身边走过,眼神落在他的身后,那么恍惚。
“只是皇后娘娘经常出神,整天整天就只看着花园中,不说一句话。奴婢担心……担心娘娘会生病……”林公公说道。
萧凤溟沉默一会,淡淡“嗯”了一声:“朕知道了,退下吧。”
“皇上!”林公公见他反应如此寡淡,不由上前一步,恳切道:“皇上若是担心娘娘的话,就去看望娘娘,皇后娘娘一定有话要对皇上说的……”
“退下!”萧凤溟眸色转冷。
林公公不甘心,大着胆子又道:“皇上——”
“退下!——”萧凤溟微微拔高声音,冷冷道:“林伯操心太多了。下去吧!”
林公公所有的话顿时噎在喉中,只能叹息悄然退下。
御书房中死寂一片,萧凤溟看着林公公老迈的身躯渐渐消失,手中“咔嚓”一声,上好的御笔已折断两截。
他该担心她吗?那欺骗了自己那么多年的聂无双!那用柔弱和眼泪,甚至凄凉的身世获取他怜惜的聂无双!‘
那让他此时此刻都不知是该继续爱还换成恨多一点的聂无双。
长夜寂寂,这无眠的人,又何止他一人。
……
应国与齐国战事继续胶着,朝臣们为是否增援栖霞关而争吵不休。保守一派担心秦地驻军派去增援就会令秦国余孽趁乱再兴风浪。而力主战的一派慷慨陈词,誓言一鼓作气灭了齐国,从此天下一统。
朝堂之上,玉冕之后,萧凤溟面色隐约不可见,谁也猜不透他真正的心思。他听着朝臣争执声,吵吵闹闹,如一锅沸腾的粥。他眸光落在左首第一个空缺的位置上,心中的痛一阵一阵袭上心头。
倏然,他站起身来。争吵不休的朝臣们纷纷看向他。
萧凤溟看着偌大的金銮殿,陡然觉得满眼皆是倦色。
“退朝!”他挥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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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秦地生变
武德三年的春季注定在应国史书上划下不安的一笔。一向勤勉朝政的萧凤溟罢朝不见朝臣。这就是平日里这也是奇事一件,且不说齐应战局处在关键之时,更是令人费思难解。
帝不见朝臣,在深宫之中的皇后聂无双也称病不见妃嫔,一应后宫事务皆交给了敬贵妃。承华宫中成了一处宫中上下渐渐成迷的地方。累
春雨淅淅沥沥,聂无双立在窗前,看着雨丝千万线。宫女悄悄上前,为她披上一件轻软的狐裘披风,低声道:“皇后娘娘小心别着凉。”
聂无双不回头,沉默拢了拢狐裘。在这承华宫中,所有人都对她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照顾得无微不至。可这样的战战兢兢,就如一床绵实的被将她密密覆盖起来,挣脱不得,也轻易地,就覆了她眼前为数不多的希冀。
承华宫外侍卫林立围如铁桶。
这是飞鸟只进不出的地方。
这不是冷宫,却比冷宫更令人绝望。
她每日所做不过就是睁眼等着天黑,然后再从天黑等到天亮。与自己下棋,与影子孑然相对。铜镜中容颜依稀,只是心已苍老。
她不知自己要等多久,也不知自己能等多久。一日日等待,却不知自己要等待什么。这样的绝望,似死水把她淹没……
她看着窗外寒雨淅沥,陷入恍惚的沉思。
曾经的春雨浇灭了她所有信仰,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转眼举起屠刀,满眼血腥令她甘愿堕落成魔。誓言还未实现,五年后,她竟又重蹈覆辙,只是这一次,再无当年的不屈傲骨,也无当年重头再来的希望……闷
她看着柔软白皙的手掌,慢慢握紧,这一手的孽,她竟是自己造下……
她忽地吃吃笑了起来,笑得眼中水光点点,笑得一旁的宫女看得毛骨悚然。她正要上前去问,忽地,有内侍匆匆进来,跪下道:“启禀……皇后娘娘,敬贵妃求见。”
求见?多么可笑?现在的她还有什么资格准许谁来觐见?
