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月纪第9部分阅读
掬月纪 作者:rouwenwu
形一动舞了起来,云子烈暗暗摇头,若说紫月的剑法是武圣指点过的,且紫月本身生的极有姿色,且身材修长窈窕,可是舞起来虽然也很漂亮,还是缺少那种韵味,少了飘飘若仙的感觉,多了几分杀伐的戾气,不像,一丝也不像,挥挥手,紫月望了他一眼施礼退在一边。
云子烈不由的有些想见那丫头了,虽然每夜都尽量找些和她差不多的女子侍寝,可还是不能稍解自己想见她的欲望,这种陌生的情绪,令云子烈日夜难安烦躁异常,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道:
“紫月随我去月城走一趟如何”
紫月漂亮的眸子一闪道:
“如今虽然休战。也定下了婚约,可是贸然前去恐有变故”
云子烈哈哈一笑道:
“我不过是去月城看看我的未婚妻,这总不过分吧”
紫月眼神一跳道:
“这个仿佛于理不合”
云子烈道:
“放心,我们悄悄的微服去,不惊动他们,那里来的那么多狗屁礼节,再说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就是我的昭王妃了。就是见上一面。也无可厚非吧,吩咐下去,明日出发,估计半个月后就可到月城了,对了,那时正值元宵节,常闻月城的灯节甚是热闹,本王倒是要去游览一番”
正月十五的月城异常热闹,大街小巷的花灯均都先挂了出来,只等天色一黑就,点起来,掬月阁,今天也很特别,平日几乎足不出户的小月,早早的就起来了,就连一向沉默的司马明慧,今天都有了些精神。
今天是小月的及笄礼,即使小月极力反对,可是最终她的及笄礼还是要在司马宗祠举行,这是云子冲和司马容的坚持,说到云子冲,小月不禁有些感叹,在其位谋其政,几个月的时间,他迅速的成长了起来,以前孤僻冷漠的少年,如今已是深沉莫测的东宫太子了,举手投足间除了逼人的清隽,还有几分张扬的王者气。
就说小月的及笄礼吧,小月的记忆里几乎自己决定的事情,云子冲都会随了小月,即使短暂的争执,最后也会以小月胜利,云子冲妥协告终,可是在及笄礼这件事情上,两人争执几次,云子冲依然坚持,小月虽然不明白他这次到底怎么了,可是最终还是顺了他一次,是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贵族的及笄礼,算是比较复杂的,参礼人员有笄者;主人——一般为笄者的双亲;正宾——有德才的女性长辈;有司1人——为笄者托盘的人;赞者1人——协助正宾行礼,一般为笄者的好友、姊妹,器物陈设,场地、服制、礼器、音乐均有很多讲究,及笄分三次进行,三次的服饰均不同,据司马明慧说,都有其极深的意义,采衣色泽纯丽,象征着女童的天真烂漫;色浅而素雅的襦裙,象征着豆蔻少女的纯真;端庄的深衣(尤其是曲裾的),是公认的最能体现女子之美的服饰,象征着花季少女的明丽;最后隆重的大袖礼衣,则反映了女子的审美取向——雍容大气,典雅端丽。
这种成|人礼,说真的把小月折腾的够呛,到了司马氏宗祠,虽然在司马氏宗祠举行仪式,不过主人还是纪青山和李素娘,正宾请了司马明慧的母亲,将军夫人担任,而司者却是司马明慧,赞者何人,小月始终不知道,即使已经到了现在也不知道,问了多次,司马明慧坚决不说,总是神秘的微微一笑,令小月异常懊恼。
想到远在邺城的虎子,小月不禁有些难过,看来自己的成|人礼他必要缺席了,不过云子冲今天也没见到,不知道跑到那里了,收拾停当小月细细打量铜镜中模糊的影子,小月向来不喜欢照镜子,再说这种模糊的只能映出轮廓的镜子,也有些很不习惯,可是今天即使模糊,小月也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不同。
昔日的幼稚仿佛在眉宇间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几丝清愁,遥想一下自己在现代时,这个年纪不过刚刚初中毕业而已,那里知道愁的滋味,在这里生活,即使自己也早早的就有了愁烦,皮肤已经不同于以前的小麦色,白皙的很,眉眼依稀有些近似自己现代时的长相,不能说美丽只能称清秀。
这一刻小月突然想回溯到过去,回到自己刚穿来的那时候,即使有烦恼,可是和现在相比,也轻松的多,成长的代价自己仿佛有些难以适应啊,不仅自己,司马明慧、虎子,每个人都仿佛陷在矛盾和无奈里不可自拔,想到此,小月微微叹了口气。
清晨的阳光照在古老庄严的祠堂屋檐上,给那份腐朽的庄重添上了一丝朝气,祠堂东面已经搭好了临时的东房,小月低眉敛目的进到了里面,东房内是竹席矮几,小月在正中的软垫上跪坐,一阵繁琐而永长的仪式后,是三次的及笄礼,换过最后的大袖衣后,就剩下最后的仪式了。
