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枫起卷残云第30部分阅读
明日枫起卷残云 作者:rouwenwu
的图样是相同的。
要想发现这个秘密,我就必须从那些莲花中找出与扇子一样的那朵。
寻找是漫长的,也是枯燥无味的。不过对于我这个无聊之人来说,就当是欣赏艺术品。
不知找了多久,我好不容易在房间的西北角落里发现了一块这样的石砖。拿扇子与石砖上的图样比一比,竟连尺寸也不差分毫!
我蹲在角落,试着用手敲敲,石砖纹丝不动;用力推推,石砖仍在原处。
好像没什么反应嘛,是不是我多想了,这些图案只是个巧合?
我无趣地站起,正走开,脚下却不小心被地毯绊住。身子往前一冲,我赶紧扶墙站稳,勉强没有摔倒。回头瞥了一眼,惊然发现被掀起一角的地毯下有一个小小的石孔!
重新回到墙角,摸摸那个石孔。怎么看怎么像个钥匙孔,就是尺寸大了些,能把一柄合起的折扇竖着放入。
对了,我猛地一拍手,扇子!
将扇子合起,慢慢地把扇子末柄插入石孔,竟然丝丝入扣,顺畅无阻!插入一半,似乎到底了。我轻轻旋动扇子,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扇子转了半圈!
接着,又一声轻响,那块雕花的石砖竟“咔”地一声转开了!这……这是保险柜吗?石砖竟像柜门一样自动转开,露出里面一团漆黑的事物。
看看那石砖的后面,果然有个类似弹簧锁的东西。我小心地探手进去摸索,只摸出一张纸片似的东西。
拿出来借光一看,是一封信笺,上面落满了灰尘。
信封上只有几个清秀的字迹:宇文涟亲启。
该不会是宁莲央的遗书吧?
拆一个死人的信件,算不算侵犯他人隐私权?管他呢,反正我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我正准备拆开信,只听得房门响动,脚步声传了进来!
“小妖精,你在做什么?”秦晚苏一眼瞅见了蹲在角落里的我,“手上是什么东西?”
已经来不及藏了,我假装扶墙站起,顺手关上石砖暗格的门,再悄悄拔出插入锁孔的扇子。侧过身子正对着他,我摆出一副困惑的表情拿着那张信纸:“苏,我刚刚不小心踢开了地毯,发现了一封信。”
“哦,”他眼神一凝,“给本宫看看。”
心里虽不太情愿,我还是递了过去。
他粗略地一瞟信封,指甲轻轻一挑,信封立时碎成了纸片,洒得满地都是。剩下一张薄薄的信纸留在他的指间。手一抖,展开了那薄如蝉翼的纸张。
光线太暗,我站在他对面,无法看到纸上的字。只见他眉头紧锁,眼神中仿佛燃出了火焰,要把那纸给烧毁。而后,他眼中一亮,竟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即,他弯起嘴角,勾起一个迷人而又骄傲的微笑。
他略略沉思,接着抬头对我说:“小妖精,替本宫把虚常道长叫进来。”
我点点头,缓步朝着房门走去。开门时,蓦然回首,我看见青玉石光映下的秦晚苏,面容泛着残忍的笑,宛如地狱中的恶魔。
出门,找到在不远处花园中打坐的虚常道长,我毫不客气地叫他过去。虚常懒散地瞥我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写着鄙夷与憎恨。我置之一笑,满意地看到他因我的笑容而失了三分神。然后,他“逃”进了青玉石屋子,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冷笑一声,站在屋檐下吹风养神。屋里不知他们在商量什么,我也不想知道。
低头玩弄着银扇,我不禁想起了尹砚兰。他是有意让我发现这个秘密还是无意的?按理说,他若晓得扇子是把钥匙,他一定会自己来寻找。秘密被我找到,却落入了夜羽教手中。尹砚兰会不会恨我,会不会再次拿剑向我刺来?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突然有种感觉,一切结束之后,我是否还能活下去。也许,应该问问自己,还想不想活下去。
午后的阳光真好,我懒洋洋地眯眼。这份坦然,我还能享受多久?
