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江东寒第8部分阅读
明月曾照江东寒 作者:rouwenwu
口亲上去。
我别过头。
远远的,管家在喝斥一个花匠:“你这厮,如此浇水,这些名贵花草岂不被你浇死了!”
蓝天,白云掠过。
一晃四五日,那管家却不见了。问起家丁,却说是去建康办事了。
周博依然每日邀请我们共同游玩,整个豫州城,几乎被我们玩了个遍。
只是再饮酒时,他却舍不得再给我们之前每日饮的“二十年的竹叶青”。
“这酒本就难得,今后你们就别饮了。”他换了一大坛上来,“来,十八年女儿红,也是佳酿。”
我和霍扬本就不喜饮酒,前些日子本就是敷衍他,如今更是,随便浅尝两口罢了。
我们坐着宽大精致的马车,行到建康郊外。
青山绿水,和风习习。
今日他难得没带侍妾,与我们共座山头看这白云霞光。
“周某身边,倒是很多年,没有人亲近了。”他笑道。
笑得有些凄迷。
回想进入周府多日来,纵情声色、浪荡不羁的周博,我把心一横,问道:“周博,你到底,在为何人伤心?”
他目光一闪,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偶这个星期上榜时字数是48000,榜单字数要求是15000
可是,我完成了好多啊,自己撒个花先
古人云
雁过拔毛兮,人过留评
评论多多兮,更新多多
二十四、夜战
他未答话,反而道:“小清泓,你中意的不是林放,是那日林放身边的蒋定吧。”
我呆了呆。
他浅浅一笑:“那晚你可知你望了他多少次。小清泓,你可是真会伤我的心啊!”
我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说这话的样子,不同于平日的浪荡不羁,倒像个亲和的大哥哥。
“子苏似乎不太说话?”周博瞧了瞧一旁的霍扬。
霍扬看了他一眼,答:“是。”
我扯了扯霍扬袖子,道:“他害羞。”
霍扬顿时很配合的脸红了。
周博大笑不已。
“可惜……”周博叹道。
“可惜什么?”我追问。
“可惜你们,不是我的人。”周博道,“小清泓,可要改变主意跟我?”
我摇头:“你没有蒋定生得好看。”
“是吗?”他看看头顶白云,“可有人说过……我是世上生得最好看的男子。”
“她是谁?”
他笑了:“她死了。”
我语塞。
“小清泓,答应我一样事。”周博说,“你们走吧,告诉林放,带着你们所有势力,离开江州。”
他目光灼灼看着我:“这样,对大家都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跟霍扬对视一眼,道:“如此,我们明日便告辞了,多谢周公子近日来的盛情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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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马车上徐徐而行。
我挑起帘子,远远望见一个人影驻足门口。
“周公子,你的管家回来了。”我道。
周博俯身过来窗边,却一不小心撞翻了酒坛,赫然便是那二十年竹叶青!
我们三人身上顿时满是酒气。
“坏了!这酒实在贵重!”周博坏笑道,“若是管家问起,只说我我们喝掉了……”
我们点点头,他此时倒像个大孩子,挺怕管家管束。
下了车。
管家提起袖子:“主上今日好兴致。”
周博哈哈一笑:“的确。今日赤珠峰风光秀美,我三人竟饮完一坛竹叶青。老裴,明日再备上两坛。”
管家欣然从命,又道:“主上今日未带侍妾,她们在府中哭个不停。”
我忙道:“是我们不是。子苏嫌女人太吵,周公子便没带。”
霍扬在旁哼了一声。
周博看我们一眼,没做声。
于是入府。
我看着管家老迈佝偻的背影,心中疑窦更重。
经过花园,那花匠直起身,看我们一眼。
我冲他笑笑。
“今晚……”我朝他比了个口型。
他平淡无奇的脸上,两道淡淡的眉毛微蹙。
在周府呆的最后一晚,如果我们还会入睡,就真是白痴师徒了。
可是这些日子,也许是因为缺乏练功,精神都没以前好。
不到二更天,我已哈欠连天。
霍扬也在我房间,索性坐起来,打拳。
真是个小孩子。
“徒儿,你说我们明日,真能顺利走么?”
“不知。”
“徒儿,这些日子,我发现周博,确实时不时会露出赵人习惯。你说他到底是谁?”