小月低首等待,可以感觉两旁宾客的目光都转向了祠堂的入口处,半响后,一阵熟悉的气息渐渐靠近小月,小月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来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门外照进的阳光,把来人的影子清晰的投影在地上,金冠锦袍,风姿俊雅,是一早就不见踪影的云子冲,小月没有回头,不过嘴角却牵起一丝笑意,感觉身后的人都退到了一边,云子冲才轻轻抓起小月的头发,缓缓的绾起,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一根簪子□了发髻里,轻松熟练的很。
小月不禁想起来以前,现代的时候,自己是一头利落清爽的短发,到了这里一开始只梳简单的麻花辫,也能应付,后来头发渐渐长了,就是云子冲和半夏的事情了,前几年几乎都是云子冲打理的,后来他去了太学,半夏才接手,云子冲也因此对绾发异常熟练,就不知道他将来会绾起多少女子的秀发,小月不禁自嘲的一笑,算起来自己也算是他的开山祖师了。
绾好了头发,云子冲低低颔首在小月耳边轻轻的道:
“愿得一心人,临窗绾青丝”
小月不禁一愣,这是以前自己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句诗,虽不合平仄,但独独喜欢它的意境,曾经写了不知扔在那里,他倒知道,心里不禁一暖,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触手有些粗糙,仿佛是树枝打磨而成的,遂站起转过身形,见云子冲含笑而立,温柔的目光仿佛一坛上好的陈酿,霎时醉人,定定的望着小月轻声道:
“我终于等到你长大了,小丫头,真是好不容易啊”
烟火
小月微微有些脸红,低声道:“怎么你会做这个赞者”云子冲低低笑道:“当然能绾起你这一头青丝的,也只能是我”语气很霸道,有几分执拗的幼稚,小月不禁失笑,云子冲道:“及笄礼后,你就真的长大了,来!我们去走走吧,这次我再进京,定要带你一起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小月微不可查的皱皱眉,想反驳他,可是心里还被刚才的事情感动着,有些温温软软的,遂低低叹口气,心道就先这样吧,至少过了今天再说,云子冲牵着小月的手缓缓而行,就像七年间的无数次一般,登上马车,车轮辘辘的驶向前方,小月瞬间竟有一种,如果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而她和云子冲也能这样一直并肩而坐该多好。
车子进了风华学院,大概是因为年假的关系,中级园中几乎没几个人,剩下的几个不过是洒扫的下人,走进园中,入目是一片凋零枯萎的桃林,没有春日的灼灼风华,只有干涩难看的老枝在风中瑟缩,桃林的侧面已经新添了一块长方形的石碑,上面镌刻的是小月剽窃的桃花诗,字迹也是小月漂亮的颜体字,是陆羽强烈要求小月写来刻上去的,为此小月足足羞愧了几日。
中级园后面,临湖有两间厢房,是云子冲课间的休息之处,自从来了小月,就成了两个人课间喝茶的地方,迈步走进去,小月不禁一愣,虽然几年过去了,这里却依然完整的吓人,仿佛她和云子冲从来也没离开过一般,书架上的书籍,书桌上的湖笔,软榻上的靠枕,还有窗前的一枝别有风致的老梅,虬枝曲折间攒满了红红的梅花,凌寒而开,美丽而骄傲。
天色有些阴,仿佛要落雪,这里下雪的时候很少,一般整个冬季也只有一两场雪,不是那种纷飞扬扬的鹅毛大雪,稀落落的雪花,有时还夹杂着雨丝,更显的这里的冬季异常的萧瑟,小月坐在软榻上,想到自己头上的发簪,遂顺手抽出,一头青丝瞬间披洒下来,有一种别样迷人的风情,不禁令云子冲一时呆住。
小月低头端详手中的簪子,是个荆枝削成的,荆枝上的粗陋疙瘩也清晰可见,不漂亮甚至可以说丑陋,却令小月想起了两年前四月间,云子冲从京城回来看自己,当时自己在尧山采药,云子冲竟然上山寻到了自己,两人相伴下山,却被山道边斜斜伸出的荆枝勾破了小月的稠裤,当时小月还记得自己尴尬异常,其实在现代也没什么,不过是走动间露出些小腿,不过在这里却不成,异常的失礼。
当时云子冲脱下自己的锦袍裹在小月的腰间,远远看去,就如同穿了一件儒裙,可是走路却难免露馅,最后云子冲背着小月下的是山,临走还折下了当时的荆枝,只因小月和他玩笑的说了拙荆的典故,如今想来,自己这根及笄的荆钗,难道是当时那枝。