聂无双停了笑,看着他,反问:“她能进来这承华宫?”
不得不惊讶,这承华宫中早就无人敢进,也无人能进。敬贵妃的求见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萧凤溟默许。
内侍微微尴尬:“敬贵妃有皇上的口谕。许见。”
许见……这就是他的原话。她几乎能想象他说这句话的漠然清淡,眼底的泪陡然滚落,几日不哭,却在听见他的口谕之时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原来,自己已经这般卑微,卑微践入尘土,只求能亲耳听到他一字半言。
“宣——”她猛地转身,借以拭去眼角的泪,淡淡道。
……
敬贵妃心惊肉跳地走进承华殿中,这不是她第一次进这里,但是却是第一次令她浑身发寒。里面奢华的摆设依旧,只是所有的宫人都陌生得难以辨认,她几乎疑心自己走错了地方。
心中战战兢兢,她面上竭力保持镇定。直到,她看见那窗前立着的袭倾城身影,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那身影瘦了许多,孑然孤立,似已在窗前站了许久,只等着有人唤她。
敬贵妃心头一黯,跪下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聂无双慢慢转过头,看着她。轻声一叹:“你来做什么?”
她上前扶起敬贵妃,只一句,敬贵妃面上已带了凄色:“臣妾来看皇后娘娘。”
聂无双看着她落泪,淡淡一笑:“敬贵妃哭什么?本宫好好的……”
云淡风轻的话无端令人觉得心酸,敬贵妃越发泪落得急:“什么好好的!皇后何必骗人!那承华宫外那么多侍卫……”
她还要再说,唇上一凉,聂无双已捂住她的唇,不让她再说出一句。
敬贵妃看着她慢慢摇头,只能垂泪,岔开话题:“娘娘吃的可好?夜里会不会冷?……”
她每问一句,聂无双都耐心地道:“好。都好。”
说道最后,她已是词穷,只能暗自抹泪。
聂无双看着敬贵妃,轻叹一声道:“今日我聂无双承敬贵妃姐姐前来看望,心中已是无憾,姐姐回去吧。”
她说罢推开敬贵妃的手,美眸中神色复杂难辨:“我自身难保,不能再拖累你一分。”
敬贵妃无言地看着她,心中千万句话,却不知该怎么说起。半天,她颤着唇:“不管娘娘信与不信,今日我来,不过是看望知心姐妹,什么连累,休要再提!”
聂无双一怔,她从不知明哲保身的敬贵妃却是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甘愿冒着被牵连的干系,只为看她好不好。
她已冰冷的心渐渐暖了起来,一点点热热的血气渐渐流动。总算还有一个人,愿意对她真心相待。
敬贵妃见她眸色转暖,握了她的手,流着泪安慰道:“我不知你犯了什么事,但是知道这次一定难以善了,否则皇上不会这般……若是你真的当我是姐姐,今日你一定要听我一句劝,这世上没什么是过不过的坎,熬过了,就是另一番天地。”
她的话断断续续。聂无双眼中渐渐浮起水光,眼前渐渐迷蒙,五年前的那个雨夜,也有一双温暖的手握着她冰冷的手,唠唠叨叨地劝。
“姑娘啊,人生在世,好死不如赖活着,……”
世事竟这般重复巧合得令人不知如何开口言说。
她的泪终于滚落,一点一滴,落在敬贵妃的手上,她看着敬贵妃,泪流满面:“姐姐,你不明白,这一次,是真的无计可施。”
“这是我造的孽,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你不明白,这一次,真的不会有另一番天地……”
敬贵妃被她的绝望深深震住心神。
聂无双半掩了面,推开她:“姐姐,你走吧。好好照顾大皇子,你若是不在乎自己,也要在乎自己孩子的前途。我这般不祥的人,你最好不要再见。”
她说罢,转身走入内殿,淡淡对宫人道:“送敬贵妃!”
