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明月曾照江东寒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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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曾照江东寒 作者:rouwenwu

    道士糟蹋了便是!今日也不用嫁这从未蒙面的秘书丞!你若不喜欢我,为何那日要搂着我?”

    此言一出,我们都是大惊。

    师父……原来搂过她的。

    师父始终紧闭房门。

    高小姐站了半响,兴许终是失望了。转身,缓缓而行。

    我有些难过,她就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子。

    我有些忍耐不住。

    看着高小姐朝我们走过来,我嗖的站起来。

    “清泓,你坐下。”一旁,是林放清冷如水的声音。

    “可是……”

    林放淡淡看我一眼,起身,宽袖长袍拖曳在地上,在高小姐面前站定。

    看着高小姐清丽脸上的空洞隐痛,我心中也微微发痛。

    “高小姐。”林放沉声道,“你就没想过你的家人吗?”

    高小姐茫然抬头。

    只听林放缓缓道:“他若心中没有你,今日不跟你走,对你而言,是件大大的好事;他若心中有你,更不能跟你走。因为不能陷你于不忠不孝的境地。”

    高小姐面上,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我上前扶住她,她将头埋在我肩膀。

    林放叹了口气道:“若不想家族受牵连,也不想夏侯受牵连,你今后,都不要来了。”

    高小姐缓缓点头,挣脱了我的手,一步步,朝大门走去。

    我和小蓝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沉重。

    林放说得冷酷,说得对。我们无从反驳。

    他没再看我们,径自回房。

    我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这晚,温宥却失约了。托人捎来口信,说他爹刚从江州回来,他今晚抽不开身。

    而我的心绪,并没有因为未来公公的回京而雀跃。

    四更天,我忽然有冲动,悄无声息来到师父房门前。

    屋内一片漆黑,似早已入睡,与每一日,并无不同。

    ——————————————

    之后,却只跟温宥匆匆见了几面。他任了散骑常侍,官衔不高,却需要随侍皇帝左右。大约皇帝封他这个官职,就是因为内外不稳,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保镖。

    而我和林放,也被皇帝口谕要求,跟随夏侯颖在石头城,帮忙训练士兵。

    武功盖世的大侠夏侯颖、不具武功却势力滔天的武林盟主明威将军、年轻貌美的盟主护法游击将军,三人倒成为石头城军界炙手可热、纷纷拉拢的人物。

    倒也惬意,只是太忙。

    我未学过兵书,此时也不过教授一些士兵武艺,日日陶醉在那些汉子钦佩的喝彩声中。

    倒是林放,经常与那些武官来往,颇受重视和尊重。

    这个人,到哪里,都能混得如鱼得水。

    前些日子,我还见到许久不曾蒙面的顾家顾公子——曾将林放视为傀儡、因林放而颜面扫地的人,竟来军营与林放称兄道弟。我不得不佩服林放,他真有鬼神之才!

    四五日,才得见温宥一面,时光短暂。

    好几次,我们便并肩坐在江边竹筏上。

    波光荡漾,月色如波。

    他近日被皇帝钦命着手整顿宫中保卫工作,太忙太累,静静躺在竹筏上。

    我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虽不说话,却觉得温柔美满。

    如此过了数十日。

    皇帝下旨,令夏侯颖坚守石头城,林放与我,携大部势力,赴荆州练兵。

    “明里说是练兵,暗里却是要对那边的某个人动手。”林放说,“不会太难,那边的驻军是主力。”

    三日后便要动身。

    接到这个消息,我又惊喜又难过。

    惊喜的是可以随军,立下战功;难过的是,温宥被留在京中,贴身保护皇上。

    不过据说此次任务,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

    还好还好!常言道,小别胜新婚的。

    只是也不能提成婚的事了,反正要去打仗。

    我很有气概的朝温宥道:“我既要从军,此时自是不能嫁你。万一本将军马革裹尸……”

    他原本柔和的眸子骤然冷下来,喝道:“胡闹!”

