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喜事第9部分阅读
名门喜事 作者:rouwenwu
当地神情,可那气氛却压抑得让人窒息。
那人在她对面坐下,也不着急开口,眼中依旧带着探究打量着她。既然他不开口,白文萝也不好开口,这就似一场较量般,谁都在等着对方先出牌。
“很能沉得住气。”那人终于开口了,却没有先提问,反倒是赞许了一句。
白文萝迟疑了一下,终于似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缩了缩肩膀。
“这会再装就不像了。”他似笑非笑地说道。白文萝看了他一眼,便垂下脸,一副恭敬温顺的模样。
“那匹马是你做的手脚?”终于说道正题上了。
“是。”白文萝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怎么做的?”他有些好奇地扬了扬眉,虽然是一直盯着她,但因为角度的问题,自她走到那匹马跟前的时候,他的视线就被车厢挡去了大半。本想换一下位置的,却还没等他动身,那匹马就已经发起疯来了。
“用针。”白文萝迟疑了一下,暗叹了口气,才认命般地从手腕那加厚的袖口中,轻轻抽出一枚一寸多长的绣花针来。
“哦,就用这个,难道是刺在眼睛上了?”那人把那枚绣花针接了过去,拿在手中瞧了瞧便问道。白文萝沉默地点了点头,乖巧无比。
“那匹马应该比你还高吧,怎么做到的?”他一手拿着绣花针,一手支着脑袋,歪着身子靠在车里的软榻上看着她问道。
白文萝叹了口气才开口道:“因为我身上有马喜欢闻的气味,一走进,它就会自己嗅过来。”
这是她以前就知道的,马的嗅觉特别灵敏,它们常常是靠嗅觉来认识,或辨别事物信息的。特别是有陌生物品或动物靠近的时候,它们通常都会主动凑近去嗅一嗅。而她身上的那种气味,其实就是她这几日抹在手上的那种药膏,当然之前她并不知道马会喜欢这个味道。是她今早随芸三娘出门时,要上马车那会,忽然发现那匹老马对她特别感兴趣,当时要不是有那车夫拉着缰绳,差点就嗅到她身上了,所以才知道的。
“味道?哦,你身上是有一丝草药味,难道这是你之前就设计好的事情?”那人一听她这么一说,兴趣更加浓了。
“不是。”反正都说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一丁半点的,白文萝便又慢慢解释了一通。
“原来是临时做的决定。”听完后,那人似自言自语般,慢吞吞地说了一句。然后微眯了眯眼睛,忽然凑近她,抬起她的下巴说道:“小姑娘,你真的只有十三岁吗?”
白文萝心中一跳,却抿着唇,看着他不答话。
“就算真的有这般沉着灵巧的心思,仅凭一枚绣花针就想稳稳刺中一匹马的眼睛,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来说也非易事。还有,知道怎样躲避别人的视线接近目标,也知道怎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掩藏自己,这些本事都是谁教你的?”他盯住她的眼睛慢慢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白文萝用力甩了甩脸,挣脱开了他的手,微喘着气说道。
“就是现在,也不见有丝毫慌乱那!”那人放开她,坐了回去,眼睛却依旧紧紧盯着她。确实没有慌乱,也没有害怕,只是浑身都带着戒备,很深的戒备。就像一匹没被人驯服的小兽一般,嗯,还有些着急,却一直强压着。
第三十七章 阿尔巴
初春的清晨,残雪消融后,又结成薄冰的路面上,一辆黑色的马车不急不缓的穿过行人渐多的街道。.元宵将近,在这到处都透着祥和喜庆气氛的西凉城内,那辆通身黑色的马车显得如此突兀。即便是不明就里的行人也都自觉地避开它,躲得远远的,因为那沉郁的暗色,总隐隐约约透着一股瘆人的煞气。
没想那人这么轻易就放了自己,一直看到那辆黑马车驶远,白文萝还有些不敢相信。却总觉得这事指定是还没完,只是又琢磨不透他到底有何意图。站在柳庄口外头思索了一会,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心里挂着芸三娘那头,便暂时撂开了这事。刚刚在那人身上耽搁了约有一刻钟,也不知芸三娘那边的事办得如何了,可出来没。正想着,往那边仰头望过去,正好就看见那车夫驾着马车哒哒哒地跑出来了。
再看后头没什么人追过来,白文萝松了口气,赶紧小步往前跑了几步。那车夫也见着她了,吁地一声,拉了缰绳,那马车就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而那头,黑色马车拐进一条偏僻的巷子,在一处不起眼的房前停下后,就有一个平常打扮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上前,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上去,一边朝那车内的人恭敬地说道:“二爷,刚收到京州那边的急信。”
一只修长的手从车内伸出,接过那封信。车内片刻的沉默后,里头才传出一个淡淡凉凉的声音:“上次让你查淮州那边的事情,还没消息送过来吗?”
