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迷糊王妃冷王爷第2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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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身,手一扬,也不知道从何时攥在手心的石头毫不客气地朝南宫羽甩了过来。

    南宫羽偏身闪过,再一看,云出拍拍手,没事人一样朝云殿前方走了去。

    而云殿,也在这个时候,缓缓地拉开了大门。

    南司月与夜嘉一同走了出来,夜嘉还是笑眯眯的,南司月则是一贯的淡漠清冷。

    云出走过来时,是夜嘉率先看到她的——之前一直没怎么注意过这个小丫头的长相,但现在知道她是那个传说中的夜后,夜嘉免不了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

    翠色的小棉袄,翠色的棉布短裙,脖子上是一圈白狐毛小立领,头发松松地挽成一个发髻堆在脑后,五官清秀干净,嘴巴尤其好玩,小小的菱形,眼睛很亮很有神,谈不上多么倾国倾城,但也算一位清秀佳人——却也只当得上清秀两字罢了。

    想起南司月方才的强硬,夜嘉不免坏心思地腹诽了一句:你若是看得见,肯定不会这么宝贝她了。

    换做是他夜嘉,就会觉得这个丫头可有可无。

    只可惜,他从小到大便有一个坏习惯:别人越是宝贝的东西,他越是想得到。

    就算是自己不太喜欢。

    “云出。”他很热情地朝云出打了个招呼,非常熟络地招呼道,“上次在南王府,朕可专门请你来宫里做客了,现在还赏脸不赏脸?

    听到夜嘉的声音,南司月才意识到云出来了,他略略朝云出的方向侧了侧头,神色如常。

    云出快跑了几步,三步化作两步地跑到两人面前,等真正面对着夜嘉时,她放在身体两侧的手重重地握紧,握成了两个紧绷的拳。

    如果拳头有力量,她一定会一言不发地朝夜嘉那张俊美无辜的笑脸挥过去。

    不过,她知道自己不具备这样的力量。

    夜嘉看上去还是如一个不懂事的大孩子,纯美漂亮,满不正经的样子,可能年纪轻轻便能在这个位置上震慑住那么多几朝元老,能让四殿,让这许许多多人死心塌地地听命于他,他当然不会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软弱无力。

    可心里有一股气,几乎要炸破胸膛,让她的手不住颤抖。

    “既然来了,就一起回吧。”似乎察觉到云出的纠结,南司月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将她的拳头握于掌心。

    南司月的手依然冰冷如斯。

    对如今的云出而言,那种冰冷,再也不会让人抗拒,反而有种很清澈很放心的感觉,刹那间,平复她几不可自抑的愤怒。

    “南王!”见云出真好似没听到自己的话,无视着他,与南司月转头就走。夜嘉突然很认真地喊了南司月一声,“这就是你的最终决定?”

    “不是。”南司月顿住脚步,淡淡道,“我并没有资格去决定什么。”

    “你没有资格?”夜嘉一怔,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她何去何从,从来不是我所能决定的,而我的决定,无非是支持她的选择罢了。”南司月的语气还是淡淡,却将夜嘉堵得哑口无言。

    云出在旁边听得真切,根据南宫羽方才的话,她当然能猜到,南司月口中的她,便是自己。

    其实,在南宫羽说到他们在为她谈判时,云出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的。

    他们又不是她的谁,无非是权势暄天,高高在上罢了。

    有什么资格,去决定她的去留?

    纵然,南司月帮了她许多。

    不过,此时,云出释然了。

    43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五十四)市井(6)

    南司月这次的话,夜嘉听明白了。

    他哈哈一笑,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叮嘱南司月道,“南王,女人也不能这样宠的,不然,以后你可就管不了她了。唉,说起来,她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朕实在不该横刀夺爱,但天命难违,这样吧,云出,你说,想留在这里,还是和南王一起回江南?”

    夜嘉问她时,特意着重地加了一句,“如果你选择回江南,此生都不能在踏入京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你知道,朕好歹是个皇帝,被女人抛弃面子该有多惨,面子一丢,人不免就会小气一些。”

    他说得随意,可是听在云出耳里,却是那么明显的威胁。

    也许,看在南司月的面子上,他这次会放过自己,仗着那个玩笑般的南王王妃身份,她可以安然地回到江南,也许,因为南司月的怜爱,她还能安安稳稳,衣食无忧地度完残生。

    不仅是她,夜泉,包子,还有小萝卜都能摆脱现在颠簸无依的生活。

    可是,然后呢?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如何一笔,怎么勾销?!