    我吐吐舌头,不敢再装英雄气概。

    “你放心!”我靠在他肩上。

    身下竹筏上隐隐有凉气慢慢渗透,我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的身子有片刻僵硬,旋即伸手,将我搂在怀中。

    其实回了建康后,他说要保护我的名节,极少跟我有亲密举动。

    只是三日后便要分别,我忍不住要惹他破例。

    “本将军,一定凯旋而归!”我埋在他胸口道。

    “嗯。”他应道。

    “我只要一有空,就给你写信。”我道,“你也要给我写。”

    “嗯。”

    我抬头,不知是月光,还是水光,我竟在他眼中,看到波光莹然。

    顿时心里十分心疼。

    在我心中一向英明神武的温宥,居然也很舍不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上班时间偷偷那个更新

    雁过拔毛啊,别忘了

    二十八、送别

    五月初五,西郊落雁峰上依然没有落雁,一片绿绿葱葱、秀丽挺拔景色。

    林放、我、霍扬领二十四卫、小蓝,一共二十八人,今日难得清一色黑色武士服,各牵一匹骏马,准备出发。

    未料到,温宥竟是这次朝廷派来践行之人。

    倒让我觉得对我们两个来说,有些特殊的含义,令人激动:就是在这落雁峰,我们共同从道士手上脱险;也是在这里,我们共同拜在同一个武林盟主之下。

    我想,这是个好兆头,今日他在这里送别了我,三五个月后,我们必将在这里团聚。

    虽然跟温宥离别的伤痛让我心中始终沉郁,可是望着身边伙伴的脸,我又抑制不住热血沸腾。

    望了望不远处一身白衣,面色一直暗沉的温宥,我不禁为自己的没心没肺而心虚。

    我和众人站在一起,望了温宥不下数遍,可他一直跟身旁另一个官员附耳说话。我反而不好意思过去找他。

    未了,宦官唱到“吉时已到!”

    温宥面色一正,双手拢袖,神色肃穆。

    林放走了过去。

    一旁官宦捧了水酒上来。

    温宥主持,祭了天地,代表天子赠林放一把宝剑,剑身深黑、寒光四射,名曰“铎”。

    林放受之,三拜。

    而后是我。

    我在温宥面前站定。

    他今日神色,与往日有些不同。兴许是因代表天子为我们这帮人践行,格外沉肃,面上没有半点笑容。

    我望了望他身后几名官员和一堆散骑常侍,真想一脚踢开这些不识情趣的家伙。

    一旁宦官送了张表上来,按说他要诵读那表。

    他挥了挥手,没接。抬手,端起一杯酒,双手奉上。

    他闭了闭眼,旋即睁开,露出微笑:“将军此去,千里迢迢、任重道远。子苏一祝将军,百战百胜、攻无不克!”他说得很慢,简单几句话,似费了极大气力。

    他身后众人都愣住了。

    我敛了笑容,伸手接过,饮尽。

    为何这离别水酒,有些苦涩。

    他又端起一杯:“二祝将军平安康顺,无病无痛。”

    饮尽。

    第三杯:“三愿将军早日凯旋而归!”

    这杯他却没给我,自己毅然仰头饮尽。

    放下酒杯,他双眼如同宝石般波光流转,微笑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滞郁非常。

    这子苏,让我心中,难过得发紧。

    “上马!”身后不远处,林放下令。

    我依依不舍看着他。

    他依然双手拢袖,一身白衣,飘然而立。他今日发束得很高,用那块帛巾缠起,更显得眉骨挺秀、俊朗坚毅。

    他凝眸望着我。

    我见过他鄙视的眼神,见过他温柔的眼神;见过他含笑的眼神,见过他恼怒的眼神。

    可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眼神。明明在笑,却又让你觉得,很难过。

    眼神深深,似要这样,望着我一辈子。

    我再也看不下去,狠狠摔了酒杯,双手抱拳,躬身拜倒:“清泓谢过常侍大人!”

    转身,上马,背着他而立。

    子苏,他日,我必不负你所愿,凯旋而归!

    “子苏,众位大人,请回吧!”林放高声道。

    鞭声响起,我们二十八骑,原地拔起,如怒奔的江水,驰骋而去。

    我与林放行在队伍正中。

    “你已是将军,岂可在众人面前落泪。”林放淡淡道。

    “是。”我抹了脸上眼泪。

    “你知这次行军任务,我为何要应承下来?”林放又道。

    我诧异看着林放——他一向很少主动将自己意图说给别人听,今日倒有些不同。

    “为何?”我想了想,“你总不会是为了功名吧?”

    “虽说是皇帝旨意,我们若真不愿意,温峤大人自然能从中斡旋。可我还是应了。”林放目光看向远方隐约的山川河流,“说给别人,或许不信。可是你们知道。”

    他顿了顿:“虽为武林人士,男儿在世,却只为,这大好河山。”

    他说得很轻,很慢。

    却似缰绳抽在我心上,让我的心,因惊觉而鲜活起来。

    只为这大好河山。

    我心中激昂之情油然而生。

    人生在世,能仗剑平定四方武林,能饮马驰骋大好河山!