“应该明儿就能收到了。”中年人心里捏了把冷汗,声音愈加恭敬起来。那件事情隔的时间有点久,再又大雪封路,就多费了点时日。只是主子却不会管这方面的原因,晚了就是晚了,多做解释只会更加触怒他。
“嗯,直接送到京州去。”那人难得网开一面。
“是。”中年男人连忙应道,等了一会,见再没别的吩咐,便告了声退,就悄悄离开了那条巷子。
那人离开后,一直默不作声的车夫才偏过脸,往那黑色的车帘看了一眼,问道:“二爷?”
“准备回去。”车内的人有些懒洋洋地说道。
“是,那,刚刚那个人——”车夫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问了一句。毕竟今天是特意为这事出来的,却半途撤手,他实在想不通。
“不急,给他几天时间,你留下来处理这事,到时你再带他来京州就是了。”
“是。”车夫点了点头,随后轻甩了甩缰绳,那暗色的车轮子又开始慢慢滚动了起来。
白文萝一上车就看到一个头发乱糟糟,破烂的棉衣上沾着几丝血迹的少年,抱着双膝,蜷着身子,蹲在车内一角处。
“娘。”她移到芸三娘身边坐下,马车又摇摇晃晃地往前驶去。
“怎么早上没准备好。”芸三娘有些责备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好多说,便就轻轻带过了。只是再一看角落里蹲着的那个沉默少年,脸色又黯淡了下去。
事情办得比较顺利,虽然被衙门的人刁难了几次,故意抬高了价格,但因为一直担心的李家公子没有过来竞价,所以总共就花了七十五两银子便把事情都弄妥了。如此总算是安了点心,只是当她把这个叫阿尔巴的少年带上车后,这孩子就一直没说话。一看这样子就知道在牢里受了不少苦,又担心他是不是嗓子被人弄坏了,只是在那官差面前不好说什么。领了他上车后,因为这车内只有一处可坐的地方,这孩子便看都不看,就自己蜷到角落里头。任她怎么好言劝说就是不吭声,也不动晃,连眼睛都是低垂着。
白文萝大略看了那少年几眼,估摸着有十六七岁的年纪,蹲着身子不好看出准确身高,估计有一米七二那样,以露在外面的手腕可看出是身体是属精瘦型,体重不会超过五十七公斤。低着头,看不清脸,只能看得到他额头上有疤,旧伤了,像是很薄的利器所致。再看他那蹲着的方式,应该是臀部和腰部都受了伤,但没伤及胫骨。抱着双膝的手很脏,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不过却能看得到那双手筋骨分明,手指关节略粗,是一双经过训练的手。
因为芸三娘在身边,她不好一直盯着看,扫了几眼后,就慢慢收回目光。只是心里却存了疑惑和悄悄起了防备之心,真是,怎么到处都有麻烦
“娘,咱这会是往哪去?”白文萝转头问芸三娘。
“先去李大夫家,正好给这孩子看看,梅西朵也该等急了。”芸三娘轻轻说道。
似乎是因为听到梅西朵的名字,那少年一下子抬起头,有些急切着盯着芸三娘。芸三娘愣了一下,随之就恍悟过来,就赶紧对阿尔巴道:“真是,瞧我这一通忙得,都忘了跟你说了!阿尔巴,我是带你去见你娘的,你听得懂汉话吗?梅西朵,你娘!”