    “怎么,有决定了吗?南王可是今天下去就起程回江南了。”夜嘉促狭地看着她,追问了一句。

    南司月则默不作声。

    他在等着她的答案。

    但其实,在他心中,未尝不能猜到她的答案。

    ——这样离开京城,离开所有的爱与怨,她岂会甘心?

    可是留在宫里,去完成那个莫名情况的夜后职责,对云出来说,也是决计不现实的。

    果然,云出低下头,想了想,从南司月的掌心里挣了出来,然后,她翩然转身,翡翠色的身影,在这片红瓦白墙中,如初春第一枝绽放的树芽,那么清新而无畏。

    “我……还……会……找……你……的,夜嘉。”她的喉咙嘶哑干涩,一字一句,万分艰难,但却有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倔烈。

    而后,她看也不看夜嘉的反应,面朝南司月,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

    她低低地说,仍然很艰难,可却并不粗噶难听,似乎隐藏了太多未尽的话,沉重而婉约。

    然后,云出扭身,头也不回地往台阶下走去。

    夜嘉愕然片刻,随即好笑地问,“她干什么?”

    “她哪个也没有选择。”南司月静静面向着云出离去的方向,淡淡道,“我会信守承诺,两年不问世事,退隐江南。陛下也请信守承诺,两年不可动云出和她身边之人。南王府与朝廷,仍然井水不犯河水。”

    “自然。”夜嘉眯着眼笑道,“真没想到,你竟然会真的喜欢这个丫头。不过,既然喜欢,干嘛不直接将她带回去?她一个小小平民,难道还能违抗你堂堂南王么?”

    “那是我的事。”南司月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论及另一个问题,“我避世两年,应该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去决一个高下了吧?不过,囚禁南之闲,你做得真的不算明智。他固然自以为是,却是真心为你着想。夜嘉,还请好自为之。”

    “就算我囚禁了他,他也只能站在我这边。”夜嘉不以为意道,“既然六年前有了改天换命的野心,现在,无非是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罢了。”

    “而且,如今天命已不能决定什么,为何还要留下这个祭天司呢?”夜嘉唇角往上一勾,露出一抹狡黠而骄傲的笑容,“你别忘了,当年祭天司的刘红棠,可是说真正的夜王是那个小鬼头呢。”

    她预言了真正的夜王,却因为老南王的一句话,将命理改写,把夜泉之名换成了夜嘉的名字,交给了上一届夜王,并且以妖孽的名义,责令并肩王囚禁自己的亲生子。

    并肩王果然是忠君之人,竟然真的把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囚禁在粤州别院,一囚,便是十二年。

    然而,这所有一切的起因,不过是——老南王与并肩王之间的私仇!是他们的权势之争!

    如果并肩王的儿子上台,就会对南王府造成不可估量的威胁。

    这一场偷梁换柱,瞒天过海,却足足改变了一个王朝的命运。

    十八年后,知道这件事的人,死的死,疯癫的疯癫,失踪的失踪,真相如何,早已经埋在了过往悠悠的岁月里。

    即便是南司月,也不过知道一个大概的轮廓,却不知道具体的。

    六年前,南之闲接手大祭司之职后,同样算出了他母亲当年算出来的命理。

    可他却选择了维护夜嘉。

    只因,卦象上说:真正的夜王,会给王朝带来致命的打击。

    他将摧毁一切。

    然而,十八年前,刘红棠的手中卦象,却并没有这一条。

    天命,也是可以由人力修改的。

    只是,到头来,谁逼着谁走到绝路,已经无从考究了。

    夜嘉此时旧事重提,无非是提醒南司月:这件事,南王府永远脱不了干系!

    南司月默然,一言不发。

    父辈做过的事情,他虽然不需要去为他们承担对错,却必须承担后果。

    “刘红棠还在世上。”末了,他淡若清风地留下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夜嘉脸上的笑容已经尽数敛起,俊美非凡的脸,那么沉着阴鸷,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甚至有股恨意。

    ——十八年前,他也不过才一岁罢了。

    才一岁的棋子,渐渐地摆脱那些人的掌控与摆弄,将自己的一切慢慢地握回自己的手中,又是怎样的艰难运筹,步步惊心!

