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迷糊王妃冷王爷第4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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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一天,两天,三天,足足半个月过去了,连半点消息也没有,南王府那边也没有半点消息,因为唐宫的撤离,江南如今一派太平。

    君澄舞惦着脚尖,绕过那些奏折,轻巧地走到了夜泉身边,将绿豆汤放在桌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小树哥哥,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喝点绿豆汤降火吧,京都的天气越来越热了。”其实,是她昨晚看见他一阵干咳后,捂嘴的手帕上,竟然有一些血星。

    她一直坚持叫他小树哥哥。

    好像,只有这个称呼,才不会让他与自己离得越来越远。

    第四卷 大战前夕 (十七)代价(1)

    夜泉听到君澄舞的声音,转过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问,“包子呢?”

    “小包哥已经去江南寻找云出姐姐了。”君澄舞轻声道,“他说,找不到云出姐姐,他就没办法安心。”

    包子已经正式更名为云小包了。

    上次他对云出说的话,并非开玩笑。

    夜泉闻言一怔,随即,竟然有一丝羡慕,“包子还是那个样子啊。”

    很诚实,也很随心。

    相比之下,夜泉这段时间渐渐觉得力不从心了,或者说,势不从心。许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太多潜质,反而不能亲自去做。

    也许,他应该比包子更早地找云出。

    可是,每每想起,他又觉得茫然:找到后,又能如何呢?

    她终归只是将他看成亲人罢了,这个定位,从来也没有改变过。

    云出还是会嫁给别人,而且,还会当着他的面,嫁给别人。

    那个南司月……

    夜泉顿时恼恨起来,手一挥,君澄舞刚刚放在桌上的绿豆汤便被扫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汤水洒了一地。

    君澄舞呆呆地看着,夜泉也恍然过来,未免有些歉意。他正想道歉,君澄舞却抬起头,神色平静地低声道,“我也出去找云出姐姐吧,你方向,我肯定会把她找回来的。”

    “不用你去。”夜泉否决了她的提议,说,“我亲自去。”

    “小树哥哥打算去江南吗?”君澄舞忙问。

    夜泉摇头,“她必定不在江南了。如果还在那里,我们这样的搜寻力度,早应该找到了。如果她一个人躲在其他地方,也就罢了,我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她回蛮族——如果她真的回到了蛮族,我必须把她带回来。”

    “小树哥哥要去蛮族?”君澄舞大惊,“那里的人很不讲道理的,太危险了,更何况,更何况,上次……”

    “别忘了,上次的血账,蛮族人是算在南王府头上的。”夜泉淡淡地打断她,神色愈加坚定,“我一定要亲自去一趟,确定她不在那里,才能安心。”

    君澄舞本想阻止,想了想,终究什么都没说。

    也许,他真的只有去一趟,才能安心地去做其他事情,安心地吃饭,安心地睡觉。

    这半月来,夜泉根本就没有睡一个整觉,他又不是南司月那样的习武之身,少眠少食,早已经让他憔悴不堪,继续下去,别说对抗夜嘉了,他自己就要被自己打败了。

    “我陪你去。”君澄舞确实没有劝他,可说出的话,也同夜泉一样坚定,没有回旋余地。

    夜泉看了她一眼,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犹豫了一会,才轻声吩咐道,“那你去准备准备吧,我们明晨出发,今晚还有其他事情要安排一下。”

    君澄舞闻言点了点头,眼神却更加忧虑。

    看来,今晚小树哥哥又不会睡觉了……他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

    丛林深处,并不仅仅只有树林而已。

    其实,蛮族人的建筑也不仅仅只云出上次见到的那种草屋,那里不过是神庙附近,专门用以驯养野兽和宴请各方的临时建筑罢了。

    长老与族长生活的地方,远比那些草屋恢弘漂亮,所用的材料,也不仅仅是草木,更多的,是从远山采来的整石,其风格,也极力地模仿了神庙:长廊、石柱,连绵的屋宇和雕刻着神秘花纹的地板。

    所以,云出醒来的时候,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景象,看了许久,硬是没认出这是哪里。

    好像重新回到了神庙一样,可是石质又明显很新,并没有那种千年风蚀的感觉,而且,屋子也矮了许多,不够肃穆神秘,但也蔚为壮观了。

    她迟疑了很久,才缓缓地坐起来,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很随便的一件麻质白袍,空荡荡的,没有束腰带。

    头发也被谁随意地束在了肩侧,还算整齐。

    她头痛得厉害,手挠着头发,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最后在脑子里成型的,却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南司月呢?

