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清(中部)第6部分阅读
梦回大清(中部) 作者:rouwenwu
放了她吧,小薇到底是个皇子福晋,她随和,你们也跟着胡闹”。
冬莲嘻嘻一笑,放开了手,我揉着脸,瞪着她“就是说呀,我也是个福晋,你就敢下黑手”。冬莲取了凉茶递给我们,还未还口,冬梅已笑说“是呀是呀,跟着工人盖房子的福晋”,屋里众人又笑了起来。
正笑着,福公公进了来,给我和德妃各打了一个千儿,这家伙自打我回来之后,躲我躲得厉害,可能是怕我起着前仇儿要他好看。我现在哪儿有心思理他,见了面也只是客客气气的,慢慢的他看我并无他意,倒是上赶着来阿谀奉承我,我也只是笑纳,话并没多一句。
“主子,宫里的例赏都下来了,奴才已经收好,单子在这儿”,德妃冲我点点头,我起身接了过来,大致看过,与往年也没什么不同,原本这差事是我的,我嫁人出宫之后,才又落到了福公公身上。
“娘娘,还是老样子,只是添了几样消暑药材,也没别的了”,我回道,德妃点点头,“你一说药材,我倒想起来,年氏有身子了,原本就想着弄些冰片燕窝的给她补补,偏生那时候我这儿也没剩下什么好的,也就忘了”。
她转头看我“正好今儿来了新的,小薇,你去趟四贝勒府吧,一来代我去看看,把这些个东西赏下去,二来,你受伤的这些个日子,你四嫂没少操心,于情于理,你都该去谢谢她,何况你们妯娌本来就好”。
我一听年氏心里头就不舒服,正别扭着,德妃却给了我这样一道命令,一时间仿佛吃了苍蝇似的,刚想皱了眉头,一抬眼却看见德妃淡淡的面容,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心头一冷,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行了礼,微笑着说“小薇知道了,我这就去”。
“咣当咣当”……马车在官道上行进着,马车虽然挂了透风的帘子,可里面依然闷热,我靠在窗口,身上却一个劲儿得发冷,想想昨天冬莲的试探,今天德妃的要求,原以为嫁人出宫就应该躲开那些是是非非了,怎么反而愈演愈烈了呢……
“福晋”,外面传来李海儿的声音,我一怔,这才发觉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向外看去,已然到了雍和宫的正门口了。从窗口看出去,李氏和钮祜禄氏早带着一干从人恭迎在门口,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我是代表德妃来的,可那拉氏为什么不在呢。
下了车,李氏她们忙得上前来行礼,给德妃请安,我一一答复之后,才又给她们行礼,彼此拉了手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儿,李氏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钮祜禄氏又与我一向相得,所以彼此见了,倒是一派欢欣景象。
我们一边儿往二门走,一边儿拉着家常,这才知道德福晋回娘家去了,她们已派人去通知了,我点点头也没再多问,刚转过二门,一阵嬉笑声传来,我扭头望去,一群老妈子还有丫头太监的,正众星捧月地围在一起。
我不自禁得慢下了脚步,一旁的李氏也看过去,脸上立马儿如春风拂面般笑绽开来,一旁的钮祜禄氏却微垂了眼皮,面无表情的转了头去,我正有些纳闷,那些个从人们已看到了我们,忙得肃静了起来,躬身行礼,我这才看见中间是一个奶妈似的人物,正抱着个小孩儿站在当中。
我一顿,站住了脚,身后的众人也停了下来,唯独李氏迎了上去,那奶妈子也忙得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怀中的孩子交给李氏去抱。我看着李氏万分怜惜喜爱的亲着那孩子,又言笑宴宴地向我走过来,一个念头如闪电霹雳般划过我的脑海弘时……
决断
第十章
李氏满面笑容的走了上来,怀里的孩子被绫罗绸缎包裹着,白白胖胖的,正转着乌黑的眼珠四处张望着,“小薇,这是咱们的三阿哥,二月份满的周岁,最得爷疼的”,我一怔,没想到开口的竟是一旁的钮祜禄氏,不自禁微转了头看她,见她脸上笑盈盈的,已无方才的半点冷漠。
心里来不及再细想,只是转头笑着对李氏说,“好有福相的孩子”,李氏眉开眼笑的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儿,又抬眼对我笑说“小薇,你抱抱”,“啊”,我一顿,干干的笑了笑,“我没抱过孩子,怕伤了他……”,话未说完,李氏早笑着把孩子递了过来,“早晚你都是要抱的,今儿先练练好了,再说这孩子也没娇气到那地步儿”。
