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迷糊王妃冷王爷第6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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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你现在拦住大哥,一切还能挽回。”南之闲说着,转头深深地看着南司月,低声道,“如果云出有机会选择,这也会是她的选择,不是吗,大哥?”

    南司月仍然未语,长而密的睫毛沿着他的眸,看不出表情,面沉如水。

    而站在南之闲身后的人,则在一阵惊惧后,蠢蠢欲动。

    “我管你们在搞什么鬼!”唐三沉默了片刻,突然高声叱了一声,秀美的脸上挂起一轮嘲弄的笑,手腕轻翻,长剑已经横到了胸口,他头也不回地对南司月说。

    “带她走吧,马上。这些人我帮你拦着。”

    奉我一生(大结局卷)(四十一)重返乌镇(1)

    南司月静静地看了唐三一眼,轻声道了声“多谢”,然后抱着云出,迅速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留下唐三,执剑站在众人面前。

    南之闲头痛的看着他,到最后,几乎绝望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又不是聋子。”唐三淡淡道,神色亦变得出奇平静,“南司月也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是他的弟弟,为什么不能信他?”

    南之闲怔住。

    他抬起头,眺望着云出与南司月消失的地方,手无力地扶着门槛,手指轻扣,木屑几乎都插入了指缝间,许久,南之闲才低声道,“我不是不相信大哥,正是因为,我知道云出在他心中的地位,才不得不拦住他。”

    唐三默然片刻,旋即转身。

    “你去哪里?”南之闲问。

    “既然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那远方就让我去找吧。”唐三很自然地说,“云出在南司月身边,无论怎样,我都放心。”

    现在,找到远方,才是当务之急。

    南司月即便心急,此时应该也顾不上了。

    南之闲愣了一会,随即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还是忧心你的家国大事吧。”唐三扬扬手,洒然地走了出去,直到走出众人视线,他才缓住步伐,手捂着嘴,一直装成无所谓的脸满是悲戚,神色黯然,几乎哽咽。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吗?

    他原以为,原以为可以躲过去的。

    在看到云出安静含笑的时候,在听到远方在她肚子里轻轻动着的时候,他以为,一切都会成为过去。

    ——终究逃不出这命定的一劫。

    唐三几乎觉得庆幸,庆幸此时在云出身边的不是自己,如果是他,他无法面对,更无法选择。

    他永远不可能对云出下手,却也不能放任她身不由己。

    他已经尝够了身不由己的滋味,怎忍心,让她也经受一次那样的痛苦?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选择,无论哪种抉择,都足够让他死一次。

    剜心剜肺,生不如死。

    那南司月呢?

    南司月对云出的用心,只会比他更深,绝对不会少一分。

    他此时,又是什么感受?

    他又能做什么选择?

    唐三茫然地走在田郊上,他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去找远方,如果云出真的出事了,至少,他要为她保住远方,可是腿如灌铅一样,周身疲乏,再也动不了分毫,他终于停了下来,手扶着路边一棵孤零零的树,那种深沉的悲伤,从心底涌出,不可名状,不可抑制,泄洪般将他击得体无完肤。

    真的,他庆幸,庆幸此刻的自己,不在云出身边!

    庆幸自己不用去做那个选择,即便承担那种未知的结果本身,也是种难言的苦楚,至少,他还能呼吸。

    南司月,你还能呼吸吗?

    南司月能呼吸,甚至无比平稳,无比自然。

    怀里的人,如小猫一样蜷缩着,始终安安静静。

    直到走出了临平,云出才低声问道,“我们去哪?”

    “去乌镇。”南司月极温柔地回答道,“我一直想再回去看看,你陪我去,嗯?”

    云出又极淡极淡地‘哦’了一声,环在南司月脖子上的手臂又紧了紧,几乎将整张脸都贴到了他的下巴上,“好累。”

    “累就睡一会。”南司月低下头,吻着她微颤的眉睫,柔声道。

    云出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应,真的依偎着他睡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摇摇晃晃的小舟上,六月初的水面,有伸展的荷和娇艳的莲,虽不多,但足够将江景点缀得生机盎然。

    他们正坐在船头,南司月的一只腿伸展着,挪出一个最舒适的位置,让她躺在他的怀里。

    水波荡漾,渔歌唱晚,撑船的大哥也是一个唱歌的好手,在那一头吆喝着听不出歌词的曲谣。

    云出侧耳听了一会,忽而一笑,“怎么不是那首歌?”