“不知。”
“那你说,真正的周博,去了哪里?”
“大约是死了。”
“徒儿,我看那管家,倒像是真正的主子。”
“嗯。”
“这鲜卑人潜伏在我江州,真是令人胆寒!”我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还是明日跟大家汇合后,再从长计议吧!”
一片寂静。
霍扬忽然俯身,吹熄了灯。隐于角落。
伸手不见五指。
门吱呀一响,惨淡月光下,一个黑影推门而入,背上似还负着重物。
“小清泓……小清泓……”他轻轻唤我。
“嗯……”我坐起来,“周公子,何事?”
“快随我走……”
我咳嗽一声,霍扬一个箭步过来,周博伸手要挡,我错身到他身后,匕首抵住他的脖子。
霍扬点燃灯。
“你们这是何苦?”周博苦笑道,“我若有恶意,你们早已死无全尸。”
地上,一个大麻袋,麻袋里,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瞧身形与我和霍扬差不多。
“金蝉脱壳?”我问道。
“莫问太多了。”周博道,“你们前些日子饮的竹叶青,已经中了慢性毒。离了此处,速速找人解毒吧。这两具尸首,便是服食那毒药过量而死,你们快将衣服给他们换上。”
“周公子……”
他苦笑道:“只可惜那老狐狸回来太早。今夜早不走,明日开始,你们便生不如死。”
我们沿着漆黑的回廊蹑行。
到了周府后门。
“速走!”
“周公子!”我忙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是你身上也中了毒……”
他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多谢小清泓挂心,这毒伤不了我。”
我点点头,虽然疑惑满腹,却直觉知道,周博是为我们好。
霍扬轻轻推开小小的后门。
门外,黑漆漆站了数人。
火把很快全部点亮,周府后门,一片明亮。
管家从那数人中走了出来,不再驼背,声音洪亮:“怎么,主上大半夜要带两位贵客去哪里?”
“去见你娘!”一直沉默的霍扬忽然出声骂道。
那管家皱眉,似乎没料到一向沉默的“温宥”会突然如此粗俗。
我哈哈大笑拊掌,不愧是我徒儿。
我心中已认定这管家背后强迫周博,定不是好人。此刻霍扬嘴上占了便宜,好不畅快。
“主上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么?”管家道,他身后诸人均哗啦啦抽出刀剑。
周博默了默,道:“老裴,他们两个是林放的人,何苦与整个江东武林为敌?”
老裴冷笑一声:“可那人看上了这两个人,要纳为己用。你明知我去建康,便是去取那通天蛊,好不容易取到了,你今晚竟想放他们走。”
我骇然大惊,通天蛊!西域至毒之蛊,被下蛊者若不听从主上命令,主上的一滴血入口,便会全无意识,形同木偶,只会杀戮。即使听从主上命令,也会在三十岁前,全身溃烂而死!是用来控制他人至残忍的毒物!
“我的房间床下有密道,你们进去了便封死!”周博突然凑到我耳边低声道。
“说什么?”老裴怒道。
周博哈哈一笑,道:“说你竟不知我今日为何要违背那人意思。”周博目光如炬看了看面前众人:“因为,我周某也活不长了,偏偏不想再祸害他人,想祸害你们!”