其实在二十世纪我不知道抱过孩子多少回了,亲朋好友的不知凡几,只是心里本能的对李氏的孩子有些抵触,不想平白的惹什么麻烦。
言语间,孩子已塞入了我的怀里,我有些手忙脚乱接了过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才低头仔细看这孩子。面如满月,肤色白皙,面部轮廓长得像李氏,只是一双乌黑的眸珠像极了四爷,他正好奇的盯着我看,又一手抓了我的旗围玩着,看着那双眼睛我不禁有些恍惚,可转念又想到了这孩子的下场,心中一冷……
“小薇”?李氏轻碰了碰我,“啊”,我一哆嗦,抬眼看去,李氏和钮祜禄氏正有些奇怪的看着我,“怎么了,恍恍惚惚的,想什么呢”,李氏见我看她就笑问我。
我暗自定了定,微笑着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孩子真好,香香软软的跟块儿点心似的”,“呵呵”,李氏她们都笑了出来,“这么喜欢,那就赶紧自己生一个,给十三爷开枝散叶呀,老话儿不是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我脸一红,呵呵傻笑了两声儿,就把这话题遮了过去。钮祜禄氏也在一旁笑闹,只是笑意却没到了眼底。
“哟,这儿怎么热闹呀”,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大家的笑声一顿,立马儿安静了起来。我回过头去,看见年氏正扶了小丫头的手,缓缓地走了过来。李氏把手里的孩子交还给了奶娘,笑说“妹妹,你怎么过来了,今儿风大,你身子重,小心受了风”。
“多谢姐姐关心了,小阿哥年纪小,恐怕也受不得风,倒是别四处走得好”,年氏走了上来,立定了脚步,脸上似笑非笑的对着李氏说。李氏脸色一硬,转眼又笑起来,“妹子说的是,刘家的,你带着小阿哥回屋去吧,小心伺候着”。
奶娘行了礼,带着丫头太监们退下了,我和钮祜禄氏对望了一眼,彼此都听出了年氏言下之意,无非是嘲讽李氏有了儿子就四处显摆,其实她还不是一样,带着个半成品四处乱走。我抿了抿嘴角儿,转了眼看向一旁的垂柳,这时候只需要装傻充愣也就是了。
“侧福晋,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一顿,转过头来,看见年氏正盯着我,刚想客气的笑笑,眼风一扫,却看见了她已然突起的腹部,一怔,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年氏见我眼光放在她肚子上,倒是笑了起来,刻意的捏了捏腰,对我说“这身上还真是怪酸疼的,你以后有了身子就知道了”。我淡淡笑了笑“是吗”,说完走上前一步,清晰地说“德妃娘娘口谕,要你好好休养,你身子重,生产之前就不必再拘那些虚礼,去宫里给她请安了”。
年氏一愣,忙得弯腰行礼“臣妾知道了,让娘娘惦记了,请侧福晋代我谢恩”,我见她弯腰完的辛苦,一时间真想让她多难受会儿,可终是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只是轻声说,“娘娘吩咐了,你不必多礼”。
丫头扶着她起了身,年氏脸上甚有得色,原本她在德妃面前也没有什么地步儿的,这会儿子德妃亲问起居,于她那是莫大的荣耀,给她长足了脸面,就是一旁的李氏钮祜禄氏,脸上也是讪讪的,隐有妒色。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李氏在德妃面前甚是受宠,不光因为她的八面玲珑,更是因为她给四爷生了个儿子。就算在现代也有的是人因为想要个儿子而倾家荡产,更不要说在这男尊女卑的古代了,没有生儿子的女人可能什么价值也没有吧,以前我从没这么深刻地感受到这个问题,不禁想到要是我没生儿子的话,那胤祥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侧福晋想什么呢”,年氏有些尖细的声音传来,吓了我一跳,抬眼看她一脸的得意,“看你的脸色不好,有什么不好就说出来,大伙儿聊聊,那也比闷在心里……”听她喋喋不休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厌烦浮上了我的心头,我淡漠的打断了她,“也没什么,还请侧福晋多休息为是,话说多了也是会伤身的”。