小月询问的看向云子冲,云子冲温柔的点点头道:“就是那根荆枝,我的手艺粗笨,削了几天也不过是这个样子,你也觉的难看吧”小月笑道:“这个本来就是非常坚硬的材质,不适宜雕琢,不过是山里的人没银钱去买那些漂亮的簪子,才图方便随手折了它挽发,那里能好看的了”云子冲眸光更是温柔,走进小月和她并肩而坐,揽着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可是你带着这根荆钗,在我眼里,却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丫头你可愿做我的拙荆”小月不禁一愣,转头看他,正对上云子冲异常认真的眼睛,眸光中的执着和坚持令小月知道他有多认真,对看了片刻,小月错开眼光,微微挣开他的怀抱,起身走到窗前,屋子里有烧的正旺的火盆,红红的银丝碳无声无息的燃着,给屋子里添了一股烟火气,刚才还不觉的,这时小月却觉得有些气闷,随手推开琉璃窗,梅枝上落了些细细的雪花,天空中的雪也缓缓的飘下,罕见的没有夹杂雨丝,且雪下的有些细密,落在近处的湖上,几乎立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她在想些什么?云子冲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近一年来,自己每每试探,均不了了之,那时可以说她还小,自己还可以等,可是经过了郾城之战,从她对虎子和明慧的理解来看,她不是不懂情之一字的,而是根本一直在顾所有而言他,不断的闪避这个话题,每当自己一提起这个,云子冲就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抗拒和无奈。
这一点云子冲如论如何也想不透,执意在司马宗祠给她及笄,就是尽了自己最大努力来保障她将来的地位,不然在注重出身,地位的宫廷里,她何以立足,可是自己的一番苦心,还要先说服固执的她才可以,说实话,云子冲有些急躁了,虽然小月不过刚十四岁,可是自己却已经二十岁了,关于选妃事宜,父皇母后已经提了多次,自己就是想再拖,恐也只是过了这个元宵节罢了。
云子冲的烦闷来自于对小月心里的不确定,两人之间仿佛从一年前,就各有心思,这种心思到了今天,竟然隐隐发展成了不可逾越的隔阂,云子冲突然想到在郾城时,小月和赫连之相处的情境,大异于以前的生疏淡然,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间,均透出一种熟悉的默契,难道小月……
想到此,云子冲脸色一沉道:“你不会是喜欢赫连之了吧”语气阴沉的比外面的天色更晦暗,小月惊讶的回头,平日风姿俊雅从容淡定的云子冲,此时却很不一样,面色有些急躁发红,眼眸中闪过的,是不容错辨的恼怒和醋意,哪有身为太子的雍容气度,到像个别扭的小男孩,不禁令小月想起了,七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境。仿佛也是这样别扭,但却异常的可爱。
小月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我倾国倾城吗,赫连之那会看得上我这样的山野丫头,你这话好没道理”云子冲不禁松了口气,心道赫连之妄用心机,这丫头根本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云子冲当然不会傻的提醒小月,遂岔开话题道:“那刚才我说的那个……你的回答是……”
语气有些迟疑和紧张,小月盯着云子冲俊秀的眼睛,里面的坚定和果决是那么显而易见,也许自己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也许会不一样也不一定,毕竟至少现在看起来,他异常的真诚,还有七年的相处,即使将来摈弃了爱情的机会,也还有亲情友情维系,这些是无论如何也撇不开的。
想到这里,小月微微叹道:“如果你不嫌弃我的粗陋,那么这支荆钗我就收下了”云子冲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提出这件事当然是云子冲的故意的,但没想到,一向在此事上别扭的小月,这次倒是如此痛快,不禁令云子冲一愣之下,才涌上巨大的惊喜,站起身趋近小月身边,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极认真的的道:“相信我,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声音温柔坚定饱含深情,窗外的细雪无声落下,落在那些还含苞的虬枝上,花苞在细雪的滋润下静静绽放,一阵微风吹过,沁人心脾的禀洌清香飘到了房中,氤氲在相拥的两人周围,暗香浮动,美丽祥和,这一刻恍如最美最甜的梦境。
天色渐渐沉了,透过湖水可以看见远处逐渐点亮的灯火,云子冲揽着小月的肩膀道:“对了,走,去瞧瞧我送你的成|人礼”说着拉着小月出了风华学院,夜色刚落,大街上已经点燃了各种各样的灯笼,花色齐全,异常漂亮,有别于往日的冷清,大街上到处是出来观灯的百姓,无论贵族商贾,还是贩夫走卒,今天仿佛都聚在了这条街上,风华学院门前的大街,是一条通着月城南北的长街,大约有十几里远,横跨了月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段,是月城最宽最长的一条大街。