    不是朕太狠,是你们逼得太紧……

    夜嘉抬手,招来伺在旁边的南宫羽,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派人跟着那个丫头,如果发现她身边的那个少年,务必擒住,不择手段,朕要见尸不见人。”

    夜泉,和朕一样当了十二年棋子,或许,比朕更不幸的小堂弟。

    难道,你真的还活着?

    云出这一路上特别顺畅,没有人阻拦她,也没有人跟踪她。

    夜嘉时真的打算放过她了。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次,她又承了南司月的情。

    云出不怀疑他有这个能力,可她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至少,她从来没有为南司月做过什么,什么也没付出过——他那么强大,那么尊贵,那么无所不能,她什么都为他做不了。

    既然还不了情,那就不要再欠了。

    不过,今天下午,他就要回江南了,回到那个美轮美奂的南王府,继续他高高在上的生活。而她将留在京城,留在最底层的人群里,守住自己的爱与恨,从此天涯两隔。

    想到这里,云出竟然觉得无比怅然。

    昨晚那个意义不明的吻,在额头,悄悄地熨烫着她。

    他对她的好,是他的慈悲。

    她的离开,却是她的自知之明。

    眨眼间,已经出了宫门,重新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无数人在她身边来来往往,循环不息,云出莫名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昨天,在和夜泉他们分离时,还还那样清晰:和夜泉他们一起离开,在江南休养生息,然后伺机重来。

    可现在,即便是夜泉,她也不能再去见了。

    平静度日,她已经肯定,绝对是个笑话:就算生活能平静,她的心会不甘,会永远不平静。

    所以,不能把这份不平静,带给包子他们。

    更何况,此时明里暗里盯着她的人,更不知有多少。

    离了她,他们或许还有一份平安的可能。

    这样一想,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觉得天地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无人可依,无枝可栖,颠沛流离,不知所措。

    ……那就,活着吧。

    姑且,先活着吧,什么都不要想,因为什么都无法去想。

    她抬眼,重新看着从她身边擦过的人群,刚才还模糊的那一张张脸,突然变得无比鲜活清晰,有美有丑,有老有少,有笑容也有哭丧,闲逸的,急色的,快乐的,悲苦的。

    芸芸众生,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酸甜苦辣、不完满但完整的生活。

    她云出,也不过,是芸芸中的一个罢了。

    云出重新打起精神,再次转身,朝圣山的地方,遥遥地笑了笑。

    ——唐三,从现在开始,我要在京城混了。

    你等着我混得风生水起,骗死人不偿命吧!

    44第二卷 京城风云 (一)新年(1)

    年前又连绵不绝地下了几场大雪,当真到大年三十的那天,已经消失了好几天的太阳又破天荒的冒出头来,看来,是个暖和的新年。

    夜都里,花灯已经扎满了街道,卖炮竹腊味的店铺生意出奇地好,城内的积雪已经被早起的人们清扫一空,孩子们舞着小花灯,在大街小巷奔来呼往。

    有几个从城外进来赶集的乡里人见状,不由得感叹道,“京城到底热闹些,看这些花灯,啧啧,真希望我家的婆娘小子也能看到。”

    “咦,你不知道啊,我们村子里也有这样的花灯啊。”另一个人提醒他道,“前几天不是有个公子,说城里太吵,他特意出资在我们村前的稻场上整了一个花灯会,我旁边的小刘小李,还过去帮忙了呢。”

    “呀,那是好事啊,我们赶紧去看看。”说着,他们已经采办好过年要用的酒啊肉啊,还有给婆娘的小玩意儿,一脸喜色地朝村子里走去。

    “……只可惜,今年不能去圣山朝拜了,朝廷还在封山呢。”快到村口时,那人又遗憾道。

    其余的人唏嘘不已。

    抬起头,不远处隐在云烟雾海里的圣山,巍峨静穆,隐隐约约,有几行黑甲兵往来穿梭。

    圣山脚下,有一个年代已久的古老村落,名曰紫罗。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起了一个这么雅致的名字,与村里的僻静贫穷还真不太相称。

    紫罗村自制的花灯会,规模也不见得比京都的小。

    那位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唐五公子,便是看中了紫罗村的僻静,借了紫罗村的宽阔的稻场——就是水稻收获时用来晾晒谷子的地方——又找村长支援了一些人力,出资在这里办了一个盛大的花灯会。