    她明明记得……明明记得,自己与南司月私奔到一个小村子,然后——

    然后……

    然后,就是现在了。

    这到底是哪里?

    她小心地从床上滑下来,本想起身,可刚刚站好,又觉得全身无力,虚弱得厉害。还好反应快,扶住了床沿,不然,铁定倒下去。

    像是十天半个月没吃过饭似的……

    她自嘲地笑笑,正要努力地站好,便听到门口那边传来一声惊呼,“云出,你怎么起床了?!”

    云出仍然扶着床,转头望去,却见到了一个有点意想不到的人。

    御珏。

    竟然是御珏。

    御珏现在已经换上了初见时的那套兽皮衣,卷卷的头发仍然散在肩上,连笑起来的时候,那洁白灿烂的牙齿,都一点都没有变。

    单单只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啊。

    云出对他一直是有好感的,此时见到御珏,虽然吃惊,但好歹安心了一些,她勉强地转了转身,面向他,问,“这是哪啊?”

    “长老院。”御珏一面回答,一面快步走到她旁边,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长老院就相当于夜氏王朝的皇宫了,族长与长老都住在这里的。”

    云出眨眼:也就是说,她来到蛮族了?

    她怎么无端端地到了这里?

    “南司月呢?”她很自然地将另一个疑问吐了出来。

    “你是说,和你一起来的南王殿下?”御珏的这一句话说出来,云出悬起的心立刻放下来了:还好,他是和她一起来的……慢着,他怎么敢来这里?!

    云出立即瞪大眼睛,正要质问,御珏却像看透了她的心思,连忙出声宽慰道,“你放心,我们没把他怎样。”顿了顿,他又说,“是他自己把他怎么样了。”

    云出愣住,“什么意思?”

    “说来话长,你先躺回床上去。”御珏说着,已经将她扶到床上坐好,他也坐在了旁边,这才继续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其实啊,你已经昏迷有大半个越了,具体昏迷了多少天,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南王把你送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这样了。照理说,你应该早就死了才对,不过一路上,他一直用真气护着你的心脉,日夜兼程,也不知道到底跑死了多少匹马。你都不知道,他刚刚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简直吓了一跳,见面那一会,你们尊贵的南王殿下,和我们蛮族没什么区别,更加蓬头垢面,衣衫不整。那个时侯,我刚好还在神庙——神庙虽然已经倒了,可毕竟还有遗址,我有义务守着他。他一见到我,就把你交给了我,然后,自个儿去了神庙中央的位置,直接跪了下来,说了一通什么‘如果有罪责有惩罚,让我一力承担’的话,让神灵放过你。”

    云出怔怔地听了一通,鼻子酸酸的,心口很疼很疼,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个情形,奔徙了几天几夜、耗尽了全部真气的南司月,第一次,为了另一个人,跪了下来,只求怨灵将他们索取的代价,转嫁到他的身上。

    “……他,他,真的……”云出屏住呼吸,几乎不敢问出口。

    难道,他真的承接了她所有的不幸,所以,她醒了,他……他死了?

    “他没事。”御珏赶紧打住她的胡思乱想,继续道,“我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了,所以走过去告诉他,在我们蛮族呢,如果你做错了什么事情,想去的神灵的原谅,有两种办法,第一种,便是像之前的随云使者一样,死于火刑,另一种,便是经受万虫噬咬之苦,如果神灵原谅了你,你就可以从洞里活着出来,但如果神灵不肯原谅你,就永远走不出来了。其实呢,我当时的建议是,不如死于火刑吧!”