年氏的脸刷得白了起来,胸膛上下起伏,可偏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旁的李氏眼中闪过一丝解气的神采,脸上却还是一付关心的表情“既然这样,那妹妹快回去休息吧,你现在身子贵重,这儿有我们呢”。说完扭过头笑问我和钮祜禄氏,“要不请妹妹去绛雪轩坐吧,一来福晋还没回来呢,二来妹子难得来一趟,也是要多坐坐的”。
我点了点头,一旁的李氏又关照了年氏几句,就领着我往花园子那边走去,钮祜禄氏向来寡言少语,也是默不作声的随了我们去,明着客客气气,暗里其实是把年氏一人晾在了那里。
年氏早就看我不顺眼,我对她好或不好,敬与不敬,在她心底里根本没区别,所以也不太在意是否又得罪了她,倒是李氏的表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耳朵里听着李氏和钮祜禄氏闲话儿家常,心里也暗自警醒自己,万万不能变成她们那样的女人,总觉得最近日子过的别扭,难道说只要掉在粪坑里,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小薇”,钮祜禄氏叫了我一声儿,“啊”,钮祜禄氏看我愣愣的,不禁抿嘴一笑,“又想什么呢,总是见你这样,人在这儿,魂儿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我尴尬的一笑,还未及说话,李氏一笑,“那还用问,肯定是飞到十三爷那儿去了”,周围众人都笑了出来。
我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一个小丫头子从月亮门那边快步走了过来,给我们行了礼,又上前几步在李氏耳边说了几句话,就退过一边儿了。李氏回头对我笑说“妹子,容我先退一步,小阿哥那儿有点事儿,我得过去看看”。
我忙得伸手“姐姐请便,不必客气的”,李氏点点头,对钮祜禄氏说“那妹妹你陪着吧,就是晚膳……”,钮祜禄氏温文一笑,“有我呢,你快去吧”。李氏又对我点点头,带着丫头们走了。
钮祜禄氏带着我进了降雪轩,丫头们上了茶,拿了些果品,我们就聊起天来,也说不出什么要紧的事儿来,只是随性的聊,无非是些衣饰打扮,绣功饮食什么的,我心里倒觉得轻松。
过了一会儿,钮祜禄氏要去看顾晚膳,毕竟我是代表德妃来的,不能马虎从事,她就先去了。我一时无事可做,只是吩咐了丫头们把我带来的东西,先整理好放在这儿就可以散了,我一个人去花园子里溜达,谢绝了那些想要陪同我的丫头。
上次来什么也没看见,也没心思看,这会儿有了功夫仔细打量,才发现这时的雍和宫和现代的有着很大的差别,不同于现代庄严的庙宇性质,而是多了几分鲜艳柔和。
路不熟,也不敢乱走,逛了一会儿我就回去了,只是不时地停下来看看四周的奇花异草,到了降雪轩门口,里面人影儿也没了一个,看来她们收拾完了就都退下了,只有外面守着一个小太监。
我从他侧面走了过去,到了跟前他才看见我,不禁吓了一跳,刚想请安,被我摆手制止了。我正要进去,里面人影儿一闪,我顿住了脚步,探头往里看去,是一个丫头在整理着桌上的点心匣子。
我也没放在心上,迈步走了进去,花盆底儿踩在青砖地上,喀的一声儿,“啊”,她吃了一惊,如雷击般转了身过来看着我,两手握的死紧,倒吓了我一跳,我猛地停住了脚步看着她,“怎么了”,我问她,她的脸色白白的,显然是强自镇定了一下,对我福下身去,“奴婢给福晋请安”。
“嗯,起来吧”,我抬抬手,可心里感觉怪怪的,她见我还是看着她,一笑,“方才突然听见福晋的脚步声吓了奴婢一跳”,“喔”,我点了点头“这有什么,也值得你一惊一乍的”,我微笑着走了过去,突然看见旁边的架子上摆着一排书,就踱了过去。
“福晋”,背后传来小丫头的声音,“嗯”?我随口应了一句,居然在书架上看到了三国演义,我大为兴奋,忙得抽出来看,“方才您吩咐这些个东西整理好了就要分的,那现在……”
“知道了,就按刚才说的分吧,只是把给福晋的那份儿留下,我亲自送”,我回头对她笑笑,又转头接着看我的书,“是,奴婢知道了”,耳朵里听见她出去叫了人进来,把东西拿走,也没放在心上。
也不知看了多久,觉得有点儿渴,就往桌边走去,刚要拿起茶杯喝茶,眼角儿却瞥见点心匣子边上隐隐有些白色的东西,不禁一愣,低下头眯了眼去看,是些粉末,用手指拈了拈,感觉不出是什么,闻闻也没什么味道。
正想叫个人进来问问,西面的房子那边突然人声鼎沸了起来,我一愣,走到门口去张望,也看不到什么,只有门外守着的两个丫头向我弯身行礼,“那是谁的地方儿”,我问一个看起来很灵透的丫头,她恭恭敬敬地回道“福晋,那是二福晋的翠园”,我点了点头,原来是李氏的屋子,挥挥手让她们退回原位,我又走了回来。