    何其幸也!

    我望了望身前如黑色潮水般驾马驰骋的二十四卫,他们一如既往面色肃杀,身手矫健,目光坚定。

    我侧头看向林放:“文璇,谢谢!”

    他眉目不动,嘴角微微翘起。

    马渐渐行得远了,前面再拐弯,便见不到温宥。

    我忍不住,回头。

    我呼吸一滞,被远处景象惊呆!

    “吁——”我急急勒马停住,转身回望。

    身边众人也纷纷停马,侧目。

    我听见身旁,林放轻轻一声叹息:“子苏……”

    金黄日光穿破厚厚云层,将他们所站立之处笼罩得辉煌而朦胧,圣洁得不似人间。

    他白色身影,犹如天神般,疾疾直冲丈许高。

    猿臂舒展、衣袂飘扬、剑光耀眼,大开大阖间,是漂亮至极的战家攻云剑起手式。

    我呆呆望着他纵横翻跃的身姿。这套剑法,他见我练过无数遍,却从未使过。今日,他却使将开来!

    做完起手式,他落地,足尖轻点,再次拔得更高。

    远远的,只见那白色身影挺拔如鹰,矫健如龙,一招一式干净利落,隐隐有山河咆哮之势。

    第一式、第二式、第三式……

    跃起、落下;再跃起、再落下……

    辉煌的日光如梦如幻,他跳得一次比一次高,在空中将整套攻云剑法施展得淋漓尽致,气吞山河。他的剑,比旭日还要磅礴,比大海还要汹涌,比烟火还要缤纷绚烂。

    他的束发帛巾大约不知何时已经掉落,远远的,只见他黑发如墨,与白色长袍一同,迎风飘扬。宛如壮丽的水墨山水落日图,以天地为背景,深深镌刻。

    我周围的一切都寂静了,只有那白色英挺身姿,在无穷无际的浩瀚天空,在柔和得让人落泪的金黄日光中,竭尽全力,为我舞出,战家攻云剑。

    收手势,他如大雁徐徐落下,白色长袍随风舒展,隐隐有风雷之声。

    远远的,只见他黑发披肩,双手拢袖,长袍拖曳,朝我们的方向,深深拜倒。

    许久,也未起身。

    我闭了闭眼,猛然跃起,翻身上马。

    “驾——”马儿如离弦的箭般飞驰。

    马蹄声纷乱,众人都策马跟上。

    不知是谁带头,大家开始高声吟唱:

    “江山兮,壮美轩辕。

    秋风兮,唤我孤颜。

    英雄兮,魂归何处?

    美人兮,掬泪青天。

    春不忘兮秋缠绵,夏不吝兮冬薄年。

    辞故里兮身似海,不见青山葬永怀”

    风吹过,我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

    ——————————————————————

    一路疾行数日,进入荆州境内,到了武昌。

    林放下令,休整一日。

    林放说,皇帝老儿以我们为奇兵,一是要真正开始使用我们这股势力,二是在荆州以北,确实有个心头之患,有可能需要暗杀。

    那便是流民领袖杜增。他几年前声名鹊起,本是带领流民抵抗官府剥削的英雄,用兵极厉害,声望甚高。我以前也曾听爹爹提起过他。只是近年来却渐渐沦落为割据势力,屡屡马蚤扰周边州县,大肆掠夺百姓。还杀了不少朝廷官员。还有传闻,他与北边的赵国、西边的成国也有些干系。

    现下他拥兵数万,屯扎在荆州西北部的沔阳城外三百里,虎视眈眈。

    已是夕阳西下时分。我盘腿坐在床上。

    小蓝在一旁窗台上蜷着,愁眉苦脸的念叨:“零陵、桂阳、武陵、邵陵、巴东……”一长串地名从她口中艰难冒出来,我跟着默念一遍。

    “安成太守郭察、荆州刺史周岂、武昌太守陶侃、寻阳太守周访……小姐,你为何要记这些地名人名?”小蓝摸了摸头,“虽说你现在是将军,可是今后做文官……还是有点难度吧?”

    我鄙视的看她一眼,不予解释。她于是更加郁闷。

    之前跟着林放、温宥平定江东武林,我不过跟着他们计谋去执行。

    而这次,武功最好的便是我和霍扬。我下定决心,要保护好林放。自然也要多花心思,知己知彼。

    想到这里,我摸了摸温宥赠我的玉镯,再次坚定信心。

    温宥不在身边,我要代替他,做好一些事。

    “小姐……”一旁的小蓝哀叹一声,“你这样子真的很思春啊!”