    “你!”云出大惊。

    御珏不等她说话,又继续道,“其实,我真是好心。火刑虽然残忍,可受刑之人并不需经受太久的苦楚,死后化为一捧灰,来于大地,归于大地,也算干净。可是万虫噬咬之苦,却远比火刑苦上百倍千倍,一个活生生的人进去,不出一天,便会成为一堆白骨。在那个山洞里,毒蛇毒虫毒蝎子,几乎都有,还有蝙蝠,水蛭什么的,也有一些存着侥幸心理的人进去过,因为,只要他们能活着从那里出来,他们的所有罪责都可以被赦免。不过那些进去的人,一个人都没出来过,反而传出了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嘶喊声,很惨的。后来,有人便从洞口,看到了白骨……”

    第四卷 大战前夕 (十八)代价(2)

    云出紧紧地捂住嘴,即便御珏还没有说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已经疼得不能呼吸了。

    “……不过呢,南司月没有选择火刑,他选择了进洞。”御珏微笑地看着她,道,“他说,他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这个世上,所以,他一定可以从那个洞里出来。而他出来的那一天,定然是你醒来的这一日。”

    顿了顿,御珏轻声道,“云出,你真的醒了,所以,他也一定还活着,你要去洞口等他么?”

    他的话音还未落,云出已经重新从床上蹦了下来,便要冲出去。

    御珏赶紧拉住她,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这个样子,只怕还没走到洞口,就已经重新倒下了,我给你准备一些吃的东西,好歹要吃一些才行。”

    云出的理智已经慢慢回来了,听御珏这样说,她猛地转过身,伸手急道,“食物呢?”

    是了,她不能这样虚弱不堪地去见他,也许,他现在正需要她,所以,她更加不能倒下。

    御珏赶紧出去,将准备好的烤肉和水端了进来,云出见肉块一拿过来,便放在口中撕咬起来。她吃的很快很急,咽下去的时候差点噎到,御珏连忙把水递过去,见她噎得一脸通红,不禁在旁边劝说道,“你慢点,他说不定还没出来呢……”

    御珏的话还没没落,便被云出一记白眼给瞪了回去。

    等她胡乱地吃了几块,觉得有了点力气,立刻将手中的东西一丢,刚往外跑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什么,云出转过身,冲着御珏喊道,“在哪里啊!”

    御珏遥指着走廊尽头的方向,“那里应该已经聚集很多人了,今天便是十天之期。你去了便能看到。”

    云出转身便跑,这次,再也没有回头。

    御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圆形门外,轻轻地吐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倒很平和。

    她既然醒来,想必,那位南王殿下也应该没事吧。

    其实,私心里,御珏倒觉得这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至少,这样一来,南王留在蛮族,就不会有人再为难他了——如果连神灵都放了他回来,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如此,他就可以把云出留下来了。

    皆大欢喜。

    云出一口气跑了老远,可毕竟是躺了十几天,动作远远比不上之前的灵便,刚刚摄取的那一点点力气,又很快消耗完了。等她终于跑到御珏所说的地方时,她已经完全虚脱得不行了。

    那里果然如御珏所说的那样,聚集了很多人,除了普通的蛮族大众外,她竟然还看到了那位烟视媚行的长老。

    御珏的母亲。

    云出一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反正蛮族就她一个长老,直接称呼长老总没错吧。

    还有一个她认识的人,也在现场,此时正站在长老旁边,一脸的别扭,很熟悉。

    草植。

    竟然是草植。

    不过,想一想也对,草植已经继承了族长之位,他在这里并不稀奇。

    “御珏那头猪呢?”草植见到她并没有惊奇,只是下意识地往她身后望了望。

    “他没来。南司月呢?”云出也顾不上和草植叙旧,目光已经移到了草植身后的那个山洞里。

    黑黝黝的洞口,只望一眼,便让她觉得心寒。

    脚步忍不住地往洞那边挪过去,可是,没走几步,便被草植伸手拦住了,“哎,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又欠下我们什么了?”

    云出闻言驻足,“什么?”

    “你以为在南司月进洞的十天里,是谁为你保的命?全是御珏那头猪为你采集了各种珍奇草药,再加上老师的妙手回春,你才能坚持到今天。我们先算算,这债务怎么还吧。”他叉着腰,显然一副讨债的模样。

    云出满头黑线: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草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你就直说,你们想怎么着吧!”云出又望了望那个黑乎乎的洞口,咬着牙道。

    “很简单,你老老实实回来当你的神使,顺便担任下一任长老。”草植臭着脸道,“不要以为是我们稀罕你,谁叫你把神庙弄倒了,现在,我的子民们就认准你了,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担任这两职。”

    “这两份职位,不冲突吗?”云出愣住。

    如果她没记错,似乎神使是不能动情的,譬如她父亲,可不就是被烧死了吗?