天色暗了,我竟倚在阑干旁睡着了。
睡梦中,不知谁的手抚上我的面颊,耳畔有缠绵的轻语围绕。头一歪,脚未站稳,我的身子迅速坠落。尚未坠地,一个强健的臂膀托住了我下坠的身体。随后,身子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迷迷糊糊的,我依稀记得自己被抱进了屋,放在了床上。有人替我掖好了被角,放下了纱帐。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缓缓睁开了眼。
秦晚苏没有对我那种事,而是放下我转身离去。暴躁张狂的夜羽教教主,似乎被我磨去了一分棱角,时不时地显现出他的温柔,即使这种温柔很生硬。
心里竟有点不舒服,似乎是矛盾。要杀他,这点我不曾怀疑;可是真的杀了他之后呢,我还敢面对自己的良心吗?我是不是爱上他了?就算是,也不能阻止我杀他。我不想活在仇恨中。
下了床,我四处寻找那封信。可是,已毫无踪影。
他带走了那封信?应该不会。他的身上除了戾气与傲慢,通常什么也不带。
屋里漆黑,唯有一旁的茶几上那昏暗的油灯照亮了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不知着了什么魔,我朝那飘忽不定的光线走了过去。
油灯的灯座下,撒着一团黑色的灰烬粉末。果然啊,信被他烧了。
我失意地捻起一撮粉末,漫不经心地将它吹散。刚想拂去一桌的灰烬,我突然发现灰烬中还藏着一小片未燃尽的纸片。
借着光,我看见那张残破的纸上依稀留着三个清秀的字:央月谷。
央月谷,据说是个仙地,传说中的地方。甚至,根本无人知晓央月谷在哪里。
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央月谷,会不会就是宇文涟的栖身之地?
可惜其余的内容已毁于一炬,我已无法得知。
轻叹一声,独自走回床上,看着那一柄银扇发呆。
我究竟卷入了什么样的漩涡,自己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心里烦躁不安。
秦晚苏还没回来。是不是因为他不在身边,所以我无法安神定心?不,绝不可能!我迅速否定这个荒谬的想法。
我出了门,循着月下小径散心解愁。
绕着树林走了大半圈,我隐隐听到有人的说话声。
“……道长,武林大会那天就这么做。”
“是,教主。那你……”语气中有一丝担忧。
“有了道长的卜算地图,本宫还不至于会失败。”骄傲依旧充斥的这个声音,“天下,很快便会归顺本宫!”
“万一在万刃山的埋伏被发现,属下只能劝教主放弃这次行动了。”
“哼,”不满的音调,“道长竟说这种丧气话!”
“教主恕罪,属下只是担心那个尹砚兰……”
“他嘛,本宫迟早要杀了他!那日刺伤枫儿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那人猛地拍了树干一掌,“敢对本宫的人下手,本宫要让他付出代价!”
另一个声音突然轻声道:“教主,属下有个办法对付尹砚兰。据属下所察,尹砚兰对明枫照顾有加,属下觉得可以利用明枫……”
“道长,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么,”一阵寒意从那声音中透出,冰冷刺骨,“连本宫的人你也想动!”
接着传来一声惨叫,虚常道长似乎出了事。
“本宫念在道长有功,赏你一掌,今日这话权当没听过,”那声音怒火张扬,似乎要烧着树林,“倘若他日再犯……休怪本宫无情!”
虚常道长喘着粗气猛咳一声,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谢……教主……不杀……之……恩……”
“那小妖精是本宫唯一的宝贝,谁伤害过他,本宫都会替他一一解决!”
“教……主,”虚常道长硬撑着说,“这次……行动,如何……安置……明……公子?”
“让他跟着本宫,那自然最安全。”
“可是……教主不怕他恨意未消……最后倒戈相向?”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做最后的忠告。
偏偏那人已听不进去:“他不过嘴倔一点而已。本宫相信他。”
“教主,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况且这是为了夜羽教的大业……”
“够了!”不耐烦的声音,“本宫早就说过,那小妖精的心思本宫比你清楚!”
“可今日他找到的那封信……”
“不管他是怎么得到那封信的,但那信上的笔迹本宫不会认错,的确是宁莲央的……这足以证明他没有骗本宫!好了,虚常道长,本宫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想死的话,赶紧从本宫眼前消失!”
“……是,属下告退……”
声音很快消失了,只留下哗啦哗啦的树叶摇响,弄得夜空不再平静。
虽然秦晚苏对虚常道长说他很信任我,可我觉得他的言辞仍有所保留。
他到底信我多少?他究竟了解我几分?
