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迷糊王妃冷王爷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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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没有正经。

    然而,他也走了。

    擦过她的指尖,亦如水底流沙,碎在了后面的黑暗中。

    空气里,是醉人的苜蓿花香。

    碧眼金发的男子从马上翻身落地,制服上的纽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是谁?”他问。

    风起。

    苜蓿花铺天盖地,只一眨眼,便遮住了他的脸。

    遮住了一切。

    然后,她的手摸到了一件冰冷的衣服。

    云出顺着衣服的手,慢慢地向上,划过光洁的脖子,凸起的喉结,划过他的

    发丝,慢慢地抚到他的脸上。

    她摸得很仔细,从他的下巴,他的唇,他的鼻子,再到他的额头。

    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南司月时,她引导着他的手,从自己的五官上游走时一样细腻。

    剔除所有南司月的样子,只根据她手下的曲线,去刻画他的模样。

    可是,脑子里竟是一片模糊。

    除了苜蓿。

    只有苜蓿!

    她终于放下自己的手,然后睁眼,看着南司月道,“这样,我们就算见面了。用同样的方式见面了。”

    南司月垂眸,长睫鸦羽一样轻颤,然后,他的唇角往上一匀,微微一笑。

    从前的笑,都是淡若柳丝的,唯有这一次,那么鲜活,那么明显,那么匀摄魄。

    只是,这里实在太暗太暗。

    云出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廊,所以,这样的倾国之笑,稍纵即逝在这片幽深的黑暗里。

    再抬头时,忽而觉得脸颊一凉。

    这憋了整天整夜的飞雪,竟在此时,悄然而至。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雪却越下越大,眨眼,便在两人的头发上,洒上了密集的斑点。

    云出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去哪?”南司月在首着般的飞雪后,轻声问她。

    “做我要做的事情,我要去找传说中的夜王。”她直言回答。

    南司月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找夜王,迟疑了片刻,只是淡淡地嘱咐了一句,小心点。”

    “恩。”云出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大步朝外面跑去。

    南司月又在飞雪中站很久,终于缓缓地,走回南院。

    院子中央,阿堵已经举着伞,等了他很久很久。

    见王爷进来了,阿堵赶紧举伞迎了出去,遮在他的头上,又动手为南司月拍去身上的落雪。

    “冰糖葫芦吃了吗?”南司月突然开口问。

    阿堵拍雪的动作顿住,毕恭毕敬地站好,非常认真地回答,“回王爷,已经吃了。

    —很汗的任务,很汗的回答。

    不过,既然是王爷吩咐下来的,阿堵从来会一丝不苟地完成。

    “味道怎样?”南司月又问,淡淡的,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很甜,甜里有点酸……厄……”阿堵挠了挠头,有点为难。

    让他去杀几个人只怕也比现在简单得多,敢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一个葫芦糖的

    味道呢?

    他又不是状元郎!

    “王爷自己吃就知道了。”踌躇了半天,阿堵终于找到了一个最恰当的说辞,王爷若是真的想知道冰糖葫芦的味道,何不自己去买一串吃呢?

    “我怕太甜,吃完后,自己会舍不得放手。”南司月说了一句太高深的话,便转身往房内走了去。

    这满院的灯火,仍然在地上摇曳不定,似可擦去世间所有的苦廷,穿过缝隙,钻进整座南院的边边角角,却惟独,惟独,没能照亮他的半点衣袂。

    门轻轻地合上了,气死风灯还在风中摇摆着,将雪花的形状照得清晰分明,像一个个晶莹剔透精灵。

    阿堵举着伞,在院子中央摸了半天的脑袋,硬是没想明白。

    32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四十三)夜王(2)

    下午弄出来的火灾旱已经熄灭了,御膳房那边一片狼藉,还剩下一些人将烧掉的残木落灰清理到扫后运出宫,云出就混在这群人当中,也出了宫。

    等跨出宫门,她快速脱掉外面的衣服,在回过头,远远地看了那座宫殿一眼。

    这曾是多少人觉得遥不可及的地方。

    有一度,她也觉得自己不可能与这个地方产生交集。

    毕竟,像她这样的小人物,最底层最底层的小虾米小混混。

    可真的进去后,虽然它一度给了她崇然不可侵犯的感觉,此时,云出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不过如此。