所以这里也是正月十五华灯集会的中心,大街中间是司马家的三层茶楼,有个很别致的名字茗香园,就是魏先生和司马容时常来看戏兼客串的地方,虽然只三层,不过在这里却可以算是月城最高的地方了,且飞檐吊脚极是漂亮,当然价格也和它的门槛一般,寻常百姓只能仰视,整个第三层布置的非常奢华,整个三层也不过只有三间雅室,雅室临街而建,临着大街的一面是透明的琉璃窗,笼着淡绿色的窗纱,非常雅致。
在雅室临窗而望,可以清楚的看见,不远处月城最大的天然湖,明瑟湖,湖畔如今也是灯火摇曳,异常热闹,虽然天上还飘着小雪,湖上依然可以看见几艘灯火通明的画舫,茗香园的设计很特别,中间是镂空的,侧面才是精致的雅阁,中间搭建了宽大的戏台,纪班主的戏班在底下依依呀呀的唱着不知名的曲子,小月觉得这些曲子,和自己那个时代的昆曲极相似,唱起来行腔优美,细细品味却缠绵婉转、柔漫悠远。
三楼是茗香园的顶级雅室,寻常宾客是上不来的,如今虽然刚过了晚膳时间,却是已经有了客人,透过隔断的纱帘,可以看见旁边的雅室影影绰绰,仿佛有人,偌大的茗香园也只有自己这间和旁边那间雅室临窗而建,占尽优势,同时价格也是天价,小月每次和司马容或是魏先生来,也不过坐在一楼的散座,说起来小月到更喜欢下面的散座,觉得那里听戏喝茶仿佛才更有味道,毕竟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图清净不是吗。
和云子冲简单的吃了些饭菜,楼下已经有些喧闹,锣鼓声渐渐响了起来,刚才软糯的小曲已经被响亮的锣鼓取代,蓦地一听,真有几分西皮二黄的味道,说到这个,小月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只凭着小月并不精良的唱段,纪班主依然配上了相映的乐器,虽然不能和现代的相比,不过已经很有样子了。
正出神间,云子冲伸手扶正小月的头,使她的眼睛看向窗外,云子冲推开窗子,街上的喧闹声伴着一阵雪天的清凉传了上来,远处波光闪烁间,隐约可见片片飞舞的雪花,小月望了片刻道:“看什么?”
云子冲微微一笑低声道:“我送给你的礼物,废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成功了,你看,说着伸手一指”随着他的手指,是几声咚咚的炮响,随着响声,几团火光闪过,在漆黑的夜空炸开,开出大朵大朵的花,绚烂美丽,璀璨耀目,可是却短暂易逝,瞬间就没落在了沉沉夜空中,了无踪迹,震撼过后,小月感觉一阵莫名的伤感。
记得现代时看过一本书,内容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书名却记忆犹新,叫《她比烟花更寂寞》,烟花虽然美丽,却短暂,总让人感觉生命无常,世事无常,在这里小月是第一次看烟花,大概是自从自己发明了炸药包后,才引发了能工巧匠们的灵感,制作出了如此美丽的东西。
天空上烟花还在不断的开放落下,仿佛永远无休无止,烟火照亮了半个月城,也照亮了窗边的小月,在云子冲眼中,此时的小月异常美丽,比起天空中绚丽的烟花丝毫不逊色,不过她的眼中却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使得整个人显得有些别样的忧郁,比之平日的小丫头,仿佛一夜之间长成了女人,多了几分妩媚和神秘,也更吸住了自己的眼眸,深深而专注的望着她,愈加沉迷。
烟火闪烁间,茗香园楼下也有一双眼睛望见了小月,惊喜、意外、思念,最后统统归于了霸道的势在必得。
巧遇
紫月奇怪的看了一眼突然站住的云子烈,到了这个据说最热闹别致的茗香园下面,却不走了,不知何意,云子烈此时的眸光,怎么说呢,在街上灿烂的灯火映照下,闪出一种异常明亮璀璨的光华,眼中的惊喜,意外,是那样的令紫月心惊,即使刚才瞬间盛放于夜空的火花也比不上。
说起这个东西也不知是何人制作的,划过夜空真真有一种梦境般的美丽,顺着云子烈炙热的眸子,紫月抬头观望,火花闪动间,一对出色的少年男女并肩而立,男子锦袍金冠,清隽高贵,侧首望着身边的女子,即使看不太清楚表情,紫月也能感觉到他的深情和温柔。
旁边的女子才是云子烈目光的焦点,相比男子的出色,女子五官只可称清秀,一身浅蓝色的长裙,肩上披着绯色短襦,头发馆住,虽然看上去年纪颇小,不过从头发上看,应该已经及笄,虽然五官不算多美,眉眼却是盈盈闪亮,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味道,的确很特别。
紫月暗暗打量云子烈的神色,低声道:“王爷她难道就是您要见的人”云子烈没有回答,直直的盯着上面的男女,眸中闪过最初的惊喜和意外之后,是难以压制的怒火,直到夜空中的火花不在绽放,楼上的两人的身影才消失了,云子烈暗沉的道:“那个男人是谁?”
