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贵妻第51部分阅读
名门贵妻 作者:rouwenwu
负担,生怕自己没有喜讯,想不到现在就被这个无情的事实击碎。从前还可以当是时候未到,现在再也没有了那种洒脱。飞快的看了眼杜怀瑾,他投来的目光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浓浓的爱恋,让沈紫言的心猛地战栗。她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她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和杜怀瑾的孩子……
“可有法子治愈?”哑哑的,杜怀瑾一字一句的开口询问。诚心诚意的,没有半分的虚与委蛇。“也不是没有法子。”楚大夫讷讷说道,面露难色,“只不过治愈的方子药材难寻,而且就是吃完,也不见得就一定会好……”杜怀瑾眼中顿时一亮,立刻问道:“什么方子?”
楚大夫就在书案前挥笔,刷刷写了一份方子,杜怀瑾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把药方子攥在了手中,墨迹还未干,他轻轻的吹着气,让墨迹干得快些,然后细细看了半晌,说道:“这药材虽然难寻,可也不是没有办法。”一半是对着楚大夫说的,一半是对着沈紫言说的。
沈紫言没有再看药方,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她怕看到什么稀世未有的药材,那样,她可就真是最后一点点希望也没有了。杜怀瑾所说,也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罢了。沈紫言心中凄凉,冷笑了笑,到底是自己太过大意了,以为自己初进福王府,不会有多少不怀好意的人,可现在残酷的事实摆在她面前,真真切切的告诉她,她错了!
是她不小心了,从沈府那样的地方出来,有了杜怀瑾的庇护,心生暖意的同时,渐渐开始,放松了警惕。事到如今,后悔已晚,哪怕就是揪出那个下药的人,也无法弥补她内心的伤痕。她今年才十七岁,正是大好的年华,却面临着以后膝下空虚的问题。
这时代的女子,没有子嗣,就意味着下半生没有依靠。她不想要过继通房和姨娘的孩子,她只是想要自己的骨血,仅此而已。
今日,沈紫言彻彻底底的,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在哪里,都有风险,在哪里,都需要保持自己原本的小心。待楚大夫走后,沈紫言似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浑身无力的歪在了床上。
杜怀瑾见着她脸色煞白,不住的抚摸着她的额头,眉宇间深深的忧心泄露了他内心的痛楚和徘徊。过了一阵,杜怀瑾突然说道:“紫言,我会派人去寻药,我们就是有一点点机会,也不能错过。”大滴大滴的泪自沈紫言眼中滑落,今日这个结局,是她和杜怀瑾都不愿意看到的,可是由于自己的疏忽,也让杜怀瑾背负了这样的负担...
第一次,杜怀瑾也是眼眶微红,他盼着一个像沈紫言的女儿,会依偎在他怀中,娇生生的叫着他爹爹,生气时撅嘴,高兴时眼睛弯弯的,玲珑别透的肌肤,乌鸦鸦的青丝,而他握着她的小手,教她画画儿……
他幻想了不止一次,甚至还想,若是生了儿子,就教他习武,教他骑马,父子二人挑灯夜谈,意气风发……
而如今,这一切都好像成了镜花水月。
望着他怜惜的眼眸,沈紫言浑身战栗,眼泪无声的落下。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愧疚。杜怀瑾心里也是不好受,静静的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是注定没有孩子,那我们就去善养堂抱一个。”杜怀瑾说话,一向说到做到……
沈紫言的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很快就打湿了杜怀瑾胸口天青色的衣襟,变成了墨绿色。杜怀瑾长长吁了一口气,“我不是世子,没有大哥那样的责任,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话说得直白,沈紫言自然也十分明白,的确,杜怀瑾是家里的幼子,相对而言传宗接代的压力会小得多,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随意从外间抱养一个。
福王府是皇亲国戚,与其来往的杜家亲戚也都是亲王郡王一类的人家,想要从同宗过继,是十分为难的事情。要不然,大夫人之前也不必动自己娘家那头的心思了。可福王和福王妃对杜怀瑾的钟爱有目共睹,若是自己长期没有子嗣,压力不见得就会比大夫人小。
更何况,大夫人现在有了身孕,等到她生养之后,若是儿子还好说,可要是女儿,福王妃一番盼孙之心,只怕就会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也是让沈紫言自己最难过的一点,那就是,她无法为杜怀瑾生下孩子,可是,只要杜怀瑾有这个意思,多得是女人愿意做妾室。到那个时候,她又有什么理由来劝阻呢?