    而长老……

    长老……

    貌似可以娶很多很多夫君啊!

    云出额际飘黑线。

    “有什么冲突的。神庙既毁,那神迹只能以你的血脉传承了。可我又不想你的血统高过族长的血统,所以呢,只能让我们的儿子当下任族长了。这样一举两得,你既然要给我生儿子,当然就得当长老。就这么说定了,嗯。”草植慢条斯理地说完后,还摇摇头,有点憎恶地自语道:“讨厌。”

    好像,要娶云出,是一件多么倒霉多么郁闷的事情似的。

    云出则直接无语了。

    这算什么狗屁道理。

    “喏,如果你不答应,债务还不清,以后可就见不到那个救你的南司月了。”草植见云出一脸的不屑,不得不继续加一句。

    云出一怔,“他已经出来了?他是不是已经出来了?他怎么样,他到底怎么样!”

    “你先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如果不答应,你就别指望再见到他。”草植挑眉,看着她,不耐烦地问。

    云出囧了囧,看草植那个小屁孩的模样,无论如何都正经不起来,索性急声道,“答应了答应了,你快让我见他!”

    草植这才淡淡地‘哦’了一声,转过身,还蛮有气势地吩咐身后站着的两名蛮族人,“带使者去见南司月。”

    后面的人应了,伸臂一引,非常恭敬客气地引着云出往山洞那边走去,才刚走了几步,云出便听见长老在她身后沉声道,“云出,说出来的话,是要负责的。你既答应了族长的要求,就一定要履行自己的义务。”

    云出脚步一顿,然后,旋身道,“我只是答应做使者和长老啊,其他的,可什么都没说。”

    她又没说:我一定要做一个听话的,守规矩的使者和长老。

    顶着称号,照样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她可不是傻瓜。

    长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云出已经转了过去,催促着那两人带她去见南司月了。

    她终于见到了南司月。

    在看到南司月的那一刻,云出眨了眨眼,满心的焦虑担忧心痛,都像突然没了着落,然后,终于,忍不住,捂着嘴扑哧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南司月一面扯掉还黏在身上的蝎子,一面脱下外面千疮百孔的衣服,又用手摸了摸鼻子上的一个大大的红色肿块,脸上也脏兮兮的,下颌上长满了胡渣,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有了那么一点狼狈的意思。

    “你……你……”云出望着站在洞口清理自己的南司月,另一只手指着他满是蛛丝的头发,又哭又笑,完全说不出话来。

    南司月也有点窘迫,不过,这些外部因素,在听到云出笑声的那一刻,就变得丝毫不重要了。

    他将外袍脱了下来,奔向云出,正想张臂抱住她,临到最后一刻,又停住了。

    他现在真是又脏又臭,还有那么多被蚊虫叮咬后的肿块,哪里忍心去弄脏她?

    云出却抢在他犹豫的前一刻,冲了过来,跳到他身上,冲着他红肿如草莓的鼻子,咬了一口。当然,咬得并不重,轻轻地,像羽毛扫过一样。她丝毫不介意他此刻的脏乱,怎么可能会介意呢?别说只是鼻子上长了一个包,便是面目全非了,只要是南司月,在她眼中,永远都是一样的!

    “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这句话仍然是笑着问的,但不知为何,又混合了低低的哽咽。

    南司月小心地抱着她,微微一笑,“讨了一个巧而已。我随身带了那种蛇药,既是黑玄派与南王府花心思配出来的,当然有点效用。我的武功又不弱,又刚好从小食毒……不过,蝙蝠真的很讨厌。蝎子嘛……恩,还蛮好吃的……”

    他轻松浅淡地说着,云出却早已泣不成声。

    第四卷 大战前夕 (十九)代价(3)