    只要是人,就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有懦弱有卑劣有崇高,就算是高高在上的那些当权者,也——不过如此。

    不过,这些人大多都与她无关了,她只需尽力去守住心中的那些人。

    这样一想,云出的脚步更是轻快,几乎是雀跃地穿过京城空无一人的大街,绕过几条阴冷的小巷,一直跑到之前租住的小院落前。

    小院里静悄悄的,云出推门的声音一点都不轻巧,在如此沉寂又飞雪的夜里,简直大得吓人,可是,预料中小萝卜的欢呼声,包子未睡醒的嘀咕声,都没有听见。

    依旧是如此寂静的夜,静得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云出刚才还欣欣然、准备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添油加醋好好地讲述一遍的心思,在一步一步走进来的动作里,慢慢地沉入谷底。

    郎朗的读书声,孩子们的欢笑声,仿佛,都是昨天的记忆。

    她猛地踢开房门。

    本应该睡满‘小猪猪’的房间,此时,却是空荡荡的。

    或者,更准确地说,只有一个人。

    一个带着黑色斗篷,正拿着一张纸,靠着窗户,在雪光下细细辨认的少年。

    云出愣了愣,她扶着门楣,吃惊地叫着他的名字,“小树?”

    少年转过头,蓝色的眼睛,在雪光的映射下,如此莹然漂亮,“对不起,我也刚回来。”

    “他们……”

    “被掳走了。”小树轻声道,“你把他们交给我,但我没能照好他们。”

    云出漠然,“谁?”

    小树已经擦然了火折子,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已经走过来的云出。

    云出映着火光逐字逐句地瞧了,然后,视线停在最后的落款上。

    南宫羽。

    是了,南宫羽既然认出了她,当然会找她身边人的麻烦。

    她怎么那么笨那么笨!那么轻敌呢!

    南宫羽在纸上并没有说什么太让她为难的事情,只是请她明日去离京城十里外的一个小市集,且不可惊动南王殿下。

    云出将纸条默默地握进手心,然后抬起头,看着小树,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小树,你叫什么?”

    这个问题,从六年前,她便开始问他。

    一次又一次。

    可是小树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过。

    久而久之,她不再问他的名字,不再问他的来历,他只是她捡回来的孩子,只是一颗正在茁壮成长且越来越出色的小树。

    可是,此时站在自己面前,戴着黑色斗篷,眉毛上沾着雪花的冰晶,眸色碧蓝,玉树临风的少年,已经不再是她的孩子了。

    从唐宫,再次看见他的那一刻,云出就清楚地认识到这一切。

    这一次,唯有这一次,小树没有再避开这个问题。

    他凝望着云出的眼睛,因为太冷而显得淡白的唇微微开启。

    “夜泉。我叫夜泉。”

    云出怔住,“夜泉,你和夜嘉,和皇族,有关系吗?”

    “有。”回答是肯定的,小树,或者,此时更应该称呼他为夜泉,不甚在意地说道,“但我宁愿自己与它是没有关系的。你可以,只把我看成夜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身份。”

    “好。”云出点头,果然依他所说,不再追问其它。

    然后——

    “你那天没有受伤吧,衣服脱下来我看看,干嘛穿这么厚的斗篷,不会在掩饰什么吧,小……咳咳,小泉,你如果受伤了,千万别瞒着我,我现在手里以后银子,总可以给你找大夫的。”云出重新开始唧唧喳喳,手则更不安分,几乎要自作主张地去解他的斗篷。

    夜泉就夜泉吧,神秘就神秘吧,只有他有一时是她的孩子,这一世都是她的孩子。

    她都得照顾他,看着他,保护他。

    夜泉黑了脸,“不要叫我小泉。”

    被叫了这六年的小树小树,回头又变成了小泉,怎么感觉越活越小了?

    “厄……好吧,说起来,夜泉这个名字挺好听的,比小树吧,包子啊,萝卜啊,都好听”云出笑嘻嘻地献媚道。

    夜泉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废话。”

    从大街上随便拉个人,也会比这些名字好听吧。

    也不想想,自己那超烂的起名水平,简直把好生生的孩子也叫成了白痴傻瓜蛋。

    和她一样!