“听得懂,你们是我娘……找的人?”那少年微点了点头,眼中带着许些犹疑,迟疑了一下才试探地问道。
“不,是我以前受过你父亲的恩情,前几日在路上碰到你娘和你弟弟了,他们现在很好,你别担心,一会就能见到他们了。”芸三娘柔声安慰道。
那少年点了点头,就又垂下脸。芸三娘以为他心里担心,还想要安慰几句,白文萝这会却开口道:“对了娘,一会得付给那车夫双倍的钱。刚刚在柳庄口那的时候,我瞧见李家的马车也驶了进来,幸而他家的马出了点事耽误了。我便赶紧让车夫到你那去接你坐车出来,所以便许了他双倍的价钱。”
“什么,李家的人真的来了!”芸三娘吃一惊,再一想刚刚似乎是听人说,那后头有匹马发疯了。她当时还担心萝儿会不会伤到,原来竟是李家的马。
“总之是这会没事了。”
“嗯……”她买了阿尔巴,那衙门是有记录的,若是李家不甘心……芸三娘心里隐隐生出许些担忧来,看了看白文萝,迟疑了一下,终是闭上嘴点了点头。这事说也没用,省得让孩子也跟着一块担心。反正等梅西朵的身体一好,就让他们赶紧离开这,到时就都相安无事了。
于是三个人各怀心思,在那马车里摇摇晃晃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李大夫家门口。下车的时候,芸三娘本想扶阿尔巴的,被他摇头拒绝了。白文萝仔细看他下车的动作,脚步矫健,动作利落。看来他身上的那点皮肉伤,对他并没造成什么影响。
好似知道今天会有人过来一般,那大夫家的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芸三娘却还是站在外头叫了几声,依旧没人应,便只好带着人走了进去。果然,那老大夫在家待着呢,看到他们进来也不惊讶,只是瞟了阿尔巴几眼,便说道:“小伙子皮粗肉糙,中气足,经得住打,没事,要觉得疼,一会给你点药自个抹去。”
芸三娘本还有些不放心,毕竟是从大牢里出来的,怎么能一点事都没有呢。只是阿尔巴这会却有些着急地问道:“我娘在哪儿,我要见她!”
白文萝也跟着拉了拉芸三娘的袖子道:“先带他去看看他娘吧,反正他这会看着也无大碍。”
芸三娘关切地看了看阿尔巴,想着他们毕竟母子连心。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便带着阿尔巴往后头走去,只是走到那处房子跟前又停下来。一手拉住阿尔巴,一手掏出一方帕子递到他跟前道:“你把脸擦擦再去见你娘吧,她前几日病了,这会正躺在床上呢。”
那少年一听,也顾不上道谢,抓过那方帕子胡乱地往脸上蹭了几蹭就扔回给芸三娘,然后抬脚就往那房间跑了过去。
白文萝站在外面,没一会就听到那里头传出几声极为压抑的呜咽声……
屋外的残雪结成冰花,地面上,台阶处,角落里,这个春天如此寒冷。
第三十八章 元宵灯明
元宵节的放夜从正月十四晚上就开始,那时全城上灯,连张三夜,十六才落。.彼时家家户户都悬挂五色灯彩,彩灯上描绘了各种人物,舞姿翩翩,鸟飞花放.龙腾鱼跃,花灯焰火照耀通宵。更有各种耍杂上街游集,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万众围观,乐音喧杂通响十余里。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灯烛齐燃,锣鼓声声,鞭炮齐鸣,百里灯火不绝。
在这大景的传统习俗中,年轻姑娘平日里是不允许出外自由活动的,但是过节却可以结伴出来游玩。所以对她们来说,每年的元宵节灯会甚至比春节还要受欢迎,其中各自的小心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所以,十五那日一早,萧蜜兮就急巴巴地跑到白文萝家里,死活要让她答应晚上一起上街赏花灯,并且还不忘让白文轩也跟着一块去。然而白文萝却有些懒懒的,提不起什么兴趣来。自前两日她和芸三娘把阿尔巴接到梅西朵那儿后,那大夫又跟芸三娘交待了一句,恐怕梅西朵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因为这个消息,芸三娘的心情一直就不好,而白文萝因那日看到阿尔巴后,就一直怀疑梅西朵一家的身份,心中存有疑虑。再者她又没有萧蜜兮那明快浪漫的心境,自然便对那花灯没多大兴趣。而且芸三娘肯定是要趁这几天晚上开禁,去梅西朵那儿照看的,她又怎么放心撂下她娘,自己逛花灯去。
只是她不点头,萧蜜兮就是不死心,可劲儿地磨着。