一个没有子嗣的正室夫人,从惯例上和名声上来说,都该为自己的夫君纳妾,即使是不纳妾,也该将身边的丫头开了脸,抬做通房才是。
可是,她不愿意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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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处置(三)
说她嫉妒也好,自私也罢,至少到现在,她还没有做好人和人共同分享夫君的准备。
她不过是如司大楚朝千万个女子一样,在心里深处都存着那么一丝期冀,希望自己的良人,心中唯有自己一人。
谁不希望自己是良人心口上唯一的一点朱砂痣,又有谁是真正心甘情愿的想要看着自己的良人和别的女子红烛帐暖度春宵。所谓的大度和从容,都不过是因为不得已的选择。若是要大家主母的气度,要让世人说上一个好字,沈紫言自然也可以做到,她可以选择主动为杜怀瑾安排通房,甚至可以带着通房去慈济寺求子,可是,她不愿意这么做。
上一世活得那般委曲求全,几乎没有喘息的几会,这次,她说什么也要为自己好好活上一次。
她只愿她此生,如睛天落白雨似的明亮缠绵,让人,忍不住心旷神怡。
心里百转千回,绕过了多少心事。
杜怀瑾显然也是有些失落,静静的坐了一阵,轻轻吐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想要离开。沈紫言看着他寂蓼的背影,忍不住鼻子一酸,一遍遍的问自己,是否真的要为了自己内心的执着而将这结果强加于杜怀瑾身上?
她不能生育,不代表杜怀瑾不能。是否自己真的要扯上杜怀瑾,要他也背负同样的负担?到那时他又要面临怎样的处境?
杜怀瑾这样的人,一般都会独自承担自己的重担,而不会选择和人一起负担。作为他的妻子,是一件幸事,也是一件不幸。看着他咬牙忍受,只觉得心似被撕开一般,痛不欲生。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杜怀瑾虽说要从善养堂抱养孩子,可是想必心中也是纠结万分,不然他不会蜘蹰了这么久。“三郎!”沈紫言忍不住轻轻唤住他,还未说话,眼泪已经簌簌落下来。杜怀瑾脚步一顿,立刻转身,坐在床头,默默的抱住她,然后轻轻柔柔的为她擦拭眼泪,飘逸的帕子拂过她的面颊,带来一阵酥痒感。
沈紫言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此刻却显得有些凄凉。贪婪的呼吸着独属于杜怀瑾的气息,咬了咬牙,终于说道:“我身边的丫鬟默秋,今年也不过十七岁也是个美人,你要是喜欢...”“紫言!”还未等她说完,杜怀瑾立刻喝住了他,眼睛瞪得浑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沈紫言一时语凝,她承认,方才不过是她的一时意气之举,要是给她更多的时间考虑她未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感情一事上,她从来就不是大方的人。沈紫言摇头,眼泪随之滑落“现在纵然是我无意,可日后你若是有心,或是后悔……”一旦杜怀瑾有了纳妾的念头,沈紫言作为身无所出的正室夫人,根本没有立场阻拦。与其到时候让杜怀瑾主动提出,自己处于被动地位。
不如现在自己提出,也好留下夫妻的情面。
只是,虽然如斯劝慰自己,心里还是一阵绞痛,她很想对杜怀瑾说,她不过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只要杜怀瑾说上一个不字,她从此就不再二话。可是,话在舌尖饶了又饶,终究,还是无法说出口。
到头来,说出口的话却又成了另一个意思,“你现在或许没有那个意思,可是日后起了念头,我人老珠黄,又有什么法子呢?”或许是心情太过跌宕起伏,说出去的话,犹如利剑一般,直刺人心。
“沈紫言!”没等她继续说下去,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一股强大的蛮力几乎将她一把拽下床去。“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想我的,我以为,我一直以为,你是明白我的!”杜怀瑾颤抖着扣上她的肩胛骨,五指用力似乎要捏碎她的琵琶骨。
他本是习武之人,这次用力,叫沈紫言一口气痛得只抽气,一口气提不上来,雪白的脸涨得通红。想要出声制止他,只是自病后,浑身无力,根本连说话的力气也拿不出来,更不用说用手推开他子。
沈紫言试图想要甩开她,只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就连肩膀也似风中的柳絮,随着他用力而左右摇摆,一阵阵痛感袭来,沈紫言额头参出了一层冷汗,眼前渐渐朦胧,眼看着杜怀瑾一改往日的温柔似水,满脸的震惊和痛心,而他似乎一直处于自己的愤怒之中,忘了松开手。
沈紫言痛得浑身冒汗,眼前景象一点点变得模糊,然后周遭一切好像静止一般。终于所有的光亮慢慢散去,沈紫言慢慢合上双眼,身子也只不过在他双手的扶持下勉强支撑。杜怀瑾终于察觉出了异样,一个激灵,立刻冷静下来,迅速松开了自己的双手,棒住了她毫无血色的面颊,轻唤:“紫言、紫言……”