敬贵妃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终是黯然离开。
……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在栖霞关传来一道捷报。聂明鹄发奇兵夜袭齐军,一举退敌一百里!
栖霞关暂时保住了。应国朝堂所有朝臣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萧凤溟依然未恢复早朝。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一切都不是他愿意关心的事。
聂明鹄击退齐军,淙江一带的战事又多了几分变化。两国军队互有攻守,胜负未明,前路难卜。谁也不知这场仗到底要走向什么方向。
在这奇怪的气氛中,应国的朝臣们开始听闻到了一丝半点隐约的流言,终于他们似惊醒一般,把目光渐渐放在称病在府中的大将军王——萧凤青。就像是一场喧哗陡然宁静,所有的呆滞的目光刹那间转向那喧哗寂静的中央。
应国与齐国战事这般吃紧,他为何称病不出?而皇上为何又没有任何表示?难道不是应该派上当初攻下秦国的萧凤青?
晦涩难辨的流言风一般顷刻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传递着,所有的人心照不宣地纷纷猜测其中的内情。直到,有宫中传来一个已经滞延了许久的消息:皇后聂氏被囚禁在承华宫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想不通的关键被这个消息一击,纷纷贯通。各种各样的猜测开始如野草一般疯狂滋生在应京中的各个角落。
流言,还是流言……整个应京,无人不暗自议论。无形的流言似海潮,一浪高过一浪,一天过后,就又多了几个版本。朝臣们无事在家,在这微妙的局势中嗅出了不一样的不祥。
正当他们正惶惶之时,一天初春清晨,一道千里加急战报星夜疾驰在朱雀大街。马儿已跑得口吐白沫,几乎要力脱。送信的士兵也几乎要在马上昏阙。
马儿在宫门前停下,送信的士兵滚落下马,对着赶来的侍卫,喘息着说出一句话:“秦地,耶律图,率秦地余孽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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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第五百一十九章求问(一)
耶律图率五千秦国残兵向从前的秦京——现在的秦地怀京进攻,奇袭突起,事前无一点预兆。秦地本就十分辽阔不容易防守,耶律图筹谋已久,一路出其不意,攻下了几个县镇,直逼怀京。
等到这消息一经传到应京,举朝哗然。萧凤溟终于上朝,朝堂之上,朝臣们议论纷纷,如今应国两线交战,情形大大不利。与齐国胜负不明。耶律图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他携国仇家恨而来,不容轻视。累
两线交战自古都是大忌,虽然应国这几年国富民强,但是亦不能长期两线作战。如今应国正是犯了这种大忌,怎么不令人忧心。
高高的御座之上,萧凤溟剑眉紧皱,朝臣们议论纷纷,没有统一的意见,有点的人建议从淙江撤军,严防死守,集结兵力先剿灭了耶律图。有的人,提议从秦地抽调兵力严防住怀京一线……
每一条建议都不是万全之策。萧凤溟看着左下首那空缺的位置,心头犹如压了千斤。
“退朝!”他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朝臣们,拂袖就要离开。
正在这时,有内侍同时传来拉长的声调:“睿王殿下,觐见——”
所有人的声音通通都停住,只看着金銮殿外。不一会,一抹身着浓紫朝服的身影慢慢走上殿来。
他的容色十分苍白,使得深邃的五官越发锐利而清晰,魔魅一般的俊颜令人几乎移不开眼。闷
他一步步走来,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高高玉阶之上的萧凤溟。玉冕之后,萧凤溟眸色沉沉,看着面前许久不见踪影的萧凤青。所有的滋味涌上心头,酸的,苦的,辣的,唯独没了往日见他的欣喜从容……
世易时移,满腔信任却换来如今的进退两难,千难万难,只因为他是他的手足兄弟,生死关头都不愿放弃的兄弟……
“臣弟参见皇上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凤青跪下道。
萧凤溟重新坐回龙座,淡淡道:“平身吧。五弟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圣上关心。”萧凤青面色平静,抬头道。
玉冕珠帘微微晃动,萧凤溟沉默许久,这才开口问道:“既然五弟的病好了,今日所来,为的是何事?……”
殿中一时安静下来,针落可闻。所人的目光紧紧盯着跪地的萧凤青,一声浓紫朝服,把他衬托得越发贵气。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他的手中,才有整个应国中最强大的军队,那十万驻军在秦地的精锐,那连皇帝都不能轻易调动的军队……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开口。是把兵权交给皇上?还是……
萧凤青看着玉冕之后的萧凤溟,目光似要穿过明珠玉帘看清楚他的神情。九级御阶之上,只隔九阶,却是一君一臣。
他薄唇边绽开一丝淡淡的笑意,似自嘲又是心伤:“今日臣弟来,是向皇上请旨,让臣弟率军去力剿耶律图!”