    平心而论,他的花灯比起城里的,更为别致一些。

    没有特别庞大的骨架造型,最大的花灯也不过才一人高,但制作得栩栩如生,鱼虫鸟兽,都扎得生趣盎然,让人盼而忘忧,好像春日提早降临了一般。

    不仅如此,它们的底座也制造得很特别,并不是固定在地上的,而是和孔明灯一样,放了一只粗粗的蜡烛。

    到了下午的时候,花灯都准备好了,村里的来人孩子们扶携而出,绕着场子啧啧地观看,唐五公子正在场内指挥着花灯怎么摆放,见到他们,立刻笑嘻嘻地迎过去道,“大家有什么新年愿望,都可以请周师傅写在花灯上的。”

    周师傅是村里唯一识字的账房。

    大家一听,立刻乐了:不仅能看,还能写上自己的愿望呢。

    老人们立刻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心里话:家人平安啊,儿女和睦啊,老伴身体好啊,母亲长寿啊……

    唐五公子则站在一边,也拿着一支笔,朝那个最大的人形花灯上,认认真真地写了一行字。

    有个略微认识几个字的小孩好奇地跑过去,歪着小脑袋,咬着指头,大声地念道,“三……厄……好……厄,云……”

    唐五公子笑着把他推到一旁,挡住花灯,不给他看。

    终于挨到了晚上,花灯都亮了起来,彩色的纸将灯光也映得五颜六色,一直生活在山里的人,几时见过这样的美景,不由得呼儿唤伴,喜笑颜开的品鉴议论。

    灿烂的花灯,映亮了一张张灿烂的笑容。

    年味浓浓。

    那个斯斯文文的唐五公子似乎也很高兴,看着自己一手扎出来的各色花灯:各式海鱼,鸟兽,仙女,神兽,笑得眉眼弯弯,分外可爱。

    等渐到夜深,老人们都有了困意,除旧迎新之际,唐五公子招呼着一早准备在边的帮手,走到那些花灯前,将底座的粗蜡烛点燃,然后,退到中场。

    热气驱使下,花灯摇摇曳曳地晃了上去,在轻微的北风下,它们一面上升,一面朝北边飞了过去。

    而北方,那嶙峋巍峨的轮廓,正是圣山的方向。

    底下一阵欢呼,人人仰面而望。

    唐五也在其中,小而清秀的脸,裸露在凉如水般的夜色里,他的眼睛很亮很亮,唇角上扬,虽然在笑,却远没有其他人那样喜形于色,眸色被这漫天的孔明灯映得光华璀璨,几乎掩盖了他脸上淡若柳丝的笑意。

    飞在最顶端的花灯,便是他方才执笔的人形花灯。

    花灯侧面,浸过薄薄的宣纸,那行字鲜艳明快,墨汁初干。

    “唐三,我很好。云出。”

    ——大家,我现在,过得很好。

    所以,你们谁也不要担心。

    圣山,唐宫。

    已经被围困了二十天的唐宫,比起往昔,更显得安静沉寂。

    唐宫的子弟们本不爱喧闹,而且,因为久居人世之外,就算是过年,也没有太多助兴的节目。

    一切如常。

    唐三安静地听完弟子们的禀报:山上的粮食存储渐渐告罄,如果夜嘉再这样围下去,唐宫必将不败而降。

    他必须想办法,解除唐宫现在的困境。

    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唯一的使命。

    正想着,守在吊桥边的弟子突然大呼一声,指着半山腰道,“看,那是什么

    ?”

    唐三走了过去,倚着桥柱,静静地看向山下。

    夜风袭来,翻卷着他的蓝发,白衣蹁跹亦舞。

    ——无数花灯,无数华彩,无数美丽与祝福,铺天盖地,袅袅飘来。

    它们把单调的夜色点缀得如此摇曳生姿,美轮美奂。

    就像,那一场,他让老板埋在粤州海滨,却始终未能绽放的,焰火。

    45第二卷 京城风云 (二)新年(2)

    那些花灯终究没能升入唐突,有些飘走了,落在了远远的河川之上。还有一些,被黑甲兵用弓箭射了下来,待看清花灯上写满村民们祈福的语句,他们也没有再追究,甚至相继想起了自己远方的亲友。