沈紫言迷迷糊糊的,只感觉肩头一轻,再也没有力量支撑下去,斜斜的倒在了床上,耳边听得他一声声焦虑的呼唤声,也无力回应.只呢喃了一句:“好痛。”便沉沉睡去。杜怀瑾大惊失色,迅速扯开她的亵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看着她滑如凝脂的肩头一片紫红,又愧又痛,内疚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或许正是这消息太过突然,让他们二人都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一时之间,一点小事,都导致彼此失去了理智。小心翼翼的替她穿戴好亵衣,然后拉上被子替她盖上,于被中轻轻握住她的手,将额头贴在她的,静静等待她醒来。
沈紫言只觉得痛极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倦,眼皮沉重,努力了好几次也睁不开,索性罢休,只当是一场梦,就这样沉沉睡去便罢了。只是,也不知她睡了多久,浑浑噩噩间,额头上,似乎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下。
一滴,两滴,三滴……
那一刻,沈紫言的心犹如被针尖扎过一般,那一定是杜怀瑾的眼泪。
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杞人忧天罢了。
杜怀瑾是怎样的性子,沈紫言再清楚不过,而如今,他肯为了她流泪,不管到最后他们会如何,此刻,她相信杜怀瑾,一定是真心的。哪怕就是日后二人之间生生成了路人,她也愿意为了此刻的温暖,再相信杜怀瑾一次。而同时也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
活在这世间,本来就那么累,因为身边没有倚靠的人,沈紫言清楚的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而选择相信杜怀瑾,就是要承担日后被杜怀瑾所欺瞒带来的深深的伤痛。可是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她竟然会为了此刻杜怀瑾在她额头留下的三滴眼泪,付出自己所有的真心和信赖。
也不知怎的,一瞬间,她豁然开朗,突然之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杜怀瑾微红的眼眶。他冷肃的眼眸在接触到她的眼睛以后,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这一抹亮色从他哀痛的眼中一闪而过,快得叫沈紫言来不及捕捉,它已经消散开来。
杜怀瑾微微泛白的薄唇哆嗦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沈紫言
不用想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必然是道歉了。而这恰恰是她不想
听见的,也就虚弱一笑,伸出手去抚摸他冰冷的眼角,“你哭了。”
杜怀瑾一愣,看着沈紫言含笑的眼眸,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然
而又暗暗为她主动亲近自己感到高兴。
颇有些难为情的转过脸,拭了拭眼泪,一本正经的说道:“沙子迷了眼罢了。”语气淡淡的,不仔细揣摩,还真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只不过,现在可是在内室,门窗关得好好的,哪来的沙子……
沈紫言也不点破,抿着嘴笑,“我睡了多久了?”杜怀瑾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愧疚和忧色,“有大半日了。”难怪觉得天色黯淡了些。沈紫言暗自想着,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轻咳了一声,“杜怀瑾,你不纳妾,真的还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杜怀瑾来不及发怔,已经理直气壮的回嘴了一句。沈紫言暗自窃笑,杜怀瑾牙尖嘴利,哪怕就是他自己怔忪,回答人家的话倒是顺溜。然而就是这不假思索的话,却是最贴近内心的话口只要有这么一句,沈紫言就觉得心满意足,她慢慢将五指插入杜怀瑾手中,十指交缠,紧紧相握,“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杜怀瑾垂头看着二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唇角微勾,“我不会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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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处置(四)
沈紫言就露出了璀璨的笑容。
似乎是许久没见着沈紫言畅然一笑的关系,杜怀瑾只觉得一阵晕眩,凝视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沈紫言见着他灼热的目光,抿嘴轻笑,似乎和杜怀瑾说开以后,就觉得二人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步。也不怕他,轻轻揉了揉他的面颊,揶揄道:“怎么,太久没见着阳光了,眼花了?”
