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江东寒第11部分阅读
明月曾照江东寒 作者:rouwenwu
然,全无半点动情。这样的相处,让我很自在。
这日,我与林放、六师弟等人在驿站与他送别。
相处已多日,早是肝胆相照,此时无声胜有声。裘安帛巾束发,一身青衣,清逸朗然朝林放一拱手:“文璇,荆州之行,裘安将铭记于心。大丈夫在世,能够为国杀敌,当真比那勾心斗角的日子快意许多!日后若有差遣,尽管吩咐!”
林放点点头道:“裘兄言重了。此次,你出了许多力,真真正正是江东武林的表率!裘兄,一路保重。”
裘安又依次与我六师弟、罗武六兄弟、其他几个护卫道别。最后,站到我面前,清澈双眸温和亲切的看着我。
“裘安,祝愿你称心如意、雄霸广州!”我朗声道。
他低头看着我,露出笑容:“还是清泓知道我要什么。”
我有些无语,裘安,其实我不过说客套话啊!
“我送你的簪子呢?”他语气很认真的道。
“噢,在这里,在这里!小蓝!”我转身,从小蓝身上包袱掏阿掏,终于在一堆流苏、剑谱、衣服中,找到了那簪子。
他朝我伸出手。咦,难道他要我还给他?也好!我放到他掌心。
忽觉有些异样的视线,我偏头一看,发现林放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俩。不会,误会什么吧……
“啊!”我低低惊道。落入一个陌生的柔软怀抱。
“不要动,就一下。”裘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从来没想到过,裘安这样温良的一个人,居然会伸手……抱我……
“这是生死相依的朋友的拥抱。”他说,正要挣扎的我愣住了。裘安……
他双手轻轻环住我的背,他的头搁在我肩膀上,高大的身子微倾着。温宥的怀抱时坚定温热的、林放的怀抱是柔软冰凉的、霍扬的怀抱是冷硬的。而裘安的怀抱,是温柔的。
“以后,这簪子记得要带着。”他喃喃道,“就当做,是兄长的礼物吧!”我感觉到头发一动,冰凉的簪子传来些许寒意。
他放开我,低头看着我,似是仔细端详。我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甚至不敢抬头看其他人的眼光,只能死死盯着裘安胸前的袍子。我只能听到,小蓝那个没城府的家伙,忽然变得粗促的呼吸声。
“清泓,我这次回广州,便要娶亲了。”他又道。
“啊?”我惊讶抬头,“那……恭喜了……”
他点点头:“对方是太守之女,贤淑端丽。大家都说,十分适合我。”
“……”
“但是清泓,你要记得我说过的话,无论何时,不要忘了,我在广州,是你们的后盾。记得要来广州看我,还有你嫂子!”
他翻身上马:“各位,告辞!”
“告辞!”大家齐声应道。
十余骑绝尘而去,留下怅然的众人和窘迫的我。小蓝站在我身后,喃喃道:“小姐,其实裘少爷真不错,你不考虑吗?”
我又羞又怒看她一眼,她吓得噤声。在场的哪个不是功力深厚,定被他们听去了!我转头看去,只见那几个护卫都是面上含笑,目光温煦。六师弟自不必说了,朝我挤眉弄眼,目光戏谑!只有林放依然有城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淡淡道:“上路吧。”
还是盟主好!
我策马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以躲开六师弟、小蓝等人的戏谑。
又想起那簪子还在头上,这么戴着,似有些不妥。便要伸手拿下。手刚触到那冰凉的簪子,却听一旁林放轻轻的道:“戴着吧。”
我有些惊讶的转头看着他,他慢慢道:“就当是,给裘安一个念想罢。”
我放下手,心里忽然有些酸。
裘安,我知道你很好,可是,我已经有温宥了。我跟他彼此承诺了一生,他马上要去我战家提亲了。他的情,他的温柔,他的固执,我不能辜负。
或许,对裘安来说,与地方官的女儿联姻,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这夜,便在镇上唯一一间客栈投宿。
却碰到了两个怪人。一踏入客栈一楼饭厅,我们便都注意到他俩。
话说我勉强也算个老江湖了,见过各种江湖浪人、武林侠客。可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人。他们不是奇装异服,也不是恶心可怖。他们只是衣冠楚楚、动作粗鲁,一看到我们,就两眼冒光。
很明显,是冲我们来的。
他俩做寻常武士打扮,一个三十来岁,一个十四五岁。两人俱是浓眉大眼,肩宽体阔,长得还不赖。尤其年纪小的那个,颇为俊朗冷漠,跟温宥气质倒有几分相似。
哎,温宥啊温宥,其实不是面前这怪人似温宥,是我自己想温宥罢了。
林放才是真淡定,面不改色吩咐我们入座,跟小二吩咐房间、晚饭、热水等等。那两人大刺刺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有些坐不住了,只是林放处之泰然,我们也不好发作。
我们坐得住,对方就坐不住了。我们吃完饭正要上楼歇息,那两个怪人走了过来。
“林盟主,战护法,久仰!”那三十岁的男子哈哈笑道。
林放颔首道:“未知二位英雄大名?”
