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王妃冷王爷第42部分阅读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若琉璃的眼睛,刚好迎上了云出的目光。
“看你笑的那么开心,在想什么坏主意呢?”对上他的眼,云出心中莫名地一慌,干咳一声,咋咋呼呼地问。
“我爱你。”他轻声说。
“啊?”
云出眨眼,那一刻的风突然变得很大很大,呜呜咽咽声不绝于耳。她不太确信自己有没有听清楚,也不太确定,此时,是不是一个太过真实的幻象。
南司月抿嘴微笑,不再多说。
“云出?”正在他们走下平台,就要原路折回时,御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诧异地看着他们,“你们要走了吗?”
“是啊。”云出见只有御钰一个人,心中稍安,笑眯眯地迎上去道,“我们突然不想治病了,所以想早点离开。”
“可你们已经在神庙呆了一天了……”御钰为难地看着天边慢慢升起的晚霞,提醒她道,“按照你们与母亲说好的协议,无论你们还想不想治病,只要来到神庙,就必须履行承诺——再说,就算你们要走,也应该先和我母亲打招呼才行。母亲已经设宴,说要见两位呢。”
云出想了想,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话来驳倒御钰,她转头探寻地看着南司月,南司月倒没有像方才一样畏惧着神庙了,他点头,淡淡道,“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言外之意,便是同意去见那位女长老了。
云出听他首肯,心里也是欣喜的。
私心里,她也希望南司月能够恢复视力,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啦。
御钰松了口气,很坦白地笑道,“你们肯合作最好,我不太习惯强迫人的,可母亲说,一定要将你们带过去——不过,云出,你不用太担心,等一会儿,你就说自己是草植和老师的朋友,她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也不会太难为你们的。”
“哎,说起来,草植那个小屁孩……咳咳,他是你们族的什么大人物吗?”云出巴巴地问。
这个问题,她已经好奇很久了。
御钰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听云出这样问,他很自然地回答道,“他是我弟弟。”
“啊,不会吧。”
云出吃了一惊。
那个女长老是御钰的母亲已经够吃惊了,却没想到,草植也是他的弟弟!
可那几日从京城到江南的路上,看他们相处,一点都不像兄弟啊。
相比之下,御钰倒像是草植的男保姆加随身保镖。
“同母异父啊。”御钰无所谓道,“我母亲有很多丈夫的,我的父亲职位很低,可草植的父亲却是个大人物呢,所以草植是下一届族长。”说完,御钰伸手挠了挠头,有点担忧地说,“可惜他有点不愿当那个族长,让母亲很忧心。”
云出的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蛮族,还,还——还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南司月闻言,也觉得有点吃惊,好在,他涵养好,不像云出,什么都写在脸上。
“那,那你母亲一共有几个丈夫?他们之间不吃醋吗?都住在一个屋里?”之前在神庙的经历,立刻被某人扔到了爪哇国,云出兴致高昂,两眼冒星星,一副将八卦进行到底的模样。
御钰的涵养也甚好,所以,还能笑呵呵地,对她一一解答,不厌其烦。
南司月没有去关注这个问题,只是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很远,他才缓缓地转过头,遥遥地,朝看不见的后方,‘凝望’了许久。
方才,那么清晰的记忆,真的只是神庙的幻象吗?
不过,都无所谓了,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只要她是真的,便已足够。
129第三卷 烟雨江南 (三十八)身世(1)
他们随御珏走了没多久,远远便看见一个山寨,称之为山寨可能寒碜了一点,但那里的房子都是依树而建,上面搭放着巨大的树叶或者茅草,没有人工的砖石,虽然点缀了各种野花和漂亮的卵石,看着还是觉得简陋。
总觉得不安全。
云出吐吐舌,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好歹生在夜氏王朝,在粤州的日子再凄苦,至少有瓦遮头。
可再看看御珏,笑嘻嘻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住在这里很苦。
正想着呢,御珏已经止了步,转头对云出说,“你们呢先在这里等等,我陷进去看看他们准备好了没有。”
云出颔首。
他们面前围着一个用荆棘编成的栅栏,栅栏足有一个半人高,更像围墙一样,挡住了里面的景色。
御珏就是让他们等在栅栏外,想必,这里面便是宴会的地方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摸样。
等御珏进去后,云出有点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周围,栅栏外只有伶仃几个‘树屋’,远远有几个蛮族人拿着长矛笔直地站立着,应该是守卫吧,更远的地方,则有一个相对较矮的栅栏,隐约能听见野兽的嚎叫,也不知道是老虎还是什么,反正让人听着心底发寒。
听说,在王朝与蛮族几次争斗中,这些凶猛的野兽也曾被蛮族人派上过用场,特别是足有两人高的黑熊,十几个黑甲兵都敌不过。
“云出。”云出还在琢磨着矮栅栏后都有些什么凶猛的动物,南司月突然唤了她一声。
云出赶紧回头,探寻地问,“怎么?”