    她一副无法忍耐的模样,指着摊了满床的事物:“你已经把这些东西摸过一百零八遍了!”

    我低头,看了看被我在床上一字摊开的诸物:与温宥一对的玉佩、与温宥一对的流苏、温宥赠我的匕首、温宥赠我的玉镯、温宥也有的《破辇剑谱》、与温宥一对的“玦”……

    又酸又甜又痒的情绪再次慢慢挠上我的心……情怀起伏,不能自已……

    “子苏……”我叹道。

    小蓝哀嚎一声,扑在床上。我一脚踢开。

    不过想想,不过三五月便见面,江湖儿女,我实在不该如此儿女情长。

    于是又高兴起来。

    “怨妇,出来,有客到。”

    一个凉凉的声音不耐烦的在窗外响起。

    霍扬这爱徒,越来越不给为师面子了。

    不过,我们已至武昌,哪儿来的客人?

    我和小蓝好奇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里了。

    其实我写这篇文,起因就是某一天听某首歌,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一幕: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双手拢袖,谈笑晏晏送别、忍痛送别自己心爱的女子,万般无奈不舍,尽在不言中……

    至于温宥和清泓的结局,清泓到底是跟温宥、跟林放还是尚未登场的慕容恪,说实在的,还没想好,要看情节发展……

    加油

    二十九、高建华

    拉着小蓝,脚下生风来到林放的房间。

    不肖弟子霍扬被我远远拉在我们身后。

    “进来!”林放正站在桌前,抬头见是我们,微微一笑,“清泓,你看看都谁来了。”

    那温秀的年轻人,朝我微微一笑;那艳丽妩媚的彩装女子,走过来亲热的挽着我的胳膊;那一脸坏笑的男子,走过来拍拍我的头……

    小蓝欢呼一声,我有些不敢置信的被这些人围在中间:“三师兄、六师弟、裘安、沈教主,你们怎么都来了?”

    “我可是盟主亲封的分盟主,当然也要为盟主效力!”沈胭脂爽脆笑道。

    “又见面了,战姑娘。”裘安面上沉静,目光有些激动。

    三师兄和六师弟却隔开他二人,一人一只手,将我提起来。三师兄道:“丫头下山快一年了,倒又长高不少。”

    六师弟鄙视的看我一眼:“又重了许多。腰都粗了。”

    他们又围住小蓝。三师兄叹道:“果然主仆一心。”六师弟点头:“确实,小蓝比丫头胖得还多。”

    小蓝一脸悲愤的将方才喜极而泣的泪水鼻水全涂在六师弟袍子上。

    六师弟瞪她一眼,却目光含笑。

    裘安对林放道:“盟主,我还带了十个人,就在楼下。”

    三师兄也拱了拱手:“林盟主,师父让我带的四十二洞、六十山庄的十二名好手,也在客栈外等候。”

    沈胭脂跳坐在桌上,绣花鞋一晃一晃惹人注目:“盟主,我也带了八名好手。”旋即补充道:“都是美人。”

    林放浅笑道:“又不是真的去打仗,林某多谢各位了!”

    众人齐声应道:“不敢辜负盟主所托。”

    小蓝在我身后算了半天,方才低语道:“六十一人,实力好强!”

    我叹气道:“难为你了,算了半天还算错了。”

    小蓝瞪我一眼,六师弟摸摸小蓝的头:“小蓝体重长了,脑子还是没变化。”

    小蓝气鼓鼓的捶打六师弟,六师弟嘴角含笑,坦然受之。

    众人都含笑看着小蓝的粉拳。

    我看着六师弟享受的模样,突然心中一动,愈发觉得六师弟其实是喜欢小蓝的。

    可是以前他们也是如此相处,怎未发觉?

    马上明白过来——若不是尝过情爱滋味,又怎能像如今,看懂有情人的目光?

    想起温宥看我的眼神,心中甜津津的。

    这晚,林放便包下了整间客栈,宴请六十一名好手。大家酣然饮酒聊天,欢畅尽兴。

    “有了你们,千军万马中也去得。”坐在我身旁的林放叹道。

    看着他难得露出喜悦模样,我心中一软,越发明白面前年纪轻轻、秀美似女的武林盟主,真是担当了许多许多。

    ——————————————————————

    第二日,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直扑沔阳城(今湖北仙桃)。

    我们一行人,均骑着骠骏战马,身手不凡。一路行来,倒也没遇什么阻挠。

    只是越往西北去,越是饿殍满地,时而可见战士的尸骨、烧毁的村落。

    杜增在荆州周边与朝廷军队交恶多年,我以前早有耳闻。可我家在荆州西南,并未得见。如今才知,竟已猖獗到如此地步。

    此人,着实该杀!