“放肆!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老裴道。
“我记得,从来记得。”周博道,“我是赵人,该死的赵人。”
“走!”霍扬拽我,返身冲入周府中。
我于夜色中急急而行,勉强回头,只见周博衣袂闪动出了小门,小门“砰”的一声紧闭。
门外金石之声不绝于耳。
很快,便见几个黑衣人纵声跃过墙头,落在院中,发力朝我们追来。
“霍扬,不可以让周博一个人……”我喊道。
“我们去搬救兵。”霍扬头也不回的道。
忽听“嘭——”一声巨响。
金色的烟花忽然从周府正中升起,在天空划过极亮的一道火花。
在我们头顶正上方,湮灭。
我停住脚步:“已经有人搬救兵了。我们不用去了,我们去救周博。”
夜色中,一个黑色身影疾疾朝我们奔来。明亮的双眸,俊俏的面容,冷酷的神色。
他冲到我身旁,看我一眼,目光温暖。
我的心瞬间平和下来,耳边又响起他的声音:“万事有我。”
我、温宥、霍扬都回身,看着源源不断扑过来的黑衣人。
只是门外厮杀声已经停歇,周博生死未卜。
那晚,我们起初并不知道,与我们交手的,竟然是老裴召集而来的,赵国威武堂十六高手。
他们是不输夏侯门下二十四卫的武林精英。
所以一炷香过后,我们三人身边已倒下五六人,可我们三人也已身负重伤。
我有宝甲护身,只是倒霉的右肩又中一刀,鲜血淋漓;左腿也被暗器所中,汩汩流着血。
温宥和霍扬也是全身挂彩。尤其霍扬,以他不要命的打法,全身几处刀伤,深可见骨。
可他满身鲜血居然还持刀而立,形状恐怖。
我们三人渐渐被逼到了一个小圈中,背靠背而立,防着各方的袭击。
二十四卫和十六高手之所以厉害,并不只因为他们每个人单个武功都很高,还是因为他们精妙的配合。
无论你防住哪一个方位,总有人恰好从你的空档攻击进来。
我们的损伤,不可谓不惨重。对方倒下一人,我们身上必有一两人,添上重重一刀。
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莫急,救兵马上就到。”温宥轻声道。
“是……我可不想跟你做亡命鸳鸯。”我笑道,打掉一人挥过来的暗器。
“找死!”一旁的霍扬没躲开暗器,被击中胸口。他勃然大怒,忽然离开我们两人的身边,一把刀舞得电闪雷鸣,砍杀一通。
对方一下子倒下两个,霍扬退了回来。
对方剩下八九个人,一时间被他勇猛所吓,竟然不敢上来。
我和温宥都愣了愣。
真是个好孩子。
一时僵持。
忽听一个温和的声音远远传来:“周博,竟然动用威武堂十六卫对付我江东武林之人么?”
我顿时热血沸腾——盟主大人终于来了。
我们面前的黑衣人呆了呆。温宥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我回头,只见身着黑色武士服的师兄弟们,个个面色沉肃如水,疾奔而来。
他们明明只有二十人,却让你觉得他们如同奔腾的暗黑河水,泛着粼粼刀光,无声的袭掠而来。
他们身后,一身白衣的林放,款款走出。
“威武堂十六卫,今日起,便可从武林除名了。”他清冽如水的柔和声音,在这杀戮之夜竟让人无比惊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末要出门,今日提前更新
话说本期榜单没有丁某人
有些沮丧啊
这小冷文
写得颇有些懊丧
二十五、江山
“你们辛苦了。”林放柔声道,“周博那贼子呢?”
“不!文璇,不是周博!”我心下一急,“回头再给你解释,我们马上去救周博。徒儿,你保护盟主!”
温宥与我对视一眼,点点头,直扑后门。
后门无人,连老裴也不见踪影。
“密道!”我大喝一声。
我的话音刚落,却见身后,周府中腾的升起火光,如妖艳的红花开于沉寂夜色中——
正是周博的房间所在方向。
我们发足飞奔。
周府中早已乱成一团,拜周博的十几房小妾所赐,府内到处是女人的尖叫声。
我们很快到了起火处。
两间大屋已经燃起熊熊火焰,周边数十房屋,已有火苗窜起。
那冲天火焰,就像一个妖怪,狞笑着看着世人。
温宥忽而抓住我的手:“清泓……你和霍扬,今日动作比平时,都慢了几分。”
我沉默片刻,道:“你说周博还活着么?”
望着火焰中,不断有房梁落下,烟雾弥漫。
温宥望向我,点点头:“救!”
我们相视一笑,捂住口鼻,冲入火中。
冲到周博房间门口,我气息一滞,勉强维持。
本就中毒,加之今日多处受伤,我已有些无法坚持。
却见平日那雕花大床早已掀到一旁,露出漆黑的洞口。
我们纵身跃下。
烟雾渐散,胸中窒闷之气立刻减轻。
洞外是火气熏天,洞内却是一片冰凉。
前方,隐有亮光。
“你莫真以为自己是周博?小杂种!”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是老裴。
温宥反应极快,人还未到,手中剑已如闪电般飞出。
我们冲到亮光处。
这是一处祠堂。
供奉着数人的画像和牌位。
而此时,老裴发丝散乱,全身是血,手举匕首,面目狰狞的骑在一人身上。
地上那人,长发散开,也是浑身是血,脸上却似笑非笑——不是周博是谁?