“年年都是那些东西,有什么可看的。再说你不是还有两个嫂嫂吗,让她们陪着你一块儿去逛不就成了,干嘛非得拉着我一块。”被她磨得有点烦了,白文萝便叹了口气说道。
“跟她们一块逛有什么意思的,再说她们可不得陪我哥哥去,哪有时间理我。”萧蜜兮微嘟着嘴,然后拽着她的胳膊接着说道:“好妹妹,你就陪我一块儿去吧,这一年才一次这样的机会,又不是老太太,待在家里做什么。你不知道,这样的灯会,连那些大家小姐都眼巴巴地跑出来看呢。”
“要不,我帮你问问赵文哥去,他那天晚上指定是要出去逛花灯的,我帮你跟他定个地方,约个准确的时间,好让你俩碰上。”白文萝歪了歪脑袋,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笑。
“你这死丫头,上次饶了你几回了,这次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免得你以后还浑说!”忽然就被人道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萧蜜兮腾地涨红了脸,又羞又怒的,作势就要往白文萝身上扑去。却刚一动作,芸三娘就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几盘小点心。
“来来,这是刚做的面果子,两丫头来都吃点。”
“谢谢芸婶!”萧蜜兮赶紧收了打闹的动作,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萧丫头是来找萝儿晚上一块逛花灯去的吧,昨儿晚上去看了吗?”芸三娘一边把点心盘子放到桌上,一边笑着问道。
“没有,昨儿晚上给姥姥过寿辰去了。所以今儿才特意找萝妹妹晚上一块儿逛花灯的,可萝妹妹却说什么都不答应呢。芸婶榜我说说她吧,天天都这么待在家里,可不闷坏了。”萧蜜兮拈了个面果子,咬了一口,然后说着就瞟了白文萝一眼。
“萝儿干嘛不去,今儿又没什么事,晚上也带上轩儿一块看花灯去吧,注意些安全,别走散了就成。”芸三娘看了白文萝一眼,知道闺女是因为什么不去的,不禁感到一阵窝心,再又生出许些愧疚来。别人家的姑娘都是无忧无虑,满心期盼着这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唯独自家闺女时时替自己忧心,全然不理那些,真是懂事得让她心疼。
“那娘也一块去吗?”白文萝迟疑地看了芸三娘一眼。
“娘就不去了,萧丫头记得晚上过来叫萝儿,让她跟你一块儿好好逛逛去。”芸三娘摇了摇头,然后便笑着对萧蜜兮说道。
“好咧,还是芸婶知道疼人。”萧蜜兮一下子笑弯了眼,露出两个小梨涡来,然后又转头朝白文萝说道:“这下芸婶都发话了吧,也不知道萝妹妹怎么这般爱静,这才多大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都快像我奶奶了。”
“行了,跟你一块去逛花灯就是了,一会我让文轩告诉赵文哥一声去,省得你老惦记着。”白文萝瞥了她一眼,然后就笑着说道。
“芸婶,你瞧瞧萝妹妹这张嘴,她要不说话多好!”萧蜜兮这会再也顾不上形象了,两手上来就往白文萝的两腰那挠去。白文萝一边轻笑地躲着,一边抬手挡住她。
年轻姑娘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带得整个房间的气氛都似活跃起来了一般。看着她倆这样,芸三娘心里难得开怀了一刻,便笑着拉开她们,两边各大五十大板地说道:“哎呀,这一个个都快嫁人了,却怎么越大越倒越像小孩了。”
萧蜜兮一听这话,更是羞红了脸。只是一听芸三娘连带着白文萝也一块说上了,可一看白文萝此时面上竟一点害羞的模样都没有,便有些不甘地在她脸上捏了一下说道:“真是,怎么就没见过你脸红。”
“心不乱,脸才不红。”白文萝两眼含笑地瞅着她,快速地往后退了一下,避开她再次伸过来的手。
“芸婶,你瞧萝妹妹,又在拐着弯儿地排挤人呢!”一时够不着,萧蜜兮只得气呼呼地指着她说道。
“呵呵,你们两丫头打小就相处得不错,以后必是更好的。”芸三娘有些戏谑地看着她们,语带双关地说道。
萧蜜兮觉得自己越来越待不下去了,便赶紧站起身微跺了跺脚道:“不跟你闹了,我晚上再来找你,芸婶我先走了。”
“怎么不多坐一会。”
“不了,待久了回去我娘又该叨叨了。”
“晚上记得过来啊。”
“好咧!”
萧蜜兮走后,白文萝才看着芸三娘问道:“娘今晚也要过那边去吗?”