    唐宫在经过那短暂的喧嚣与新奇后,再次归于永恒的沉静。

    唐三也离开了桥柱,只是在转身时,遥遥看着那个飘向远方的人形花灯,心中一动,旋即,又是一阵凌厉的刺痛。

    ——围困二十天了,宫内的存粮最多只能撑住十天,他们的处境万分危险。

    放弃唐宫突围,虽然不失为一个方法,可是唐三不想这样做。

    如果离开了唐宫,他的守护就会没有了任何意义。

    ——就算神器已经被那个自称夜氏一族的少年拿走,但唐突本身,也是一件屹立千年的神迹。在它的背后,隐藏了多少故事,多少秘密,他都有义务将其守住。

    蝶变,是唐突历来的镇宫之法,只在新宫主登卫之时,才通过上一届老宫主的口口相传,说给下一代的宫主听。

    然而,他们所说的,也不过是祖上记录下来的理论,真正蝶变之人,千年来,唯三人耳。

    唐宫创始人唐罗,在夜玄大帝登基之后,慨然蝶变,隐居圣山之巅,终生不问世事。

    第二位据说是三百年前的一位宫主,却是因为自己的野心,无奈蝶变后,没多久便全身血管爆裂而亡,至今死因不明。

    第二位,便是唐三了。

    然而,无论他们的动机目的是什么,他们的宿命,只有一个。

    一生一世,守着唐宫,守着这片恍若人间仙境的宫殿,直到生命枯竭的那一天。

    然而,这只是他的宿命罢了,并不是唐宫其他弟子的宿命。

    眼见着时间又过了一天,宫内残存的食物只足够众人维持九天了,唐三开始认真地考虑最开始的决定:遣散众人。

    想办法让他们下山,而他,继续留下。

    可是,整座圣山都被黑甲兵封锁,从半山腰开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山路上更是机关重重,想硬闯,又岂是易事?

    等视线内再也见不到一簇花火,唐三离开了深涧,缓缓地走向喷泉正前方的正殿。

    自从上次那个奇怪的女子出现后,喷泉再也没有水涌出了。

    那个大洞,也早已被唐宫弟子封住了。

    留下一个深深地、干涸的水池。

    还有……水池底部那副绚烂至极的浮雕,与神器发挥威力时,凸现在半空中的图像一样,是一个巨大的女子轮廓,衣裳翩跹,眉目清晰,一颦一笑,栩栩如生,好像近在咫尺,屏息变可闻见她的如兰呼吸。

    这个女子与那晚出现的舞者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不过,唐宫弟子还是叹为观止,将水池内的水垢整理干净,那副浮雕也越加清晰了。

    他们在浮雕里侧,靠近护栏的那一边,看到了女子的名字。

    小小的两个字,用指力刻在女子的裙角的皱褶上,如果不仔细看,估计连雕刻者本身,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多多少少,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

    那个女子的名字,叫做云焰。

    云焰。

    经过喷泉时,唐三的目光轻轻地扫过每个名字的所在,然后,步伐未慢,继续走进了正殿之内。

    唐宫的正殿,是这座宫殿群里最鬼斧神工,美轮美奂的所在。

    外面是整块白玉石雕成,石砖与石砖之间,严丝合缝,浑然天成,进入正殿里,更是满目的仙气袭人,头顶几排温润的夜明珠将大殿照得光明透亮,梁柱是黄玉,地板换成了水晶,墙壁平整如镜,足可照人。

    不过,这样的美景对于唐三来说,只能说司空惯见了,他目不斜视地穿过大殿,穿过廊柱,穿过珊瑚堆砌成的座椅,一直走到正殿的最后面。

    那面夜明珠照耀不到的墙壁前。

    唐三抬起手,将墙壁的一个琉璃灯罩往旁边扭动了一下,墙壁豁然打开。

    唐三慢慢地走了进来,脚踏在地板上,有力而谨慎。他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计算好的,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如有差错,头顶便会落下利刃千柄,每一柄都足够削金断玉,人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上次那个少年,便是穿过这里,一直走到唐宫的祭坛,取得唐宫的神器的。

    这是唐三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所以,他对少年所说的话,也是半信半疑:除了真正的夜氏后人,外人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精巧的机关下全身而退,而且,他还破解得那么迅速。