老裴的背上,插着温宥的“珏”,穿胸而过。
周博一抬手,老裴倒在地上,双目圆瞪,已然气绝。
“你们救了我。”周博说,“可是我也活不长了。”
他转过身,慢慢往屋内左手边一个牌位走去。
我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温宥抿着嘴,上前扶住他,却被他挥开。
他背上,一把刀深深插入,就像原本就生在背上一样,形状凄惨。
“周博……你别动了,我让人来给你疗伤!”我忙道。
他背对着我们摇摇头,伸出双手,抓住了面前的两个牌位,搂在怀中。
“嘭——”一声,他的身子重重仰面倒在地上。
我和温宥蹲在他身边,温宥轻轻将他扶在怀中。
周博大概是有些糊涂了,抱着两个牌位喃喃低语:“阿博、阿秀,我马上要去见你们了……”
我看着两个牌位上的名字:周博、周秀。
周秀是周博的亲姐,据说十年前就暴病身亡。
“阿秀,这些年……我过得很辛苦……我做了许多……你不希望的事情……这么多年,我真想……见你一面……哪天……一睁眼,就看到……你还活着……我早已,想来找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阿秀,我偏偏不能死……怕他们派……更厉害的人过来……”
我看着他匍匐的身影,往日英俊风流模样全不见,凌乱长发下,一张染满血污的脸,凄厉似鬼。
周秀、周博,还有面前这不明身份的赵人,到底有什么秘密?
他忽然看向我们,目光柔和:“你们好……你们很好,永远不要分开……”
我朝他坚定的点点头,复而道:“若不是因为要救我们,你也不会如此,大恩大德……”
他摇摇头,低声道:“我的身体……即使你们不来……我也只不过……安静死去……老裴,连……代替我的‘周博’,都已准备好……”
我悚然一惊,看着他嘴角讥讽的笑容,我的泪便滑落下来。
他忽而抬头看着远处的火光:“都烧了……晋国的……赵国的……以前……晋国许多资料……我都传给了赵……我还杀了许多……对不起……对不起……”
“你别难过,你也是逼不得已。”温宥忽然出声,紧握他的手。
“我也告诉过她的……我是逼不得已……可她偏偏不听……阿秀……阿秀……”
他缓缓闭上双眼。
温宥身子一僵,慢慢放下他,将我搂在怀中。
我哽咽道,“他是真心救我们。”
温宥轻轻吻上我的泪:“幸好……我们没有国仇家恨,没有世仇鸿沟。如果哪一日让我离开你,我真是会,如他一般,生不如死。”
我心中悲痛而感动,闷闷道:“我们当然不会分开。”
我从他怀里离开,在周博面前蹲下。
“周大哥,虽然相处时日尚短,可我心中,敬你如大哥。愿你在早登极乐,与阿秀姐姐永远不分离。下辈子,能再做夫妻,欢喜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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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威武堂夜袭江州周家,周博以身殉国,武林盟主林放,携二十四卫,铲除威武堂十六高手。
此消息一出,整个大晋武林又惊又痛又喜。
惊的是威武堂竟敢堂而皇之进入大晋腹地;痛的是周家从此覆灭于武林;喜的是威武堂身为晋人,当年曾协助赵国杀害我皇室数人,简直是武林之耻。今日终于重创。
更有周家旗下数十镖局,拿出周博所遗信物,明言周博曾交待,若一日他身死,镖局悉数托付给林放。
这个消息传开,林放实力徒然大增,威慑整个江东武林。
顿时,更多的拜帖和门派掌门纷纷赶来江州拜见,表明心迹。
整个江东武林,不到一年时间,向我们俯首称臣。
江东武林,已定。
在江州歇了数十日,已是三月间,我们三人伤已大好,江州局势已定。我们乘船,沿长江,返回建康。
清晨,我与温宥,坐在后舱竹椅上,执手看两岸瑰丽风光。
长江上的云很重,厚厚的将日头挡在身后,只透出点点霞光,在水面映射出点点金光。
船行江上,就像躺在一盆碎金子里,令人心情舒畅。
我瞧了瞧绿油油的两岸,又瞧了瞧身旁已经闭目小憩的温宥。
他今日穿了件暗绿里衫,外边套黑色长袍,更衬得他容貌清隽如画。那两道刚毅的长眉,乌黑醒目。洁净的下巴,竟然有了些胡渣。
我忍不住伸手去摸。
他猛然惊觉,一把抓住我的手,睁开双眼。
眼中笑意便深。
“媚奴……你轻薄我?”他将我手拉到唇边,作势要吻。我连忙挣脱,瞪他一眼。
“你别这么叫我……被人听见,多丢人!”我堂堂盟主护法,居然这么扭捏一个名字,可叹!