    她笑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倦意,眼眸晶亮,肤色透白,妖冶而夺目。

    南司月心中一紧,将云出扶起来,盯着她,问,“云出,你答应过我,对不对?你答应过我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对不对?”

    为什么还是放弃了?那么快,快得他来不及为她做什么!

    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任由绝望渗入骨髓,却不能倒下。

    云出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没甚好气地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南司月黯然,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远方呢?”冷不丁地,听见云出又问。

    南司月一阵刺痛,却还是柔声回答道,“她暂时不会出事。”

    既是夜泉将她带走,充其量会将远方作为威胁他的筹码,他不会伤害她。

    看在她是云出的孩子的份上,夜泉也不会为难一个出生的婴儿。

    “我要回去找她。”云出说着,便挣扎着站了起来,朝船头那边的大哥喊道,“把船摇回去!”

    船夫正懵懂呢,便听见一阵狂风大作声,刚刚还风平浪静的江面,水纹滚滚,眨眼间,惊涛骇浪,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乌云,将西天最后一缕阳光遮得密实而阴沉,光线陡降,天地昏沉沉的,足可刮伤皮肤的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让这艘浮于江面的小舟,如断线的风筝,盘旋着,往来路的方向驶去。

    船夫大哥莫名其妙地看着头顶陡变的天气,嘟哝了一声,“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客官,先去船舱里躲一躲吧。”说着,船夫大哥猫着身钻进了船舱内。

    南司月没有动,他静静的站了起来,风猎猎地吹着他的衣衫,翻卷着,拍打着他的身躯,头发已然凌乱,发丝亦被这强劲的风灌得如铁丝一样坚硬,划过他的脸时,留下浅浅的痕迹。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是安静的,任由天地变色,沧桑变幻,他仍然可以如此安详地望着她,琥珀色的眸里,映着她的倒影,清透而分明。

    云出则站在风口中央,那四面八方的风,从她这里起始,也从她这里终结。苍白的小脸,越发透明如翡玉,眼睛那么亮那么亮,唇色殷红似血,像清清淡淡的水墨画里洒上的颜料,美则美矣,但太过突兀,太触目惊心,发带已断,凌乱的散发,张狂肆意的飞扬,衣衫却未动,明明是在飓风之中,却好像那风根本挨不到她的半块衣袂,她分明在红尘之中,又似在尘世之外。

    小舟依旧打着旋,迅疾地往临平那边驶去,天色愈暗,江面翻涌的浪涛足可将一叶稍小的扁舟吞没,乌云滚滚,在他们头顶迅速堆积,甚至,南司月已经听到了惊怖的雷声,还有隐约的闪电,划破长空。

    而更远的地方,依旧是清风朗日、一派宁静。

    南司月是黯然地站了一会,然后走上前,任由疾劲的风将他伤得遍体鳞伤,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住地说,“停下来云出,停下来。”

    云出终于停下来了。

    准确的说,她径直晕倒在他的怀里。

    风顿歇。

    乌云渐散。

    江面上,一大片折断的残荷,顺着水波,打着卷,慢慢远去。

    南司月没有动,依旧静静的抱着她,那些划出的伤痕,没有工夫理会,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云出的脸越发苍白,纤细如这一碰即碎的水纹。

    他有点不太确定,自己怀中的人,到底,是不是一缕即将灰飞的烟雾。

    手指握紧,便会一无所有。

    船舱里,船夫大哥走了出来,狐疑地抬起头,看了看着风云变幻的天道,愣了老半天,才郁闷地说,“什么见鬼的天气啊。哎,客官,夫人没事吧?”

    “没事。”南司月勉强地笑了笑,轻声道,“继续赶路吧。”

    船夫“哦”了一声。小舟调整了方向,在这片断荷残叶里,继续往乌镇驶去。

    奉我一生(大结局卷)(四十二)重返乌镇(2)

    到了乌镇时,云出还没醒来。

    正如南之闲所说,此时的她,正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她刚才又那么激动,耗费了太多心力,此时的云出,脆弱的连一指之力都不可承受。

    或者,他应该让事情终结在这里。

    在乌镇,这个给了他最初欢愉的地方,将她的劫难,以及他的性命,全部终结于此!