    “没受伤就好,我也不问你是怎么出来的了,反正你肯定不会说。准备准备,明天陪我一起去那个市集。”云出似乎是个永远不知道沮丧或者难过的人,一眨眼,再次斗劲十足。

    看着重新精神起来的云出,夜泉笑了笑,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你呢,没事吧?”

    “当然没事,我就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压不死的野草,那种小微末的伤就能奈何我,那我还是云出么我。”她昂然道,很是慷慨。

    夜泉却懒得和她啰嗦,上前板过她的肩膀,然后揪起她的衣服,看了看背后的伤。

    她手中拎着的包裹掉在了地上,从灰布包裹里,露出一件白色狐裘的披风。

    “伤确实愈合得很快,不过,这个披风是谁的?”夜泉见她背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也放下心来,目光往下一瞥,就瞧见了那件实在太醒目得披风。

    难道。又是她顺手骗了哪个冤大头?

    京城里的人,个个背后都有背景,此时胡闹,岂非自找麻烦。

    云出当然明白他问话后面的深意,忙忙道,“这是南王送的。”

    “他为什么要送你?”夜泉很自然地反问了一句,扭头,见火光下的云出脸上表情亦是不明了,也不再追问,只是淡淡地续道,“以后不要随便接受别人送的东西。”

    “恩。”云出难得乖顺一回。

    夜泉见她低着头,乖顺得像一只好不容易在风雪夜里找到家的小可怜狗一样,也不再追究其他问题,走到凌乱地床铺前,动手将被子和被褥重新整理了一下,然后,回头招呼云出道,“今晚先好好睡,明天不知道又遇到什么情况,再想好好地睡一觉,只怕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云出深知他言之有理,上前合上窗户,然后脱了鞋子,爬上床。

    夜泉为她掖好被角,又将她的头发拢到耳后,看了看,没有了其他纰漏,正准备出去。

    这个小院子本来就有两间房,一间是给男孩子睡的,另一间是给女孩子睡的。每间房都是大通铺,大家可以躺在同一张大床上滚来滚去,甚是好玩。

    既然云出睡这一间,夜泉当然去另一间睡。

    “小……夜泉!”正在他要推门而出的时候,云出突然叫住他。

    夜泉转过身,等待她的后文。

    “我们……像小时候一样,一起躺一会吧。”云出期期艾艾地说。

    夜泉的脚似粘在了门前,粘了很久,然后,随着一个轻飘飘的‘好’字,缓缓地折回到云出的床前。

    小时候,他们确实这样抵足而眠过。

    那时候,小树刚来,每晚都会做噩梦,但噩梦是什么内容,他从来不说,云出只能看着他半夜惊醒时的冷汗,重重的汗,湿透衣衫被褥,让人看着干着急,后来,她会和他一起睡,在他梦靥不安的时候,抱着他。

    然而,那是很久很久的事情。

    云出突然提出来,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想确认一些,已经变成夜泉的小树,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小树。

    这种即将失去的不安,让云出提前体味到母亲的永憾。

    有时候……有时候,希望孩子永不要长大。

    这样,也就永不会离开了。

    可是,当夜泉真的站在床前时,云出有点后悔了。

    他那么修长笔挺,那么高,那么英俊,那么镇静,哪里还有记忆中的半点模样。

    分明是,一个已经间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少年,周身散着让人无法抵御的气息。

    伟岸而可靠。

    她坐了起来,被子滑到腰间,她几乎改口,让他回那间房去了,夜泉却坐到了床沿边,弯下腰,脱掉鞋子,然后,掀开那床滑下来的被子,轻轻地钻了进去。

    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四十四)夜王(3)

    夜泉一钻进被窝,云出便自发自觉地往另一边挪了挪,离夜泉隔得开开的,被子本来就不大,窄窄的一床,云出这样一折腾,中间留出了一个空荡荡的讽刺,风呼啦啦地往里灌,她则揪着一点点被角,僵硬地躺下来,道,“睡吧。”

    她这不是自找难受吗?

    夜泉侧身看了她一会,突然伸手一捞,将云出扯了过来,然后卷着被子,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自己则什么也没盖,和衣斜躺在旁边。

    云出被他包裹得像个婴儿一样,手脚都束在被子里,动弹不得。

    “你不冷啊?”她眨巴着眼问完,话音未落,便想咬自己的舌头。

    怎么会不冷呢?