“嗯,梅西朵看着不太好了,那两孩子也实在可怜,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才好。”芸三娘说话间,神色很黯然。收养他们是不可能的,养不养得起还是小事,万一引起别人的闲言碎语。不单萝儿的婚事会有阻碍,轩儿以后的科考指不定都会有问题。其实就连这几日的帮忙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幸而有那老大夫给了块落脚地,离这也算远,才让她没那么多的顾忌,却也总还是提心吊胆的。
再这两日里,心里一直就隐隐有些担忧,生怕那李公子会不甘心而过来闹事什么的。还好这两日太太平平地过去,想来应该是没事了吧。这会最担心的就是梅西朵的身体能熬到什么时候,还有她那两孩子以后怎么办。
“娘也别太担心了,我觉得,以后的事情,他们自己会拿主意的。梅西朵的身体,原就是有旧疾在身,她来大景之前不会不明白,应该早给她的孩子找好路了。而且咱们就是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您还是放宽心点,文轩这几日都不敢跟您说话呢。”白文萝握着芸三娘的手安慰道。
“唉,这些事闹得,娘这几日一直绷着脸。你今晚带他出去好好逛逛,你也别为这事担心了,凡事有娘呢,轮不到你来操心。小姑娘家的,就该像萧丫头一样,平日多笑笑。”
“我知道。”白文萝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第三十九章 看灯会去
天才刚见暗,街道上各种各样的花灯就逐一亮了起来。。白文萝陪着萧蜜兮,还有同样是一脸兴奋的白文轩,一边走一边不时指着这个,论着那个。但见那花灯样式之多,简直是数不胜数。有鼓灯、润饼灯、鱼虾鸡鸭鹅灯、柑桔香蕉菠萝灯、宫灯、如意灯、料丝灯、琉璃灯、走马灯……形形色色,异彩纷呈。远远望去,楼房张灯结采五颜六色,将整个城市装扮得流光溢彩,富丽辉煌。
“听说流金街那边一会有舞龙,萝妹妹轩哥儿走快点,这会大家都往那边去呢,咱们去晚了的话就挤不进去了。”萧蜜兮乐弯着眉眼,寒风吹得她两颊红扑扑的,更显得娇俏可人。
“不等赵文哥他们出来一块儿去吗?”白文轩有些傻乎乎地问道,下午的时候他姐姐还特意让他跑去告诉赵文哥一声呢,怎么这会却不提这事了?
“等他们做什么,咱们几个逛不更好。”萧蜜兮故意装出不在意的模样撇了撇嘴,只是脚步却还是慢了下来。
“那咱就赶紧走吧。”白文萝瞟了她一眼,了然一笑。
白文轩并不知道这姑娘家往往是嘴里说一套,心里想的又是一套,便有些着急地说道:“可是我下午都跟赵文哥他们说好了,要等他们一块儿去的呢。”他边说着还边回头往后面看去,由于下午定的时间是酉时,偏萧姐姐来得早了些,急急忙忙就把他们拉出来了,赵文哥这会还不知道呢。
“既然轩哥儿都说好了,那……”萧蜜似权衡般地开了口,只是话才说一半,白文萝便接过去说道:“那咱们就走慢点,反正一会他们就追上来了。”
“可是他们要不知道咱们走了怎么办?”白文轩转头问道。
“他们出来的时候肯定会去咱家问一声的,可不就知道了嘛。而且这离流金街还远着呢,估计咱没走多远他们就追上来,是吧萧姐姐。”白文萝说着又特意看了看萧蜜兮。
“没错,那……就走吧。”萧蜜兮只好不甘愿地点了点头,却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
“呵呵……萧姐姐莫生气,不是不让你等,只是这外头挺冷的,咱就这么傻傻站着等的话,容易冻着。还是放慢了脚步溜达着,不仅身上暖和点,也好让赵文哥追上来不是。”
“谁生气了,轩哥儿还在呢,别浑说。”萧蜜兮气得捏了她一下,同时低声悄悄儿地说道。白文轩倒没注意她们那点小动作,只是一听白文萝那么一说觉得也对,姐姐的身子单薄瘦弱,万一真冻着就不好了。于是便转回身,同她们一块儿放慢了脚步。
果然,没走多会,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了白文轩一声。三人回头,可不就是赵文和赵武。
“不是说好等我们一块儿走的吗!”赵武一上前来就不满地瞪着白文萝问道。
“本来想等来着,只是太冷了,我怕姐姐们在这外头站着会冻着,所以便一起慢慢儿走。”白文轩赶紧出声维护他姐姐。
“也是,女孩家的身子单薄,这雪也都刚化,又是夜里,是不能在外头愣站着。”赵文温和地笑着点头道。
“谁让她们在外头等着了,在家里等着不就行了,要不去咱家里叫喊一声不也行。”赵武依旧不满地嘟哝了一句。
“行了,就你话多,这不都赶上了吗。快些走吧,到了流金街那请你们大家都喝碗汤圆去,缓和身子后正好看舞龙烟花。”赵文拍了拍他弟弟的肩膀,然后就带头走快了几步。
走归走,但赵武却还是板着一张脸,面上明显写着老子很不爽几个大字。今天下午见白文轩特意跑过来告诉他,说白文萝邀他晚上一块儿看灯会去。其实是告诉赵文的,只不过他刚巧也在旁边罢了。而且白文轩的原话是他和姐姐还有萧姐姐,晚上要一块儿逛花灯去,问赵文哥去不去。也不知怎么就被他误解成这样,自个偷乐了一下午,好容易等到晚上说定的时间,结果一去人家家里,却扑了个空。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后,还发现这丫头竟一点愧疚的表情都没有。还是那副飘飘忽忽,冷冷淡淡的模样,让他那一肚子的无名火都不知该往那发!