“这场宴会可能没有多少善意。”南司月轻声提醒道,“虽然之前起过誓,他们不至于为难我们,但两族之间的仇恨已深,他们绝对谈不上善待,如果等下,万一有什么状况,你要信任我。”
“我什么时候不信任你了?”云出嘟着嘴反驳了一句。
“我是说——就算我有危险时,我让你走,你也必须走。”南司月闻言一哂,很耐心地强调,“不要逞强。”
他太了解云出了,若是不提前说清楚,他终究放心不下
这个地方,是他将她带来的,就断不会让她处于危险之中。
“好。”云出破天荒地没跟他争,而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斜眼瞧着他,笑眯眯道,“那你也要信任我,如果我有什么事情,你也别管,我让你走你就走。”
“那怎么可以。”南司月皱眉,很自然地否决掉。
“是啊,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云出嘟着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也不管南司月能不能看见,反正,她心里是过瘾了,“不要以为你自己真的很厉害,对于蛮族,我们谁都不了解,等下就见机行事吧,你放心,我曾经只身闯过土匪窝,那些土匪穷凶极恶,完全不讲理的,你看看,我不照样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云出的话音刚落,御珏已经打开了荆棘做的大门,含笑道,“两位久候了,请进吧。”
“谢了。”云出笑着答完,已经一马当先地走了进去。
等她站到了栅栏里面时,立刻惊呆了: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型的聚会,最多有御珏的母亲啦,还有一些蛮族侍卫或者管事的长老,没想到排场竟这般大。
栅栏内别有一番天地,比起昊天殿的广场并不小多少,看得出来,这是人工辟出来的一块空地,植被全部清理干净,用泥土填得平平整整,又压实了,像铺上了地砖一样。现在,空地已经摆放了许多木制的小桌子,它们围城一个大大的圆,至少一百多人靠着桌子盘腿坐着,圆心处,搭着四个支架,正用火在烈烈地烤着什么,闻香气,似乎是牛肉……野牛肉?
篝火旁边,还摆着一个足能够容纳三个人的大缸,云出现实一眼看到火,再一眼看到大缸,又瞧着各人的桌上都摆着小而锋利的匕首,立刻惊悚地想:该不会想把她和南司月煮着吃了吧?
外界传言,蛮族人也存有吃人肉的习惯。
……吃了也好,省掉安葬钱。
她又下意识地自我安慰了一句,然后,自个儿都忍不住鄙视自个儿了。
都生死关头了,怎么还想着省钱。
“母亲是真的很欢迎你们呢,看,不仅召集大家一起来迎接你们,还把酒坛就打开了。”御珏在旁边笑着介绍道。
酒坛?
云出吊起的一颗心,这才悠悠荡荡地放了下来,空气里也似乎有了些许酒香,但并不浓烈——可想而知,这酒的味道只怕也不咋地。
不过,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没打算吃掉她。
“对了,你母亲是哪位?”云出的目光绕着场逡巡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半老徐娘。
场内的大多数男子,当然,也有少数女子,那些女孩的长相也很深刻,凹眼浓眉,面色都谈不上白皙,但细腻健康,亦堪称漂亮,极有风情。只是,她们既没有御珏所说的惊世美貌,年龄也显得太轻了,似乎不太可能是那个声音的主人。
“云姑娘,你可以将头转过来,让我看看嘛?”御珏还没来得及回答,云出的旁边突然想起了那个声音。
低沉,磁性,魅惑的女声。
云出赶紧转过头去,然后,便见到了她。
第一反应便是:御珏果然没有撒谎。
面前的女子,绝对衬得上蛮族第一美人的称号。
她也是一般的深刻五官,但并不粗糙,大到轮廓,小到鼻尖上的容貌,都似天神精雕细琢出来的产物,尤其是皮肤,那么细腻光滑,好像岁月在她身上完全没有作用。
她只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麻衣,斜斜地露出浑圆的肩膀,与同色的灰白抹胸,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发鬓间闲闲地插着一支野草,如大自然般浑然天成,又让人错不开眼。
云出第一次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她竟是御珏的母亲!