    外面靡雪飘摇,屋里有没有点炉火,夜泉身上不过穿着一件普通的薄棉衫子,斗篷也早已解开,放到了一边。

    分明是自己刚才表现得太刻意,害得他不得不如此委曲求全。

    “还好。”夜泉见她有意挣出来,又伸手压住被角,严肃道,“不要乱动,就这样说话好了。”

    云出见他认真了,也懒得再一番做作了。

    两人一个躺着,另一个倚着,中间隔着厚厚的被褥,外面纷纷雪落,偶尔传来远处的犬吠婴啼声。

    夜,如此静谧。

    云出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屋梁,了无睡意,却也没什么谈性。

    “云出,你有什么梦想吗?”夜泉终于没事找事地寻了一个话头。

    提到梦想,云出立刻活跃起来,“当然是吃饱穿暖,没人欺负啦。”

    夜泉闻言,微微一哂。

    这个梦想……还真是不难。

    “就这样?”

    “恩。人人吃饱穿暖,人人不受欺负。大家永远在一起。”云出想了想,又详细地重复了一遍。

    夜泉默然。

    如此,却似难了些。

    “小……夜泉,你的梦想是什么?”云出问完,又巴巴地叹道,“哎,说起来,你差不多也该娶个媳妇了。”

    如果同样的问题问包子,包子的回答必然是,“有吃有喝有媳妇”,云出的思维一向跳跃,这才莫名其妙地加了这一句。

    夜泉失笑,撑着脸颊,侧躺在她身边,盯着她的脸,颇有深意地回答道,“我还不着急。”

    反正已经养了那么久,为何不再等久一点呢?

    养到她完全准备好,等到她心中再无旁人。

    “不想娶媳妇,那你要什么?”云出眨巴着眼,略一抬头,便将俯身瞧着自己的夜泉看得清清楚楚。

    从下面往上看他,脸上那最后一抹稚气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看到一个秀气的下巴,轻抿的唇,还有一双低垂的,幽深难辨的眼。

    “我要这天下,再无负我之人。”夜泉淡淡道。

    云出又眨了眨眼。

    多奇怪的答案。

    她迟钝地琢磨了半日,然后她伸出手,拍拍夜泉的肩,慨然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夜泉又忍不住撇了撇嘴,捉住她在自己肩膀上拍来拍去的手,重新塞进被窝里,一脸的不屑与疏淡,可是温暖的笑意已经不经意地侵到了眼底,“我哪里需要你保护,笨蛋。”

    云出,你真的很笨很笨,笨到永远不知道,你身后,有多少双含笑看着你的眼。

    云出被夜泉鄙视了,想想也对,那天夜泉在唐宫里的表现,远比她熟稔老道得多,她确实班门弄斧了——啧啧舌,某人还是没知觉地加了一句,“其实,我还是可以为你做一些事的。”

    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会有她自己的作用。

    这一次,夜泉没有再搭理她。

    “睡吧。”他轻声道。

    “恩,你真的不冷?”

    “还好。”

    “那什么……你还是钻进来吧,晚上真的会很冷的……小……夜泉啊,来吧,来吧,我们是什么关系啊,用同一床被子也没什么啊,我又不打紧,夜泉——夜泉?……夜泉——”

    “云出,你很啰嗦!赶紧睡觉!”

    夜泉终于被某女的碎碎念弄得烦不胜烦,拿去枕头,粗鲁地将她的脸一蒙,也将她剩下的话语声蒙到了枕头后。

    你觉得不打紧,可是我觉得太要命。

    笨蛋!

    许是这几天是在太累,他们还是睡着了。

    夜泉醒来的时候,发现被子好生生地盖在自己身上,云出已经精神抖擞,在厨房里捣鼓早餐了。

    他在床上赖了一会,闻了闻被子上残留的馨香,终于懒懒地起床,从床头取过斗篷,又探手在斗篷的内层里摸出一个圆筒来,夜泉的指腹轻轻地抚过圆筒上的云纹图案,脸上划过阴冷,而后,他将圆筒贴身放好,斗篷则扔在一边。

    刚刚做好这一切,云出已经端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两碗热腾腾的青菜粥,笑眯眯地走了进去。

    “吃饭了吃饭了,吃饱了好上路!”

    夜泉闻言囧了一下,“难道我们是要上断头台?”