迅速潜回房中,我感觉好累,好想睡一觉清醒清醒。
迷迷糊糊中,他回来了。解衣入帐,揽我入怀,轻轻地将薄被掩上我柔弱的身体。身后,他的体温似要将我融化,耳边呢喃着一声又一声低语:
“小妖精,不可以骗本宫哦……”
第四卷:江湖天涯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半月过去了,武林大会也临近了。
南宫舜还是没赶来。武林盟又与夜羽教交锋几次,胜多败少,最后一次使得夜羽教仓皇逃离。武林盟大喜过望,渐渐地放松了警惕。谁会知道,夜羽教隐藏了实力,潜伏在丹顶庄,等待时机准备最后的反扑。
我哪里也没去,只觉得整日昏昏睡。
秦晚苏似乎很忙,每天都在与虚常道长商议事情。我只隐隐觉得,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复杂,甚至有一丝不舍。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屋中放进了一个香炉,淡淡的香味弥漫空中,惑人心神。
我没有因为香的清淡而平静下来,心里反而越加烦躁。胸中气闷,我下意识地着嘴角,渴望出那一丝甜甜的,腥腥的……对,血,我好想亲手剖出一腔热血,尝着鲜红的血丝……我快疯了,疯了……
嘴唇一阵刺痛,我似乎到了血腥味……嗯,咬破了自己的唇,吸食自己的血……
朦胧中,身后传来门响声,接着有个声音疾呼:“小妖精!”
眼中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个影子离我越来越近,我对着那个身影妩媚浅笑,顿时脚下一软,跌进那个影子的怀中。
“小妖精,不准再咬了!听话!”好霸道的语气,似乎有一只手在撬我的牙齿。
唔,那个力气好大,我咬不动了……什么东西,温温暖暖的,还有些颤抖,一下又一下地滑过我麻木的双唇,把涌出的血腥全部卷走……那个东西,像蛇一样,钻进了我的嘴里,疯狂地侵占了我,一点一点地驱散了我的烦躁,统统化为缠绵……
心静了,我重新睁开眼。秦晚苏紧紧抱着我,闭目享受着深吻的的愉悦。
好久好久,他从我口中退了出来,美目缓缓睁开,恍惚有一丝愧疚。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苏,我好像快疯了……”
他扣住我的后脑将我摁入怀中:“本宫也快疯了。”
“我想要血……”我的脸埋在他胸前,笑得苦涩不堪。
他的身体略略僵了一下,接着轻柔地拍着我的后背安慰:“不要去想……会好的,一切会好的。”
好?哼,自从遇上你,我从来没有再“好”过!怨恨瞬间在心底蔓延,我要血,我要这个胸膛中奔腾滚烫的血!
秦晚苏似乎没有察觉我的异样,手指滑过我的背脊、颈项,最后微微抬起我的下巴,迷恋般的神情凝固在他的脸上:“小妖精,你爱过本宫么?”
我嘻嘻一笑:“这个问题你问过很多遍了。而我,也已经给过你答案。”
他的唇瓣欺上我的脸颊,侧耳对着我的嘴唇:“本宫要你亲口说出来,不许再敷衍了事。告诉本宫,你是真的爱本宫,真的想留在本宫身边。”
他竟如此执著于这个问题。
曾经我只给过几个模糊不清的答案。但这次,他非要我说出口。
我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郁满了热切的希望与眷恋的眼睛。我确定我恨过他,也确定我依然恨着他,因为是他把我逼上的这条不归路,害我成了一个黑色的妖精、喜欢上血腥的妖精。我确定我不曾爱过他,在他对我粗暴残忍的时候。可现在,我不确定我是否依然不爱他……否则,我也不会陷入到无法自拔的烦闷境地。
但我清楚,为了杀他,我该给他什么样的答案。
“秦晚苏,你真的要我说?”再给他一和选择的机会,我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他毫不犹豫地吻我:“说。说你的感情都是真的,从不曾骗过本宫!”