    至于远方——

    南司月戚然。

    一个人的悲与喜,怎么可以在同一天如此大起大落。

    他还未从初为人父的惊喜里回神,就必须在生死之间做出抉择。

    不可能顾及远方了,如果云出死了,他不可能独活。

    可如果云出不死……

    虽然对南之闲口口声声地说,他只要云出,为了她,不惜与天下为敌。

    可终究不忍,不忍她变成一个身不由己的人,不忍这样一个轻灵鲜活的云出,在他面前慢慢的变成另一个人。

    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力挽狂澜了。

    只能选择!

    远方……有唐三在,他总不必太担心。

    他们夫妻欠着唐三的,大概还要一直一直地欠下去了。

    说起来,唐三真是倒大霉了,才会遇见他们。

    最后三天……

    在他还能制住她的最后三天,且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只想和她重温旧日的时光,去倾诉在分开的这么长时间里、那几乎不可忍受的、无时无刻的思念。

    为什么不能像普通的夫妻一样过几天呢?

    总是被打断,总是要面对无止无休的变故与困境,连深夜里静静的拥眠,竟也成为了一种可望不可求的奢望。

    他也会累的。

    此生,从未像此时这样累过。

    也从未像此时这样平静过。

    既已决定共死,还有什么不可抛弃?

    住的地方,依旧是上次的客栈,可喜的是,当初那个老板竟然还认得他,也怪不得老板的记忆力好,实在是上次南司月太过醒目,让众人的记忆太过深刻。

    见到南司月,老板很是开心,上次只知道他们是私奔出来的,如今看来,似乎已经在一起了。

    “夫人怎么了?”店小二一面收拾房间,一面看着始终被南司月抱在怀里的云出,小心翼翼地问。

    “风寒。”南司月淡淡道,“可不可以熬一点补汤端上来。”

    说着,他几乎将身上所有的银票都递了过去,然后,在店小二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认真地说,“要最好的,适合——产后服用的。”

    店小二‘哦’了一声,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拿着银子便跑开了。

    合上门,南司月将云出小心的放在床上,用毛巾擦净她脸上的汗,想为她换一件衣服,才恍然并没有多余的衣裳给她。南司月自嘲地笑笑,琢磨着等会让店小二帮忙置办,他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舍得离开的。

    哪怕她睡着了,并不理他,只是这样躺在他身边,也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事情。

    云出这次睡了很久,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过后。

    屋里亮着灯,橘黄|色的,朦胧至极的光晕,将这桌椅屋梁,都照的无比温暖,像蒙了一层轻纱似的。

    云出睁开眼,怔怔地看了一会床顶,然后侧身,便看见南司月站在桌边,正弯腰将一个瓦罐里的热汤缓缓地倒进碗里。

    她有点懵懂,眸子里那种晶亮的色彩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南司月已经装好了一碗汤,正转过身,正好迎上了云出困惑的目光。

    “怎么了?”他微微一笑,暖暖地问。

    那样祥和的笑容与语气,便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两个相守很久的人,在一个凌晨,她醒来,看见他在准备早餐——那么自然亲切,如岁月般平淡而隽永。

    云出愣了愣,然后,也微微一笑,“司月,我们在哪呢?”

    “乌镇。”南司月这样回答她,人已经走到了床边,半蹲下来,用汤勺舀着热汤,哄孩子般劝道,“先什么都不要问,喝汤。”

    他不知道此时的云出,到底是真还是假。

    也更怕,她会问起远方。

    云出眼中的困惑愈来愈浓,可她什么都没问,只是乖顺地欠过身,张着唇,一口一口地将南司月已经吹冷了的汤啜了进去。

    待喝了一半,云出突然抬起头,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看着他的眉他的眼,他挺直的鼻和优美的唇,南司月看上去很憔悴,眼底有一层淡淡的黑色,好像没有休息好似的,可是面上始终带着笑,和煦而清淡的笑,让人安心。

    “司月,你瘦了。”云出看了一会,她的手小心地抚上他的脸颊,指腹摩挲,终于怔怔地冒出一句话来,“这半年,你在哪呢?”