杜怀瑾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斜了沈紫言一眼,这一眼叫沈紫言鸡皮疙瘩几乎落了一地,谁能想到杜怀瑾这样的人,方才的眼神看起来似乎有些哀怨……
杜怀瑾不过一瞬之间就恢复了常色,继续哀怨的看着她,“谁让娘子生得太好看,让人多看一眼都不行。””脸不红气不喘的,沈紫言都替他害羞。或许是被杜怀瑾这种赖皮磨练出来的关系,沈紫言也淡然一笑,“那兴许是三郎老眼昏花的缘故……”
“我老眼昏花?”杜怀瑾哭笑不得,眉梢微挑,在她耳边低语,“你夫君正值双十年华,如狼似虎的年纪……”语气暧昧,沈紫言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立刻拉上被子,将头埋了下去,“我要歇息了。”杜怀瑾见着她如此,越发觉得心里欢喜得紧,哈哈大笑,如同拍着小狗一般拍着她的头,唇边含笑,“你慢慢睡着。”
沈紫言不由白了他一眼。
杜怀瑾又挑了挑眉梢,那眼神,怎一个轻佻了得。沈紫言知道再这样下去会了火烧身,立刻将头缩回了被子,闷闷的说道:“待会要吃酸枣糕。”难得她主动想要吃些什么,杜怀懂含笑点头,“好,我叫人给你做。”
听着他轻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耳侧。沈紫言才从被子里出来,眼里闪过一道冷意。花粉和檀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下的,多半就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她和杜怀瑾都心照不宣的对此事保持了沉默,然而不代表她不会去想。
杜怀瑾的脾性她是知道的.对于那种不怀好意的人,从来不手软。而沈紫言自己也是如此,譬如当初的金姨娘和郭妈妈,她都不假颜色的去处置了。只不过,这次还不知道下毒的是谁,这要是查出来了……
结果不言而喻,就是自己肯放她一马,杜怀瑾那里,也不会轻饶了她。
沈紫言想了又想,到底是谁要这么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来说.自然是自己身边服侍的这几个丫鬟嫌疑最重。墨书,随风,默秋这三个丫鬟她是可以作保的,当初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在前世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她们都没有抛下自己,在现在又怎么会谋害自己。
再说,随风和默秋一个管着衣裳,一个管着厨房,也很久没有来自己身边走动了。而墨书,根本没有谋害自己的理由。至于秋水,沈紫言相信她是聪明人,不会铤而走险,因为纸包不住火,这事迟早被败露的,到时候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这么说来,嫌疑最大的,就是后来陪嫁的四个丫鬟,青箩,白蕊,丹菩,墨苔。
沈紫言昔日在沈家时,身边来来去去的也就那么几个丫鬟,之所以选中这几个,是看中她们机灵,而且家人都在沈家,也不怕她们出什么么蛾子。现在看来,到底是自己的疏忽。
只是,到底是她们中间哪一个呢?