语气中有一种明显的紧绷和冷冽,紫月道:“根据暗卫曾经的画像,男子应该是尧国太子云子冲”云子烈的表情瞬间一松道:“原来是她的表哥,走我们也进去瞧瞧,这个茗香园有何特别之处”说着一甩袍袖跨进了里面,紫月抬头望了一眼已经空空如也的楼阁,总感觉两人的神态不大像兄妹,倒像是一对默契的恋人,以紫月看来,尧国太子倒是清隽少见,算起来比之自家王爷也不差多少,若不是王爷易容在此,倒是日月争辉,各有特色,真的难辨高下。
云子烈踏进园中,立时有干净利落的小厮前来招呼二人,云子烈举目打量,园子很大,布置的也很雅致,袅袅的茶香,伴着台上的锣鼓声,有些别样的味道,台上正在演的,据说是纪小月发明的曲戏,不同于以前的小曲,有情节,有故事,云子烈也很是喜欢,尤其喜欢霸王别姬一折,但是找过几个班子到昭王宫,都感觉少了些什么,就不知这里的怎样。
抬首看了一眼上面,三楼上显然布置的更加精致,即使从下面望去也很明显 ,云子烈本想要个三楼的雅室,开口间却突然住声,眼光定定的看着楼梯处,小厮见自己问了几次,眼前的客人恍如未闻,顺着他的眼光扫了眼楼梯,不觉笑道:“客官今天有福了,咱们月城之月,看情形要上台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可见大约是殿下的关系了”云子烈只是灼灼的盯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对小厮的话丝毫也没听进去,灯火中款款走来的少女,姿态曼妙气势从容,在众人的注视中,丝毫不见局促落落大方,眉眼间带着浅笑,温暖和煦,令人一见如沐春风,云子烈感觉和那夜见到时 又有不同,不过这一面也甚是动人。
紫月见他又出神,遂悄悄凑近他低声道:“爷我们做那里”云子烈回神,望了一眼小厮道:“你刚才说她要上台表演,她还会这个”小厮楞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纪小月,不禁笑道:“当然,比之纪班主手下的名伶还要出色,不过很少上台就是了”云子烈点点头回头扫了一眼紫月,紫月会意,随手甩出一颗金叶子道:“给我家爷找个最前面的位子”小厮接过金叶子,顿时眉开眼笑道:“好了这位爷请”两人的位子的确不差,在最前排的左侧,虽然不是中间,不过倒也很难得,毕竟中间坐着的一行人,几乎都是如今尧国的大人物,司马容,赫连昱,赫连之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穿着名贵估计应该是个世族闺秀,紫月边悄悄打量,边在云子烈耳边汇报自己脑中的信息。
云子烈微微扫了一眼,除了出色的云子冲,如玉公子赫连之的确也不同凡响,白衣纶巾,倜傥非常,行动间自有一种幽雅和潇洒,果然君子如玉,旁边的女子,云子烈却只略略看了一眼,即失去了探究的兴趣,虽然明丽娇艳,但比之周若尚差一筹,更别说昭王宫里万千绝色了。
遂转过头盯着台上,此时的茗香园异常安静,众人几乎都挤在了戏台周围等着,一阵锣鼓敲响,手提双剑,全副戏装的小月踩着锣鼓点走了出来,说实话,上台表演实在是出于无奈,本来烟火散后,两人默默对视,气氛美好,却不妨隔壁的纱帘突然笼起,透过琉璃阁子窗,是司马明慧鬼笑的脸。
小月和云子冲对视一眼,同时摇头,这丫头不知已经听了多久的璧角,很快司马明慧走了过来,冲着小月嘿嘿一笑道:“我可不是故意来搅局的,实在是祖父招待京城的贵客才来的”“贵客,何人?”