话落地,朝臣们议论纷纷,嗡嗡的议论声中,萧凤青看着高高御座之上不发一语的萧凤溟,薄唇勾起,笑了……
萧凤溟看着他脸上凉薄的笑意,心似也跌入了深渊之中,萧凤青说,他要去秦地力剿耶律图。若是往日他说这话,他一定是信的。
可是,现在他谁也不敢信了,谁也不能信了……
……
紫薇阁内外,寂静无声,不见半个人影。萧凤溟站在阁前,看着小径上一滩积水出神许久。放眼望去,庭院深深,有早春不惧严寒的梅依然盛开,为这萧索的春色多添了一笔诗情画意。
萧凤溟拢了拢身上厚实的玄狐披风,低声问一旁的林公公:“一应御寒事物都有安排给顾清鸿吗?”
“回皇上的话,都有。奴婢不敢怠慢顾大人的。”林公公连忙回道。
萧凤溟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入了“紫薇阁”中。院门被侍卫恭谨打开,先前下了几场春雨,院中的积雪早已化了,院中地上青砖整洁如新,墙角有些微草色青青,青砖白墙,精致的楼阁,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萧凤溟扫四周一眼,在阁前亭子看到了烹茶品茗的顾清鸿。
他背对着院门,茶香浓浓,闲适的背影令人心生羡慕,仿佛他已没了牵挂,每日只在这院中消耗时辰而已。
萧凤溟踱步上前,还未开口,顾清鸿已一笑:“稀客,原来竟是皇帝陛下。”
他转过身,看着萧凤溟:“天气寒冷,皇上怎么会想着冒雨前来?”
萧凤溟一抬头,却看见头顶万千雨丝又落下,他失笑,原来自己竟不知天又下雨,竟是出神了那么久。
他走上亭子,看着顾清鸿清俊的面容,随意坐在他对面,淡淡道:“顾大人好逍遥。却不知外面已天翻地覆。”
顾清鸿一笑,为他斟了一杯热茶,在茶香袅绕间,他一笑:“皇上不知如今顾某已不是自由身了吗?”