说她是御珏的妹妹,云出也信!
难怪……难怪她能嫁四个丈夫……若非如此,实在不足以让蛮族长治久安啊,不然,那些人为她争风吃醋,岂非就内乱了?
念及此,云出又无端端地想起南司月的母亲,当年,若是她同时嫁给了并肩王与老南王,那夜嘉与夜泉的悲剧,岂非就不存在了?
这个假设,让她自个儿都觉得好笑,不过,嘴唇刚刚翘起了,又赶紧压了下去。
“长老。”她毕恭毕敬地朝女子行了礼,心里却觉得别扭:长老这个职称,实在唐突了她的美貌。
“你说你叫云出?”长老微微点了点头,盯着她的脸问。
之前见到云出时,她一直蒙着眼,所以,竟没看清楚她的长相。
此时终于看清楚,长老的脸色有些微变,“为什么名字里有一个云字?”
“因为我爹姓云呗。”云出很自然地回答,挠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大概是姓云……”
单单只凭一枚玉佩,确实不能确定什么。
长老默然了一会,突然转开了话题,“南公子,你们今日在神庙,可有什么收获?”
“没呢。”云出沮丧地回答道。
“有。”南司月却轻轻地打断她,微笑道,“其它收获。”
云出愣了愣,突然想起下午的迷乱,脸刹那红了,嗫嚅了一会,然后小兽一样瞪了他一眼。
南司月只作不知,依旧笑得优雅而从容,“长老此番宴请我们,只是把酒言欢,还是,另有所图?倘若是另有所图,不如大家摊开来说,各自省事。”
他很直接。
女长老听了却不生气,她笑了笑,反而赞叹了一句,“好,你不像其他王朝中人那样忸怩做作,说起来,你们两个,是几百年来第一个进入神庙的王朝人,老实说,我没想过你们会活着回来。”
“为什么?”云出吃惊地问。
虽然他们在神庙里看见了许多奇怪的幻象,但并不致命啊,与生死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本族人,也并非人人都进去,如果太过贸然,便会遭受神灵的诅咒,或者疯癫或者自残,所以,我们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两个能安然无恙地出来?”女长老微微地眯起眼,视线终于从云出的脸,转到了南司月身上,“难道,是因为你那个奇怪的病?”
“或许吧。”南司月不置可否,淡淡地将这个话题绕了过去,“那长老的这场宴会,是为了庆祝我们尚能生还?如此,多谢了。”
说完,他潇洒地走到圆场中间,从容地问,“请问,哪里是我们的座位?”
130第三卷 烟雨江南 (三十九)身世(2)
南司月的表现显然让长老有点侧目,她有重重地看了南司月一眼,目光中已有激赏。
“哦,你们坐这儿。”御珏赶紧走过来,将云出他们带到了靠前的两张桌子边,然后毕恭毕敬地走到她母亲身后,站得笔直。
女长老也入座在最前面的一张桌子后,坐在她旁边的,还有一个男子,态度威严,气度伟岸眉目依稀与草植有八九分相似,看样子,他便是草植的父亲吧。
也是现任的族长。
等南司月做好后,他扭头,向南司月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出了那些蛇,你们王朝中人,还准备了什么来对付我们?”
一开口,便是剑拔弩张。
南司月神色淡淡,“那你们圈养的猛兽,总不是当宠物吧?大家各有所备,也不过是放着不时之需而已。”
族长哽住。
云出在旁听了一会,突然插嘴道,“哎,你们这里应该有野生蜂蜜吗?”