来不及细想,就听见秋水的声音:“小姐,该吃药了。”沈紫言也只得将这事搁在了心头,淡淡回了句:“进来吧。”外间的白蕊几人听到动静,都进来服侍,一个拿大迎枕让她靠着,一个替她披上衣裳,又有一个替她撩起罗帐……
总而言之,各司其职,有条不紊。沈紫言的目光淡淡的从她们身上掠过,一时之间,倒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秋水就端起白瓷碗喂她吃药,笑道:“三少爷特地吩咐了,等小姐吃完药,就尝尝蜜桔,是从淮南那里送来的,甜津津的。”
沈紫言心里一暖,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不止一次和杜怀瑾抱怨过药汁儿太苦,她喝不下去,想不到杜怀瑾就想到了这一招。吃寻常的甜食,只会影响药效,因而杜怀瑾也不许她多吃,不过吃蜜桔倒是无妨。再说沈紫言本来就喜欢吃这些小玩意,想到杜怀瑾的一片心意,她眉眼微弯,唇边也绽出了一抹笑意。
平日里觉得苦涩不堪的药汁儿,此刻也不觉得那么苦了,沈紫言自己端起碗,一饮而尽。秋水剥了楠子,用帕子抱着递到她手中,笑道:“小姐快尝尝。”沈紫言笑着吃了一片,点头,“的确很甜。”也不知是在说蜜桔,还是在说她的心事。
正出神间,就听到外间小丫鬟来报:“二舅爷来了!”二舅爷就是沈青钰了。沈紫言一听,精神一振,她也许久未见着幼弟了,忙命人去请,“快请!”随即想到这是内室,他们兄妹二人说话有些不便,还未等她吩咐,秋水已放下了罗帐,又搬过屏风,搁在了床前。
沈紫言微微叹了口气,现在到底不是从前,那时候沈青钰年幼,又是在沈家,自然没有这些男女大防,现在他长大了,再也不可能如从前那般相处了。沈青钰撩帘进了内室,沈紫言就朝秋水使了个眼色,满屋子的丫鬟都退了下去,唯有秋水服侍在左右。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当初沈紫言将她从三等小丫鬟的位置上提拔上来,就是打算信赖她,现在和沈青钰说话,自然也不怕她听见了。沈青钰的声音带着些恭谨,“惊闻三姐卧病不起,特地来探望一番,也不知道三姐现在如何了?”
透过大红色的帐子和水墨屏风,沈紫言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沈青钰模糊的人影,然而听着他话里的疏离,心间一片悲凉,忙笑道:“无妨,就是有些乏力,有楚大夫来看过,现在已经大好了。”沈青钰听着她语调清丽,似乎并无大碍的样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语气里含着说不出的欢喜。
沈紫言哪里又听不出来,脸色微霁。那边沈青钰却又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沈紫言不由觉得奇怪,笑道:“你之前可不是这样,都是有什么话也不会瞒着我的。”沈青钰俊朗的面庞瞬间一亮,笑了起来,“来的时候父亲对我说,三姐现在身份不比从前,行事更应该谨慎,不能让人看了笑话才是。如今看来,三姐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变。”
沈紫言也笑了笑,二人之间的隔阂一瞬间烟消云散。只是沈青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启口,踟蹰了好一阵才说道:“三姐,三姐夫待你如何?”沈紫言立刻会意,沈青钰必是听说了什么,现在特地问起。虽然是姐弟,这些话也不好意思说起,所以才支支吾吾的。想到此处.忍不住笑了笑,“你三姐夫待我极好。”
报喜不报忧,沈青钰也明白这个道理,听着沈紫言的话,自然不大相信。他年岁渐长,渐通人事,隐隐听着有人说起杜怀瑾名声不好,常年和戏子往来,他心里自然有些不虞,然而也未笃定如此,三人成虎,说不定就是谣言。只不过有一次他却亲眼见着杜怀瑾进了绮梦楼……
他回来以后,一夜不能合眼,屡屡想到自己的三姐,心急如焚,这才借着探病之机,进福王府来看看。出乎他意料,福王妃待他十分热忱,他心里盘算着,福王妃的态度,多半和三姐有关,也就心头微松,待和福王妃寒暄过后,就来了杜怀瑾的院子。只是不曾想未见到杜怀瑾,也不好问起他去了何处。毕竟是来做客的,有些话不能启口。
只是见着沈紫言卧病在床,而杜怀瑾却又不在她身边,难免心里觉得有些失落。想了想,结结巴巴的说道:“三姐,你不用瞒我,有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出头。”沈青钰今年也不过十四岁,这些话从他口中出来,有些不伦不类的,可是这份心意,却叫沈紫言珍重万分。
“若是有谁欺负我,我头一个就告诉你。”沈紫言的语气很郑重,没有半分玩笑。沈青钰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三姐,我让人做了你爱吃的点心来了。”沈紫言忙命秋水接过,看了一眼,莲花形的,牡丹花形的,各式各样的小点心,都是她在家时最喜欢的。忍不住笑道:“这些我都喜欢吃,难为你还记得。”
姐弟之间,原本也没有什么客套可讲,沈青钰就笑了笑,“倒是你走以后,府上没人吃这些,厨房也就把模子收起来了,我这次突然要这些,倒叫她们忙乱了一阵。”沈紫言心念微动,若无其事的问:“现在厨房是谁当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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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处置(五)
沈青钰微微一怔。
君子远庖厨,沈紫言这么一问,他一时半会的倒真答不出来,讪讪然笑道:“三姐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管这些事情。”沈紫言默然,到底是父子,沈青钰在这方面很像沈二老爷,都不大关注内宅的事情。
似乎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不止是沈二老爷,沈青钰,还包括杜怀瑾,其实对于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都不甚在意,也极少会插手。这事沈紫言也不好多说,只拿别话岔开了:“你明天是否打算下场?”