“哈哈,我叫刘光,这是我的侄子刘恪。”那男子一拱手,拽着他侄子,大刺刺在我们桌边坐下。
林放微微一笑:“倒不知辽东还有姓刘的英雄。”
刘光呆了呆,似乎有些吃惊也有些害羞,紧盯着林放:“林盟主……你好眼力。”
他们是辽东人?跑到荆州做什么?
刘光盯着林放看,似乎想在他脸上找到什么答案。
一旁他的侄子刘恪,目光炯炯,好奇的看着我们,看到我时,停留许久。见他一双虎目一直瞪着我,我也不甘示弱的回瞪他。两人互瞪了半天,哎,好累!
两人坐下来一炷香时间,刘光还是一副好奇状态,一直看着林放、我和其他人,几番欲言又止。
就算这两个辽东人很特别,我也有些不耐烦了。
林放淡淡看我一眼:“清泓,吃完就叫大家上楼休息吧。”
“是!”我们诸人站起身。
“哎!等等!”刘光这才急了,伸手想要抓住林放的袖子,却被旁边一个护卫格开。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可怜兮兮的道:“我是来给你们报信的!林盟主!你让他们下去,我要单独跟你说!”
林放眉一挑:“清泓,带两个护卫,跟我们一起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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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叔侄与我们四人一起上楼。我现下伤未痊愈,便让那两护卫一前一后护着林放,我则走在最后。那刘恪也慢吞吞的走在我旁边。
“战护法,听说你的剑法出神入化,能不能与我比试?”刘恪双目满含期待。
我呆了呆——这热切的目光——他好像一只被圈养的小老虎啊!
“你是哪门哪派?”我看着他与我差不多的身高,小小年纪,还想跟我比试?好不夸张的说,我这个年纪,武功修为能赶上我的还是不不多——毕竟温宥和我这样的武学奇才并非遍地都是,更何况辽东那种不毛之地!
“我……我算少林派吧!”小刘恪想了想道。
我惊讶:“小师父,没看到你还是个出家人!”
他呆了呆,忙道:“不、不是!是我家教我功夫人是中原少林派,我其实并未正式拜师,不算出家……”
我打断他的话:“小师父,你长得这么俊,出家真是可惜了!”
他咬咬牙,抿着嘴,鄙视的看我一眼。
我一下子呆了,痴痴看着他。
直到走入林放的房间,大家都坐下,我还是看着他——方才他那鄙视的一眼,真的,很像温宥经常看我的眼神啊!
如此细细看来,他的长相、气质,与温宥真有几分相似!同样的俊眉挺秀,同样的坚毅朗逸。只是温宥比刘恪,更加沉稳似铁、温柔如水……
我脑海里忽然闪过许久以前,我与他在秦淮河械斗,落入水中。他浑身湿漉漉,柔软的黑发贴着他英俊的脸,他抚着我的唇,闷闷地道:“你才涂了胭脂!”
还有许久许久以前,我第一次遇见他,他一掌抓住我的胸,初入武林武功卓绝的他,竟然瞬间呆住了,被我一脚踢下屋顶……
还有……
慢着,对面的温宥怎么一副要杀人的目光看着我?
“清泓……”一道冰凉如水的声音响起,仿佛往我耳朵里塞了两块冰雪,彻底惊醒了我的思绪——对了,这不是建康,对面的不是温宥是刘恪,我现在林放的房间……
我偏过视线,正见林放探寻的目光看着我。
再转头,只见刘光也不明所以的看着我,而刘恪则已被我看得满脸通红,嘴紧紧的抿着,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的一突,似要破胸而出——他那眼神,极似那日,被两个道士所制、衣不遮体的温宥那时的眼神啊……
脑中又不似控制的想起,我俩定情那日,他将我压在床上,身下的炽热硬物——那几乎是我俩最亲近的时刻了……
不,不能再想了!
我咬着牙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对林放道:“盟主,何事?”
林放抬眸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刘恪,慢慢笑了出来:“清泓,刘大侠说:杜增已秘密向朝廷和武林都放出话来,他必报沔阳之仇。若是谁将我二人活捉交给他,他便退兵江北,今生不踏入大晋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新鲜出炉四千字奉上!