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冷不丁地说这个。
“其实,在烤肉的时候,刷点蜂蜜,会很好吃呢。”云出笑眯眯道,“草植就经常吃得很香。”
“草植?”
“她便是御珏上次救过的王朝女子。”长老显然是知道来龙去脉的,闻言,俯身在族长耳边低语道。
族长点头,神色间的敌意比刚才淡了一些,“我让他们拿一些蜂蜜来,且试一试。草植最近可好?”
“好。”云出笑眯眯地点头,“又懂事又乖巧。”
心里却暗暗地腹诽:那个别扭的小孩……
大概是有了儿子这个因素,族长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可对南司月,还是一副十分警戒的模样。
等不多会,便有人拿着一小盘野生蜂蜜过来,云出跃进场内,拿着刷子,很细心地在那几头已经烤得吱吱冒油的牛身上刷着,她的动作娴熟老道,那蜂蜜一刷上去,香气便立刻浓郁了,惹人垂涎。
“如果请长老再含一口酒喷上去,味道就更鲜美了。”等刷完蜂蜜,云出又笑眯眯地建议道。
加一点就,肉香会出来的更彻底。
而且,如果那口酒是美人含过的,只怕在场的男人女人,都会趋之若鹜吧。
她一向不按常理,这个建议,更是赤裸裸的恭维啊。
场内却是一阵轻笑声,显然,无人异议。
长老愣了愣,然后会意地微微一笑,正想走入场内,突然从旁侧走出一个壮实的蛮族人,将一个小布包交到了长老的手上。
长老将布包一抖,随着一个情敌的‘啪啦’声。
玉媚晶莹翠绿的玉佩,就这样落到了地上。
云出眼见,一低头便瞧清楚了,她不由得大惊,“怎么是我的?!”
那枚玉佩,正是她交到老师手中,忘记拿回来的、母亲的遗物。
那一边,长老已经弯下腰,将玉佩缓缓地捡起来,置于手心。
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漂亮的,深邃的眼睛,变得更加阴沉暗黑,如潮水翻涌。
“来人,将这个女孩抓起来。”她沉声,缓缓地吩咐道。
云出愕然。
御珏跨前一步,正要说话,却被长老用目光瞪了回去。
南司月也没料到这个变故,此时站起身,朗声问,“敢问长老为何要抓她?”
刚才全场还喜气盈盈,敌意渐渐没起初那么浓烈呢。
她就算想发难,也该寻一个因由,怎么会如此突然?
“南公子,这位姑娘是你的什么人?”长老并不回答,只是转过身,很诚恳地问。
云出怔住,眨眼望向南司月,虽然这确实是个事实,可此时从他口中听来,却有种别样的感觉,让她觉得温馨。
“如果我告诉你,这位姑娘的身份及其低下,即便是蛮族,也不可能见容这么低劣的出身,你还会这样回答吗?”长老望着南司月,低声道,“她便是我们找了十几年的祭品,我们从不用生人来作为神的祭品。除非那个人真的不该生在这个世上。这位姑娘,我是的一个婢女,勾搭上神庙使者后,生的孽种。那位使者,叫做随云。在他成为使者的那一天,族长赠给他一枚玉佩,便是这一枚。”顿了顿,长老继续道,“在我们蛮族,神庙使者是不能有私欲,更不能绳子的,便如你们的大祭司一样,如果他破戒,便会受到神灵的诅咒,他的后代,也是天下最低贱最不洁之物。更何况,她的母亲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是为我洗足的婢女。”
云出站在圆场中间,呆呆地听着长老的这一番话,竟似完全呆住。
她的父亲,叫做随云?并不姓云?还是一位神族使者?像御珏那样的?
她的母亲,是个婢女?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只可惜,她没能继承随云的容貌,倒与我那个婢女长得七八分相似。”长老似惋惜地扫了她一眼,齿间幽幽地叹道,“普通得很。”
云出让然只是眨眼这唯一的动作,她没有分辨,只是很安静地站在原地,消化着这乍然的道的消息。
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
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突然间,老爹老娘的底细都被人翻出来了,她终于不是天生地养的孤儿一只了,也有祖宗也有族人了,可心里,为什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对于这样低贱的一个女子,南公子,可还是一样?”长老重新问南司月。
“自然一样。”南司月却好像根本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他轻轻绕过桌子,笔直地走向云出,风轻云淡,“她是什么身世,也不妨碍她是云出,既是云出,当然是我的娘子。”
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还要他解释这么多遍?