    云出一愣,讪笑,摸头。

    言归正传,粥是好粥,刚好填充某人已饥肠辘辘的肚皮。

    云出的手艺一向不错,好像自从学会下厨开始,她就力求将每样食物做得无比好吃,因为材料一直很少,在有限的材料里,将味道做得出奇美味,才不算辜负了难得的食物。

    等喝完粥,再将窗户推开,外面又是一片银装素裹,雪后的空气清新怡人,冲荡肺腑,让人有焕然一新之感。

    “走吧。”夜泉微笑道。

    “好。”云出站在他身后,同样在微笑,只是那抹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夜泉大概也察觉出云出的奇怪,正要转身,身子却是一软,幸好手正扶着窗台,这才没有倒下。

    云出赶紧从后面走了过去,将他扶到床沿边,重新坐好。

    到了此时,夜泉全身都没了力气,只能靠着床头,使劲地瞪着云出。

    “你在粥里放什么了?”

    “蒙汗|药啊。”某人无辜地眨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包,举起来给他瞧了瞧,“二两银子买来的呢,果然是好货。”

    “云出!”夜泉气恼。

    他都郁闷死了,她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夜泉,你不能和我一起去。”云出见他是真的在意了,不敢继续嬉皮笑脸,她走到夜泉身前,半跪下来,手扶着他的膝盖,趴着身,仰视着他,很认真地说,“我伤了老鬼的命根子,他一定恨我入骨。南宫羽是老鬼的二弟,这次肯定不是他要见我,而是老鬼要见我,以前他们不杀我,只是因为夜嘉的命令,到了今时今日,夜嘉有没有改变主意,我不知道——夜嘉连对他忠心耿耿的南之闲也会设计,不会对我多留情的——这一去,凶多吉少,你又不会武功,何必过去,白白地给我添一个累赘呢,是不是?”

    她明明是担心他,却偏偏把他说成累赘。

    夜泉无语地看着她,几乎想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所以,乖乖的,我回来再给你做好吃的。”云出站起来,又不安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眉眼弯弯,笑眯眯的,没心没肺的模样。

    “……你最好现在就给我解开。”眼见着云出就要离开,夜泉沉着脸,也沉着声道。

    “才不。”云出挑眉,嘟着嘴顶道。

    “你记住,以后再这样自以为是,后果会很严重!”他也知道云出不会轻易就范,索性省掉了口舌,无比阴沉地丢下一句话,然后扭开脸,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道,“如果你这一次不能好好地给我滚回来,我会让很多人为你陪葬。”

    “知道了,我会好好地滚回来的。”云出微笑地吐了吐舌头,最后一眼看了看夜泉,然后退出房门,轻轻地将房门掩上。

    而夜泉,一直将头偏向窗外,没有再看她一眼。

    素白的雪地上,那个小小的,衣着单薄的身影,很快闪到了窗户的视野内,又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里外的集市并不是每天都有的,它不过是一个稍微平整点的空地,因为四通八达,无论进京,出京,还是路过的商旅都会经过这里,所以,每逢七数,便会有一些各地的商人农户拿着自家的压箱宝,来这里碰碰运气。久而久之,便成了一个远近有名的集市。名字,便叫做十里集市。

    今天,正是十七,离年关尚有十三天,也是赶集的那一日。

    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四十五)夜王(4)

    既是赶集的日子,今日集市里的人自然特别的多,因为是冬天,一些条件稍好的农家杀猪宰羊,自家吃不完,便拿些出来卖,所以卖肉的档口有不少。云出赶到十里集市的时候,正是交易最为火爆的上午。

    昨晚的雪,让道路颇为崎岖,许多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裤腿泥泞,以至于,云出站在集市入口一眼望过去,只看到满目的灰色斗笠,斗笠下的装束更是一模一样,腥味冲鼻,想在这种龙蛇混杂之地找到南宫羽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偏偏南宫羽并没有说准确的地点,只在留言中要求了见面的时辰,并且在最后补充道:迟到一刻,便杀掉一个小孩。

    云出的脚程很快,到十里集市的时候,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她现在必须找到南宫羽,或者找到南宫羽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才能保证等会可以准时。