    南司月没有再说什么,他不需要再怎么将洞里的情形再抹掉,她如此聪慧,又怎会那么容易被他蒙混过关。

    他从前便是连路边摊都不吃的,可在洞内的十日,如果要活下来,必须经受许多别人难以忍受的困顿。初时几天尚可以忍,到了后面,也不得不择物而食。

    不敢睡着一刻,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洞内没有光线,根本看不清哪里会有毒物袭来,对此,他还讨了一个巧:因为他原本就是瞎子,本就可以适应黑暗,在黑暗中,他远比一个普通人反应更快。

    可是,无论再快的反应,还是会有失守的时候,固然有驱蛇的药,只是除了蛇之外,其他的毒物却并不怕这个。洞内的空气令人作呕,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脚会踩到什么,刻骨的黑,腐烂,腥臭,刻骨的绝望,有好几次,几乎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这一些,云出又怎会想不到?

    所以,他越是说得轻松,她越是哭得凄惨,索性,南司月也不说了,手伸到胸口处,掏出两枚黑如墨玉的卵石,掰开她仍然搂着他脖子的手,将卵石塞进她的手中,“在里面的水潭里发现的。见到的时候,觉得很像你的眼睛……很美。所以捞了起来,送给你。”

    云出哽咽着接了过来,终于绽出一缕笑容来。

    “能不能让我先去洗澡,觉得这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南司月微笑着拨了拨她的头发,轻声问。

    云出使劲地点了点头,这才意识到,这个时侯的南司月,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休息,自己还像无尾熊一样扒拉在他身上,真的很过分。

    “御珏呢?”云出正在反省,南司月又问她。

    云出愣了愣,她没料到南司月会问起御珏。他下意识地回答道,“他应该在长老院吧……”

    “我在这里。”云出的话未落,刚才并未跟过来的御珏从人群里款款走来,到了旁边,他扭头笑着对云出说,“我说吧,他不会有事的。云出,不如你先去准备食物,我和南王说几句话,顺便也让他收拾一下自己。”

    云出这个时候哪里肯离开南司月,可又想亲自为他准备那些东西,南司月此时的脸上也分明写着:我还是先洗澡后,再来见你吧……

    御珏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已经向长老示意了一下,从人群里又走出两个蛮族少女,款步走到云出面前,恭声道,“使者请跟我们来吧。”

    云出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临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你们说完后便马上过来,知道么?”

    “知道。”南司月朝她微微一笑,目光温存。

    云出这才开心地转身,雀跃着跑远。

    知道她跑到了一棵硕大的古树后,再也看不见身影了,南司月才敛起笑容,手捂住胸口,身形晃了晃。御珏连忙一把扶住他,目露担忧。

    “你怎么样?”御珏忙问。

    “还好。”南司月淡淡地应了,扶着御珏的手,直起身,转向御珏,“她没事了吧?”

    “难说。不过,应该没有生命之忧了。”御珏宽慰了一句,又由衷地说,“老实说,我没料到你能活着出来。你该知道,几百年来,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幸免于难的。”

    “说起来,还得多谢你透露的路线,我才没有走进真正的虫窟里。不然,可真的出不来了。”南司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继而问,“御珏,你为什么要帮我?”

    “感动吧,你对云出真的很好。”御珏微微一笑,“当然,更多的是私心。南王惊采绝艳,上次在江南的一月对峙,御珏已经见识了南王殿下的能耐,所以,御珏想留住南王殿下。”

    “留住?”南司月挑眉。

    “留住了她,便能留住南王,对么?”御珏谆谆善诱道,“云出的身份已经举世皆知,如果离开蛮族,你们就会是王朝的敌人……不,应该说,她将会是王朝的敌人。所以,她的归宿,只能是这里。”

    南司月不语。

    “我也知道,南王是想带云出离开这里,离开众人的视线。只是——只是,恐怕天不遂人愿呢。”御珏为难地说,“我现在也说不好,上次我对南王殿下所说的,进洞之能消弭神灵的怒气,也可以消弭族人对殿下的敌意,但已经造成的损伤,却无法再弥补了。”

    南司月望着他,显然也不太了解御珏所表达的意思,“你是说,她还会有事?”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这才是他唯一关心的事情。