麻烦。
131第三卷 烟雨江南 (四十)身世(3)
长老闻言倒有点吃惊,随即微微一笑,“南公子倒与其它王朝人不同。”
南司月没搭理她,只是慢慢地走到云出面前,低声问,“还好吧?”
任由她云出的神经如何大条,乍一听到这个信息,也不可能做到若无其事。
在她心里,当她的生活真的太过艰难时,何尝没有幻想过,自己的父亲其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有一天会风风观光地来接她,给她很多很多好东西,让她不要再这么辛苦。
虽然,那些奢望最后都被她一笑置之,可它毕竟温暖过她。
现在,连最后的微渺的希望都没有了。
她不仅是个蛮族人,还是蛮族中最低贱的?
真正好笑。
可即便如此,在南司月问她,‘还好吧’的时候,她还能仰起脸,微笑如灿阳,“还好。”
御珏字啊旁边瞧着,下意识地向她走了一步,想说点什么,又被长老用目光瞪了回去。
“谢谢你告诉我,我的身世。”云出低下头,将手中装蜂蜜的盘子小心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然后,微笑着走上前,站爱南司月身边,望着长老,依旧是笑眯眯的脸,“现在,能不能将那枚玉佩还给我了?说起来,我爹的名字还是蛮好听的。”
随云,这个名字确实挺不错。
只是,这个名字却是挺不错。
只是,难道他以后也要改姓随?
随出?
算了,还是叫云出吧。
云出的脑子里哗啦哗啦,已经转过无数念头,可心里挺平静,除了小小的幻想被打破后,就没什么其他变化了。
“对了,他还在吗?”她又问。
那个叫做随云的爹爹,还在人世么?
“事发之后,他已经被烧死,那个婢女当时怀着你,偷偷地跑了出去,躲过了刑责。”一直在旁边没怎么做声的族长森冷地开口道,“你如今既已经送上了门,便替你的母亲还了当年的刑责吧。”
“你们要烧死我吗?”云出眨眼,觉得这件事也太荒谬了。
不就是一块玉佩吗,不就是爹娘的身份有点奇怪吗,他们刚刚还有说有笑,还打算共同分享那几头烤得金黄烹香的牛呢,怎么眨眼间,又要烧死她?
无冤无仇的。
“那个……你还是先把玉佩还给我吧,我不想跟你们扯这么多。”云出很认真地将手伸到长老面前,一脸的倔强。
长老却没有将玉佩还给她的意思,反而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她,那种冰冷的感觉,便好像她们之间有宿仇一样。
云出就想不通了,大家没见几次面,至于这样苦大仇深吗?
“来人,将这个不洁之人扣下来,先给神灵。”她吩咐左右,御珏在旁边瞧着,几次欲言又止。
“蛮夷果然是蛮夷。云出,我们走吧。”不等蛮族人有所行动,南司月突然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句,紫袍微扬,他已经握住她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去。
脚步从容优雅,亦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与威严,在最初的时候,让蛮族人都愣在了当场,以至于不敢上前拦住他。
云出虽然被他拉着,脚步虚浮地跟在后面,可脑子里却很奇怪地回响着南司月方才的话。
蛮夷果然是蛮夷……
她现在,貌似也是一个蛮夷了吧?
云出几乎想擦擦额头的黑线,然后再提醒南司月:喂,你刚才好像连我一起给骂进去了吧……
不过,这个时候扯这个问题显然不合适,因为,在他们刚刚走过第二头烤牛的位置的时候,那些后知后觉的蛮族人,已经伸臂将他们拦了下来。
“南公子何必急着走?云出并不受神灵庇佑,所以,对她的合约便可不用履行,可南公子的合约却依然生效,这里都是我族的地方,就算南公子有飞天遁地之术,只怕也走不了,不如大家坐下来,继续吃肉饮酒,好好地聊一聊?”长老醇厚悦耳的声音,自他们的身后缓缓传来。
云出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挺爽利地应了声,道,“对嘛,反正也走不了,我们照样吃肉喝酒,该干嘛就干嘛,我说长老啊,你当年不会也看中了我爹吧……”
原谅她,她想象力太丰富。
长老脸色微变,还未发话,南司月的手臂一用力,已经将那个身子扭成麻花的云出扯了过去,他的声音平淡而低沉,几乎有点颐指气使,不容她抗拒,“云出,跟我走。”
她那点小伎俩,怎么瞒得住他?