    她在入口处观察了一会,终于一头钻进了集市。地面已经踩得稀烂,泥浆乱溅,云出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将南司月赠与她的披风穿出来了,若是那种雪白昂贵的狐裘,不伦不类且不说,也太贬值了,弄脏了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若是南司月知道了她心里的这些小九九,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将披风给了她。

    她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半天,徒惹了一身肉腥味,可是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她非但没有见到南宫羽的身影,连一个稍微平整点、可以藏人的档口都没有见到。

    平日里,集市里应该有很多临时搭建的小吃铺的,今天,大概也是因为落雪的缘故,小吃铺也没瞧见一个。

    眼见着约见的时间就要到了,云出也急了,她停在一个卖猪肉的档口前,粗鲁地推开众人,三下两下地爬到了案板上。

    案板上本来摆着一个猪头,此时,被云出非常不客气地凌空一踢,‘啪’地一下,踢到了一个路人的身上。

    只听到那人‘哎哟’一声,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云出急匆匆地赔礼,朝那个人拱拱手‘抱歉抱歉’,然后叉腰,扯着嗓子吼道,“南宫羽,你个没良心的,还不给我滚出来!”

    这样子找他,肯定是找不到了,不如直接打草惊蛇吧。

    众人默默,那个档铺老板本想把云出扯下来的,听到她的说辞,动作也不免慢了一些,等着她的后文。

    果然,云出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南宫羽的‘劣迹’,什么始乱终弃啊,什么朝三暮四啊,什么勾引良家妇女啊,现在害得她有了身孕,被父亲踢了出来,却又找不到他了。

    “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婶婶,我好命苦啊我。你们若是可怜我,就帮我去找找那个负心人,到了今时今日,我也不指望他能对我负责,只想当着他的面,问他一句,他到底对我有没有用过心!只要他不曾骗我,我也断不会怨恨于他,谁叫我当初对他一往情深。若今儿个没有听到答案,我明儿个投湖自尽,也死不甘心!”

    云出演到现在,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何况,她说得如此凄苦哀痛,不仅女人们义愤填膺,男人们也觉得那个负心郎不是东西。

    亏这位娇滴滴的小姑娘还对他情根深种,简直太不是东西。

    “小姑娘,你的那位负心郎,长得什么样子?”一位老婆婆热心地问。

    “高高瘦瘦的,是个落第秀才,穿着儒士服,头上戴着方巾,对,手里还有一把大大的扇子,细眼睛,容长的脸……”云出歪了歪头,将南宫羽的形象详详细细的描述了一遍,然后说,“有人见过他,说他现在就在集市里,还望各位帮小女子一块儿找找。”

    “好,我们帮你找,找到后,再帮你揍他一顿!”那位卖猪肉的大哥倒是古道热肠之人,早就听得热血沸腾,誓要主持公道了。

    “……大侠,你真是太仗义了!”云出双目盈盈地看着他,几乎要顶头膜拜。

    老板赶紧还礼。

    一时间,全集市的人都发动起来,为云出找南宫羽那个‘负心汉’,云出也不闲着,仍然站在肉铺案板上,在高处,仔细地环视着集市的周围。

    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南宫羽必在附近。

    这么多人一起找,不可能找不到——除非,他有意藏着,就是不现身。

    故意让她找不到自己,再故意作为伤害包子他们的借口,以此,来报复她砍老鬼一刀的代价?

    云出这样一转念,心便猛地沉了下去,想也不想,又是一句狮子吼,“南宫羽,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对不对得起玉儿!”

    话音刚落,一个猪头便被举到了她的面前,猪头后面,南宫羽的声音淡淡响起,“我是对不起玉儿,却和你没什么关系爸。”

    云出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下来,跟我走吧。”南宫羽将猪头端端正正地放到了一边,向老板道了声歉,“我家娘子喜欢疑神疑鬼,诸位莫怪。”

    说完,扯着云出的袖子,便出了集市。

    留下后面一堆人在那里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云出也不说话,快步跟着南宫羽走了一会,等离众人远了些,她突然驻步,沉着脸问,“他们呢?你抓着他们来,到底想干什么?”