“那你听好,我真的爱你,没有骗你。”既然你想听,我也不怕说一句假话。
他的眼里霎时光芒四射,绚丽如莲华乍现。一把搂过我,他激动不已:“本宫就知道,本宫的小妖精怎么可能背叛本宫……”
“如果我背叛了苏,那会怎样?”我把脑袋搁在他宽阔的肩上,轻笑着说。
秦晚苏松了手,他扳过我的头,神色似有怒意。他的手转而捏住我的肩骨,紧紧的,紧紧的,那力道仿佛要将我捏碎。
我并不挣扎,仍是笑意妖娆地欣赏他眼中闪过的红色杀气。他会发怒,因为我再也没有真心笑过。即便是此刻,我的笑颜也找不出半分真来。
他细细地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看透。半晌,他的指节抚过我的肩肘、锁骨、下颏,最后停留在尚有血迹的唇上。他的右手在我唇上轻轻一摁,刚刚凝住的血液重新流出,染得唇瓣艳丽如火。
一滴血珠顺着他修长的指尖滑下,慢慢地沿着手部轮廓移至手背。然后,鲜红的血珠不见了,渗进了手背上一道长长的伤痕里。伤痕的颜色顿时明亮起来,宛如一条色泽艳丽的红线。
“看见了么,”他抬起那只手腕,鲜艳的红色晃得我眼睛生疼,“你的手上也有。这是连接生命的红线,将两个人牢牢地绑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所以,小妖精,背叛本宫就等于背叛你自己,”他的面容邪恶轻蔑,“这样,你还想背叛吗?”
我也抬起右手,捋去衣袖,手背上尚未愈合的伤痕竟也变得血红。嫣然一笑,我的右手覆上了他的,身体靠入他的怀中:“那么,苏你也不可以背叛我哦。我已为你背叛了天下……”
秦晚苏俯首亲吻我的额头,随即掩住了我的嘴,打断我的话:“小妖精,你与本宫,生同衾,死同|岤。本宫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两道伤痕,一句“生同衾,死同|岤”,就将我的命运与他拴在了一起?
“小妖精,你答应吗?”
“我答应,”不知何种滋味打翻在心底,脑中一热,就这么允诺了,“我与你,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口中吐出这四个字,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我还下得了决心杀他吗?
秦晚苏给我盖好被子,深深地吻了我的唇,起身走。
临走前,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香炉。香炉中,正有袅袅暗香蒸腾散发。
床上的我仍旧昏沉迷蒙,只想睡。睡梦中,只想到铺天盖地的血色,如同开满天野的妖娆红莲。
三天后,我硬撑着发沉的脑袋和发软的身体站了起来。
不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嗯,秦晚苏自从那天后再也没有出现,甚至不曾来看我一眼。
我被怀疑了?或者,我被软禁了?
虽然头痛裂,可思维却在疼痛的刺激中越发清晰。
我要出去,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究竟怎样了?
扶着墙走到门口,用力推开门。没想到,门外竟有两个人守着。见我出了门,其中一人拦住我,另一人脸色木然地说:“公子请回,主上有命,不得让公子离开半步。”
果然是被软禁了。只不过,他们口中的“主上”,会是秦晚苏吗?
“我要见你们主子。”我直截了当地说。
两人弯腰鞠躬:“主上让公子好好养病,暂时不见公子。”
“哦,”我略一皱眉,忽然头晕目眩,就要跌倒,“快扶我一把!”
两人见状,迅速上前扶住我的手臂,丝毫不敢怠慢。
“多谢两位了,只是……很抱歉!”我的右手猛地扬起,一团烟雾立刻散开,洒在那两人脸上!
“扑通”“扑通”两声,看门的人倒地不省人事。
好险!我扶住房门大口喘气,晃眼的阳光几乎让我昏厥。
刚刚洒向两人的东西不是毒也不是石灰粉,仅仅是一把从香炉里掏出的灰烬。我一直觉得这些天的异常状况是有东西引起的,于是顺理成章地想到了那个香炉。自从香炉进屋后,我才变得烦躁不安,昏沉易睡。出门时顺手抹了一把燃尽的香灰,想去检验一下成分。这下倒好,实验已在这两人身上做完。事实证明,这香里肯定添了迷|药。
那么,这迷|药是谁放的?
还有,为什么中了迷香,我的心底会恨意泛滥,变得如此疯狂?难道我还中了其他的毒?
我举步艰难地离开这里,只有去惜茗苑找庄主解毒了。
没走多远,眼前一花,有个人影挡在我面前。
“好久不见啊。”爽朗的声音唤得我清醒了不少。
“哦,你……”我用尽了力气扶在一棵树旁,结果双腿还是不争气地软了,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栽倒在地,弄得狼狈不堪。
尹砚兰赶紧跑来扶我:“我那一剑没伤着你的腿吧,怎么站也站不稳?”