萧凤溟闻言,失笑:“可是这小小一方天地,本就困不住顾大人的。”他看着眼前的顾清鸿,清朗的面色不复当日所见那么瘦削憔悴,有了血色。看来他囚禁他,倒是为他供了一处绝好的养伤的所在。
顾清鸿抬眸看着面前若有所思的萧凤溟,笑意转淡:“可是,这天地间,除了这里能强留我,去哪里都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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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求问(二)
他的声音萧索,带着心灰意冷的慵懒。萧凤溟不知怎么的,心也跟着黯然。他看着亭外越下越大的春雨,微微皱起两道好看的剑眉。不知怎么的,最近总是容易出神,一出神就是半天。
等他再一次回过神,就看见对面顾清鸿正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累
“让顾大人见笑了。最近政事繁多……”萧凤溟歉然一笑,正要解释。
顾清鸿已低了眼,拨弄手中的茶勺,重新烹茶,手法娴熟而优雅:“皇上并不是在思考政事。”
萧凤溟一怔,倏然无言。春雨淅淅沥沥,缠绵而令人心酸。他在春雨中想起不是烦心的政事,而是那畏寒,不喜春雨的那张倾城容颜来……
“你为什么要把她软禁在承华宫中?”顾清鸿终于开口问道。
萧凤溟只是沉默,沉重的气氛渐渐弥漫在亭中。
顾清鸿叹了一口气,把水面上的茶沫勺起,随手一泼。茶香袭来,他已经为他换上一盏新茶:“她……心思很敏感,你这样是在诛她的心。”
萧凤溟的手微微一抖。
顾清鸿眼底蕴着痛色:“虽然我也没有资格跟你说这些,但是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现在的我,已经不想让她再受一点伤害。”
“她是个好女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亭中又安静下来,萧凤溟看着手中的热茶一点点变凉,许久,淡淡地道:“朕知道。”闷
顾清鸿看着他沉静的面色,微微苦笑。他太过沉稳,什么事都心知肚明,可偏偏,他自己没想通彻之前,是不会开口对人言明。
可是以聂无双刚烈的个性,遇上他,也是一种劫。
曾经的往事从眼前掠过,他心中一痛,她,本该是属于自己的,那温婉贤淑的美好女子,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唯一错的便是遇上了自己。
眼中又泛起水光,他深吸一口气:“若是可以,不要对她太残忍了。她,都是身不由己。”
萧凤溟长叹一声,一口饮下冷茶:“今日不谈她。”
他的面色恢复平静,深沉的帝王又回来了。顾清鸿在心中一叹,抬起眼来:“皇上到底有什么事不解?”
萧凤溟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当真不肯在应国入相?”
顾清鸿苦笑:“不可能。”
这样的答案并不出乎意料,萧凤溟只是无奈一笑:“那朕手中恐无可用之人了。”
放眼应国,还有谁能比得上顾清鸿一身文韬武略,一身惊采绝艳。还有谁能敌得过那个人?
“皇上朝中文武济济,何必一定要顾某?”顾清鸿淡淡问道。他被软禁在“紫薇阁”中,消息只得一星半点,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是很明白,可是看萧凤溟一脸愁绪,一身萧索,就知一定不简单。
有什么事能让这睿智的帝王都如此?他想不明白。
萧凤溟看着顾清鸿,欲言又止。许久他才问道:“曾经有一位猎户养了一头猛虎,从小到大,猛虎温顺,为他捕来许久猎物。可是渐渐长大,猛虎野性不泯,经常盯着猎户。”
“若是顾大人是那猎户,该怎么做?”
顾清鸿微微皱眉:“那猎户能杀了猛虎吗?”
萧凤溟苦笑摇头:“猛虎已经有了利爪,杀之不得。”他顿了顿:“而且猎户对猛虎有了情谊,怎么忍心下手?”
顾清鸿看着他的面色,淡淡叹息:“养虎为患。的确是难办。”他看着他,慢慢问道:“这猛虎,可就是睿王殿下?”
萧凤溟抬起眼来,眼中黯然:“是。朕竟不知,他一直心中是恨着朕的。可是明明……如今应国与齐国开战,五弟手中有十万精兵皆在秦地,而秦地耶律图又趁乱而兴。这局势越来越令朕头疼。”
顾清鸿想了想:“动又不能动,睿王殿下若是放归秦地,虽能打退耶律图,但是恐怕辛辛苦苦打下的秦地就要尽归他所有。以睿王殿下的才能,自立为帝也不是不可能的。”
萧凤溟点头:“放虎归山不可取。现在他在京中还有一些忌惮朕,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他说完,亭中两人长久沉默下来。
顾清鸿看着咕咚咕咚冒起水泡的茶鼎,许久才道:“若是顾某为皇上想出一个两全之策,皇上可否答应顾某一个要求?”