    南司月闻言,喉咙顿时哽住。

    这才是真得云出吧,温暖的、细碎的,心中明明有太多疑问,却努力装成云淡风轻的她。

    “在一个叫做山角村的地方。”南司月勉力让自己的声音一如当初,含笑如旧。

    “你的声音变了。”云出说。

    “嗯,因为有段时间发烧。”南司月和声道,“大概是伤到了嗓子。”

    “很严重吧?”云出的小脸上皱着担忧,巴巴地望着他,“会不会很难受?”

    南司月轻轻摇头,“还好。”

    “你说谎,嗓子都烧坏了,一定很难受。”云出撅嘴,好像她此时已经感同身受了一样。

    “真的还好,即便是不舒服,因为知道自己有知觉,知道还与你在同一片天空下,知道有朝一日还能再回到你身边,我只会觉得庆幸,又怎会难受?”南司月略略靠近一些,曲起手指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更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云出这才将皱起的眉头略略舒展了一些,手依旧停在南司月的脸上,不舍得放开,心里却一片涩然。

    从前那么高高在上的人,何时起,脸上也染了风尘,疲倦入骨?

    纵然依旧清贵绝尘,却再也没有挥袖转身,不理俗世的洒脱与清逸。

    他终究被她所累。

    “说说山角村吧。”她极快的转开话题,倚着枕头,一面盯着他,一面问。

    “嗯,山角村在圣山底下,那里四面峭壁,可是景致极美,在那里,晚上的月亮很大很明亮,好像从山涧里升起似的,晶莹透亮,比世间最美的玉璧还要美,到了晚上,听不到人声,只听见泉水叮叮咚咚地响,风吹动着树林草丛,沙沙的,可是并不嘈杂,非常静谧,好像时光在那里静止了一样。”

    云出听得悠然神往。

    “那里的人也很淳朴,千百年来,只是一如既往的男耕女织,没有特权,没有领土之争,人人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那里的人都过得很快乐吧?”云出问。

    “嗯,如果你知足,大概会快乐吧。可是山角村真的太小太小,小到如果将你的一生停在那里,会是一件无比乏味的事情,所以,很多年轻人其实并不快乐,他们想去更广阔的天地去,事实上,也有很多人出去了。”

    “你和他们一起出来的吗?”

    “嗯,一起出来的。”南司月垂眸,尽可能用平静的声音,缓缓道,“不过,也只有我一个人出来了。”

    云出不解的看着他,南司月却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

    “路太长,或者很艰难?”她用了另一个措辞。

    “是很长,长到你难以想象。”南司月抬起头,冲着她微微一笑,将那一路的噩梦,全部深深地藏入这足可化开冰山的笑容里,“可是那里的壁画很漂亮,历经千年,始终如新。”

    “真想去那里看看。”云出莞尔。

    “以后吧……”南司月说着,低下头,重新舀了一勺汤,送到她的嘴边,“先喝完它。”

    云出没有再说话,一口一口,乖乖地,将它全部喝完。

    桌上的蜡烛摇曳不定,座底很快积了一堆烛泪,流淌下来,又很快凝固。

    夜还很深很长……

    许思思抱着孩子,梦游一样走到回临平的路上,刚走了一半,便遇见了闻讯而来的夜嘉,他走过去,拉住许思思的手臂,沉声道,“这个时候还回临平,难道你想找死啊。”

    许思思抬头,看着夜嘉俊美而沉凝的脸,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帮她了。

    原以为,原以为夜嘉这样的人,太懂得权衡,即便孩子是他的,一个没有见过面、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婴孩,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只是,她真得走投无路了,天地之大,她无人可投奔,无人可倚靠。

    乔虞武至今下落不明,许家庄的其他人又是夜泉的死忠,她便像任何一个失去孩子绝望无助的母亲,抓住了夜嘉这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未想到,在她找到夜嘉,抽泣着将事情说完后,夜嘉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出去后的第一个命令,便是,“让黑甲兵集合”。

    甚至没有犹豫。

    如果是以前,许思思还觉得能够理解,可是现在,夜嘉是什么状况,她也是知道的,他在这个时候背叛了南王府,这夜氏王朝,也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而以夜嘉目前的势力,无论是对抗夜泉,还是对抗南王府,都显得力不从心。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踌躇,等一切准备好后,夜嘉转身对许思思道,“你放心,我会把他救出来的。”顿了顿,他才问,“男孩,……还是女孩?”