我努力克制住想扁他的冲动,白他一眼:“我中毒了。”
“咦?”他一脸吃惊,“你这么毒的人,竟然也会中毒?”
“多谢夸奖。”我咬牙切齿地扯出一个笑容。
“不客气。”他笑得春风得意。
这种不要脸的对白不知上演过多少次。
可恶啊,这家伙只知道展现自己的“风度”,也不懂是否应该先给重伤员解个毒什么的!我只觉得最后一丝力气如同被抽去的蚕丝,一恍就不见了。行了,我已成了一滩软泥。
“你似乎伤得挺重,”他终于收起了开玩笑的态度,“是他做的?”
“不知道。”
他深深看我一眼,接着将我打横抱起,一言不发地走着。阳光照亮了视野,我看见曾经住过的小苑就在前方。
“枫,”尹砚兰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冷,“如果真是他做的,你……会离开他吗?”
“不会。”我坚定地摇头,嘴角缓缓绽放出那抹蛊惑人心的妖艳笑容。
尹砚兰笑得淡然,却难掩他眼中的失落。他犹豫半天,终究还是开了口:“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偏过头,垂落的发稍遮住了半边脸,衬得我宛如暗黑的妖精。轻轻地,我翕动嘴唇,吐出几个让我都不敢相信的字:
“因为,我与他,同生,共死。”
第四卷:江湖天涯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种迷|药混入香中无色无味,本身也无毒性。只是会使人丧失行动能力。”尹砚兰从房中找出一瓶丹药,递给我,“解药就是这个,含在嘴里,别咽下去。”
我趴在桌子上,接过小瓶子,拿出一颗扔进嘴里:“你什么时候对迷|药这么有研究,连解药都备好了!”他说这种药只会使仍丧失行动能力,可我为什么会疯狂?算了,不想多想。
他拉过一张凳子,往上一坐:“这迷|药是我师傅做的。”
“……”我干瞪着他。
尹砚兰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想当年我死缠着师傅时,他为了摆脱我,经常给我下这药。中药的次数多了,解药也就被研制出来了。”
“既然是宇文涟制的迷|药……那是不是说明虚常道长也会有?”我觉得脑子清楚了不少,身体也没那么沉了。
尹砚兰挑起眉毛,看了我许久:“你是想说,迷|药是虚常下的,而不是他?”
我若无其事地笑道:“那也未必。虚常道长敢下药,肯定是经过了他的批准。”
“你……不难过?”
“我为什么要难过?”绝美的笑容占据了妖娆的面容,我的心情从不写在脸上。
“他并不相信你,甚至下药伤你。”尹砚兰的表情有些淡漠。
我笑得更开心了:“你也伤过我呀。”
他微微愣住,随即自嘲地笑笑。他细细凝视着我的笑颜,仿佛看穿了我的面具:“别傻了。他给不了你要的幸福。”
“难道你就能给?”我的笑容突然冷了下去,“还有,我不爱他,跟着他不是为了幸福。”
“枫,”他温柔地开口,“别骗我。你的眼神已经泄露了你的心事。你恨他,但你也爱他。”
“尹砚兰,”我猛地站起,以高傲的姿态俯视他,“请你不要自以为是地揣测他人的想法。你,根本不了解我!”
说完,我转身就走。
“枫,”他叫住我,“别再错下去。”
没有看他,我拂袖离去。手里还抓着那个药瓶,心里却不知灌入了什么东西。
恍惚间,我似乎找不到方向。我在做什么?我在想什么?好像已经背离了自己的初衷,走上了不归路。
心里很烦很闷,到底是怎么了?似有一种未知的心毒在控制我,让我越来越疯狂。
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我很想证实一件事,很想很想……
“道长,苏在哪里?”我冲入虚常道长打坐的小苑,站在他的面前直接问。
虚常盘膝静坐于一方紫晶石台上,闭目凝神。听到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低语道:“公子,请回。”
哼,这种态度明摆着有事瞒我!我假装迷|药未解,身子软绵绵地靠上紫晶石台:“快告诉我,苏在哪里!我都快疯了,他也不来见我!”
“教主不会见公子,”虚常的声音毫无音调起伏,“请公子回屋歇着。”
我撑着身子倚上紫晶石台,一手挑逗着扯住虚常的宽袖,对他妩媚一笑:“道长,教主那么爱我,怎会弃我而去?况且,他为了我,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虚常怔了怔,接着不动声色地抖抖衣袖,震开我那只不安分的手:“属下知道。但教主……”
“要是苏发现我自残,或者自尽,他会怎么样?”我的笑容霎时变得邪恶起来,“道长保护不利,苏会怎样惩罚呢?”