到了桌前突然想起方才的那个丫头,心里一怔,难道……不会吧,谁会这么蠢,拿德妃赏赐的东西来做这种事儿……我攥紧了手中的书,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无数的冷汗冒了出来,贴身儿的衬衣已粘在了身上,我心跳的厉害,脑子里念头儿却如遇到七级大风的风车一般狂转着。如果我猜错了也就罢了,可如果我猜对了呢……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诬陷我的人应该不会下狠手,只是想泼些污水在我身上,毕竟东西都是从德妃那儿赏出来的,搞得太过火的话,只怕会引火烧身呢……可如果真如我想得那样,想借我的手除掉小阿哥,那……仔细想想不对,历史上的弘时是被雍正皇帝赐死的,二十四岁无论如何不算是夭折了,想到这儿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如果真如我所猜测的一样,那么她们一定会……过了一会儿,又仿佛过了很久,吵闹的人声儿向我这个方向涌来,我不禁苦笑的咧了咧嘴,不知该笑自己的神算,还是该哭自己的倒霉……
转头看向桌上的点心,伸手拿起一块儿,放在眼前看了看,人声儿越来越近,心里想着如果只是想害小孩的话,应该不会放太多的毒药吧……我咬咬牙,赌了……一口咬了一半儿下去,在嘴中嚼着,真真正正的味同嚼蜡,心里把那个背后阴我的混蛋祖宗十八代从头骂到脚,猛地想起以前看一本魔鬼词典时,里面写着,明知道东西有毒却还得去吃,这就叫无奈……突然想哭……
刚勉强着把那半口咽了下去,大门“哐”的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了,虽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吓了一跳,我转头看去,年氏正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口,我的心里却只是有些纳闷儿,她怎么那么大劲儿,就算孕妇是俩人,那也太……
她身后的众人表情各异,欣喜的,得意地,嫉妒的,担忧的,冷漠的,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表情在众人脸上游移,可看到我满嘴的点心碴儿之后都变成一种表情目瞪口呆……
我拍了拍嘴角儿,站起身来笑问如木雕泥塑般的众人“出什么事儿了吗”……
转眼又快到一年中秋了,原本只是觉得二十一世纪的生活节奏快得很,没想到自打我结了婚之后,纷纷攘攘,各种阴谋诡计接踵而至,我顶着盔甲左躲右闪之余,日子倒也过得很快。以前总是觉得古代女人的日子过得如此无聊,这漫漫长日如何熬过,现在深处其中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的“乐趣”供她们消遣。
“主子”,“啊”,我回过头去,小桃端了一碗杏仁儿酪走了过来,“您又坐在这儿吹风,虽说天儿热,可要是进了寒气怎么办,身子又不好……”,这丫头小声儿的嘀咕着。我一笑,从善如流的从窗边退到了一旁的榻子上歪着,小桃见我如此听话也是一笑,递了碗勺过来,我慢慢的放进嘴里吃着。
一旁的小桃随意的唠叨着些府里的事情,又说了一些外面的花边儿新闻,我心不在焉得听着,偶尔也答个一两句的……“听说四爷府里的三侧福晋早产了,刚七个月,生了个小格格……”,我一怔,一口咬在了瓷勺上,硌得牙床生疼,忍不住皱了眉头,年氏早产了吗……
小桃低头收拾着我书桌上的信函书籍,倒也未曾在意,只是絮絮叨叨地说着,过了会儿见我没了声音,她这才回过头来,看我一脸的若有所思,也就机灵的闭上了嘴,悄没声儿的退了出去。
我无意识的拿着瓷勺在碗里搅和着,心里却不禁想起了两个月前的事情……年氏她们见我嘴里手里都是点心,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各自惊疑不定的看着我,就在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钮祜禄氏领着那拉氏进了来。
我看见钮祜禄氏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心里一松,知道事情定是有了转机,但这时候也不能多说什么,我只是上前按规矩给那拉氏行了礼,脸上仍是做出一付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那拉氏的脸色有些苍白,可眼神平静得可怕,看得众人一一低了头下去,躲避着她的眼光。那拉氏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遣散了众人,李氏二话不说,带了丫头们走了,年氏却有些个不甘心,站在那拉氏身后,几次张了口想说些什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没有,那拉氏看了我一眼,突然回过身去,年氏吓了一跳,那拉氏低低的说了句什么,年氏脸色大变,白得都透出了青气来,手也不自觉的轻微哆嗦着,她咬着嘴唇儿福了福身,就突兀的转身离去了。