    在之前部署的时候,他甚至连男女都没来得及问。

    “男孩。”许思思呆呆地望着他,道,“叫许安宁。”

    不求闻达于世,只求安安宁宁。

    “怎么能姓许?”夜嘉好笑的看着她,“你又没改嫁,孩子当然得跟爹姓,叫夜安宁好了。”

    许思思又是怔怔。

    一直以来,夜嘉在她心中,便像一个心机深沉而又爱玩的大孩子,直到今天,才恍然:他竟也是值得倚靠的。

    “你应该早点来找我?这么大的事情,何必一个人担着。”等了一会,夜嘉又埋怨了一句。

    许思思哽了半天,才低声道,“你不是要杀我吗?”

    夜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杀你干什么,无足轻重的一个小人物。我还犯不着靠杀一个女人要泄失江山之恨。”

    何况,坦白说,他也不觉得多恨。

    如今无事一身轻,多惬意。

    ——当然,等抢了南司月的孩子后,就不会再这么轻松了。

    想起唐三每每欲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夜嘉心中顿寒。

    可寒归寒,他已经对不起许思思母子良多,现在,他不可能退却。

    难道,只有南司月会玩江山一掷为红颜的戏码吗?

    他夜嘉也会啊。

    现在,孩子终于抢到手了,必须尽快回夜都,将安宁交换回来,待交换回来后,便是无知无袖的追杀了,头疼啊头疼。

    正想着,夜嘉便听见许思思低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明明知道了那是什么样的痛苦,却还是让云出也经历了一次,夜嘉,我是不是很坏?”

    “是啊,坏透了。”夜嘉愣了愣,目光里顿时有了怜意,他用单臂搂住许思思,使劲地抱了抱,旋即洒然道,“算了,这个坏人让你相公去当吧,你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反正我从来也不是好人。”

    哎,他真的太失职了,还得让他的女人去纠结这个问题。

    传出去,这怜香惜玉的美名声,岂非全给泡汤了?

    这可是除了江山外,他的第二大经营啊!

    216奉我一生(大结局卷) (四十四)重返乌镇(3)

    为节省时间,他们从水路直接奔赴夜都。

    途中,远方哭过几次,但许思思对她很是细心,几乎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连换尿布这种事都亲力亲为,连夜嘉在旁边看着,也觉得母亲真的挺伟大。

    因为有许思思,远方在离开母亲后,也没有吃多少苦,反而长的越发可爱圆润起来。

    看得许思思都不忍心将她交给夜泉了。

    在他们进入夜都的当天下午,唐三终于赶到……

    乌镇。

    昨晚莫名其妙地下了一场阵雨,早晨起来的时候,一股带着尘土的水汽扑面而来。

    夏天的雨有点闷热。

    云出起得很早,不过,再早也早不过南司月。

    他几乎整夜未睡。

    手环在她的腰侧,安静地等着时间一点一点,滴滴答答的过去却始终不舍得合眼,更不用说睡觉了。

    在察觉出她的一点动静时,他便率先起身,然后,便见云出揉着惺忪的眼睛,转个身,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我们今天去赶集吧。”

    “赶集?”南司月怔怔。

    “嗯,我闻到了香味,今天应该是逢七赶集的日子。”云出说着,便从床上爬了起来,那样利落的动作,把南司月看得心惊胆战。

    “小心小心。”南司月叠声,身形微动,已经跃到了她身后,将那个极不安分的女子,搂入怀里,“你昨天才……总之,还是注意点吧。”

    “知道,啰嗦。”云出笑嗔了一声,便火急火燎地要出门。

    南司月没法子,只能陪着她一道儿走出去,临行前又怕待会还有雨,又从小二那里拿了一顶蓑衣。

    那些东西,他虽然不甚懂,却也知道云出此时是不能沾水的。

    等到了镇口的集市,南司月才发现,这小小乌镇的集市,竟也是出奇地热闹。

    地面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青绿的石板街,油光铮亮,两侧已经摆满了各色的小吃与小玩意儿,糖人,风车,糍粑,还有自酿的美酒。

    人声喧哗,欢声笑语,一派太平盛世。

    云出已经停在了一个摊贩前,端起店家用来给大家免费品尝的碗,很投入地喝了一口,然后转身,对南司月说:“是青梅酒诶。”

    神色欢愉,那喜笑颜开的模样,像一个未经人事的孩子。

    南司月怔了怔,过去劈手拿掉她手中的碗,没甚好气地说,“现在不准喝酒。”

    她到底明不明白,她现在是月子期间!