    行至一处山涧,队首的三师兄忽然停马,举起手臂。

    那手势意思是停止前行。

    我们一行人迅速轻拖着马,贴到两侧岩石旁,侧耳细听。我和霍扬一左一右,护在身后。

    三师兄悄无声息飞掠而来。

    “盟主,前边大约有一百人,鬼鬼祟祟,我瞧他们身手灵活,急着赶路,兴许是斥候队。”三师兄道。

    林放沉吟片刻道:“让裘安带十人,试探一番。”

    裘安领命而去。

    片刻,有人来报,的的确确是杜增的斥候队。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不禁都有些热血沸腾。虽还未到沔阳,却提前遭遇了敌军。

    我巴巴的望向林放。

    他对上我的眼神,隐约含笑道:“清泓便再领三十人,帮裘安收拾干净。”

    我雀跃而去。

    这帮斥候,竟异常顽抗。被我们杀了大半却仍不肯投降,近百人竟死得干干净净。

    我望着如血的残阳,望着满地尸体,望着伙伴们兴奋神色。

    再望向我的玦,在夕阳下染上妖异红光。

    心中竟已平静。

    我已不再是,当日为了屠杀恶心得想吐的女子。

    我杀的第一个人名叫什么?

    我已记不清了。

    裘安在为首一人身上搜到密信,呈给林放。

    林放看完,蹙眉道:“赵国答应给杜增援兵。”他面色一肃,翻身上马道:“需得抓紧时日,在杜增大举进攻前,赶到沔阳。”

    ——————————————

    又行了两日,终于到了沔阳。

    城墙灰黑,与天同色。应当开放的城门紧闭着,城墙外官道上空荡无人,愈发显得我们六十骑的突兀。

    墙头士兵阵势尚算严整,一名兵士大声道:“城下何人?”

    裘安出列:“明威将军林放、游击将军战清泓,奉皇上之令,来助荆州刺史。”

    城头上一片耸动,片刻,一个身着明光铠甲的高瘦男子站上城楼,朗声道:“明威将军、游击将军何在?”

    裘安低语道:“这人应当是守城的宣恺宣将军的副将,游击将军高建华。”

    我和林放策马而出,对上那将军目光。

    那高瘦男子一怔,竟有些不耐的道:“我大晋无人了吗?将军让朝廷派高手过来,竟派来一个兔儿爷,一个娘们儿!长得倒不错,是来给爷爷们解馋的么?不会是杜增的j细吧?”

    话音刚落,城楼上一片笑声雷动。

    我们六十二骑安静的站在黄土漫飞的官道上,没有出声,也没有人笑。

    林放看我一眼,冷然道:“去,将皇上手谕和名帖给他。”

    这些人中轻功最好的便是我。

    我看了看两丈多高的城楼和紧闭的城门,深深吸了口气。

    “徒儿!”我大喝一声,霍扬黑色身影如鹰,平地拔起,我足下发力紧紧跟随。我两人一前一后,两个起落便已落到城墙脚下。

    我抬头看了一眼,大约城楼上将士们都不知我们意图,呆呆的安静着。

    霍扬长啸一声,我肩膀一沉,他飞跃而上,身姿轻灵无比,踏在我肩上瞬间跃起七八丈高。

    隐约听得抽气声一片。

    我敛气凝神,足下在黄土上踏出一个深坑,拔起……

    霍扬跃到丈高,已在徐徐下落,我俩身影在空中交错,我一脚踏在他头顶……

    奋力跃起!

    我看到了城楼的旗帜,听到更大的抽气声和赞叹声。

    我落在城楼墙壁上。

    只消再高一尺,我便要力竭了。还好。

    望着面前目光呆滞表情僵硬的众将士,我冷哼一声。

    “好!”如雷的叫好声忽然响起,响彻城楼上下,震得我耳中发疼。

    我心下得意,目光找寻到那高瘦男子高建华,一个起落,便已到他身前,也无人敢阻拦。

    这才看清他竟是非常高大,只是面目削瘦,颧骨很高,双眼中有些戾色。

    此时,他面色有些难看。

    我道:“你我皆是游击将军,我便不拜你了。这是皇帝手谕以及我六十二人名帖。”我将那名帖扔给他。

    他默然展开看毕,拱手对我道:“战将军,末将方才失礼了!”