幸而这一路上的花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有人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叹,便也没谁注意他心里还藏着不快。而且天色越暗,那五颜六色的灯花便越显得五彩缤纷,映得每个人的脸似都罩了层雾纱。
有花灯可看,有灯谜可猜,还有人陪着说说笑笑。于是不知不觉间,那流金街就近了,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并且那喧闹鼓乐声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快到流金街了,人不少,都跟好了啊,别一会走散了。”走在他们前面的人多得这会想走快点都困难,赵文仰着脖子往前瞅了瞅便朝他们几个叮嘱道。
萧蜜兮点着头便挽住白文萝的手,白文萝也伸出手要牵住白文轩的手。却不想不小心碰到了赵武的手腕上,她便大大方方地朝赵武笑了笑,然后就牵住了白文轩的手。赵武似有些愣神,待白文萝转回脸后,他才发觉自己刚刚被白文萝碰到的地方,像是有蚂蚁在那爬一样,总觉得有些痒痒的,就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把手放到背后蹭了蹭。
可巧就在这会,不知为何,白文萝忽然又回过头,赵武吓一跳,还以为这小动作被发现了呢,手臂一僵。正不知如何反应的时候,却发现白文萝并不是在看他,而是越过他,看着他的侧后面。他愣了愣,便有些不解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她看的那个地儿是个小胡同。他忽的就想了起来,那个小胡同里不是住着两个古纳人吗,难道那天后,他们还住在那里?白萝卜这是在关心那两古纳人吗?对了,记得当时芸婶确实是挺担心的样子呢。
他想着又仔细看了白文萝一眼,才发现她面上的表情并不似周围人那般欢快,虽然嘴角边也带着淡淡的笑,可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白文萝似发现他在看她一般,便对上他的眼睛,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来说道:“赵武哥可跟紧了,别走丢了。”
“切,谁走丢,我也不会走丢的。”赵武被她看得有些慌乱地撇开了脸。
白文萝笑了笑,萧蜜兮转过头朝她眨了眨眼,赵文看着他弟弟似无奈般的微微摇了摇头。白文轩却一点都不曾察觉到这几人之间的气氛有什么不对劲,看着这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脸上的表情跟着越来越兴奋起来。
第四十章 元宵灯灭
好容易随着人潮进入流金街后,走了这一路,加上天气寒冷,大家也都有些饿了。.于是在赵文的带领下,几人便寻了一个人相对少点的小吃摊子坐了下来。刚吃完那碗热乎甜腻的元宵,就听到不远处的人群起了一阵沸腾之声,伴着那锣鼓唢呐鞭炮声一同响起,原来是前面的舞龙、舞狮、踩高跷等的表演开始了。白文轩首先坐不住,撂下碗就拉着白文萝的手要往那奔去。
“我看着轩哥儿和萧妹妹,小武你看好萝妹妹。这会人多,要是万一冲散了,咱们一会就在那西福街的街口等着。”赵文说着就把白文轩给拉了过来,刚交待完,那边的表演看着就往这推进了。人群也越聚越多,白文萝不想扰了白文轩的兴,只得紧着吩咐他多注意安全。这个时代的娱乐节目少得可怜,特别是对于平头百姓来说,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天能热闹热闹,其民众的热情度程度可想而知。更别说像白文轩这般大点的孩子,正处于爱玩爱动的年纪。
其实白文萝这会说什么,白文轩根本就没怎么听清。一来是这周围的吵杂声实在是太大了,二来他的注意力早就被前方那翻卷腾飞的舞龙给吸引了过去,所以他只听着是姐姐的声音,便习惯性地点着头,眼睛却灼灼亮亮地紧盯着前方。白文萝也知道再多喊也没用,只好托赵文小心看着点。表演才刚开始,人就这么多了,一会到的时候难免会有冲撞。她如今的体力到底不比男孩,万一没看好就麻烦了。
“萝妹妹放心,我会盯紧他的。小武你可别光顾着自己玩乐,要看先顾好萝妹妹知道吗!”赵文点着头,又不放心地交待了他弟弟一句。
“知道了,就你啰嗦!”赵武瞪了他哥哥一眼,身子一直就是很小心地挡在白文萝跟前,注意着不让旁边的人撞过来。