“好!”他干脆点头,“这名字就我一人唤。只在闺房中唤。”
我悲愤道:“子苏,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你变得……变得跟周博大哥一样!”
他凝眸看着我,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满足的叹息一声道:“泓儿,我自问还算老练沉稳。可如今我承认,极想得到一个人而即将得到时,我确实有些,把持不住。是我逾越了。”
哎,其实他也不用这么认真。
我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
望着碧蓝的天,我泛起倦意。
脑海里忽然冒出,那日医官师兄给我和霍扬诊治后所说的话:“这毒,我们已经用内力替你们驱出大半。剩下这一点余毒,却是无法根除。所幸你们中毒不深,调养数日,武功也能恢复如初。只是今后,万万不得大喜大悲,急怒攻心,便有生命之忧。”
……
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生小孩子?
我担忧的想。
抬头蹭了蹭温宥温热的下巴。
他没动。
又蹭蹭。
他不耐烦的掰起我的脸,轻轻在我唇上落下一吻。
“小姐,吃饭了!”一把清脆的声音响起,我余光瞥见小蓝的蓝色裙角。
“哎呀,小姐,姑爷,光天化日呀!”小蓝似跺了跺脚,跑远了。
我和温宥均愣了愣,站起身来。
执手走到前舱,却见众人立于船头。听到我们脚步,他们纷纷转头。
林放、小蓝、众师兄,甚至连霍扬都面带微笑看着我们。
他们身后,碧海蓝天之上,青山白云之间,辉煌的太阳如火球般,缓缓跳脱出云层束缚,金黄的万丈光芒普射广博的大地,似乎无上的神明正透过那日光,凝眸俯瞰这大晋,江山如画。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第一卷,到这里就结束了
集中描写女主在江湖的故事,以及与温宥青春萌动的感情
第二卷将是女主在军营的生活,就像文案中所说,第二卷的血雨腥风、感情纠葛比较多,相对第一卷,情节也已经展开,应该会比第一卷好看一些。也会开始虐……
另,非常抱歉的是,由于家中有私事
十一长假结束前,更新速度不能保证了(十一期间我还要被关到北京郊区一个酒店封闭加班,默。。。)
建议各位看文的亲,可以一周上来看一次,或者看到收藏中有更新即可
谢谢大家对第一卷的支持
我会努力的
二十六、建康
春日的建康,山清水秀而不失繁华,一派安逸景象。
即使一江之隔、数百里外的北方,时时战火纷乱,也丝毫不能影响建康官员和百姓悠哉的生活。
回到建康数十日,我和小蓝由于回到大城市心情雀跃,每日上街,竟将我们过年积蓄的红包花了个干干净净。
这几日,只得窝在夏侯府中不出。
师父之前提前回到建康,竟是受了皇帝密令,协助训练建康的军队。
大约是连日操劳的缘故,气色也不太好。
与我们说起江州周博的遭遇,皆是一片唏嘘不已。
江东武林已经大定,剩下的皆是些繁琐事务。都由林放和温宥等人处理,倒是每日忙得话都没时间跟我说一句。
温宥的爹,竟与我们前后脚错开,刚刚离开建康去了江州。
温宥便写了封信差人送了过去。
这日正是四月初二。
已是深夜,夜空如洗、繁星密布、江水潺潺。
我坐在榻上,已经将手中的帛巾翻来覆去看了上百遍。
这是块白色锦帛,周围绣了一圈蓝色湖纹浅绿花枝,又以金线镶边。
“真乃上品!”我忍不住叹道。
一旁的小蓝撇撇嘴,愤慨道:“算了吧!小姐,你不过绣了最简单的图案上去。也不知道姑爷能不能看上!哎!”
“他一定会喜欢的。”我笃定的道。
他说过,只要我亲手做的东西,他都喜欢。
屋外传来脚步声,夏侯府小厮来报,小蓝开门出去。
小蓝欢呼着跳起:“小姐,姑爷来了!你快去前厅!”