她是情知这样冲出去凶多吉少,所以才想插科打诨,想去束手就擒。
他怎能允许。
声音未落,南司月已经出手,紫袍被真气鼓胀,猎猎若风帆,黑色的长发抚着他此刻阴冷如罗刹的脸,竟让人生出些许冰寒的惧意。
云出几乎看不见他是怎么出手的,反正刚才还挡在前面的四五个蛮族人突然都飞了出去,接着,她的腰一紧,人一已经到了半空中,再落下时,已经到了栅栏之外。
栅栏里面,那百来人全部炸开了锅,纷纷拿起手中的匕首,涌了出来。
南司月对路况不熟,低头匆忙地问此事搂在自己怀中的人,“还记得神庙的方向吗?”
“记得。”云出点头,随意诧异,“我们要回那里吗?”
“不回哪里,只怕要被他们困死在丛林里了。”南司月简短地解释道,“我对这里不熟。”
言外之意就是,他就算有通天遁地的本领,都无法从这里全身而退。
所以,只能先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暂避一下。
而眼下,最好的选择,便是神庙了——长老不也说过,即便是蛮族人,也不可轻易出入那里的吗?
132第三卷 烟雨江南 (四十一)围困(1)
可即便他们想走,只怕,也并不容易,那些已经追过来的蛮族人且不算远远的矮栅栏已经被人打开,几头黑熊抖了抖全身的倒毛,正朝这边走了来。
云出看得心惊,就算南司月的武功再深不可测,可他连日劳累,在神庙时的状态就不算太好,此时哪里应付得了这么多人啊熊啊的。
云出顿时懊恼:自己当初怎么不更努力点,多学点高深武艺,也不至于每次当别人的累赘了吗?
南司月的手仍然放在她的腰侧,脸上的表情亦越加冰寒,那种森冷的杀气,连云出都感觉得到。
他是一定要突围而出的,不惜代价。
这个情景,无端端地,让她想起那次在粤州海边,自己与唐三被老鬼追堵的时候。云出心中不由大恸,手艺抓,紧紧地揪住了南司月的袖子,她仰头,坚定地叮嘱道,“先不要妄动,等我一会!”
说完,她挣脱南司月的手臂,折身往回跑去。
南司月愣了愣,并没有追上去,只是停在原地,谨慎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云出的突然折返,显然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些人本来已经追了出去,此时大多挡在了南司月的前面,不许他们逃走,身后通向宴会会场的道路却伶仃数人。
云出武艺不好,胜在体力好,反应敏捷,不必那些蛮族人差,只见她左突右闪,竟然真让她冲进了宴会会场。
宴会会场内,留下的人也不多。御珏是其中一个人,见到云出,御珏吃了一惊,他从前面冲了过来,似乎想去擒住云出,却也顺便地挡住了别人的来路。
云出初时一怔,可一见到御珏的眼神,她心领神会,装作迎着御珏冲上去的模样,到了中途,小腰儿一扭,竟冲到了那个装酒的大缸前。
然后,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恨不得以后一年的气力都透支,恨恨地。不顾一切地,撞了上去。
这一撞,那酒坛却是是倒了,只是,她也眼冒金星,差不多要休克了。
“对不起了,御珏。”她大声地朝御珏喊了一句,然后,掏出火折子,擦燃,扔了过去。
火顺着流淌的酒液,呼啦一下燃了过去。
这里的一切都是木头所制,而且,刚刚经过了一个严寒的冬天,木材都很干燥。
至于酒液,当然不会像圣山那次的黑晶水一样,逢水不熄,但捣捣乱,吓跑那些熊啊野兽的,还是可以的。
御珏听到她的喊声,望着眼前窜起的大火,在火光后冲着她微微一笑。
笑容依旧灿烂纯洁,牙齿整齐干净。
云出心中一暖,也回了一笑,然后捂着刚才不小心撞痛的额头,又重新跑回到南司月身边。
身后的火势很快蔓延开来,蛮族人都急着去救火,至于那些刚刚放出来的猛禽猛兽,则被火光弄得焦躁不安,在哪里嘶吼徘徊。
御珏不得不过去安抚,他轻轻地嘘着气,等黑熊们不再烦躁了,他才转过头,望着远处、南司月与云出渐渐不见的身影。