那拉氏笑着走了过来与我闲话家常,方才的事情竟仿佛从未发生过似的烟消云散了,我自不会笨的再去触这个霉头,也是随意的与那拉氏聊着天。只是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好在不多,要是剧毒,一口我可能就过去了,那现在既然无事,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药。
虽然是这样的安慰着自己,心中依然有些忐忑不安,那拉氏虽然一付天下太平的样子,但说起话来也有些破碎,不如往常来的有条理。就这么天南地北的说了一阵子,李海儿突然进了来,说是宫里有事儿,让我速速回去。
我和那拉氏面面相觑,都看见彼此眼中的惊疑,只不过我是纳闷德妃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信儿了,而那拉氏却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儿,不知对四贝勒府影响有多大而焦虑。
思绪电转间,我已是客客气气的站起身来跟那拉氏告辞,那拉氏也说了一些什么主子有旨,她就不方便在留客之类的场面话,起身送我出门。一路上大家都是沉默不语,虽然一万个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粉饰太平,可这会儿都是满肚子的心事儿,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到了二门,李氏,钮祜禄氏甚至年氏都已等在那里,见了面虽然异常的尴尬,可该说的还是得说,也无非是些客气话儿,倒是钮祜禄氏一番真心,虽然眼中有着忧虑,仍是拉着我的手嘱咐了几句,我也真心相对笑着答应。
年氏的脸色依然很差,看我时眼中仍是隐隐有着愤恨,可看向宫里来接我的马车时眼里却多了些惊惧。我心中暗叹,今儿若不是赌了这一把,恐怕我的下场就不是光用倒霉两个字所能形容的了……
太监们扶着我上了马车,四福晋走了过来,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强自笑了笑,嘱咐了我两句。我恭敬的答应了,心里虽有话,终究也没说了出来,转头吩咐了从人回宫。
马车缓缓前行,我终是忍不住回头从车窗里望了一眼,那拉氏她们正定定得站在门口,身后的晚霞却红得异常的血腥,我心里一寒。
回了长春宫,我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却也没提年氏她们大有兴师问罪之意的举动,德妃靠在躺椅上只是默默地听,直到我说完也没插半句话。屋里一片静默,并没有其他人,她不说话,而我又被今天的事情搞得很累,也没什么力气再去揣摩她的心思,算了,爱谁谁吧……
“小薇”,德妃突然开了口,“啊,是”我一惊,忙得集中了精神应对,“你身子……没事儿吧”,德妃缓缓的问。我心里一僵,她果然知道了些什么,我笑了笑“还好,劳娘娘挂记”。
德妃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微微一笑“你四嫂那里我也没去过,怎么样,还不错吧”,我一怔,怎么突然问这个,“挺好的,威严却不失简洁,跟……”说到这儿我顿了顿,强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德妃娘娘正看着我,笑了笑说“跟四嫂的风格差不多”,德妃一愣,又笑着摇了摇头。
我心里苦笑,她可能是明白我方才要说的是跟四爷的风格差不多吧,“喜欢那儿吗”,德妃又问,我想了想,“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只不过还是觉得自己的家最好”我挠了挠脸颊,放松了下来。