司马明慧道:“赫连世伯和如玉公子”小月不禁一笑,算起来和赫连之已经几个月不见了,云子冲脸色有些沉郁,可是于情于理还是要寒暄一下,三人遂去了旁边的雅室,雅室和小月她们刚才待的那间,基本雷同,桌边坐着的是含笑的司马容和赫连昱,赫连之却临窗而立,望着外面,以外面的灯火夜空为背景,更显的他愈发的俊逸修长,风采如玉。
听到声音蓦然转头,脸上的表情显然还没来的及收敛,映着室内的烛光,小月觉得他看上去,有几分不搭的落寞,但很快就一闪而过,恢复成平常的淡定从容,打量小月片刻道:“恭喜你及笄,好久不见”小月不由的绽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道:“是啊好久不见,谢谢”赫连被她突然的一笑,不觉闪神,遂轻轻咳了两声,错开眸子对旁边的云子冲道:“太子殿下安好”云子冲微不可查的轻轻一哼道:“还不错,我到不知道兵部如此闲在,你这个尚书都有功夫来月城一游”赫连之眸光微闪,似笑非笑的道:“如今天下已无战事,我这个兵部尚书,自然轻松,这还是托了太子殿下的福”两人你来我往,含沙射影,小月不禁无奈的摇头,上前见过司马容和赫连昱,赫连昱上下打量小月片刻道:“及笄了,就是大姑娘了,老夫瞧着这丫头倒是出落的更好看了些”小月微微低头,司马容笑道:“你这老头说这些我不爱听,小月本来也很出色不是”两人一搭一唱,弄的小月很是不好意思,赫连昱微微扫了一眼窗边的爱子,暗暗叹口气道:“听说你会唱那个霸王别姬,今天老夫特地来这茗香园寻你,是想一饱耳福,不知可有荣幸”小月道:“当然,您若不嫌弃,我当亲自上台已娱视听,不过先说好,您不要抱太大希望啊,传言往往不可信”几个人这才下了楼,说实话这样全副戏装,浓墨重彩的扮上唱戏,还真是小月前世今生以来的头一次,纪班主很敬业,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会拉胡琴的乐师,配合原来的锣鼓,到和现代时几乎没什么分别了,虽然没正式的登过戏台,不过好在这一折小月极熟,所以一时到还能应付。
不过扫里眼台下的人群,还是有些惴惴,饰演霸王的名伶,坐在帐中念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接着小月才仗剑起舞,姿态妖娆而绝美,有女子的妩媚,也有男儿的爽利,边舞边开口唱:“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再听军情报如何……”
声音清脆,韵味悠长,把虞姬的无奈,和两人间难舍的爱情,诠释的很贴切,挥剑举袖间都有一种绝世佳人的美丽,最后横剑自刎倒在霸王怀里,小月微微睁眼打量台下的反应,却不想正对上侧面的一双眸子,犀利霸道的令小月一阵阵的心悸,帷幕和上,把那双眸子也隔在了外面。
小月急忙跑到后台,匆匆卸了脸上的油彩,走到了戏台下,悄悄打量,果然,戏台侧面有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丫鬟,坐在那里看戏,男子大约有四十左右的样子,脸色有些病态的黄,眉目很平常,看起来仿佛很虚弱,不过身材却异样挺拔,一双眸光犀利霸道,和他整个人的气质一点都不搭,身后站着一个俏丽的丫头,不过十七八的花季,五官明丽颇有姿色。
大概感觉到了小月打量的目光,男子转过头也看着小月,神态倒是没变,不过眸光却在犀利中透出一丝温柔,很是奇怪,不过他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戾气,却令小月似曾相识,究竟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眸子呢,小月一时也想不起来。