    南司月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要沦落到这种保姆嬷嬷的地步了。

    可是,恼则恼已,心里反而有种奇异的踏实。

    会有奇迹吗?

    面前的云出,哪里有一点异常的模样?

    ——也许,真正异常的地方,在于她太过正常了。

    南司月且喜且悲,那一边,刚刚抛下酒碗的云出已经跑到了另一个摊贩面前,拿着风车。吹了吹,然后转头,对着南司月灿然地笑,“给远方买一个好不好?”

    南司月闻言一哽,却还是温和地回以一笑,“好。”

    他已经混淆了。

    既然混淆,那就什么都不要想了!

    只是陪着她!

    云出似乎真的很欢乐,看见什么都似有兴趣,她买了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终于逛到了集市后半截的时候,竟然极意外地看到了冰糖葫芦。

    原以为只有北边才有这种东西卖,没想到小小的乌镇,也有冰糖葫芦。

    她惊喜地买了一串,自己咬了两口,然后递到南司月嘴边。

    南司月本想张嘴接住,可大概不习惯在大街上吃东西,静静地看着那红而甜的山楂果,以及山楂果后的她的脸,他一直没有动。

    画面被定格,那么多凡俗的人,凡俗的幸福,从他们身边轻擦而过。叫卖喧哗吵闹声,时近时远,不远处的小桥流水,舟过檐下。好像触手可及,又仿佛遥不能望。

    有什么蒙上眼眸,让这繁闹的尘世也变得无比朦胧起来。

    他不会承认自己落泪,只是……下雨了而已。

    是啊,下雨了。

    六月的天气,雨是说落便落,一点征兆都没能,方才还是闷闷的太阳,一眨眼便起风了,风还未歇,那疏密的、黄豆大小的急雨便打了下来。

    落在他的脸上,辨不清温凉,模糊了视线。

    “先找地方躲雨。”他依旧含着笑,将蓑衣匆忙地盖在她的身上,然后搂着云出的腰,修长的身姿如惊鸿一样,在众人仰望的目光里,踩着凸起的木钻或者树稍,迅疾朝镇里跃去。

    只是,雨势越来越急,这蓑衣也挡不住多少,南司月唯恐她淋到雨,看见离镇子口不远的一座香火寂寥的城隍庙,便带着云出先躲了进去。

    他们刚进门,外面雨滴附地时的叮叮咚咚声,便如爆栗子一样响个不停。

    已经演变成了倾盆大雨。

    南司月身上已经淋了个半湿,云出还好,除了额发上溅了一些雨星,小脸有点润润,其他地方都是干燥的。南司月将她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确认她没有淋湿,正要松气,被他换在双臂间的丫头突然踮起脚,温热的唇,堵着他的,云出紧紧地抱着他的背,几乎用尽全力地吻着他,热烈彻底,不留退路。

    就像那一日,在小农庄时,他们的第一次一样。

    南司月只愣了一瞬,便极快地吻了回去,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指间全是她缠绕不断的发丝。

    有城隍庙的庙祝听到了响动,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远远地看见这一幕,赶紧又退了下去。

    只是,在退下去的时候,他怎么看见,那女子朝他淡淡地瞥了一眼?

    神色莫辨。

    奉我一生(大结局卷) (四十四)重返乌镇(4)

    直到吻得难解难分,胸口刺痛,恨不得死在这场极致缠绵的纠缠里,她的手终于挪到了他的肩膀上,稍加用力,抽离他的怀抱。

    眸色晶亮,那种妖冶的气息,从她微喘的呼吸里潜出,南司月同样有点微喘,他望着她,平静而深邃。

    “你怎么打算的?”云出唇角微勾,眯着眼问他,“杀了我,还是把我打晕?”