“喔,为什么”,德妃饶有兴致的问,我一笑“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自己的家里感觉很温暖,就算是个稻草棚子,那也是自己的,不用去跟别人抢”。德妃眼睛眯了眯,仔细的看了我一眼,眼光仿佛要如同利剑般,穿过了我的身体去探知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我毫不抗拒的随她去看,因为我方才说的是再真不过的真心话,我只要我自己拥有的,而不是去抢别人的。与德妃对视了一眼,她突然一笑,我也笑了,德妃拿手里的绢扇轻摇了两下,“你不是在暗示我,你想回家了吧”。
我呵呵一笑“娘娘圣明,我就是想窝在家里不出来才好呢”,德妃一怔,喷笑了出来,“你这丫头,倒这样直白”,见她眼中也都是笑意,并无半分羞恼,我正待说笑两句,冬梅掀了帘子进来说是贵主儿来了,德妃忙得起身去迎接了,顺便嘱咐了我过了今晚,明儿个再回家。
我真心实意地谢过了恩,见冬梅一脸的疑惑,又冲她做了个鬼脸,吓了她一跳,笑瞪了我一眼,忙得服侍着德妃去了。目送德妃向前厅走去,我大大地松了口气,今天已经跟德妃表明了心迹,我决不想掺和到四爷府中去,甚至为了减少麻烦而甘愿禁足于十三府中,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想到这儿,不禁自失的一笑,德妃显然对我的表示很满意,我回到十三贝子府的这些个日子,不知赏赐了我多少东西,以示宠爱。这跟当初我出嫁时她送的那个项圈的含义没什么区别,也许在她眼里,什么东西都是有价的吧,生死离别,爱恨情仇,无非是花钱多少的问题。
倒是我吃进肚子里的那不知是什么的鬼东西,原本担心会有什么不妥,还想着是不是偷偷请了太医来看一看,结果到了晚上连跑了三趟茅房,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唯一的后遗症也不过是肠子细了些罢了。
不过事后也有些害怕,如果那个想诬陷我的人目的之一确是三阿哥的话,那这些药量足够泻死一个一岁半的孩子了,我也只不过吃了一口就泻成这样,要是那样的话……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真是最毒妇人心呀……
三阿哥当然没事儿,要是他有事儿的话,我就是把那一盘子点心都吃下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脱身了。心里虽猜到了个大概,可细节却不甚明了,自己不敢问也不太想问,原本想着就算了,反正以后要离她们远远的,没个把柄给她们攥也就是了,偏偏钮祜禄氏跑了来看我,这下我想不知道也不行了。
据说那点心原本是要给小阿哥吃的,也是凑巧,小阿哥那时抓着玩具不肯撒手,李氏就说过会子再吃,顺手掰碎了一块儿喂了地上的哈叭儿狗,那狗也不大,吃了没多久,就一个劲儿的窜稀吐白沫,然后就死了。
再然后,那就是老生常谈了,一行人气势汹汹的要来问罪,要不是我吃了那点心,而那拉氏又刚巧回来,那天横竖是没我好果子吃了。现下年氏早产伤了身体不说,拼了老命又偏生了个不值钱的女儿……可我心里却没有半点儿幸灾乐祸的感觉,只是深深的警惕着自己,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我大大的深呼吸了一口,空气里全是桂花儿的香味,我命人栽种的各色花树果树,成活率都甚高,因此十三贝子府里总是飘着淡淡的香气,配着曲径幽林,小桥流水,真是万分的令人心旷神怡,钮祜禄氏见了也是喜欢,倒是笑我是个会享福的。
回来的这两个月,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的修缮着府第,顺带滋养身体。那天突发奇想,把以前练跆拳道的姿势想了几个起来,再加上以前练过瑜伽的几个式子,就在花园子里铺了块毯子开练,几个招式下来,把小桃她们吓坏了,就那么傻愣愣的看着我伸胳膊踢腿,嘴里还哼哼哈哈的。
可是效果确实很好,我的身体逐渐变结实了,脸色也红润了起来,小桃见我气色大好,嘴上也就不再唠叨什么不成规矩了,只是我让她跟我一起练,她却打死也不肯,背后叽咕些什么丢人现眼一类的。我也不管她,自己个儿好久没这么自由开心了,每日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开心怎么来。
每天清早我都按时起床去锻炼一个钟头左右,做完了那些个规定的动作已经满身是汗,小桃她们忙得给我擦汗换衣服,生怕我又着凉,我也随她们弄,这些年若说我真的适应了古代的什么事情,那非数让别人帮我换衣裳和洗澡时旁边有人看着也无所谓了。
好锻炼,好身体,好心情就代表着好饭量,我大口的吃着夹酱肉的馍馍,又喝着碗里的绿豆粥,小桃就在一旁给我吹着另一碗,她老是笑说她吹得还没我喝得快。