“父亲和先生都让我去试试。”沈青钰眉目间有了几分跃跃欲试,“不管中不中,试一试,总没有坏处的。”话虽然未说满,语气里却充满了自信。沈紫言听着微微笑了起来,“正该如此想呢。”心里却在想,沈青钰如今已经十四岁了,正是该说亲的时候,若是有功名在身,说亲也容易些。只不过多半人家说亲,首先看的是家世,然后是婆婆,最后才是男主。也不知女方说亲的人会不会因为柳氏是继母的关系不肯嫁过来……
婆媳关系不好,对于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的新婚夫妇来说,可以说是不小的打击。沈紫言叹了口气,沈青钰可是以后沈氏一门的支柱,娶妻娶贤,只盼着他能娶个好人家的女儿才好。
沈青钰哪里知道沈紫言在想什么,只是说着自己的事情,“上次偶然遇见许大人,他还指点我如何答卷,如何投考官的志趣……”十分兴奋的样子。沈紫言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自家和哪位姓许的大人交好,就问道:“是哪位许大人?”
“是前科状元许大人。”沈青钰对他显然印象极好,“他指点了我半日的功夫,后来我回去时照着他说的法子温书,果然事半功倍。他还让我拿了策论去让他看看,我看着试卷上满是圈圈点点,照着他批复的法子改了,果然得了先生的嘉奖,父亲也说许大人学识渊博……”
沈紫言静静的听着沈青钰抒发着自己对许熙的敬佩和仰慕,心里百转千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许大人,在沈紫言耳中也是一个陌生的称呼。似乎从一开始,她就将许熙当做了认识许久的朋友,而从未想过他的另一层身份。好像,她早已忘了,许熙不止是多年前她在大运河畔认识的那个小男孩,还是许尚书的大公子,翰林院的掌院学士。
只不过,这样优秀的人,到现在却依旧是孑然一身……
沈紫言隐隐感觉这事和自己有脱不了的干系,可是,亦无可奈何。
不要说她现在为人凄,就是你未娶我未嫁,婚姻之事,本来就是遵从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能由得人自己做主呢?更何况,沈紫言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她和杜怀瑾在一起,总有一种无拘无束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她渴望已久的。
沈青钰见着沈紫言不说话,只当她是不喜此话题,想了想,又说道:“前几日我看见大伯母的陪房莫妈妈来找父亲,似乎提起银钱的事情,父亲二话不说,让人给莫妈妈拨了两千两。为这事母亲还在父亲跟前说了好几次,父亲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听着这话,沈紫言心念微动,暗自叹了口气。
旁人或许不知道,她和杜怀瑾都是知道的,沈大老爷的死,和沈二老爷有莫大的关联,现在他如此大方,说一不二的给沈大太太银钱使,也不过是因为心里仅存的愧疚之念了。照着沈大太太贪得无厌的性子,就是沈二老爷心里对沈大老爷的死抱有再大的愧疚,迟早也会被磨得干干净净,到时候,不要说是银钱,不要生出恼意来就不错了。
想到此处,沈紫言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也是父亲为人厚道。”沈青钰笑了笑,“话虽是如此说,可坐吃山空立地吃陷,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授人以委不如接人以渔,与其给她们银钱,不如想法子置办几亩田地,让大伯母她们收些田租度日也还好些。”顿了顿,话锦一转,“三姐也是当过家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大伯母为人,我也无甚好说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间猛的传来一声茶盏落地的声音。沈青钰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有人会如此大胆,在主子见客的时候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只是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就听见外面传来杜怀瑾的怒吼:“你在做什么?”