萧凤溟看着他,沉声道:“但说无妨。”今日他来就是做好与顾清鸿交易的准备。他在局中,顾虑太多,看不分明。唯一可以看清楚的,就只有身在局外的顾清鸿。
顾清鸿转了眼眸,清朗一笑:“皇上还未听顾某的要求,就贸然答应了吗?”
萧凤溟淡淡一笑:“还能如何?如今形势已经是死结。朕解不开,若是顾大人能解开,那多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顾清鸿沉默了一会:“其实顾某的要求很简单,当年淮南谢家一案,相信皇上手中定有证据的。只是你不愿拿出来罢了。”
他眸色沉静,犀利如刀:“你不愿看着我早日幡然醒悟过来,是为了她吗?”
萧凤溟拿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兜兜转转,话题还是离不开她。他抬起深眸,淡淡道:“林伯,把东西拿过来吧。”
林公公应了一声,匆匆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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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御驾亲征(一)
不一会,林公公捧上一樟木盒子,不大不小,一尺见方。萧凤溟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卷发黄的宗卷,还有几封带了血迹的书信。
他亲手交给顾清鸿:“这是朕当初查到的,虽然线索不多,但是仔细看了你父亲写给朋友的手书,你父亲当年害怕的人并不是聂卫城。他信中说起,“恐会被帮中灭口”,所以这当年谢家的灭门惨案的确与聂卫城无关,当年你们谢家面上是丝绸大商,但是实际上还兼贩卖私盐。聂卫城当时是两江巡抚,奉旨查办……”累
他缓缓说起当年淮南谢家一事,沉郁的声音在萧瑟雨声中更令人觉得凄凉。
顾清鸿颤抖的手抚上那几封带了血迹的书信,父亲熟悉的字迹落入眼中,心痛得如刀绞。当年家变突起,一夜之间,满门俱没,整个谢府也被一把火化成灰烬。要不是他当年贪玩,刚入夜就翻墙出去,恐怕也是遭了毒手,等他回家,却早已是满目焦黑,断壁残桓。
他从围观的众人口中探听到谢家被灭门是一场灭口仇杀,当时他年纪小,四处寻找当时父亲相熟的人,他们众口一词,都说是聂卫城是主谋。他们信誓旦旦,又列举诸多证据,如今想来,他们闪烁躲避的眼神恐怕还别有内情。
他当年不过是十岁的孩童,如何能分辨得了是非曲直,但是聂卫城他是知道的,那个面貌清雅,容色严谨的大官,是时常令自己的父亲不安的人。谢家灭门之后,他知道自己年幼弱小,而聂卫城此人又官运亨通,自从查了两江贩卖私盐一案就被皇帝赏识,一路提拔到了京中。闷
他所以特地隐姓埋名,吃尽千难万苦,发誓要苦读出人头地,为谢家报仇……直到他终于有信心金榜题名,前去京城,在天禅寺中借宿,因缘际会遇到了聂无双……
亭外,萧索的春雨淅淅沥沥,寒意渗入骨中,萧凤溟说得条理分明,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却令他痛得无法呼吸。
许久,亭中寂静无声,顾清鸿抬起眼来,眸中赤红,沙哑地问:“就这些?杀我父之人到底是谁?”