“小桃,再来一碗”,我低头吃着新腌制的翠瓜,真是香呀……等了会小桃却没了动静儿,我不禁有些奇怪,一边儿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儿抬了头看过去……“咳咳”我呛得大咳了出来,风尘仆仆的胤祥正挑着眉头,斜靠在门上半不可思议半好笑的看着我……
再会
第十一章
“这是什么”?胤祥把玩着手里的竹筒,好奇的问着我,“呼,还挺烫的”,他把竹筒放在桌上又紧着吹手心儿,我微微一笑,伸手拿了过来,一旁的小桃忙递了把银刀过来,我用刀尖儿一撬,一股清香飘散了出来。
胤祥伸过鼻子闻闻,“好香呀”,又探头仔细看,“嗬,是米饭”,他不禁笑了起来,伸手从我手中拿了过去,看看又闻闻。我笑着看他迫不及待的用筷子挑了一点出来尝着,“小心点儿”,“呼,好烫……嗯……好吃”胤祥一边吃一边儿又咕哝着……
“哎呀,主子,小心烫着,奴才给您弄了出来再吃吧”,一旁的秦顺儿忙得上前伺候,胤祥也随他去。水面上一阵阵的微风吹过,现在已是阴历八月了,北京一年气候最好的时候,空气微凉,隐隐有这一股子清甜味道。
十三贝子府本来就不大,我主要把所居住的二层小楼,和胤祥的书房进行了一番改造,一楼会客之用,北面一直搭建出去直在水面之上,二楼自己居住,又把回廊部分的面积扩了扩,变成了一个舒适的阳台。工匠们已按我说的进行了上下水的改造,虽不伦不类,可也比以前好的太多了。
这会儿我和胤祥就坐在水榭上,边赏景边吃午饭,他还让秦顺儿弄了个鱼竿儿来支在那儿,也不去管,只是笑说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我放松地靠在栏杆边儿,这地方儿正是背阴之处,坐在这儿真是说不出的凉爽舒适,过两天就又是一年中秋了,想想我老妈的生日又快到了,可我却在一个根本无法联系得到她的地方,心里一紧,唉……低低的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
前天儿四爷府年氏所生的小格格办满月酒,送来了帖子,我以身体尚未康复为由推脱了,而胤祥自是一定要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想他心里是有数儿的,因为他从未问过我,却明里暗里的想法子,不让我跟那些个所谓的亲戚妯娌再有过多地接触。
他不明说,我也装作不知道,本来我就不想再惹任何麻烦,这样正好乐得轻松。可四爷毕竟不同旁人,胤祥还是来问了我要不要去,那时我正在告诉秦顺儿如何让木匠给我打一把摇椅,我说得是满嘴白沫儿,秦顺儿则是听得满头大汗。
胤祥进来先看见了我画的图纸,先问我这是不是船,见我涨红了脸,而秦顺儿却在边儿上偷笑,就又仔细看了看,转过头来嘀咕着问我,难道这是弓……还没等我发飙,他自己先笑了,摇了摇头,说是没见过弓还带把儿的。
“扑哧”一旁的秦顺儿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我方才骂了他半天的笨蛋,这会儿他无辜又有些理直气壮的看着我,脸上用大字写着,你看我不是笨蛋,而是……我白了他俩眼,“你先出去吧”,这小子打了个千儿,坏笑着出去了。
见我把那张图纸恶狠狠的从他手里夺走,胤祥笑着抱住了我,我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他反而抱得更紧,“那到底是什么”,我回过头去怒视着他,大声说“椅子呀,这是椅子,怎么会看不出来的”!
胤祥眨巴眨巴眼睛“那是椅子……对,对,是椅子,方才怎么没看出来,看来是我太笨了”。见我面色不善,他忙得顺着我说,还假装给了自己头上一巴掌,以示警醒。“哧”,我笑了出来,“你算了吧”,我扁了扁嘴,“看来笨得那个是我才对”,胤祥微微一笑,亲了亲我的额角儿,就放开了我坐在一旁。
我低头再看看图纸,怎么都觉得自己画的不差,就算不是写实派,可也不会是印象派呀,怎么会给他们那么多联想呢,众人都说毕加索的画是幻想中的现实,难道我也有这种功力,不会吧……正胡思乱想中,“四哥府里送了帖子来,说是给年氏的小格格摆满月酒,你去不去”?胤祥淡淡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一顿,偏了头去看胤祥,他正懒洋洋的坐在书桌旁,指间转弄着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红色帖子,脸色颜色到还平和,”不去”,我斩钉截铁的回答。胤祥一怔,”为什么”?我回过头来,继续摆弄着手中的图纸,淡淡的说”不为什么,她生孩子,干我屁事”!