难怪上次见面的时候,觉得她长得那么像小时候母亲房里的那个婢女。
果然——
是他的上任使者,随云的女儿啊。
云出与南司月重新跑回了神庙,身后的人救火都来不及,也不挡着他们了,更何况,他们也坚信着南司月出不了这片丛林。
来的时候,便是在丛林里弯弯曲曲地走了好几日,这里的植被啊景色啊都差不多,如果不是熟悉本地环境的人,如果贸然闯进去,十有八九会迷路。
而且,他们作为当地人,想将他们找出来也很容易。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南司月会重新回到神庙。
等探子将这个消息带给长老的时候,长老也有点吃惊,默然了一会,随即道,“不要让他们再从神庙里出来。就让他们就死在庙里,作为给诸神的祭品吧。”
属下领命,下去依令将他们围困在神庙中。
待叮嘱完后,长老微微侧身,看着依旧站在堂下,若有所思的御珏,轻声道,“你去把草植接回来吧,他在外面随便结识不相干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事。老师如果愿意,也随着草植一起回来吧。就说族内很快又大事要发生了。”顿了顿,长老狭长妖媚的眼睛轻轻敛起,“那位南公子,只怕并非寻常的王朝众人。”
御珏点头,心知肚明:母亲是故意将自己支使开的。
他是神庙的使者,白日都必须在神庙祷祝,如果他不走,到时候难免会左右为难。
只是,他如果走了,这里还有谁会帮云出呢?
她本是王朝人,是众人的仇敌,这次,却又变成了不洁之物。
该如何是好?
御珏一时半刻也想不到其他法子,只能收拾东西,去江南将草植接回来了,到时候,再请教老师吧。
就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南司月与云出一旦踏入那篇遗址的范围,后面的人果然不敢追来了。
他们似乎很畏惧这个地方,甚至都不敢走近,只是远远地嘶吼示威,云出只当给耳朵瘙痒了,听不见啊听不见。
经过这一番折腾,此时早已经是深夜,她记得御珏说过:神庙在晚上是不能进去的。
想起白日的种种幻想,云出有点悚了:难道,等到了晚上时,那些脏东西全部会冒出来?
算了,还是先生火吧。
这里并没有树木杂草,好在,这片遗址的战地范围极大,也有一些鸟啊或者人不小心落下来的枯树枝或者叶子,云出拾拾掇掇,竟然也收集了不少,她和南司月找了一个避风的、残缺的墙角边,正打算生火,手往怀里一掏,顿时傻眼:火折子在刚才扔进了酒里,怎么点火?
难道要进行最原始的摩擦生火?
云出囧了一会,还是老老实实地找到了两块碎石,蹲在枯草便,有力地敲击着,偶有火星间出来,可还没来得及将枯草点燃,便熄灭了。
她的手却渐渐有点酸,暗中酸涩,从手臂,一直传到眼角。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她都没有开口说话,很沉默也很专注。
南司月安静地坐在她身后,听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声,听了很久,就到好像她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终于开口,“云出?”
“恩?”云出正应着,那一下的火星,终于窜到了枯草上,小小的火苗,一点点地点燃松软的枯叶,黑暗立刻被照亮,映着她沉静的脸。
“如果我不是南王……”他轻声问,“那样的我,对你,可有区别?”
“我本来就没把你当南王。”云出笑嘻嘻地回答道,眼角酸涩的感觉却更浓烈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啦,那些话,我根本没往心里去。”
正如南司月所说,她的老爹老娘是谁,跟她有什么干系?
她不过是云出,只是云出而已!
可是——真的没关系吗?