    “……不过,现在看了,你的事情会多一点。”御珏说着,突然伸手拍了拍南司月的胸口。

    南司月闷哼了一声,弯下腰去。

    额上痛出了豆大的汗珠。

    “就算你天赋异禀,没有当场被那些毒蝎子毒死,可毒素聚集在胸口,拖久了,也有性命之忧。你想要好好地照看她,至少要先将自己照看好了,对不对?”御珏苦口婆心,很是诚恳,“先去我那边吧,等会儿再带你去见云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南司月痛得面色惨白,连应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御珏也不客气,信手撕开南司月衣襟前的衣服,他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吸气摇头,“真不知道你刚才是怎么装成若无其事的。”

    大树后,云出顿住脚,身子旋进到了树影后。

    她透过影影绰绰的树荫,远远地看着那边发生的一切,眼中全是泪水,神色却极平静,只是握着那两粒卵石的手,紧紧地,紧紧地,合拢了。

    你不想让我知道,我便装作不知道。

    反正,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对于这次的隐瞒,我会慢慢找你‘算账’的……司月。

    第四卷 大战前夕 (二十)傩会(1)

    云出把吃食全部准备好后,南司月与御珏已经走了过来,南司月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看上去清爽怡人。

    云出也不问什么,什么都没说,只是黏黏糊糊地坐在他旁边。这一次,换成她托着腮,看着他吃饭了。

    南司月果然遵守了之前的承诺,将她准备的东西全部吃的干干净净,只是动作依旧很慢很优雅,看得云出赏心悦目。

    御珏并没有留下来,他陪同南司月到了房间后,只留下一句话便离去了。

    那句话便是,为了庆祝神使重新回归蛮族,晚上会在长老院前面的广场举行一场盛大的傩会,到时候,蛮族很多重要人士都会到场,他嘱咐云出准点到场。

    云出其实很想问他,“什么叫做傩会?”

    可是,御珏实在是个知趣的人,话一说完,便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为他们掩好了门。

    云出左看右看,都觉得他那个时侯的眼神很阿堵,很像啊很像。

    耐心地等南司月吃完,她才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轻声说,“哎,我答应当他们的神使和长老了。”

    “我知道。”南司月微笑抬头,淡淡道,“你那时候情非得已,不得不答应。不过,当不当都没关系,只要你愿意就行。”

    云出吐吐舌头,调皮地看了他一眼,眯着眼道,“嘿嘿,我给自己留后路了,这个职位呢,我且担着,但事情一概不管,等你……等我们再多休息几天,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好。”南司月一副‘万事随你’的表情。

    “等离开这里后,我们去阳朔吧。”云出笑吟吟道,“那里很好玩的,不仅风景优美,人也懒懒的,谁也不过问谁的来历,但都很友好。我们就去那里定居——到时候,我们开家小饭馆好了,我主厨,你嘛,就——”

    “专门杀鸡?”南司月一本正经地提议了一句,然后,抢在云出爆笑之前,他站起身,缓缓地将她拥在怀里,“只要在一起,去哪里做什么都行。”

    云出这次却不敢熊抱他了,只是老老实实地倚着他。

    想必,这件干净的衫子底下,是一个伤痕累累的身体吧。

    “只是,云出。”静搂了一会,南司月松开她,低声问,“你既然担下了蛮族神使的重担,真的会走得无牵无挂么?”

    云出对蛮族虽然谈不上什么多深的感情,甚至还有许多不好的回忆,可这到底是她的根所在,而且,她一向是个负责任的。

    他不希望她离开时,心中还有一丝羁绊。

    云出想了想,点头道,“没事的,我其实不是什么好人。”

    放鸽子的事情,她干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不差这一次。

    南司月微笑不语。

    “好了,你先去休息吧,好多天没睡了呢。我刚刚相反,睡了很多天,呵呵。”云出很快转开话题,将他拉到了她之前睡过的床边,然后,弯下腰,不由分说地脱掉他的鞋子,几乎是半强迫兴致地将他推到床上躺好,又拉起薄薄的被子,为他盖好。

    南司月却没有一点想睡的意思,躺在旁边,神情明明满满的都是倦意,可眼睛却依旧睁着,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看着云出。

    云出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赶紧睡觉!”

    在洞里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有一点睡眠,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休息!