身后一阵静默,”哈哈”……胤祥突然大笑了出来,边笑边伸手拉了我过去坐在他腿上,又一把把我手中的图纸抽走扔到一旁的桌上。”就这么讨厌她,嗯”?他低头仔细的看着我,眼中有着好笑,也有着几分明了。
我点点头,很干脆的承认了,”那女人心术不正,敬而远之的好”,胤祥咧嘴一笑,”行,既然她那么不讨咱们十三福晋的喜欢,就让她一边儿去好了”。我呵呵轻笑了出来,反手搂住了胤祥的脖子,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儿以示奖励,他眸色一浓,捧住我的脸反吻了回来,我认真的承受着。
在胤祥回来之前修养的那段日子里我想了很多, 渐渐的明白自以为是的保护可能比直接的伤害后果来的更严重,那时我就决定不再跟他含糊些什么,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所以自打他回来之后,除了我来自未来以及四爷这两个话题不能说之外,我对胤祥再无半点儿隐瞒,彼此间的情感交流也更加的明朗真切了起来。
而我坦诚之后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胤祥眼中若有若无的阴歙慢慢的消退了,他的开朗,他的热情,他的爽朗直率,那些我曾以为已经渐退的东西又回来了,这才发现原来大部分的问题都出在我身上,也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路线修正的还算及时,若在这样下去,那后果……
想想这世上最能隐瞒彼此心事,互相试探,胡乱猜测的男女,非贾宝玉,林黛玉莫数,可惜一个早死,一个另娶他人,都没什么好下场。若是胤祥他娶倒还好说,要是搭上俺一条命,那我可不干……
”你说咱们送什么好”?胤祥与我十指相握,又玩着我的手指头,我轻轻一笑,”照往例加倍送吧,你与四爷向来亲厚,也该当如此”。胤祥点点头,又摇摇头,”怎么,你觉得礼太薄”,我轻声问他,虽然府中内务胤祥都很信任的交给了我,可我向来都尊重他的意见,我一向认为夫妻之间除了爱,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尊重。
“不是”,胤祥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这次要不是德娘娘曾亲自过问,走这种虚礼可不像四哥的家风”。我揉了揉鼻子,也不好说什么,古人向来重男轻女,各个府里头格格小姐得论串儿算,就算是四贝勒府,生个格格身分虽珍贵些,也确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不过这次年氏怀孕前前后后出了这些个事儿,早产不说,还差点把我这个所谓的皇子福晋也搭了进去,德妃此举也算是抹稀泥假太平了,而四爷更多的是看在已经升任成都提督,年氏的哥哥年羹尧的份儿上吧。
事后钮祜禄氏话里曾透露出,那时收拾糕点的小丫头和门口守着的那个太监都服毒自尽了,四福晋亲自进宫给德妃请安, 回来后又严令府中上下不得再提此事,谁敢再提就活活打死。我心里明白那两个奴才是被人灭了口,可自己能从那个漩涡里逃脱出来已是大幸了,也只能在心底叹息两声,顺便诅咒那个背后的黑手天打雷劈。说真的,到现在我也不敢百分百的确定那毒就是年氏下的,只不过不想再深想就是了,反正那地方我是不想再去的了。
“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儿子呀”胤祥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一怔,脸上一热,说真的我还从未想认真过这件事儿呢,”顺其自然吧,这又不是想有就有的”我含糊着说,”谁说不是想有就有的”?胤祥认真的看着我,”啊”,见我愣愣的看着他,他突然一笑,把嘴唇紧紧的压在我耳朵上”多勤快几回不就有了吗”。
“呸”,我笑啐了他一口,涨红了脸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看见他那付惫懒的无赖模样,笑说”你自己一个人勤快去吧,我恕不奉陪”。胤祥嘻嘻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小桃儿进来说是太子那边儿来了人,急着要份儿公文,胤祥扮了个鬼脸儿,就匆匆出去了。
他直到晚上参加完了四爷府的满月酒才回来,除了说那小丫头看起来水灵灵的,就是说年氏倒是挺春风得意的。我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笑说,那有什么可得意的,别说是生了个女儿,就是生儿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生个不男不女的那才叫厉害。胤祥听了笑得直打跌,一旁的小桃还有那几个丫头也是笑得前仰后合的,这件前后充满了阴谋诡计的事情,就这样在笑声中随风而散了。
“你呀,又在神游太虚了……”,胤祥的轻笑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啊……”,我一下子从回想中惊醒,偏转了身儿看过去,这才发现方才那个还在一旁大吃特吃的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我旁边,见我转过身来,就把头重重的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又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小薇,你把这园子收拾得可真好,你是怎么想的呀”胤祥微眯着眼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