在南司月失口说那句‘蛮夷果然是蛮夷’时,她心里真的能做到波澜不惊吗?
一直一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不知道自己属于那里。
如今知道了,却怎如不知!
这样的处境,真的让她无所适从,她既不可能回到自己的族群里,也无法再坦然淡定地呆在夜氏王朝。
王朝中人对蛮族的态度那么贤明,如同她的身份被众人知道了,所有人都会防备她,都会唾弃她——她固然极少从他人那里得到过善意,却不想让自己陷入无边的恶意中。
真希望这是一个梦。
醒来时,她还是一个没心没肺,天不管地不收,谁也不待见,但谁也不会注意的孤儿。
只是,她这样对南司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让南司月也无从开口开解。
他本不善于安慰别人。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然后,便听到南司月轻而坚定地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云出。”
其他的话,不说也罢。
她能懂得。
云出低低地应了声,抬起头,看着火光下南司月越加英俊深沉的脸,展颜一笑,“我知道啊,所以,我什么都不会怕。”
133第三卷 烟雨江南 (四十二)围困(2)
火光渐旺,云出麻利地将柴薪加了上去,又让南司月坐近一些,这个天道,晚上还是凉飕飕的冷,他们穿得不多,自然要保存热量。
着啊用哪个依赖,两人边坐得极近,云出只要晃一晃,便能碰到南司月屈起的膝盖。
云出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会盹,肚子突然咕咚咕咚地响了一阵,她这才记起,自己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只是在宴会上稍微喝了一点水而已。
“哎,我们不会饿死在这里吧?”云出有点乌鸦嘴地问。
周围都是蛮族人,这神庙似乎也没有飞禽走兽可以让他们果腹,甚至连喝水的地方都没有,他们这次是真的困住了。
“我们只需要坚持两天。”南司月淡淡道,“临行前,我曾吩咐,如果两天后依然没接到我的指令,他们便会派人来救援。”顿了顿,南司月又道,“只是,如果他们前来救援,只怕又会引发两族的一场战役。”
两天后没有消息,那些留在丛林外的护卫该有多着急。
到时候,所谓的救援,便不可能是小范围的搜寻了。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但还是觉得有必要对云出说一声,毕竟,蛮族已经与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云出低头‘哦’了一声,神色淡淡,似乎没什么想法。
两人又安静了,神庙很静,很静很静。静得只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就好像天地间只留下他们两人一样,云出偶尔会拨弄一下树枝,让火更旺一些,南司月则依着墙壁,手顺手一捞,将云出拉进自己的怀里,低柔地说,“睡会吧。”
云出正要回答,扭过身,去瞧南司月,本想说点什么好玩的见闻来分散现在的无聊,可她转头时,才发现南司月额头上全是汗珠,薄薄的一层,眉头微蹙,似在努力地忍受着什么,不想让她知道。
这样春寒料峭的天气,即便是生了火,也不可能太热,云出想起下午南司月的异状,赶紧伸手摸他的额头,果然发着高烧,她刚才依偎着他,暖洋洋的,只以为是篝火烤的,哪里料到他生病了。
云出吃了一惊,赶紧转过身,跪坐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急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南司月一句话未说完,突然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呼吸变得异常急促,就好像在受着什么奇怪的酷刑,让他全身痛楚难当。
“喂,你别吓我啊。”云出急了,她并不懂得看病,自然,也帮不了他,只能傻乎乎地将他搂紧,不住地用袖子去擦他额头上的汗,“是病了,还是?”
还是,神庙里那种不知名的东西侵袭了?
这布政使其他蛮族人不敢随便靠近神庙的原因吗?
“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南司月果然低低地说了一句,随即,便咬着牙关,再不说一句话了。
云出骇然,她环视着周围黑糊糊的夜色,心中也是俱寒,可更多的,是无力。
南司月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身体发烫,额头的高温几乎要烫伤了她的手,他渐渐都呼吸都轻了,整个人十分虚弱,紧闭的眉睫轻颤如垂死的蝶扇,她只得更紧紧地抱住他,想问他到底看见什么,可南司月只是沉默,眉心越蹙越紧,好像他此时忍受的苦楚,并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一种让人难以承受的、心理上的折磨。
云出豁然想起,下午的时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