我将帛巾小心叠好塞到怀里,忍不住施展轻功,飞掠而去。
今日四月初二,是温宥二十岁生辰。
我刚刚冲到夏侯府正中的庭院。
绿树婆娑,满庭清冷。
他站在月光下,似在低头沉思。
今日温府有宴,他金冠束发,着深紫湖纹长袍,长袖垂地、裙裾拖曳。腰间一条镶金黑带,极为合体,更显得宽肩窄腰、身姿挺拔。
似是察觉到我的脚步,他缓缓侧过身来。他的脸在月光下莹然清润,峰秀的乌眉下,那黑眸一如既往,悠悠望着我。
“泓儿……”他轻唤一声,声音如潺潺溪水低沉悦耳,敲打我心。
原本起落飞掠到他面前的我内息瞬间一滞,脚下一个踉跄。
他伸手扶住,轻轻将我往怀中一搂。
一阵清淡的酒气。
他今日二十生辰,自然饮酒不少。
略带笑意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笨丫头。”我几乎可以猜想出他得意的样子。
他将头埋在我发中,深吸一口气:“刚刚我很挂念你。恨不得早点结束宴会,来找你。”
我心一颤,我又何尝不是,将那帛巾叠了千万遍?
对了,帛巾。
我在他怀中抬头,欢喜的掏出来,捧到他面前:“生辰贺礼!”
他眼中笑意更深,低头,轻轻亲了亲我的手:“来,将我金冠取下。”
我看他一眼,这温宥今日大约饮酒后兴致很高,瞧这温柔劲儿啊!
不过我喜欢。
帮他取下金冠,掏出梳子,帮他用新的帛巾束发。
“泓儿一片心意,子苏感激不尽。”他笑道,“只是这绣工,待会儿要被王东安和季华伯嘲笑了。”
我惊讶道:“谁?也太没眼光了!”
他执起我手,往大门走去:“我两个好友,今日非拖住我不让走。现下两个又非嚷着要见你。”
“这可是武林剑谱榜排行前五的双手,绣出的帛巾!”我忿忿道,“谁敢嫌弃!”
半年未见,秦淮河依然如妖精灿丽的眉眼、如大地上点缀的明珠,妖艳生姿。
我和温宥乘小舟,行至一处大舫,轻身跃上,执手而行。
画舫甲板上,只有两个年轻的锦衣男子,对坐而酌。见我们上船,他们都站了起来。
他们都是二十出头年纪,容貌清俊,看样子没有武功。
“东安、华伯,这便是战清泓姑娘。”温宥道。
于是互相见礼,坐下饮酒。
王东安和季华伯接着聊朝中之事,温宥也加入进去。偶尔问起江湖之事,我也会参与两句。
他两人均是言辞不凡,虽然我不清楚朝中态势,也听得津津有味。
那季华伯生得温秀和气,目光温煦面上含笑,极易亲近,两壶酒下来就开始唤我战大侠了;王东安倒透着琅琊王家的骄傲,笑容不多,偶尔会向我投来打量的目光,只是对上温宥时,才会有真诚的笑容。
“子苏,打算何时迎娶战大侠?”华伯已有几分醉意,戏谑问道。
王东安也看过来。
温宥与我对视一眼,紧紧握住我的手,笑道:“下个月我爹回来,便往战家提亲。”
“恭喜恭喜!”华伯大叫两声,而后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双目迷离……
真难闻……
王东安也不禁摇头笑道:“子苏,舱内有解酒茶,不如扶华伯过去?”
温宥点头,王东安叫来一个侍女,扶起华伯,华伯却醉醺醺往温宥身上倒。温宥无奈,对我道:“我扶他过去。”
那华伯醉的乱七八糟,被温宥和侍女两人架着,嘴里还胡乱唱着,依稀是《国风》:“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只剩我和王东安两人。他不说话,我也不知说什么,对坐饮酒。
“战姑娘,你做好准备,做子苏的妾了么?”他突兀问道,声音有些冷。
我呆了呆:“妾?他只娶我一个,我也只嫁他一人。”
“娶?”王东安直视着我,“你可认识高侍郎家高娉柔小姐?她似乎跟你师父夏侯颖有些渊源。前些日子非闹着要去找夏侯颖,闹出多大的笑话!他爹也因此成为朝中笑柄。本月初八,她便要嫁与秘书丞何文昭为妻。朝堂江湖,与那夏侯颖永不能见!”