    “这世上有一种奇药,一粒可死,一粒可生。”南司月深吸一口气,望着她,低声道,“我只有一粒,可我会找到下一粒——直到所有的事情全部解决后,再找出下一粒。”

    “也就是说,你要让我如死人一般,等着你去解决一切。”云出问。

    南司月垂眸:“是。”

    云出有点嘲弄地笑了笑,手举起,中指与食指之间,夹着一粒殷红如血的丹丸,“这一粒?”

    “是。”南司月并不意外。

    在云出吻他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她拿走了这粒药丸。

    只是,他没有阻止。

    “如果找不到下一粒呢?”云出问。

    “我陪你死。”南司月的表情依旧是平静的,连语调,都不曾有半点波动。

    湿漉漉的头发,还淌着水珠,流过他清隽秀魅的脸庞,依旧那么那么安静,如千帆过尽后的淡然与笃定。

    倘若堪破了生死,唯愿与你在一起,那这人世间,还有什么可惧?

    最坏最坏,不过是一个共死。

    然而共死,也是一件极幸福的事情,好过陌路不识;好过对面不知;好过擦身而过后,你甚至没有察觉,你曾经与我离得这样近过。

    “可我还不想死呢。”云出扬唇微笑,手一松,那粒价值连城的丹丸,便掉进了城隍庙门口沟壑泥泞里,雨水溅进去,污水翻滚着,那抹红色,很快便看不见了。

    南司月没有做声,亦没有动。

    “南司……”她轻唤着他的名字,目光矛盾而激烈,到最后,终于化成一片冷然,“你忘了我吧。”

    说完,她决然转身,重新披上他给她拿着的蓑衣,走进了此时密集如帘的雨幕里。

    南司月依旧没有动,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握了起来,指甲刺入掌心,几乎血肉模糊,却感觉不到痛。

    仰面。

    外面的雨雾飘了进来。

    原来雨水,真的是温热的。

    划过眼睫,刺痛了他的眸。

    她的生死,他没有权利决定。

    只能随她,随着她,变成他不认识的另一个人,随着她毁天灭地,随着她万劫不复,将千年前的故事,演绎一遍又一遍。

    我以为在轮回中抓住了你,却不知,那不过是另一个轮回。

    雨势渐大。

    云出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刚才缩进去的庙祝,在踌躇片刻后,还是决定出来向这对年轻人警告一下,免得有碍佛门清净,太不雅太不雅了。

    哪知,等他踱出来的时候,却只见到南司月一人。

    那么寂寥清冷地站在原地,头微微扬起,目光已是莹然。

    他在乌镇又滞留了一日,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临街的茶馆,喝了一整天的茶,听了一整天不知所云的书,到了傍晚的时候,南之闲已经探得消息,率领众人匆匆赶来。

    这样大批的人马,只一瞬,便踏碎了乌镇的宁静。

    然而这宁静,无论有没有南之闲,都会极快被打乱的。

    等南之闲站到南司月面前时,他看了看旁边空空的座椅,抽了一口凉气,低声问:“你让她走了?”

    南司月淡淡地‘嗯’了一声,依旧喝着手中的茶。

    优雅而从容。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南之闲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变得平稳,他缓缓地坐到南司月对面,望着他的脸,低声问。

    “知道。”南司月的神色还是淡淡。

    “知道,你还——”南之闲一句话几乎无法说完,他扭头朝不远处的一瓦砖墙,许久,才轻声道,“你还是想去试一试?”

    “嗯。”

    “已经没有办法了。”南之闲喟叹。

    “我马上去夜都,江南这边的事情,全部交给你。”南司月恍然未闻,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即便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也要试一试。”

    如果还没努力,就宣告失败,他不会甘心。

    哪怕最后的结果一样,也唯有全力以赴。

    南之闲知道劝之无用,闻言,只能无可奈何地应了声。

    南司月继续喝着茶,听着咿咿呀呀的胡琴,和不知哪年哪月,流传至今的千古传奇。

    面沉如水,深邃如浩瀚的海底。

    南司月离开了,整个江南严阵以待,各个要塞都填满了守卫,凡是看见可疑的女子,统统进行盘查,只是,南之闲没有找到云出。

    与此同时。

    曲阜附近的一个蛮族据营地。

    那些圈养的动物突然很不安,在栅栏里来回走动,偶尔,还会发出低低的咆哮。

    御钰闻言,奇怪地赶了过去,他低低地安抚那些动物,等它们全部安静下来后,他转过头,问专门饲养这些野畜的蛮族小丫头:“招福,你今天没为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扎着两个小马尾的少女使劲地摇摇头,困惑道:“和以往一样啊。”

    “真奇怪,它们平日不这样的。”御钰也是一脸不解,他重新转向那些动物,本想从它们的神态表现里猜出原因,便听见招福极欢欣地喊了一声,“神使回来了!”