虚常终于睁了眼,脸色也有些发白:“公子莫要开玩笑……”
我眯眼直视他的眼睛,嘴角上扬着吐出轻轻的话语:“若是他发现道长碰过了他最爱的情人……哪怕只是听说,他会让道长活到哪天……”
满意地看到他眼中的惊慌以及变灰的脸色,我慢慢地贴近他,声音缥缈如风:“道长,你觉得呢……”
他迅速推开我,走下紫晶台,背过身子微微喘气:“公子,属下这就去请教主。”
这就对了。我高傲一笑,眼中泛起寒冷的色调。
“来人,送公子回屋,”虚常招来手下,“请公子回去等候。”
我掩唇转首:“可别让我等太久哦,否则……呵呵,苏一向很相信我说的话哦!”
虚常道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懒得管虚常在搞些什么,我疾步向住处走去。我只知道,我要见苏,必须见苏,一刻也不能耽误……
重新回到房间,门口晕倒的两人还在。我吩咐其他人将他们解决,自己则悄悄地将香炉里的香换掉。
秦晚苏在做什么?竟会不肯见我?等他来了,我一定得问个清楚。
门突然响了,有人走了进来。
我抬眼望去,是秦晚苏,他总算出现了。
门又被他关上,屋子里立刻暗了下来。隐约地,我看见他还带着人皮面具,眼神中有一丝焦急,似乎不太情愿面对我。
“苏。”我轻笑着迎上去,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却觉得他明显往后一缩。
奇怪,他今天为何如此冷淡?以往见了我不是热情如火的吗?
我便更加肆意地贴进他的怀里,媚态万千:“苏,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你究竟去做什么了?”
没想到他还能矜持地站着,稍稍将我推开一些:“本宫这不是来了吗。你……没什么大碍吧,本宫还有事……”
刚来就走?甚至回避了我的问题!几天不见,他就像变了个人!
哀怨地抬头仰视他,我的双手从他背后攀至脖颈:“苏,你要走了?去哪里,带上我嘛,让我陪着你……”
他虽然带了面具以至面无表情,可我明显发觉他的眼神里有点发窘,还有点抗拒。这种神色,我从未看他流露过。
“你不是不舒服么,好好休息,别跟着本宫……”话音有些发颤,他又一次推开了我。
可恶!他在逃避我!我根本无法从他口中问出任何事!
偏偏这时,门外又响起虚常道长的声音:“教主,属下有事禀报!”
“好,本宫这就出来。”他迅速转身,丢下我疾步走远。出门前,我看见他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他来了,又走了。什么也没给我留下,哪怕是一句问候。
我感到心中某个地方开始疼起来,脑中回响起尹砚兰的话:“他给不了你要的幸福”。
胸口剧烈地起伏,我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再清晰。
“秦晚苏,我一定会杀了你!”狠心地、决绝地吐出一句话,我的眼中恍然逝去一道血光,凄艳残忍,宛如红莲火。
我又被软禁了,这次的时间更长,整整五天。
而明天,就是武林大会,盟主选举之日。
最后的时限到了。我必须,趁早杀掉他!
不知为何,这一夜我睡得格外踏实。腰间别着尹砚劳我的银扇,袖中笼着无水匕,怀里还藏了一堆毒粉。全副武装大概也就是我这个架势吧。
屠红莲,诛风潮!
天一亮,我算着时间。武林大会在万刃山举行,所有的人将会赶去那里。等丹顶庄中空无一人,我才能溜出去,进行我的刺杀行动。
也许是因为头脑中被复仇的快感彻底占据,我的数学水平直线下降,以至于将原定时间算早了半个时辰。自己还浑然不知,气势汹汹地准备去屠人。
故技重施地弄晕了门外的看守者(高手都去万刃山了,门口的自然是菜鸟),我摸索着去丹顶庄大门的路。
现在才发觉这里的地形有多复杂,像个八卦阵,怎么也绕不出去。一个不小心,我竟撞上了一个人!当我揉着额头倒退三步,再定睛细看,发现那人正是秦晚苏!带着人皮面具的秦晚苏!四下看看,他竟是独自一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秦晚苏见了我,眼中立刻充满了慌张之色:“是……是你……”
发抖的声音在我耳中变了调,似乎……这不是秦晚苏的声音!