    我朝他拱了拱手。

    他又侧头对身旁亲兵道:“开城门。”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沉重的声响,城门缓缓开启。

    “战将军,这边请。”那亲兵恭敬道。

    我看了看周围,兵士们皆是一副钦佩好奇神色看着我。

    我笑了笑:“不必。”纵身跃下城楼。

    身后又是一片惊呼。

    我轻轻落地,跟在林放身侧。

    他淡然点了点头,我朝他比了个“工钱”的口型。

    他面色沉肃,嘴角微微扬起。

    一行人,徐徐入城。

    ————————————————

    我们来此城,并不是来送死的,而是与荆州刺史汇合、商议练兵与刺杀之计。

    未料入城后,却听那高建华说,刺史大人出门,三日未归。大约是去游长江了。

    我们面面相觑。林放面无表情道:“刺史大人好兴致。”

    卧榻之侧,敌军蠢蠢欲动,虎视眈眈,这身为荆州名士的刺史大人,还不忘出游啊!

    只得先行拜见宣恺将军。

    林放领着我、霍扬、裘安、三师兄,进入将军府,其余人等在府外等候。

    要不是提前知道是将军府,我真会以为这是哪家富户的宅邸。亭台回廊、花树山石、流水绿地,倒是诗意田园。

    这让我的心更加不安。

    终于,跟随高建华穿过数重门,来到大厅。

    厅中传来轻微的鼾声。

    高建华脸色有些尴尬,咳嗽两声,朗声道:“将军,朝廷钦封帮我们练兵的明威将军、游击将军到了。”

    鼾声戛然而止,传来一阵有些忙乱的穿衣声。

    末了,有人轻咳一声道:“请、请进。”

    林放面色不变,迈步入内。

    宽大的吊睛白虎屏风前、摆满文房四宝的玉石方桌后。

    坐着个身穿盔甲的胖子。个头不高,相貌普通,面上有点故作镇定。

    “拜见将军!”林放面不改色的道,“久闻大人威名,镇守此地多年,却是荆州唯一不曾败给杜增之将!”

    那宣恺面露喜色,脸上的肉抖了抖。

    我被他二人恶心到了。裘安说过,这宣恺没跟杜增交过手,是因为他每次正面遇到杜增都绕道好不好?

    林放又谈及此次来意,那宣恺却颇有些不耐烦,小肥手一挥道:“政务之事,待刺史大人回来商议;用兵之事,你们直接同高将军商议。有了定论,写个策论给我。我再定夺。”

    那宣恺看了看高建华:“你好生招待诸位英雄。”

    看样子,关键事情还没说,他却是要送客了。

    林放从怀里掏出纸笺:“大人,这是我们在路上截获的密信,杜增已与赵国勾结,赵国大军怕是要……”

    宣恺彻底不耐烦了,打断林放道:“这样的密信,本将军两三日便收到一个,也未见赵国大军前来。此次城外杜增军队不过万人,我城内守军三万人,他必不敢来犯……”

    林放静默,清冷的看了宣恺一眼。兴许他眼神太冷,宣恺顿了顿,没再继续。看了一眼高建华,大约是要送客。

    我和裘安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失望。

    之前的情报上说,这宣恺本就是世家子弟,大约也不懂打仗,没什么脑子。

    看来我们只能等外出云游的荆州刺史返回了。

    忽听林放“咦”了一声道:“这莫不是——前魏铁家所制魄泪砚?”

    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只有宣恺肥厚的脸忽然露出激动得难以置信的模样,颤声道:“老弟——难道你……竟然识得此砚?”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周末,哇哈哈哈哈

    三十、心腹

    我们循声望去,却只见黑漆漆一方砚,看不出端倪。

    林放却笑了笑道:“幼时家中曾有两方,只是战乱遗失了。”

    宣恺倒吸一口凉气:“是何颜色?”

    林放道:“一赤一绿。”

    宣恺一脸虔诚的站起来,从方桌后走出来,牵起林放的手:“贤弟,魄泪砚以赤为尊,绿色次之,黑色最低等,却也是世间罕有,万金难求。快快与我说来,你家中那砚是何模样?”

    一旁高建华急道:“大人,你还约了城中诸位老爷吃酒!”

    宣恺一拍脑袋,旋即笑道:“贤弟可愿与我通往?”