    “急什么,不如我们先讨论讨论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不是口口声声让我负责吗?”南宫羽转过身,摇着折扇,不以为意道。

    一开始,确实打算让她着急,然后杀掉一个两个,而后,再让她追悔莫及。

    这也是大哥和四妹的意思。

    不过,南宫羽没料到云出会来这一招,如果不是刚好接到了那个大猪头挡住自己,搞不好今天被集市里的人围攻,传出去,四殿的威名就算损了。

    然后,真正逼着他现身的理由,还是那声‘玉儿’。

    云出懒得和他耍花腔,板着脸,严肃地道,“你们要的只是我,只要你放了他们,无论怎么处置我都行。大不了就是一条命。”

    “如果只是想杀你,又何必要费这些功夫?”南宫羽也不和她兜圈子,神色一肃,淡然道,“大哥要见你,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云出点点头。

    现在一切本在自己的预料当中,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现在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

    可是怕了也不能让他们知道,不然,白白地受了苦,又白白地被他们看了笑话,她太吃亏了。

    想到这里,云出勉力地笑了笑,满语戏谑道,“既然不想杀我,你大哥不会想将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吧?这眼睛嘛,我还能还给他。至于那个东西……呵呵,就算我想还,也没东西还啊,这该怎么做才好呢?要不,你们还是先把我杀了,等我十八年后做个男人,再那什么那什么……呵呵,不过,你大哥这么坏,十八年后是不是还活着,还真说不准。”

    见云出竟然还有兴致讨论这个问题,南宫羽偏过头,有点无语地看着她。

    “言归正传,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你不能伤他们。”云出说了一通后,又绕回到重点问题上。

    “谁是无辜的?”南宫羽却恶劣地反问她,一本正经的。

    “你抓走的那些小孩啊。他们生来无父无母,从来没有害过谁,也从来没有和谁过不去,相反,是天灾人祸让他们失去亲人,是老鬼让他们背井离乡,可即便是至于,他们也没拿老鬼怎么着吧。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绝对无辜。你们别难为他们。”

    如果有什么后果什么阴暗什么苦楚,都让她一个人承担好了。

    她只想让他们快快乐乐,光光明明地长大。

    “他们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你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这世上,和他们情况一样的孩子何止千千万,你犯得着为他们牺牲么?”南宫羽并没有直接应承她,一面走,一面漫漫地问。

    “什么萍水相逢,跟了我,那就是我云出的亲人!”云出撇嘴,知道从南宫羽口中得不到什么承诺了,而且,此时真正做决定之人,也不是南宫羽,而是老鬼。

    南宫羽不过是奉了他的话办事罢了。

    只能到时候再随机应变了。

    主意打定,云出开始打量四周的景象,这里离集市已经有段距离,处于京城的郊外,人烟很少,积雪未清,白茫茫的荒野中有几株枯黄的野草支愣着,看上去苍凉而萧瑟。

    再远一些,便是一小片白桦树林,树叶已经落光了,树枝嶙峋,稍粗一点的枝桠上尚留着残雪,风吹过时,簌簌地落了下来,更添凄冷。

    “这世上并没有人是真正的无辜,弱小就得挨打,愚蠢就会被抛弃。一向如此。”待到了小树林的边缘,南宫羽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云出道,“自己能力不足,还想护着身边的人,这不是伟大,只是愚蠢。因为,最终你谁也帮不了,只是为难自己罢了。”

    云出眨眨眼,也突然间福至心灵,“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或者说——你们根本,就不打算放过那些孩子?”

    南宫羽没有说话,因为,已经不需要说话了。

    一个阴冷漆黑的身影,已如如鬼魅般出现在树林深处。

    阿妩和凤凰木,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

    而更后面,那些挂在树上,在风中摇晃的人影,便是包子他们了。

    十多个孩子,似乎都已经昏迷了,此时像晾晒的萝卜干,一个挨着一个地吊挂在树上,脚朝上,头朝下,离地面最近的孩子,其距离都足够让他脑袋摔开花。

    云出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眼前白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到她平日里拱在手心里的孩子,在风里晃来晃去,系着他们双脚的绳索那么细那么脆,好像随时都会断掉似的。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她大气而不敢出,沉着声,低低地问。

    南宫羽已经走到了老鬼旁边,拱手朝他复了命,然后摇着扇子,轻然地站到了后面。

    没事人一个。

    阿妩倒像是对出云饶有兴致,从刚见到她时,就不住地打量到现在,“怎么看都是个不起眼的丫头,还劳烦我们花那么多心思来对付她,真是抬举她了。大哥,不如现在直接杀了她……或者,做成|人彘?”