我心中一动,明白了一些东西。继续用那种妖精般的笑容迎上他,不经意地拉过他的右手来回晃动:“苏……你是去武林大会吗?怎么不叫上我?”
他赶紧抬臂,抽回右手,被掀开的衣袖暴露出他光洁无痕的手背。我看在眼底,不由自主冷笑出声。
“此行……甚是危险,你……你就别去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甩开我向前走,那样子几乎是在逃命。
我也不拦他,静静地看着他越跑越远,消失在我的视线内。
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上面结痂的伤痕依然泛着血色。秦晚苏的右手,也有一道……刚才那人的手背,却是那样完好……
原来,秦晚苏给我摆上香炉后人就离开了。为了不使我起疑,虚常道长在香中下了迷|药。偏偏我闹着要见秦晚苏,虚常无奈之下才找来那个冒牌货假扮。尽管他千算万算,我还是发现了这是个冒牌盗版货。
但,秦晚苏,去了哪里?他是否离开了丹顶庄?
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想过去的种种……他让虚常卜测什么地图,他还看过那书信,他也调动过大批人马……难道说,他把万刃山夺取盟主之位、屠戮武林之事交给了虚常道长;而自己,亲自去做另一件事?
脑中灵光一现,我恍然大悟!
宇文涟,他去找宇文涟了!秦晚苏知晓了宇文涟的下落,而南宫舜等人又恰好带着秦晚苏原本的身体向宇文涟求助!一切已脱离了轨道,向着不可知的方向驶去!
宇文涟的栖身地……我依稀记得那日在灰烬中残破纸片上的地址……央月谷……
狠狠地咬住下唇,血色涌了出来。只有放手一拼了!
央月谷,到底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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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毒的人是谁,下一章就会揭晓~~其实那个人是无意之中下的毒,不是故意的~~这个人绝对会出乎大家的意料~~
第四卷:江湖天涯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慌忙跑向了尹砚兰的住处。我觉得,只有尹砚兰能帮我。
刚转进小苑拐角,我就撞到了刚出门的尹砚兰,身子猛地被反弹一下,摔倒在地。
“怎么了,走路专挑有人的地方撞?”尹砚兰一身神清气爽,似笑非笑地把我扶起,“你决定离开秦晚苏来投靠我了?”
我哀怨地盯着他,顺势死拽着他的胳膊:“兰,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下半辈子就靠你养活!”
“哦,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啊。”尹砚兰自恋似的甩甩头发,既而露出为难的表情,“只怕有个人会因为情人的背叛而迁怒于我,这叫我如何是好?”
“那就杀了那个人吧,没有人会阻碍我们的!”我情意绵绵地凝视着他,又弄得自己楚楚可怜,逼真得像在拍港台肥皂剧。
尹砚兰盯了我三秒,立刻大笑起来,很没风度地指着我说:“算了算了,不陪你玩了,你的演技越来越逼真,我可比不上了。”
切,我也没空陪你玩呢!
尹砚兰整理好被我扯乱的衣服,抬眼走:“枫,他不带你去武林大会上玩玩么?”
“你都给别人说我回了慕阳山,怎么好突然又出现!”我冷哼一声跟上他,“兰,我不是来玩的,真的有事找你。”
他停下脚步,回首对我微笑:“什么事?你的他不能替你分担么?”
“他?”我抱臂而立,眼中凝起恨意,“他只会让我痛苦!”
“所以,你再次来找我?”尹砚兰笑得舒雅大气,语气中却像藏了一根尖刺直扎人心,“你该知道,我不是你手中可有可无的工具。”
我别过脸,不再看他那种讽刺的脸色:“没时间跟你说这个。你不想让他死吗?”
“想让他死的人是你,从来都是。”尹砚兰垂眸,眼中清冷一片,“我说过,我不喜欢杀人。”
“好,很好!”我的嘴角弯起残忍的弧度,语气尖刻凌厉,“那正义呢?尹大侠不想捍卫你的大义了吗!”