然而几人才没说上几句话,就见前方那正盘旋而上的蛟龙,突地就从龙嘴里喷出一股火来,接着就见那整个龙身有火光亮起。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通喝彩,第一轮开始了。
舞龙也就是耍龙灯,由篾竹扎成龙首、龙身、龙尾,上面糊纸,再画上色彩。龙身有许多节、节数可多可少,但必须是单数。然后每节龙身上都有用桐油、棉纱或灯草做成的油捻,点燃后,不但燃烧力持久,而且龙灯舞动时五光十色,火点始终不会熄灭,因此舞动起来看着就似条火龙一般。龙身下面装有供舞者手持的木柄,龙前还有一人手举红色绸珠指挥龙舞,于是便见那巨龙追捕着红色宝珠飞腾跳跃,忽而高耸,似飞冲云端;忽而低下,像入海破浪,蜿蜒腾挪,煞是好看。
并且那舞龙手身着可开可合的鲤鱼皮,观众起先看到的是一条条戏水之鱼,可随着明快的鼓声乐曲突然一变,鱼儿成龙,然后一条口中喷火的鲤鱼跃过龙身,象征“鲤鱼跳龙门”之意。这一动作一起,周围的观众无不鼓掌发出喝彩,紧接着就是大家开始钻龙身了。这是大景的风俗,如果能在元宵晚上成功钻过龙身的话,就意喻这一年凡事都会顺顺利利。
所以,这一天,即便是最害羞的姑娘也都鼓起勇气,寻好机会,往那龙身下钻过去。
而白文轩不过是孩子心性,图凑个热闹好玩,一瞅开始钻龙身了,就跃跃欲试地拽着赵文往那龙身下钻去。而白文萝其实最是不喜身处这样的热闹,她习惯在阴暗处,在不起眼的地方悄悄地观察周边的一切。身边围着太多人,她便会习惯性地避开,于是在这一避一让间,不知不觉就跟白文轩他们隔开了很远!又因为这涌动的人潮推着他们一点一点地往后退,没一会,竟又被推回了西福街的街口处。并且这会她再也看不见白文轩的身影了,满眼望去全是陌生且亢奋的面孔,和那奇巧变化的龙身火光。
幸而赵武一直就紧紧跟在她身边,仔细护着她,这会几人分散后,知道她心里担心便说道:“你放心,有我哥看着呢。”
白文萝看了他一眼,微点了点头。人群逼得太近,她又往西福街里头退了退,然后看了看那已游得有些远舞龙队,便对赵武道:“现在这儿人少了,你别看着我了,自己去玩吧,我就在这等着你们。”
“什么自己去玩,你还真把我当小孩了!再说我都跟哥哥说好了,要好好看着你,我岂能做那言而无信之人!”赵武有些愤愤地瞪了她一眼。
“没那么严重,你不想去看吗,陪我在这呆着岂不无聊。”白文萝笑了笑,他也就比文轩大个三岁,也是半大孩子,哪有不爱凑热闹的。
赵武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不知是在想什么,忽然就说道:“那天的事我没跟别人说。”
“什么?”白文萝愣了愣。
“那儿。”赵武往后看了看,白文萝怔了一下,便明白他说的什么。那里不远处就是那条小胡同,刚刚过来的时候,自己往那看了一眼,被他注意到了。这孩子,平日看着有些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倒是很细。
“呵,其实说也没什么。”白文萝也往那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据她所知,大景和北齐最敏感的时候是在十年以前。那时要是和古纳人沾上关系,光是周围人的唾沫都能把人给淹死,严重的话,还可能会被抓捕入狱。后来,八年前那场持续了近两年的大战后,两边的关系才暂时找到了表面的平衡。只是那长久以来的影响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所以人们现在还是对这事避之不及。
“他们还住在那里?其实我之前好几次看到芸婶往那边去呢。”赵武迟疑了一会,然后说道。
白文萝没说话,而是依旧看着那边。现在应该有戌时五点那样了,娘这会是在那里了吧,为何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自那天把阿尔巴送回那里后,芸三娘就再没让她过去了,每次都是她娘一人匆匆忙忙来回赶着。
“你是不是想过去看看?我陪你去吧。”赵武见她迟迟不说话,眼睛却还是看着那边,便开口问道。刚刚他和赵文去她家的时候,芸婶就说她们已经出去了,而看芸婶那样也似要出门的样子。他现在一想,再联想起之前那几次看到芸婶,便怀疑,可能这时芸婶就在那小胡同里呢。
白文萝终于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才说道:“你真不去看耍龙灯了?”