姐弟二人齐齐愣住,沈紫言心里更是升起了一阵阵的疑窦,这还从来没有见过杜怀瑾用如此恼怒的声音和人说话。想来也是怒极了,只是不知道是谁触怒了她。正诧异间秋水已快步走了出去,只见杜怀瑾面沉如水的立在正屋中,而青箩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
秋水似有所觉,深深看了伏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的青箩一眼,进了内室,低声在沈紫言耳边说道:“三少爷看起来十分生气的模样,青箩也不知犯了什么错,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沈紫言心头微动,吩咐秋水:“你扶我起身,我亲自去看看。”秋水面露难色,“小姐,您身子不好……”
沈紫言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似的笑道:“放心,我还不至于到如此地步,连地也下不得了。”秋水想到沈紫言这几日吃了楚大夫开的药,也略略有所好转,就点了点头,“那我扶着小姐出去主看。”沈紫言看了眼杵在原地的沈青钰一眼,颇觉有些尴尬,笑道:“今日我这里有事,你暂且就先回去吧。”
沈青钰满腹疑窦,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但沈紫言开口,也不敢不从,匆忙出了内室,迎面就遇见脸色铁青的杜怀瑾。杜怀瑾骤然见着他从内室出来,微微一怔,立刻恢复了常色,笑道:“来看姐姐?”不知为何,沈青钰总觉得杜怀瑾说话的口气比之前更显得柔和了些,也就恭谨的答道:“听闻三姐卧病,特地来看看。”
说着,便要告辞。杜怀瑾心内有事,也不留他,亲自送她出了院子,又命阿罗送他出门,才折转回来。沈青钰见着杜怀瑾对自己颇为友善,一直悬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不管怎么说,至少明面上,杜怀瑾叫人挑不出错来……
秋水已扶着沈紫言出了内室,虽然还是有些头晕,可比起之前胸闷气短来说,已经好得太多,沈紫言微微喘了一口气,半边身子靠在秋水身上,有些站立不稳。守在屋外的丹萼眼尖,急急忙忙迎了上来,扶住沈紫言,“夫人,您怎么出来了?”
沈紫言不动声色的笑,“听见外间有动静,出来看看。”
目光淡淡的扫过青箩,就见她脸色微变,然而还是很硬气的跪在原地,一动不动。杜怀瑾见沈青钰走远,自己慢慢踱进了屋子,跨过门槛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有气无力的站在一旁的沈紫言,吓了一大跳,慌忙扶住她,又回头吩咐丫鬟:“关上门。”
亲自扶着她坐在了绣墩上,语带责备:“大夫说你吹不得风,怎么这时候出来了?”晚秋时节,不时有阵阵秋风吹过。对于他的小心,沈紫言自然甘之如怕,戏谑的笑道:“在内室听见三少爷的吼声,可不就出来弄看热闹么。”
杜怀瑾柔和的面庞一瞬间冷峻起来,冷冷的瞅了青箩一眼,又回头柔声和沈紫言商量,“这刁奴不怀好意,我命人把她关到柴房去如何?”这是沈紫言的丫头,要如何处置自然是沈紫言说了算。众目睽睽的,沈紫言纵然是满腹疑虑,也不好启口了,总不能让杜怀瑾下不来台,也就说道:“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这屋子里没有一个糊涂人,谁又听不出来杜怀瑾说话口气的分别。青箩深埋着头,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然后,颇有些不甘的看了并肩坐在绣墩上的人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
杜怀瑾脸色一冷,朝身边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示意将青箩带下去。那两个小厮得了令,就一左一右的走了过去,想要架住青箩。哪知青箩此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三步做两步的跪倒了沈紫言跟前,声嘶力竭的说道:“小姐,你出嫁前,曾说过要将我开了脸,放在三少爷屋里的。”
沈紫言一愣,她几时说过这话?出嫁前她对青箩并不十分熟悉,只是见着她机买,有淡淡的印象罢了,又怎么会和她说这种话。就是身边最亲近的累书,沈紫言也没有将她开脸放在身边的意思。更何况青箩这种半道上跟了她的丫鬟。哪家主母选的通房,不是自己最信任的,也最能拿捏的人?