    砍去手足,断舌,挖眼,封耳,装坛。

    那简直比死惨上数百倍。

    闻言,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才发现,四周冷得出奇,这大雪覆盖的树林,是这么这么冷。

    “何必这么着急处置我呢?”可是,也许是真的太冷太冷了,她有点麻木了。所以,此时竟还能笑出声来,“你杀了我,或者把我做成|人彘,岂不是听不到后面精彩的内容了?”

    老鬼一直没有说话,然而,此时听到她的笑声,那张老树皮一样的鬼脸,突然剧烈地震了震。

    她上次手起刀落时,也是这样的笑声,无畏而娇媚。

    “丫头诡计多端,不要听她废话。”

    “好,二哥,先丢一个下去,别让她以为我们只是和她玩呢。”阿妩扭身,朝凤凰木笑着吩咐道。

    凤凰木‘喏’了一声,手中大刀一挥,刀光如披散的匹练,扫向了离他最近的绳子。

    绳子应声而断,而被绳子绑住的一个孩子,几乎吭也未吭一声,砸在了雪地里,鲜血侵过那张稚嫩的脸。

    云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握紧拳,没有尖叫,没有痛哭,甚至没有说话。

    只是握紧拳头。

    因为,唯有这样,唯有让指甲刺进掌心,那刺痛,才能止住她的颤抖。

    “怎么样,你还打算继续耍花招吗?”阿妩瞟了小孩一眼,而后,瞧着面色苍白的云出,微笑问。

    “现在,立刻救他,救不活也得给我就!”云出缓缓地抬起头,大概是因为脸色太白了,所以,显得眼睛那么黑那么亮,像侵润在冰层里黑曜石一眼,光线在冰里层层折射,终于让它璀璨得勾魂摄魄。

    阿妩正要嗤之以鼻,却听到云出继续道,“如果他死了,我也会立刻咬舌自尽。而如果我死了,你们就会永远得不到唐宫神器。”

    凤凰木本欲劈向另一根绳子,闻言,不禁愣住,探寻地看向老鬼。

    他们攻打唐宫,本就是为了神器,后来,唐宫未能攻打下来,神器又已失踪,夜嘉为这件事大发雷霆,曾责令他们在一月之内寻回神器,灭掉唐宫。

    可是,他们只知道神器被一个不知名的少年拿走了,那个少年还留下一句奇怪的话,除此之外,他们再无线索。

    也因而,对于云出终于冷不丁的话,虽然不太可信,却也不敢太掉以轻心。

    “你知道神器在哪?”老鬼终于开口,声音比以往更为阴惨了,大概是被那什么的缘故,竟有种尖利,震着人的耳膜,让人全身不舒服。

    云出也是一阵恶心想吐之感,她好不容易才忍住,拳头握得更紧,指缝里几乎渗出血来。

    然后,她仰起头,近乎傲慢地说道,“先救他,不然,神器的位置,就会随着我的死去,永葬地底!”

    说完,她反手一翻,一把锋利的短刀,已经抵到了自己的喉咙间。

    不是挨着皮肤的那种抵靠,而是,一经抬起,便已刺入喉咙半寸。

    血顺着喉咙流下来,又钻进衣领里。

    “我数一二三,你救,或者我死。老鬼,你敢不敢赌一次?”她的语气越发傲慢,傲慢得有恃无恐。

    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四十六)夜王(5)

    云出说话间,匕首已经由刺入喉咙一点,就算老鬼此时出手如电地制止她,也终究抵不过她的刀快。

    破釜沉舟,不外如是。

    这一场赌局,她赌的是命,而老鬼,赌的是神器的下落。

    其实云出的话,他们也是半信半疑,可是云出的表现太无畏太理直气壮,加上那晚她确实在唐宫,真真假假之下,他们也不敢逼得太紧。

    老鬼沉吟了半晌,终于阴测测地命令阿妩,“老四,看看那个人还能不能救。”

    阿妩愤愤地应了声,弯腰看了看刚才砸下来的小孩,然后转身回道,“还是活的。”

    云出这才松了口气,喉咙上的刺痛也随之传来,可是手不抖了,比方才更加坚定有力。

    “先给他疗伤,然后,放了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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