    不过,有朝一日,他还是要找到那个少年,好好地确认一次。

    至于现在——他带走了神器,也许是一件好事。

    唐三想着,人已经踏过最后一个枢纽,稳稳地停在了唐宫祭台前。

    既是祭台,也就是唐宫历代宫主停灵的地方。

    从唐罗建宫到如今,一共有五十六位宫主停灵于此,他们的尸身火花,以灵坛盛之,再用金箔塑一个‘金身’,这样一个一个地数上去,数到最里面的那一个,便是唐罗。

    唐罗大概是唯一没有焚化真身的‘金身’了。

    他的肉身,仍然用纯金与玉石,完好地保管在金箔之后,便好像一个人披着一层薄薄的金衣,又戴着一个金面具一样,他的容貌依旧如千年前那样完好无缺。

    唐三停在他的面前,久久地凝望着那张清秀温雅的脸:黄金铸的五官柔和而慈悲,黑曜石镶嵌的眼睛显得那么深邃洞悉,好像能穿过这千年的时光,静静地看着这个他一手创建的宫宇。

    “唐宫,可能会毁在我手中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三淡淡地对着雕塑说。

    ‘唐突’恍若听见了一样,光波流转的黑曜石眼眸,安静地凝在唐三身上。

    “我知道,唐宫必然还有其他的出口。我仔细研读过宫内藏着的文献,当年祖师爷你创建它,不是为了自己避世,而是为了保护一群人,一群被为夜玄大帝不容的人。你留下我们为夜氏效命的祖训,也不过是和夜氏的一个交易。用你的臣服,换来他对这群人的宽容,我猜的对不对?”昏暗的祭坛里,唐三站得笔直而坚定,蓝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背后,秀美的五官,与面前的唐罗,竟然有几分相似。

    那种相似,并不是五官轮廓的重合,而是表情,是骨子里透出来的神采。

    “所以,唐宫必然不会是一个绝境之地,祖师爷建造它的时候,就给它留了后路,是也不是?”唐三继续问。

    他的语气充满自信,那么笃定,似乎根本不需要,当然,也不可能等到,唐罗的肯定。

    “那么,它在哪里?唐宫最后的退路,在哪里?”唐三走前一步,几乎与唐罗的金身挨到了一起。

    唐罗还是这样静静地矗立着,眸光晶莹而冰凉。

    “我会找到的,等他们都走了后,我就砍断那个吊桥,从此以后,唐宫便真的不再过问世事了。”唐三往后趋行数步,朝唐罗恭敬而自矜地欠了欠身,然后转身离去。

    祭坛静静无声。

    唐五当晚被热情的村民留了下来,紫罗村不大,里面的居民也不过寥寥几户,唐五则住在村长家里,那村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早年丧妻,有一子一女,女儿和唐五岁数相当,今年十七岁。

    年长三岁的儿子则在京城护卫队当差。

    今天时大年夜,京城安全尤其重要,防卫也比往日多了几些。所以他儿子今天没有回来,大概正在城楼前巡视呢。

    唐五便睡在他儿子的房里,小山村的夜,寂静而安详,可大概是太静了。唐五,也就是做男装打扮的云出,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睡到黎明时分,村里突然一阵喧哗,村长慌慌张张地冲进房门,匍一进来,便扯着云出的胳膊,把她往外面拉去。

    “快,快,山上起火了!”

    46第二卷 京城风云 (三)新年(3)

    虽然冬日天干物燥,确实很容易起火,但山上刚落了那几场雪,树上积雪未化尽,照理说,不应该那么容易烧燃的,而且,还是如此突兀炽烈的大火。

    云出只愣了一会,便觉出此事的不同寻常来。

    她也不需要村长的拉扯了,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地朝圣山跑了去。

    待出去后,才发现,几乎满村的人都聚到了村口,正仰头看着山上的大火,纷纷指指点点。

    真的是大火。

    烈烈的火,从圣山的半山腰,一直蔓延到山顶,将本来阴沉的天幕,照得彤红如白昼。

    火焰如远古的妖魔,吐着舌头,又钻进最顶端那云深雾霭处,也不知道唐宫又会如何?