萧凤溟摇了摇头:“恐怕你得去齐国皇宫的大内之中寻找,当年聂卫城找到了一些物证,但是因此事牵连甚广,所以齐帝就令他不要再查下去……”
顾清鸿颤抖地看着记忆中熟悉的书信,一字一句,都曾是他梦中慈父的亲笔,泪终于滚落,什么都不用说了,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无法挽回……
这一辈子,除了孩童记忆,他无一日可以展颜欢笑,在避难日子里,他无时不刻提醒自己,他不是谢家长子,他是顾清鸿!那潜藏在心底的恨意疯狂滋生,蒙蔽了他所有的理智。
那天禅寺外的桃花林中,原来不是他报仇的开始,而是他这后半辈子无法解脱劫难的开始。他爱上了聂无双,也让她爱上了自己。可到了最后又亲手葬送了他和她爱情……
他踉踉跄跄走入雨中,春雨下个不停,千丝万线,缠缠绵绵。他还记得那是个春雨天,他站在高高的监斩台上,底下人声鼎沸,聂卫城面上神色已经麻木,也许他早就知道这一场灭门不过是皇帝诛杀权臣的一个戏码。而他顾清鸿,不过是齐帝手中的一把刀。可恨当时自己却以为大仇得报,什么都能结束了。
直到那台下拐角街边有一双悲愤欲绝的眼睛。她死死看着他,那样的绝望恳求。他的心不是不痛的,只是逼着自己不能后悔。
他闭上眼,举起令牌……
……
原来这个世上人人皆是棋子,不是被上位者玩弄,就是被命运玩弄……顾清鸿清清冷冷地笑了起来,雨滴在他的发间,滴在他的脸上,分不清什么是泪什么是雨。
他的笑声渐渐变大,最后笑得忍不住咳起来,“呕!”地一声,他吐出一口鲜血。萧凤溟看着他心伤吐血,深眸中掠过深深的惋惜。
顾清鸿这样惊采绝艳的齐国第一相,就这样毁在了自己的执念之中……
他低了眼,看着手中冰冷的茶。脑中又浮起那一张倾城容颜。他,是不是也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亭内亭外,一切归于寂静。
……
日暮时分,萧凤溟走出了“紫薇阁”。他拢了拢身上的玄狐披风,低声对林公公吩咐:“若是他要走,就让他走吧。不要为难,也不要派人跟踪。”
林公公低声称是:“皇上,顾大人已经为皇上想出了绝妙的计策了吗?”
萧凤溟看着渐渐陈暗的夜色,叹了一口气:“也不是计策,只是设下一场赌局。”
林公公微微惊讶:“赌局?”
“是的,一场天下的赌局。”萧凤溟看着前路,声音沉重:“朕有五分的机会会赢,但是也有五分的机会会一败涂地,胜者王,败者寇,原来不过如此。……”
他缓缓说来,似并不在乎最后最坏的结果。林公公却忍不住颤抖:“皇上……”
他老泪纵横跪下道:“难道这事已经无法转圜,无法可解了吗?”
萧凤溟扶起他来,心在痛:“五弟的心性林伯还不了解吗?要他不反,就得夺了他的兵权。他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夺了兵权等于夺了他的命!朕这几日一直再等,等着他主动释权,但是今日朝堂上,他说要请战!朕若是不准,他一定会反的,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从未这般剖心与林伯说这种话。可是这番话还有谁能听?惶然四顾,身边早就无一人可以信任。甚至她……那夜暗人来报,她夜离深宫,前往相会睿王,刹那间惊起他心底最害怕的一个猜测……
他不能再想了,也不能再猜测了!
萧凤溟收起面上的痛色,缓缓道:“林伯,朝中不可再出一个萧凤青,也不可再出一个高太后。这万世江山,朕要好好地交给下一代皇帝。”
他说完,缓缓走入黑暗中,眼前,黑夜终于覆了眼前所有的路,漆黑行去令人有一种错觉,仿佛等着自己的不知是深渊或坦途,但是人生的所有意义不就在于此,迎接一个又一个命运给予的难题……
……
过了两日朝堂之上,百官林立,帝却未上朝,只命人宣布三道圣旨。
第一道,封睿王为硕睿王,一等忠勇侯,世袭罔替。率五万精兵,前去淙江攻打齐地,与聂明鹄三万兵马交汇于栖霞关,一路南下,直捣齐国王庭!
第二道,立大皇子为太子,立刻入主东宫。封敬贵妃为敬皇贵妃,负责教养大皇子。
第三道,帝,率七万精兵御驾亲征耶律图!
三道圣旨,犹如三声惊天响雷,响彻金銮殿中。群臣皆惊,哗然不已。立于玉阶之下的萧凤青一动不动,看着那空荡荡的御座,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眼底翻滚着浓浓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