我心中一痛,脑海中依稀泛起那个跺着脚红着脸说“我要嫁给你师叔”的婉丽女子的模样。
王东安又道:“我当子苏是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他心中只有你。可是他是温家的三公子,虽然没有官职,却是皇帝早已钦定的驸马人选。他日太子即位,温峤大人前途不可限量。更何况我朝先例,尚无士族男子娶寒门女子为正妻。你跟子苏,只怕不能如愿。”
我胸中一滞。我知道我朝士族寒门之别,只是温宥,我一直当他是武林人士啊!
而且如果我们相爱,跟门第,有什么关系?
“东安!”有些怒气的声音传来。
温宥大步走过来,脸色沉了下来——大约是听到了王东安的话。
“休听他胡说。”温宥道,“我只娶清泓一人。我爹爹并非不通事理之人,我自有办法说服他。”
王东安看了看我们相握的十指,叹了口气:“子苏,我也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从秦淮河返回夏侯府的路上,我自然提不起兴致了。
温宥见状,摸摸我的头:“笨丫头,你莫听那厮胡说。”
“你打算怎么说服你爹?”我问道。
“说服?”他笑道,“我家三个儿子,有大哥二哥在朝中足以支撑家族的前程。我又不做官,与你逍遥江湖,谁还记得温子苏娶了谁?我爹也必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你现在可是天下扬名的武林盟主护法!”
我高兴起来,行了个礼:“是!副盟主大人!”
回到夏侯府,温宥自行回府。
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站在庭院里唉声叹气。
小蓝蹲在我身旁:“小姐,都半夜了。姑爷不就是个士族吗?你连皇帝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我的哀叹声戛然而止——对了,皇帝!
“小蓝,你说到点子上了!”我豁然开朗,“若是温宥他爹不让我们成婚,凭我的身手,直接潜到宫里去,让皇帝老儿下圣旨赐婚!”
“噗嗤——”一声笑。
大约是我伤风悲月得太投入,竟未察觉到有人靠近。
林放手持一本书卷,从回廊走过来,朗声道:“堂堂武林盟主护法,竟一门心思想着如何逼婚。”
我撇撇嘴,这话要是换别人说,我肯定还嘴开骂了!可是林放,我不敢。
“清泓,你和子苏,确实会比较艰难。但我相信他定不会负你。”林放柔声道,“而且,我们要的人和事,如果别人不愿给,我们不能去抢,不能去逼。”
我急道:“那怎么办?”
他看我一眼,淡然道:“须得凭实力,让他们,不得不给你。”
“我又不是你,哪有那么厉害。”我喃喃道。
他微微一笑,拂袖离去。
不过我的心情,着实完全好了。
怕什么,有温宥、有林放、有师父……
对了,师父,不知他是否知道高小姐被逼成婚的事!
我胸中又沉郁下来,往师父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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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房内,烛火明亮。
隐约可见师父端坐床上,闭目打坐。
师父,你已经武功天下第一了!大半夜还练什么功?
我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在椅子上坐下。
他睁开眼。
未等他开口,我开门见山道:“师父,你对高小姐就无半点情意么?”
他微微一怔。
半天没说话。
末了,他缓缓道:“为师与她无事。休要胡说,坏了人家姑娘名节。”
“可是……”
“夜了,去睡吧。”师父倦道。
我走出师父房门,看着暗下去的烛火和紧闭的屋门。
师父,原来真的没有关系吗?只是高聘柔小姐,一厢情愿?
倘若如此,那也好。
可我还是有点难过,师父已经三十几岁,好不容易遇到个对他主动的女子,却又要嫁做他人妇?
难道要孤独一生?那是我不能想象的。
二十七、授命
过了二三日,林放回京后,最紧要的一件事,成了。
太子拐弯抹角成为江州二十余家镖局的幕后老板之一,今后每年数十万钱直接进入皇上的私房。
林放下了血本,却也得到皇室最大的支持。
皇室,也需要我们。
于是这日早晨,却有宦官手捧黄绫来夏侯府中宣旨。
褒奖林放等人剿除赵国威武堂有功,破例封林放为明威将军,夏侯颖为定远将军,为建康驻军的副将,协助练兵。我为游击将军。而温宥,却只封了个散骑常侍。其余各人皆有封赏。
说是为剿除威武堂赏赐,其实是为林放贡献了镖局生意吧!