    “怎么办?你在旁边,我会舍不得睡。”南司月微笑着道,“而且,如果我睡着了,留下你一个人醒着,会多无聊。”

    云出顿时无语:这,这也管得太宽了吧……

    可他这样一说,云出也恍然发觉:在他们相处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先她睡着过,而没有先她而去过,一直是她后知后觉罢了。

    “你是不是太久没睡了,所以,一时半刻反而睡不着了?”云出到底是云出,虽然心里感动了一会,但并没有被他的甜言蜜语转移重点。

    一个太久太久没睡觉的人,很有可能,会丧失睡眠的能力。

    因为,一个人的神经一直紧紧地绷着,便好像一条一直拉紧的弦,即便松了力,放了手,它却已经无法恢复了。

    南司月被云出点破,也不再狡辩,只是淡淡地一笑道,“也许等会就好。”

    “恩,要不,我唱歌哄你睡吧!”云出也没有露出什么伤心欲绝的表情,闻言,点点头,然后极欢欣地建议道。

    南司月一怔,苍白俊秀的脸上,露出一轮绝对戏谑的笑,“十八摸?”

    “……找打!”云出脸色一沉,敛着凶恶的眼眸,对着他的额头便是一记。

    只是,手抬得高高的,落下时,却极轻极轻。

    南司月却趁机将她的手握进掌心,也收起了刚才的玩笑,低声道,“你陪着我坐一会便好。”

    云出‘嗯’了一声,被他裹在掌心里的手动了动,交握住他的手指。

    南司月的另一只手则搭放在额头上。他是真的累了,也不再在她面前掩饰,全身松弛了下来,没有一点防备,神色宁和恬静,纯善如一个熟睡的婴孩。

    云出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的动作会吵到他。

    当然,她也不想动,就这样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他,看着他微合的眼眸,看着时光在指缝间缓缓流转远去,便是一件极快乐的事情。

    如果可以,就这样一直守着他,看着他头发渐白,容颜渐老,眨眼就是一生一世。

    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云出就这样木头人一样傻坐着。她以为,不过才坐了一会,可不知不觉,外面已经昏黄一片。

    天快黑的时候,御珏推开门轻巧地走了进来,见到面前的景象,他灿然地笑笑,道,“云出,让南王睡吧,外面的傩会已经开始了,他们正在等你呢。”

    云出点头,正想抽出手,哪知,她的手刚一动,南司月便惊醒了。

    甚至于,反射式地重新握紧了她。

    云出一愣,随即弯腰,轻轻地趴在他身上,笑道,“我要出去参加那个什么傩会了,你再睡一会,嗯?乖啊乖啊。”

    她哄小孩一样哄着他。

    御珏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抿嘴笑,笑完后,又有点担忧地自语道,“你们感情这么好,那以后你和草植生孩子时……”

    云出闻言,一头黑线,“谁给他生孩子啊?他根本就还是小屁孩呢!让他老老实实等着。如果他实在要我的什么狗屁血统,回头我有了女儿,再嫁给他。”

    哼,就这个要求,都得看自家的女儿愿不愿意呢。

    御珏闻言一愣,然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未尝不可。”

    南司月早已无语了。

    “说起来,草植这娃当女婿嘛……厄,我也要好好考虑好好考虑。说起来,他有点不称职呢。”云出又若有所思地说道。

    “啊,为什么不称职?”御珏已经被绕了进去,忙问。

    “太臭屁了,对我这个岳母也不客气,我是肯定不会把女儿嫁给他的。”云出摇头晃脑、说得煞有其事。

    南司月一哂:她都已经当岳母了?

    那他呢?岳父?

    ……

    单单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让他啼笑皆非之余,心底竟有种很实在的暖意,如岁月的年轮。

    御珏也是一愣。

    “哎,不说了,大家都在等着你呢。”御珏到底先反应过来,没有和云出继续胡搅蛮缠下去——他现在才刚刚意识到,与云出胡搅蛮缠绝对是自找死路。

    在后来的许多日子里,御珏每每为此恨不得撞墙。

    “好了,女婿问题再说。”云出也灿然地笑笑,冲着南司月又嘱咐了一句,“你别参加了,我估摸也就是一个什么即位仪式,马上就回来了。恩?”