    御钰诧异地转过身,果然见到云出清清冷冷地迎面走了来。

    (四十五)善恶几何(1)

    御珏见到云出,自是开心不已,他撇下那些愈加焦躁的动物,赶紧迎了上去,“昨天草植还念叨你呢,你怎么来了?还以为你会在南王府一直住下去……云出?你不是……”御珏说着,这才意识到她的小腹平平,显然已经生了,他随即欢喜地问,“男孩还是女孩?”

    云出淡淡抬眸,随意的回答,“女孩。”说罢,也不管御珏的反应,继续吩咐道,“把草植和随姨请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御珏应了一声,狐疑地看了云出一眼。

    不知为何,他觉得现在的云出,看着很奇怪。

    太安静,虽然从前的云出偶尔也会安静,但骨子里会有种跳脱的神韵,觉得比现在有生机许多。

    而如今,却如古井无波,深不见底。

    “带神使下去休息。”御珏顿了顿,转身吩咐招福。

    自己则下去找草植和随姨一起来商议了。

    招福‘哦’了一声,带着云出,毕恭毕敬地走进了方便的屋里,在云出靠近的时候,那些猛兽又开始焦躁不安,在圈里来回地走动,只是,被她转头瞥了一眼,又变得出奇安静了。

    招福奇怪地看着面前的景象,心中默默地想:果然是神使。

    对她不免又崇敬了几分。

    待在屋里坐定后,招福奉上茶水,云出接过来,头也未抬,信口问,“你多大了?”

    “十六。”招福敛眉,在下首低低地回答。

    “出过丛林吗?”云出又问。

    招福摇头。

    “想出去看看吗?”云出终于抬起头,堪称和善地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仿佛有一种神奇的蛊惑力,让招福看得出神。

    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云出将茶盏轻轻地放在桌上,盯着她的眼,重复着问,“如果我能让你们离开丛林,成为这片大陆的主人,你们愿不愿意?”

    招福惊奇地看着她,很自然地回答,“当然愿意。”

    虽然这段时间,因为南王府的关系,蛮族与夜氏王朝之间的相处没有那么严苛,但蛮族处于绝对的劣势:身在丛林,物质简陋,而且,双方间的敌意从来没有减淡过。

    如果有机会走出这片丛林,有机会站在那片繁华旖旎的大城市里自由行走呼吸,对他们而言,的确是一个不小的吸引力。

    云出微微一笑,示意了一下,“你先出去吧,族长他们若是来了,让他们进来见我。其他人便不要靠近了。”

    招福‘哦’了一声,赶紧退出门去,待到了门口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头,朝里面望了一眼:云出依旧坐在桌边,神色素淡,举手投足,那么自然,但亦有一种极慑人的蛊惑力,就好像,好像她整个人都笼在一层看不清的薄雾后,怎么看,也看不真切。

    草植听说了云出回来的消息,也吃了一惊。

    待他们赶到云出那里时,刚掀开帘子,草植便大喇喇地招呼道,“唉唉,我说,你不老老实实在南王府当你的王妃抱你的孩子,怎么又跑来了?不会是表现不好被婆家赶了出来吧?”

    见云出没有什么反应,草植反而觉得奇怪了,“喂,笨蛋,你没事吧?”

    通常情况下,这个女人应该反唇相讥,寸步不让才对。

    云出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如看一个孩子。

    那种居高临下,似乎藐视的目光,让草植抓狂了。

    他正要发作,云出已经越过他,径直看向站在草植身后的随姨,“随姨,你一直说我没有为蛮族做什么贡献,那么,我现在有一条路摆在你的面前,走下去,夜氏王朝的统治便会结束,在接下来的一千年,这片大陆的霸主,便是蛮族。但是,这条路将无比艰辛,会有很多杀戮和牺牲,大破而大立。你走,还是不走?”

    随姨惊?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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