我跪在地上,瞧着那白净的宦官一脸严肃,伸手戳了戳身旁的温宥:“皇帝怎么只封了你一个常侍,看来你也不太招他喜欢。我都是将军了!”
我话音未落,那宦官却不理众人,径直走到温宥面前:“温常侍,快快随小奴入宫面圣吧,皇上说要听你讲江湖轶事呢!”
温宥飞快在我耳边道:“晚些我来找你。”
便站起与那宦官寒暄,只听那宦官又道:“今后常侍便在皇上跟前伺候了,多多照拂小奴……”
温宥回过头,目光明亮的看我一眼。
依依不舍目送他远去,我这才抽空问林放:“明威将军,皇帝干嘛封我们军职?不会要派我们去打仗吧?”
林放高深莫测看我一眼:“战将军想去打仗吗?”
我连忙点头,武林人士,谁不希望一剑寒光耀九州?光复我大晋江山!
林放道:“目前还不清楚。有消息,我会知会大家。”
却未料,温宥这个“晚些”,也着实晚了些。
从早晨到深夜,也未见他身影。
我对皇上御赐的明光铠甲都失去了兴趣,扔到一旁,他还没有回来。
爱徒霍扬将我战家攻云剑法稍加改动,变成了《破云刀法》。
平日打不过我的他,今日竟连赢我三场。
他鄙视的看我再次盯着院门,望眼欲穿,骂道:“怨妇!”
径自练刀去了。
我于是羞愧万分,索性不练剑,叫上小蓝,到夏侯府中池子钓鱼。
师父就是这点好,一天中路过池子四五遍,眼见他家各种宝贝鱼在我鱼钩上活蹦乱跳,却连眉也未皱一下。
哪像我爹,上次离开广州时,还不忘提醒他的天山红腹斑和雪玉虾。
到了傍晚,却有小厮来报:“战将军,门外有一女子求见。”
话说早晨圣旨到后,我已让身边所有人都唤我军职。并且已书家信一封,送回荆州家中告知各位师兄弟。这小厮忽然这么叫我,我还真有点没反应过来。
欣然前往。
大惊!竟是几日后便要嫁人的高小姐。
她的来意自不必说,要见我师父。
看着她双目含泪委屈绝望模样,我觉得我要是不帮她,看她的样子就会撞死在我面前。
于是不经通传,直接领到师父房间门口。
“谢谢战姑娘!”她轻声道。
“叫我战将军,皇上刚封的。”我补充道。
她弯眉一笑,倒是别有一番清丽姿态,柔柔美美。我愣了愣。
真是个不错的姐姐!
她上前敲门,身子颤抖,动作坚定。
门缓缓打开,露出师父波澜不惊的脸:“你怎么来了?”
我竖起耳朵。小蓝跟在我身后,也是一脸紧张。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拉住我。吓我一跳。
回头一看,竟是林放——他老人家怎么有空管这种闲事?
林放清亮的双眸看了看我,摇了摇头。
日头,渐渐隐入群山背后。
我和小蓝坐在小亭中,坐立不安,翘首以盼。林放坐在我们身旁,闲适的独酌小酒。
“小蓝,高小姐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我急道,“她不会把我师父怎么样吧?”
“小姐,那不是正好!反正你也一直盼着高小姐成为你婶子。”小蓝充满希望。
林放咳嗽两声。
“明威将军可是觉得有些冷?”我关切道。
他浅笑摇头,霎那如莲花含蓄盛开——
真是美。
不远处,那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拉开,高小姐垂着头,冲了出来。
门“砰”的一声,在她身后关上。
她似眼里完全没有路,胡乱冲了几步,踩进草丛里,复又停住脚步。
回身,静静看着师父的房门。
“夏侯颖,你为何不肯跟我走?”她的声音凄切微弱,我们却听了个分明。
回答她的,只有满园寂静。
“夏侯颖,我满建康的追着你,我日日给你写信,我乔装去石头城看你练兵,你的心,当真是铁做的?你若不喜欢我,为何当初要救我?让我被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