云子冲牵起她的手道:“感觉你这折唱的越发的有韵味了”赫连之道:“汉兵已侵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趣尽,贱妾何聊生,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小月唱的颇得精髓”赫连昱打量三人几眼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小月唱,的确比那些所谓名伶要好,感觉很对,不过老夫看你刚才那舞剑的一招一式,颇有模样,莫非你真的会这些”赫连之轻声道:“父亲可能不知道,小月的骑射剑术很出色的,孩儿曾有幸一睹,天下无双”小月不禁瞪了他一眼道:“那里,是如玉公子的宝剑天下无双吧”两人相对失笑,想到那个月色撩人的晚上,赫连之不禁微微轻笑,云子冲脸色微变道:“好了天色不早,咱们也该回去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去村子里吗,早些安歇为好”小月想想也是,自己是要去纪家村去的,落了雪,院子里还有些没收的根茎类的药,一起搬回小院比较好,遂和几人告辞,随着云子冲出了茗香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始至终小月总感觉有一道目光跟着自己,异常诡异。
赫连之眸光一闪,暗暗握拳,暗道云子冲倒是防自己防的厉害,眼光扫过侧面的主仆,不禁闪过深思,从刚才,那个男子就一直盯着小月,目光冷酷犀利,不像是个寻常的百姓,从穿着上看,像是北地的客商,自从休战,南北的客商倒是可以随意的来往贸易了,其实从另一个角度上讲,休战和谈对南北都有利。
司马明慧悄悄打量赫连之片刻,凑近他低声道:“劝你不要白费心机,子冲哥哥和小月是上天注定的,谁也不能破坏”赫连之微微一笑道:“公主殿下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在下佩服”司马明慧一阵黯然道:“只是无奈罢了,既然我的命运已经如此了,至少我希望小月是幸福的,这是我最大的心愿”说完施礼告辞,带着丫头走了,赫连之沉默良久喃喃的道:“幸福!藏于深宫,何来幸福之说”赫连之环顾四周小月一走这里显得异常噪杂,顿时令自己有些不适,和父亲低低说了声,抬脚出了名香园,夜色已深,街上的行人渐渐散了,曲终人散这大概是所有故事的结局,低低叹口气缓步前行,也许自己该好好看看这里,毕竟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即使没了她的踪影,也应该有几分她的灵气才是。
离歌
翌日,小月跟着纪青山李素娘回了纪家村,雪整整落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才放晴,即使如此,由于温度不低,所以也没留下什么痕迹,迥异于小月记忆里的样子,记得现代时,自己在的那个城市,每每冬季大雪后,都是自己最喜欢的时候,从玻璃窗子向外看去,爷爷的小院落仿佛瞬间变成了白色的,白色的台阶,白色的围墙,白色的地面,甚至院中那株银花也成了白色的。
往往那时候,自己会和爷爷一起拿着铁锹清除积雪,最后将积雪堆成一个大雪人,立在院中站岗,就像一个挺立的警卫员,那里气温很低,往往这一个堆起来的警卫,可以不眠不休的站一个月才渐渐融化消失,小月不禁有些出神,真不知道如今爷爷怎样了。
耳边传来一阵轻轻的叹息声,小月回头,李素娘正在收拾以前落在这里的衣服,多是自己和虎子小时候的,现在看起来破旧寒酸,李素娘拿着一件虎子补丁摞着补丁的裤子叹息,裤子很小,小月还记得,仿佛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虎子时,他穿在身上的那件,李素娘抬头看了小月一眼道:“不知道你哥哥那里如今怎样了,听说那里冬天冷的很,不知道娘让人捎过去的大毛衣服,你哥哥可收到了……”
语气絮叨温柔,却令小月眼眶不禁酸涩的一热,走过来揽着李素娘的脖子温软的道:“您放心,哥哥如今是大将军了,住在城守府里,穿着将军的官服,出入都有下人伺候,那里还能冷着,过些日子,我去送明慧就会去看他的”提到明慧,李素娘又是一叹道:“明慧,多好的女孩子,以前时常和你哥哥来这里玩耍的,可爱漂亮,可是你哥哥没这个福气……”
语气突然顿住,有些难以察觉的哽咽,小月默默无言,李素娘悄悄试试眼角,转头望着小月,有些粗粗的手抚过小月的脸庞,低声道:“你哥哥就这样了,但终究是个男孩子,娘现在就希望你能平安快乐你……”
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李素娘觉得从心里涌上浓浓的无力感,虎子的事情自己夫妻尚且没法子,何况这个丫头呢,遂叹口气,默默的低头不在说话,小月也有些难过,站起身望着外面的院子,纪青山正小心的把那些以前埋在土里保存的药材,一块一块的弄出来,阳光已经破云而出,照在小院中,照在纪青山身上,显得那么沧桑。