    林放躬身道:“恭敬不如从命。”

    ————————————

    第二日清晨,我是被敲打窗棂的淅沥的雨声叫醒的。

    天才蒙蒙亮,扑面而来的,是雨后的清新透凉。

    小蓝挑开帘子,收了伞走进屋来,一脸神秘:“小姐,刚六师弟跟我说,盟主、裘安、三师哥昨日大半夜才回来。”

    是了,昨日我们其他人入住客栈,林放等人则跟随宣恺将军去花天酒地……看来是宾主尽欢了。

    小蓝一脸兴奋的凑过来:“六师弟还说,闻到三师哥身上,一股胭粉味……”

    我俩对视一眼,嘿嘿笑了起来。今日可得好好打趣他们一番。

    用早餐时,林放明显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一双眸子倒依然清亮如昔。

    “我已与宣将军说好,今日我们便进入军营。”林放道,“与那高将军先行商议,了解敌情。宣将军让我们一切便宜行事。”

    昨日还是一副不耐放模样,今日已让我们便宜行事。我不得不再一次感叹林放的长袖善舞。

    饭毕,便各自回房收拾行装。

    我若无其事的凑到林放身边,小声道:“盟主大人,昨夜……操劳过度了吧?”

    他极其难得的愣住。

    有趣有趣!我顿时得意非凡。

    林放低头看着我:“原来清泓……已懂风月之事。”

    “……”

    ————————————————

    沔阳城以南三十里,便是沔水;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三万大军的主力便分布在北门、西门两处。

    我们六十一人俱是一身黑漆漆的斗篷,跟着高建华往北门而去。

    灰色的城墙仿佛无边无际,土黄|色的军帐也是连绵不绝。一路遇见不少士兵,皆是懒懒散散、面色轻松的向高将军行礼。三万人被杜增一万人吓得龟缩在此小城中,原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林放带我我、三师兄、裘安三人,跟随高将军进了主帐。里边诸将已经在等候,装束都还算齐整,对我们态度倒也礼敬。

    于是双方寒暄一番,便开始讨论军务。

    我们来此地前,并不知杜增军队已到。还道过来主要是帮助练兵,并且伺机刺杀杜增。

    可林放拿出路上缴获的密信,众将研究一番后,却仍是不信。

    “杜增几次过境,一直未攻打过沔阳。这次在城外驻扎了两日,但恐怕也是路过。林将军不必过分紧张。”高将军道,众将连连点头称是。

    林放面对墙上的行军地图,背手而立。

    即使他手无缚鸡之力,淡淡的站在那里不出声,清冽气质却依然充满无声的威严。

    众将都只是望着他的背影不说话,却不敢催促。

    忽然,他皱眉,指向地图上,沔阳城以南沔水上游某处:“此处何人把守?”

    一名将领答道:“回明威将军,那里是凤樟镇,我军麾下有千人驻守凤樟堤,若有任何异动,即刻会有示警,将军不必担心。”

    林放的眉才舒展开,又回头对高将军道道:“高将军,杜增不来进犯自是最好。但我们也要有完全的准备。我提议,斥候队加强打探敌军东向,加强守城力量,如何?”

    那高将军点点头应了,又道:“倘若杜增真的进犯,我军三万,他一万人,又有何惧?”

    这高将军昨日虽羞辱我们,倒与宣恺不同,是条汉子。林放也有些赞许的点头道:“将军说得极是。”

    于是便开始练兵。

    第二日,宣恺下达了练兵的命令。

    可真到了演武场上,却发现士兵们都有些恹恹的,稀稀松松站立着,诺大的演武场上数千人似一盘散沙。

    林放没太多说话,只是这一日就云淡风轻斩了十几个。

    军风倒是一振。

    在我和霍扬轮番连挫军中推选的十名“高手”后,兵士们的好胜心倒真被挑了起来。

    林放下令,让每营推选二十名精锐士兵,由我们亲自训练。

    却未料有亲兵来报:军中有人斗殴。

    我们赶往军中文书处。远远便听见斥骂打斗声,动静还挺大。

    我们赶到帐前空地,刚好看到一个粗旷汉子将一个彪形大汉踩在脚下。

    “好!”围观众人彩声雷动。

    却见文书愁眉苦脸对那粗旷汉子道:“罗武,人人都想跟着战将军,怎么偏你如此强横?”