    南司月含笑应了。

    云出这才随着御珏,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等他们出去后,南司月还是从床上起身,信手拿起床架上的外衣,松松地披上,信步走到了窗户旁边,朝外面看了去。

    屋子前面的大广场上,篝火已经燃了起来,许多蛮族人聚集在前面。

    不过,让南司月觉得奇怪的,在场的每个人都戴着面具,那种很大很狰狞的面具,围着篝火,不停地转,好像在跳舞一样。

    这就是传说中的傩会?

    便是带着傩面具的宴会?

    南司月笑了笑,目光一转,已经看到了挂在门后的一个面具。他捂着胸口,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便换了衣服,将面具扣住自己的脸上,然后,款步走了出去。

    ……她这样重要的日子,他怎么能缺席呢?

    篝火那边,火焰更盛,带着各式各样面具的人们,正在高声地欢呼着什么,手舞足蹈,快乐得如此真实。

    第四卷 大战前夕 (二十一)傩会(2)

    云出也被罩上了这样一个大大的面具,她透过面具上的两个洞,看着火光四溢的广场,不免也觉得新奇。御珏领着她一直走到了广场正中央,她还没开口呢,底下的人已经欢呼起来,那声响直彻云霄,而且,那么真诚,那么热烈,云出长这么大,还没有这样被人们真正爱戴过。在以前的岁月里,虽然谈不上老鼠过街的程度,但也决计不会被人如此欢迎。云出眨眨眼,心中不免也有点感动了。

    御珏伏在她旁边,微笑道,“看,他们都很喜欢你呢。”

    云出虽然明白,他们之所以会喜欢自己,乃是把自己当成了神庙的化身,可还是没办法去漠视这种热情。她本来就是那种,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恨不得十倍百倍地还回去的人,此时,不免心有戚戚。

    因为知道自己迟早是要离开他们的。

    “云出。”正犹豫着呢,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小孩站在云出喊了她一声。

    云出过头,微微弯下腰,笑道,“说起来,还没恭喜你成为族长呢。”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父亲根本不会受伤,沃野用不着这么快当这个族长了。”草植不客气地顶了一句,然后,往后面长廊那边指了指,“母亲叫你呢。你现在正式成为我族的长老了,所以呢,你不用叫母亲长老,她本名姓随,你叫她随姨吧。”

    “她姓随?”云出怔住。

    “是啊。”草植见她戴着面具还有点傻傻的,又用尖利的嗓子嚷嚷了一句,“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别忘了,你以后是我的妻子!”

    云出撇嘴,“算了,丈母娘不和女婿吵架。”说着,她拍了拍草植的肩膀,在草植抓狂之前,迅速撤离。

    虽然只是一个小插曲,可是这样与草植交谈,她觉得很亲切。

    草植固然很凶,也总是找她的茬,可他全身都没有一丝敌意,甚至,有种隐隐的关切。

    云出自小与各式的人打交道,一个人对她是恶是善,总是可以通过很细微的动作神情或者语气体察得到。

    便是传说中:知道人情冷暖了。

    所以,无论草植对她多糟糕,她都可以一笑置之,因为小屁孩没恶意。

    广场上照样载歌载舞,篝火烧得很旺,大家围着火边或说或笑,一副喜乐妍妍的样子。

    而广场对面的长廊上,石刻的圆柱也被篝火映得红彤彤一片,上面的浮雕似要钻了出来,栩栩如生。那里站了一排蛮族卫队,族长因为受伤,还在房内静养,最近的事情都是由长老来主持——哦,随姨。

    老实说,长老姓随,让云出吃了一惊。

    蛮族的姓氏都很奇怪,几乎是一家一姓,绝不重复。而且,因为人口不多,同姓的人,一般都是近亲。

    她一直以为这个长老八成是暗恋自己的老爹,却万万没想过,他们是亲人这一回事。

    云出有点汗了。

    正琢磨着,她已经站到了随姨面前。她并没有戴面具,此时看上去,美丽端方,不可言状。她依旧穿着一件露肩长袍,与云出此时穿在身上的衣服倒有点像。

    “坐。”她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云出。

    云出本不想理她,对于这位长老,她谈不上多大的好感。

    但凡想一想老爹老娘的境遇,那好感?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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