见着沈紫言不说话,青箩就低低抽泣了起来,“小姐,你当日说得好好的……”
欠更三章的人表示很羞愧,慢慢补,但是不敢再承诺什么时候更新了,每次说完总有点事情发生……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处置(六)
沈紫言抿了抿嘴,不急不缓的端了茶盏。
这时候越是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来,越是给人心虚的感觉。毕竟青箩所说的给身边丫鬟开脸之事,极少有人会拿到明面上来说,大都是当家主母私下里和自己身边的丫鬟说说,然后丫鬟若是点头或默认,这事就顺水推舟的成了;若是丫鬟不愿意,一般而言主母也不会勉强,既然能被主母看中,多半就是主母的心腹,强扭的瓜不甜,主母也不会如何。按理来说,沈紫言若是想给杜怀瑾安排通房,自然也是私下里寻了自己的接嫁丫头来说,因而也无人知道她所说的真伪。
沈紫言可不想因为她一时的信口雌黄,落得个苛刻下人心胸狭隘的坏名声,那实在是不值得。她是福王府的三夫人,出了孝以后,是要出去和各家夫人来往的人,若是现在就落下了这种名声,日后出去只怕会被人看轻了。
抿了口茶,平静的说道:“也不知是不是你记性不大好,我记得墨书几人才是从小服侍我的丫鬟,你是我出阁前一个月才唤来身边服侍的,那也是看着你手巧,又机灵..”这话里却有不少的含义在里面。一来是点明一个事实,墨书几个才是她沈紫言真正的心腹,就是要选通房丫鬟,首选也是从墨书,秋水,默秋和随风四个人里面选。二来,青箩服侍沈紫言的时间不多,主仆之间自然没有多少交情,又怎么会和她说这么话?三来,沈紫言挑开了说去,看中的不过是青箩的手巧,而非是她的容貌,又哪来的许诺之说?
这屋子里的人都是跟着沈紫言一齐嫁到福王府的,对于沈紫言所说的话,自然没有怀疑。青箩的容貌虽然漂亮,可福王府这地方,随意指上一个丫鬟,只怕都是容颜不俗之辈。因而青萝的长相,在这里也算不上多出众。
果然,一席话落下,青萝脸色微变。她原本心里盘算着沈紫言大发雷霆,自己趁机可以梨花带雨的说些暧昧的话,也让三少爷起一番怜爱之心,可是沈紫言一开口说话就将她接下来得辩解之词堵在了口中,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旁话可说。
而杜怀瑾始终静静的坐在绣墩上,一言不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似乎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一般。青萝见着,眼中一亮,果不其然,三少爷对此事根本就漠不关心,那么现在只要打压住沈紫言的气焰就行了。
念头闪过,她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小姐怎可以不认账,那一晚……”说着,大张旗鼓的看了杜怀瑾一眼,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沈紫言听着这暧昧的话,心里的怒火噌噌直往上冒,怒极反笑,杜怀瑾自回到福王府以后,一直和她同床共枕,哪来的那一晚?
然而这话她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顿了顿,冷笑道:“和青箩住在一起的是谁?”丹萼浑身一颤,忙说道:“是我。”沈紫言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住在一起,那青箩晚上去了何处,想必你也知道了。”丹萼硬生生打了个寒战,唯唯诺诺的说道:“我从未见她晚上出去过。”沈紫言眉梢微挑,“是么?”
青箩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的机会,咬咬牙,破釜沉舟的说道:“小姐,我……”说着,就扑了上来,双手搭在了杜怀瑾双膝上。杜怀瑾也不躲避,似乎他的沉默给了她最大的鼓励似的,她眼里盈盈一汪泪水泛着水光,“小姐卧病在床,我愿为小姐分忧,自荐枕席。”
沈紫言抿着嘴,看着一言不发的杜怀瑾,目光落在他双膝上,心里顿时不是个滋味。
明知道他对自己许诺过不会纳妾,可看见他对于青箩的不闪不避,心底还是泛起了一抹酸涩,轻笑了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些,“你说话未免也太前言不搭后语了些,之前还说是我同你说的,现在就成了自荐枕席了。”
青箩急急忙忙瓣解:“我没有扯谎……”话未说完,只听见身边嗖的一声响,然后就看见一直跪在杜怀瑾跟前的青箩飞出了几步远,撞在黄木花架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而那花架上的一盆木芙花摇摇晃晃的落了下来,碎片撒了她满身,久久也不见她再有动静,也不知是生是死。沈紫言顿时目瞪口呆,侧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