    其实,南宫羽不是没想过用火攻的,但考虑到圣山的地形,纵然整座山都燃烧了,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唐宫。

    可是,今日的火,起得莫名其妙,似乎,似乎是从唐宫那边传过来的。

    山上的黑甲兵要么烧得凄惨不堪,要么,已经退到了山下,将圣山团团围住,阻止前来看热闹的村民。

    云出也是看热闹人群中的一员。

    她和众人一道站在离黑甲兵十步远的临时栅栏外,看着面前这场惊心动魄的焚山大火,如何摧枯拉朽地,将原本茂盛浓密的山景变成荒原。

    枯木烧尽后的残渣雪片似纷纷落了下来,很快,便在他们旁边落下了厚厚一层炉灰。那些村民见一时半刻看不出什么结果,新年换的新衣服又被灰尘了,议论了一番,又返回村里继续睡觉了,唯有云出,站在人群中仔仔细细地逡巡了半天,终于抓到一个人的袖子,低声问,“地道在哪?”

    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特别是记人。

    那个人,虽然当初只是寥寥几句,看了不足三眼,但云出还是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他来。

    正是上次她来唐宫之时,那个告诉她有另外上山密道的南王府中人。

    云出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他,包括在紫罗村举办花灯会,也是为了引他出来——根据上次的种种迹象,她绝对能肯定,这个人不是突然出现在山脚下的临时棋子,因为其他村民的表现分明是与他熟识的,而且,一条地道,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只能说,他本来就是南王府安在圣山旁边的暗桩。

    圣山离奇大火,他一定会出来看情况,这才让云出有机会,在圣山旁边十几个村庄里,将他给揪出来。

    那人听到云出的声音,本是一惊,下意识地想反手制住她,不过,刚一侧身,便瞧见了她隐在黑发间的绿宝石耳环。

    然后,他认出了云出。

    虽然做了男装打扮,但云出并没有易容,那张清秀的小脸还一如往昔。

    “王妃。”他悄悄地垂下手,恭敬地向她请了请安。

    云出愣了愣,但也没有辩解,只是将刚才的问题重复问了一遍,“地道在哪?”

    圣山大火,她有充分理由相信:唐宫必定是出事了。

    所以,她要上去看看。

    “地道的位置虽然能告诉王妃,但属下建议,王妃此时不要贸然上山。”那人的态度很是诚恳,抬手示意了一下,将云出带到旁边人烟稀少的地方,继续道,“这场大火起得非常奇怪,属下可以肯定,并不是朝廷这边的人所为,那只剩下两个原因,要么是天灾,要死是唐宫之人死而后生的决策——无论是哪个原因导致,此时山顶都不甚安全。而且,这么大的火,地道是否还完好无缺,属下也不能打包票。”

    “这个我心里有数,你只需要告诉我地道的位置就行了。”云出还是坚持。

    那人还是如上次一样,说完自己该说的,也不啰嗦,稍一犹豫,便画了一张简易的图,交给了她,又叮嘱了一些常见问题的解决之法:譬如,如果地道有坍塌,如果地道里空气缺乏,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等等等等。

    他细致而又不媚俗地一一讲明了,而后拱拱手,收尾道,“王妃请多保重,就算不为自己,也算为了王爷,珍重。”

    云出眨眨眼:为什么是为了南司月?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那人转身离开之时,拉住那个人的胳膊,然后,鼻子一皱,眼睛完成月牙,笑眯眯地说:“新年快乐。”

    现在已过了午夜,新的一年已经来了,在他们面前的,又是一段新的开始。

    那人微微一怔,然后,也微笑着回了一句‘新年快乐’,而后,转过身,随着那些正在陆续退走的村民,离开现场。

    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云出站在原地,等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流里,弯腰将长衫的下摆捋了起来,打了一个结,又用布带绑住宽大的袖口,猫着腰,悄悄地绕过忙得晕头转向的黑甲兵,按照地图的索引,朝后山潜了去。

    山腰虽然已经烧得热火朝天,山脚,却依旧清风冷月,除了偶然掉落的残灰断木,丛林茂密,悄无声息。

    黑甲兵从山上撤下来后,便聚在山前,负责圣山之事总统筹的南宫羽他们正在宫内陪着夜嘉大宴众臣,事发突然,他们也还没有赶过来,所以,云出一直走到地道的入口,也没有遇到一个阻拦的士兵,非常顺利。

    地道入口,被藏在一块巨石下。如果没有那人地图说明,寻常人还确实很难发现。

    云出也来不及观察,低着头,跳了下去。

    匍一进去,一股闷热的潮气便迎面扑来,把她呛得不轻。

    47第二卷 京城风云 (四)新年(4)