赵武递给她一个废话的眼神,然后就先转身带头往西福街里走去。白文萝看着那略有些赌气的背影,轻扬了扬嘴角,便跟了上去。
人们都出去看灯会了,胡同里一个人都没见着,外面的灯火辉煌,这里却显得有些阴森森的。连外头传进来的喧嚣锣鼓声,在这里听起来也显得那般的虚幻且遥远。那扇门依旧是虚掩着,不知是忘了关,还是故意给他们留的。白文萝没出声,朝赵武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由于今天是元宵,这院里头也挂了两个红灿灿的灯笼,被风吹得在那屋檐底下微微摇晃着。里头的蜡烛忽明忽暗,看着似随时都会被吹灭一般。
那李大夫没在家,从他屋前进过的时候,看到那房门是紧锁着的,不过院墙那通向后面的那几间灰土瓦房的小门倒是半开着。两人自进了这里后,就隐隐约约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从那里头传出来。
白文萝轻轻走到院墙的小门边,仔细听了一会,果然有芸三娘的声音在里头,另外一个似乎是梅西朵的,偶尔还有另外那两个男孩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可是他们说什么却没太听得清,只模糊听得几个感谢的字眼,还放宽心什么的。
因为白文萝没穿过那小门进去,赵武便也同她一起在那站着,气氛有些诡异。两人像是在做贼又像是在偷听,偏又什么也听不清。弄得他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却同时又隐隐觉得有些刺激。
这大晚上的,院中那两个灯笼发出昏惨惨的微光,偶有一阵寒风吹过,那凉气似乎从脚底直往身上窜。赵武忍不住往白文萝身边靠近了点,而白文萝这会正仔细注意那里边,面上一副专注地神色,呼吸平和沉稳。赵武靠近后,似不知不觉间受了她的影响一般,慢慢就静下心来。只是他的注意力却只放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上,他转头,仔细看着她的侧脸,头再往下一低,鼻间就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样的两人,似乎,像是在私会!莫名其妙的,脑子里就蹦出这个想法来,赵武忽的就被自己吓一跳。正在这时,夜里的寒风把白文萝鬓角地发丝吹到他鼻间,弄得他的鼻子一阵发痒。刚忍不住要打喷嚏的时候,忽然,院中一盏灯笼里的烛光抽搐地闪跃了两下,蓦地灭了!
烛光熄灭的瞬间,那屋里头同时传出了悲切又隐忍的哭声,把赵武的那一个喷嚏活活给憋了回去。白文萝终于轻声说了一句:“走吧。”
第四十一章 元宵深夜
那夜白文轩玩得很尽兴,回来的路上手里还拿着一个猴子灯,一路上兴奋得声音都不着调了。.赵文由于一边要盯着白文轩,一边也不忘照看萧蜜兮,着实累着了。同白文萝碰面后终于松了口气,便把白文轩交给她,再把自己手中的莲花灯往赵武手里一塞,就抓紧机会同萧蜜兮说话儿去了。
赵武有些愣愣地看着他哥哥塞过来的那盏花灯,再看萧蜜兮手里也拿着一盏,便就明白他哥想让他做什么。心里顿时有些不大自在,再一想刚刚跟白文萝贴得那般近,还有那股若有如无的幽香,一时间觉得脸上都烫了起来。手里握着那盏花灯,怎么也送不出手。
白文萝从那小胡同里出来后,只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一下,她娘这几天确实是在照顾那古纳人,因为早以前曾受过那他们的恩情,其余就再无别的话了。而他在出来之前,从那里头传出来的哭声,也大略知道,里面的人似乎是不好了。所以白萝卜从刚刚一直就在沉默,他还以为她心里难过。一直为她担心,又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只好默默地陪她站着。可是这会,却看到她完全是一副无事的模样,同白文轩说笑着,简直让他叹服,也让他有些迷糊。他分不清,她刚刚到底是不是在难过,还有现在,她真的像面上笑得那么开心吗?
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差不多同他一块长大的女孩,他却从未看清楚过。而且,那一刻,他心里还隐隐生出一种莫名地感觉,似乎,她和他之间,离得很远,远到他根本触摸不到!可是再一想在院子里,他们贴得很近的那一刻,又马上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