    那粗旷汉子罗武正是前几日败在我手上的好手之一,大概已是士兵中功夫最好的了,只见他嬉皮笑脸对那文书道:“三万人的军营,统共就那么一个女人,我们兄弟当然要跟她!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能打赢我,我们就让路。”

    我这才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五六个兵士,连连起哄,大约是他的兄弟。看面貌都有些面熟,竟都是前日败在我手下的军中好手。

    他的话说得嚣张,一旁士兵们皆是愤愤不平,半晌却无人再肯上前跟他比试。只累得那文书又急又怒道:“战将军的名额哪个营都想要,断没有给你们营七个的道理!”

    罗武一脸胡须遮住大半张脸,呲牙咧嘴的笑,一双眼睛倒是明亮非常,虎头虎脑的。

    一旁,一直负手静默无语的林放,淡淡道:“绑了。”

    我顿时对罗武等人同情非常。

    第一日,罗武等人因军中斗殴滋事,被绑在演武场旗杆旁,暴晒了一日。七人硬是一声不吭。

    第三日,开始有将士来给罗武求情。林放硬是没吱声,连看都没看一眼。我忍不住跑到演武场边,远远的指使小蓝给他们喂点水。罗武大约是被晒得有些晕了,远远朝我龇牙咧嘴的笑,黑脸上露出一口白牙。

    第五日,他们大约已有些脱力不支。林放让人将虚弱的七人抬到军中大帐。

    “可知你们错在何处?”林放坐在主座,居高临下的问道。

    七人仿佛尸体瘫在地上,可尽管如此,那罗武仍然勉强硬气道:“不知。”

    林放沉沉笑了,看向我:“清泓,你说如何处置?是斩了还是逐出军营?”

    我眼角瞥见罗武都难免神色大变,叹了口气,拜倒:“他们已受责罚。况且此事因我而起,求将军不要再责罚。便让他们跟着我习武吧!”

    此语一出,七人都面露喜色。

    “你起来。”林放沉吟片刻,道:“太便宜他们了。”

    罗武等人又露出忿恨表情,毕竟他们受的责罚已够重了。

    我只得再次拜倒:“将军,他们七人是军中难得的好手,若是驱逐出去,实在可惜。何不让他们跟着我习武,将来立下军功,将功赎罪?愿将军看在我的一点薄面,此次先放过他们!”

    罗武等人露出激动神色,林放淡淡道:“既然战将军求情,好吧。”又望向数人:“好好跟着战将军学武。倘若有半点松懈,就再去演武场晒一个月。若是立下军功,加官进爵也不在话下。”

    众人齐声肃然道:“诺!”

    林放施施然离去。罗武等人挣扎着站起:“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我连忙谦虚两句,望着林放的背影,想起昨晚他私下的嘱咐:“清泓如今是将军,也该有自己的心腹了。那罗武七人身家清白,性格正直,虽有些痞气,倒也跟你投了脾气。”

    心中忍不住感慨:盟主,你这个人情卖得也太大了。

    ————————————————

    一个月后,天气已十分炎热。

    罗武七兄弟的战家拳已略有小成。

    荆州刺史竟回建康述职去了。仍未见踪影。

    城里的士兵已经被我们训练得改头换面。

    宣恺依然风花雪夜,高将军尚算配合。

    城中没有大战前的气氛,连我都开始相信,杜增大军真的只是路过。

    林放派出的探子仍未回报杜增的具体位置,刺杀的力量却已训练好。

    一日,探子忽然来报,杜增大军,动了。

    自西北向南移动。

    高建华与林放马上召开紧急军务会,并将军情报告宣恺。

    宣恺还抱着乐观态度,兴许杜增不过往南路过,高建华甚至都抱有侥幸心理。只有林放,蹙着眉,坚持加强西城门、北门的防御工事。

    杜增军队一万人以正常速度往南移动。行到据我城西门不到一百五里时,忽然急行军。

    三日后,兵临城下。

    高建华与林放,坚壁清野,严阵以待。宣恺惴惴不安,纷纷向各个方向城池发出求援信。

    却被阻了回来。

    原来城东五百里,一万杜增大军悄然而至。城北,不明身份的军队一万五千人已经切断了道路——那大约是赵国对杜增的援军。

    沔阳城三面被围,南面是水。

    宣恺到了城楼一次,只看到黑压压的杜增大军,就软倒在地。

    他一把抓住林放的袖子,宛如抓住救命稻草:“林将军、林盟主!你不是有武林高手么?赶快派人,去杀了杜增,以解我沔阳城之危!”

    林放慢慢抽回袖子,扶起宣恺:“将军,须得先打退杜增大军,刺客方能出城啊!”

    宣恺只能继续不安,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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