“杀他不代表就是正义。帮你也不代表就是正义。”对面的人慢慢道出,丝毫不为之所动。
我只觉得胸中有无数道气流在翻滚冲撞,搅得我心神不宁。终于,我只得低声说道:“我不是要杀他,只求你……告诉我如何去央月谷……”
他的眼中光芒一闪,似乎无比惊讶。很快,他浅笑着回答:“我没听说过什么央月谷,更不知道它在哪里。”
“别装了,央月谷就是你师傅的藏身之处对不对,”我打断他,认真地凝视他的面容,“我只想跟你说,秦晚苏现在很可能就在央月谷……他会做什么我不敢保证……”
清冽如泉的眸子动了动,就在我以为他信了时,他爽朗一笑,“你的演技真的很棒。不过,想用这种方法从我口中套话是行不通的。秦晚苏怎么会放弃武林大会离开丹顶庄?你撒谎的技术不太高明哦,如果是虚常离开了,我倒是可能相信。”
刹那间心寒了。我黯然神伤。他送我扇子时,我以为他仍把我当作朋友。原来是自己自做多情,他早就不信我了。即使谈笑风声,他也未曾对我坦诚如故。
“兰,请你信我最后一……”我双手握拳,咬牙再做一次挣扎。
“行了,武林大会快开始了,你赶紧离开,别给你的情人添麻烦。”他朝我温柔一笑,挥挥手示意我别跟着他。
心碎的感觉竟是这样。被人拒绝的感觉竟是这样。我忘记了要妩媚回笑,忘记了种种算计,恍惚间,眼中的冷色调褪尽消失,只留下曾经被他记住的清澈眼神。
他的背影是无情的,初升的阳光也是无情的,这个清晨也是无情的!
也许,整个世界根本就是无情的。
没有人理睬我,没有人理解我。我这颗被遗弃的风汐星,终于走到了尽头。
回家……累了……却没有地方让我安睡……
任凭自己踉跄的步伐带着自己跌跌撞撞,我只想找一条没有尽头的小路一直走下去。
“咦,哥哥,今天武林大会,你怎么不去?”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终于唤回我的神智。
低头看去,贾淳抱着一大堆瓷瓶,露出缩在瓶子后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我。
“哦,我……我今天不舒服……”随便找个借口,四下张望。我竟然走到惜茗苑了,还碰上了大庄主。
“哥哥不去争夺盟主之位啊,”他晃晃脑袋,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那陪淳儿制药吧!戴姐姐不肯抓蝴蝶了,哥哥你来抓!”
我正哭笑不得间,屋子里闪出一个身影,那人笑语盈盈:“不是我不肯抓,而是这片地方已经找不到活着的蝴蝶了。”
“戴旗主,你也不去武林大会?”我疑惑地问她。
戴洁无奈地耸肩:“掌门未到,我又怎能擅自做主。”
她仰头望天,神色颇为担忧:“不知道掌门人在何处……”
“我知道。”低语一声,引得戴洁立刻转首望着我。
“掌门在哪里?”戴洁跑过来拽住我的袖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轻声说:“央月谷,南宫舜应该在央月谷。”再一顿,“知道了也没用,我不知道它在何方。”
戴洁的神色由喜转忧,渐渐蹙起秀眉:“央月谷……”
“你们在说央月谷?”贾淳把瓷瓶堆放在草丛间,激动地跳过来,“那里以前是央哥哥住的地方呢!”
脑中灵光一现,了解宇文涟的人不只尹砚兰一个,这里不正有个现成的嘛!
我拉着戴洁俯身弯腰,笑吟吟地问贾淳:“那你知道央月谷在什么地方吗?”
贾淳摸摸脑袋上的小发髻,歪头若有所思:“好像是在一座很高很高的山边,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湖,连着一条很长很长的江……那座山山顶是雪,山脚是树,湖里全是莲花,还有好多好多蝴蝶……”
我和戴洁脸色渐黑。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贾淳还在兴奋地回忆:“涟哥哥以前带淳儿和小荃去玩过,央哥哥还有点生气,说那个地方只准涟哥哥一个人去,别人都不可以去……涟哥哥还说以后一定陪着央哥哥住在那里,哪儿也不去……”
晕,还把央月谷的风流历史引了出来。我们两人的脸色更黑了。
“啊,我扯远了,”贾淳一看我俩的脸色,赶紧敲敲脑袋,眉头微皱,“具体在什么地方,淳儿真的不记得了……”
唉,浪费我的感情,还杵在这儿听废话。
“不过小荃肯定记得!”贾淳突然挥手指向不远处的屋内,“小荃什么都懂的!”
我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心里不免一阵?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