    地道果然如那人所说的一样,闷热难过,渐往伸出,渐觉得呼吸困难,这样的寒冬腊月,也能汗透衣衫,人呢好像在热炕上似的。

    云出知道自己已经到火势浓烈的地方,不由得屏息,侧耳倾听地面上的声响,只是在那皮拉啪啦的燃烧声传到地底,也不过是一些沉闷的撞击罢了。

    她索性什么都不管,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偶尔有坍塌的地方,云出便按照那人交给她的方法,将地道稍微清理一下,好在,那大火虽烈,对地底确实没什么太大破坏。

    她就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终于看到了地图上标明的出口,云出呼了一口气,推开头顶的门闸——铁制的门闸上兀自铺着一层厚厚的泥灰,云出只稍微动了动,泥灰便簌簌落下,云出连着咳嗽了好几声,等真正出来的时候,脸上,头发上,衣服上,都是灰蒙蒙的一片,除了那双眼睛还眨巴眨巴,其他地方,几乎能与周围的景致浑然一体了。

    她又咳嗽了好久,等喘过气来,环顾四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圣山之顶。

    之前见过的那个吊桥正遥遥在望。

    也是因为眼前的一切,云出才越发肯定:这场大火,确实是从唐宫出来的。

    山顶原先还有许多落尽树叶的枯树茅草,如今,也已经成为了彻底的平地。火势满满地朝山下蔓延,山顶却没有一簇火焰,只因为,能燃烧的东西,都已经成了灰烬。

    云出踩在厚厚的火灰上,尚有余热的火灰熨烫着她的脚,灰尘扑鼻,地上残留着烧焦的枯木,踢一脚,便成了粉末,满目苍夷。

    云出并没有在这里久留,一面嘶嘶地躲开余烬,一面往吊桥那边飞快地跑了去。

    等真正到了吊桥那边,云出见到对面的景致,立刻吓了一跳。

    唐宫也似拢在烈火之中,烟雾弥漫上,火焰蒸腾,如一条条向天空吐信的蟒蛇,然后,这些都不是让云出觉得骇然的事情,真正让她吃惊的,是吊桥。

    吊桥也在燃烧。那用百炼钢精和万年楠木制成的吊桥,纵经过千年岁月洗礼依然坚固如昨的吊桥,竟然,在燃烧!

    楠木噼噼啪啪,树脂的香味几乎可将呛人的烟灰掩盖,它们显然是坚固的,所以没有想其他树木一样,一点则燃,但越来越浓的树脂香,也彰显了它们的脆弱——在坚固的树木,也不过是树木罢了。

    被烧断,只是早晚的问题。

    云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切,然后,她的眼角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吊桥对岸,一手拿着冰寒长剑,剑芒名耀,几可与这场大火互争光芒,另一只手,则扶着白玉雕成的瞧住,火风扫来,卷起他的缕缕长发,映着后面的火红,更觉得蓝得诡异而妖媚。

    然后,他举起剑,高高的举起,剑身的光芒更盛,像灌注了天地间最不可抵御的力道,眼见着,就要朝那两根已经烧红的铁链挥下来。

    “不要——”云出想也不想,冲着对爱大声地嘶喊了一句。

    她的喉咙不过刚刚痊愈,这一声厉喊,几乎让她旧伤迸发,连这句从口中出来的话,也似沾了血。

    唐三淡淡地瞟向她。

    隔得太远,烟雾太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云出想也未想,也来不及深想,她一纵身,跳到了那个冒着火焰的吊桥上。

    ——好在,刚才钻进地道前料到会走火路,她随身带着的披风是淋了水,能够稍微防点火的,鞋子也是前几天刚刚找铁匠订好的牛皮铁底鞋,非常厚实。

    她刚跳到桥上时,还不觉得烫,等跑到中途,只觉得全身上下哪哪都烫。

    鼻子里还有头发烧焦的味道。

    大概处于求生的本能,云出的速度达到了全所未有的快捷,几乎是足不沾尘,连蹦带跳地跑向对岸。

    还好,还好唐三果然顿住了,没有砍下去。

    等云出一口气冲了过去,还没缓过气说一句半言,那柄寒光四溢的长剑,已经在空中划了一个极美丽的弧线,带着七彩眩光,截然地击在那两条支撑吊桥长达千年的铁链上。

    尾音如同龙啸,震耳欲聋,云出的耳朵里,脑子里,全是‘嗡嗡嗡嗡’的回鸣,几欲失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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