小月不禁低下头轻声道:“娘我去山上走走”李素娘显然还沉侵在自己的无奈中,只低低嗯了一声。即使是下了这么久的雪,空气也不算寒冷,只是有些刺骨的冰凉,小月拢了拢身上的狐裘,通体是白色的,领口处镶着一圈浅蓝色的毛边,很漂亮却也价值不菲,这些从来都是云子冲打点的,甚至自己脚下的这双靴子也是。
小月上了左侧的山,山路有些湿滑,不过两边的树木却并不光秃,一些常绿的紫杉云松,依然挺立在山间,仿佛在诠释着自己与众不同的骄傲,林中的银杏树,叶子也没有掉光,青黑色的虬枝间,点缀着金黄金黄的叶片,远远望去,倒像一只只飞舞蹁跹的蝴蝶在枝桠间嬉戏,阳光透过枝桠照在山路上,有些温暖的斑驳。
小月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从这里走,好像是虎子牵着自己的,那只带着粗茧的小手,异常温热,至今仿佛还能感受到,半山腰的大青石,被雪水冲刷的光润干净,旁边的猎坑也早已荒废了,从上面看下去,积了半坑的落叶,小月坐在石头上,侧耳倾听,山风抚过树叶的沙沙声,异常悦耳。
半响仿佛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小月很惊讶,站起身回首望去,不禁下了一跳,竟然是他,小月蓦地想了起来,昨天晚上茗香园的那对犀利似曾相识的眸子,原来是他,想是昨夜人来人往,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扮成那个样子的,自己竟然忘记了。
时光匆匆,一晃七年过去了,岁月仿佛特意的优待他了,竟然没有留下一丝沧桑,反而在他眉宇间,刻上了厚重的沉淀,如一坛经年的陈酿越久越香,锐利的眸子盯着自己,带着一种小月不能理解的喜悦和温柔,眼底的戾气,被照在山路上的阳光反射的异常模糊不清。
云子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兴起,竟然还有如此的好运气,本来到了这里,突然想起了七年前的事情,才顺便来这里走走,却不想竟然遇上了她,这仿佛是自己头一次在明亮的清晨看到她,没有月色的遮挡,没有灯火的晕黄,就这样清清楚楚干干净净的看到她,细看之下,她五官不算是绝色,眉目俊秀,鼻梁挺直,红唇微抿间,嘴角两个笑窝若隐若现,可爱俏皮,眼睛很大,晶莹明亮,眼波流转间灵气氤氲,身上穿着一件名贵的狐裘,白皙的小脸在绒毛中显得如梦似幻。
不过很奇怪,这样的一大早,她独自一人来这里做什么,对视良久,云子烈邪邪一笑道:“我到不知道,这样一大早还有如此的艳遇,小姐莫不是山里的什么精怪吧”小月不禁失笑,这句话仿佛异常熟悉啊,真难以想到,冷厉的昭王还有这样不现实的幻想,小月的眸光闪过一丝笑意道:“公子取笑了,以小女看来,相比之下仿佛你更像精怪些”云子烈笑了道:“不管谁是精怪,相情不如偶遇,既然你我皆独自一人,不如相伴走走吧,这雪后的尧山还真是有别样的风致”小月稍一犹豫,抬头看看天色还早,遂点头应允,再说自己也需打探一下他来的目的,两人顺着右侧的山路走,这条路比较平缓,紫月无声无息的远远跟在后面,眸光扫过小月,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云子烈余光打量身边的佳人,如此近的并肩而行,步伐从容,气质淡定,身量虽然高挑,但看上去却异常单薄瘦弱,行动间有股微风扶柳的风情,毕竟年纪还小些,和自己宫中那些身材婀娜的女子没法比,不过却令云子烈更有一种,把她紧紧圈在怀里宠爱怜惜的冲动。
当然,云子烈知道她其实并不脆弱,想到那月色中曼妙的剑法,和台上铿锵绝代的虞姬,不禁浮起一丝笑意道:“不知小姐一早上山来做社么,且独身一人”小月停住脚步,侧首打量他,眸光一转道:“听口音公子好像不是月城人,倒像是北地来的,小女同样不理解,一大早你上山的用意”原封把问题踢回给了云子烈,可见其反应机敏,聪慧非常,云子烈戏谑的一笑道:“说不定,我就是因为知道一早能遇上佳人才来的”佳人小月不禁失笑,眼光扫了眼后面的紫月道:“和您的丫头相比,小女都只能算是粗陋的可以,您说的佳人却在哪里”云子烈道:“佳人绝代,绝代佳人,只看皮相哪里成,要看感觉,在我眼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