周末收到了许多评论和一个长评,非常高兴,感谢吉儿,也感谢各位亲们!
感谢大家,鞠躬……
三十五、埋伏
林放抬眸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刘恪,慢慢笑了出来:“清泓,刘大侠说:杜增已秘密向朝廷和武林都放出话来,他必报沔阳之仇。若是谁将我二人活捉交给他,他便退兵江北,今生不踏入大晋一步。”
他目光沉肃看着我:“杜增为杀我二人,真是不惜血本!”
我一下子被他的话吸引住了,连温宥都被我暂时抛之脑后。我和林放,现在如此值钱了么?在杜增眼中,竟已抵得他垂涎已久的江山……
正要斟酌着开口说点什么谦虚一下,却听林放凉凉的道:“你不要得意。杜增出尔反尔惯了,这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
虽是泼冷水的凉薄语气,却明显含了笑意。我有些惊讶的看着盟主大人——连两名护卫都明显一怔。
那笑容中,怎么有一丝,疑似宠溺的味道?
可是盟主大人的宠溺的笑容——我不寒而栗!
有种怪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林放又转向刘光:“多谢刘大侠相告之恩。若有用得着林某的地方,还请直言。”
刘光问道:“那你们还去武昌么?”
“自然。”
刘光急了:“杜增两日前放出话来,现下已秘密传言大江南北,朝廷武林!你们还往武昌去,不是白白送死么?”
林放淡淡看他一眼:“那刘大侠说,我们……该往哪里去?”
刘光认真无比的道:“辽东慕容氏。”
“哦?”林放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清泓,想去辽东么?”
我马上接口道:“不去,听说那边跟冰窖似的,极寒的蛮荒之地!”
虽嘴上戏谑,那怪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我忍不住又看向林放清冷俊秀的脸,只见他长眉微锁,目光沉静。
我忽然醍醐灌顶般了悟了——难怪我觉得怪怪的——
林放对我说话的语气,淡淡的讥讽、不着痕迹的威胁和似有似无的关心,种种行事风格,好像……
我那英明神武的爹啊!
只见他嘴角微微翘起,却未说话——大约,我揣摩对他的意思了吧?
一旁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的刘恪忽然大声道:“你胡说八道!辽东草原比这里美多了!”
我偏头看着刘恪:“小师父,出家人不打诳语啊!”
刘恪又开始咬牙切齿,我无视。
刘光急道:“林盟主,当今辽东慕容氏手握千里沃土,胸怀天下、求贤若渴。你们这样的出色人物,若去了辽东,才是大大的施展拳脚。他日慕容氏建国之日,可拜林盟主你为国师!可不比这腐败不堪的大晋强了许多!”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林放手捏茶杯,玉一般修长的手摸索着茶杯边缘,脸上却是沉静如水。我颇有些忐忑,又有些得意,我们的大名,居然连辽东慕容氏都听说了……
“恐怕要让刘大侠你失望了!”林放道。
虽然我笃信林放一定不会答应,可听他这么说,我还是松了口气。
“辽东虽好,可林某是江东武林的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江东呀!”林放正色道,“哪怕,是死在……朝廷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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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清晨,天空明净浩远。小镇还在沉睡,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窄窄的官道上一片肃杀寂静。
未料到,离开这小镇,竟是刚刚结识的刘氏叔侄送别我们。
刘光仍然依依不舍站在林放身边,两人低着头轻声交谈。一旁两个护卫紧随林放左右——毕竟对刘光,我们也是保持防备的。
那刘恪倒是不计前嫌的晃到我身边,我假装没看到,跟小蓝两人眺望远方。
不过这小子今日换下了那套武士服,穿件白色大袖衫,倒衬得英姿勃发。只是他虽眉目与温宥相似,皮肤却比温宥要黑许多,人也显得更加跳脱——听说他刚满十五岁,比我还小两岁——总的来说,比温宥差远了!
“你砍杜增那一剑,是什么招式?”小刘恪忍了半天,终于问道。
我捡起根树枝,斜斜的随便比划一下:“喏,就这样!”
他瞪大眼,有些不甘心的望着我:“这么简单?”
“哼!”我也还他鄙视的一眼道,“高手过招,招式不重要,关键是人剑合一,你的剑出自你的心,懂不懂?”
他认真想了想:“不太懂,但是我觉得你说得对。你不愧是名扬天下的战护法!”
我忍不住笑了,孺子可教嘛……说的话如此受用,还说得如此认真……
忽察觉到熟悉的清冷视线,我转头,果然见到林放已与刘光拱手告别,目光朝这边看过来,示意我们出发。
我朝他点头以示明白,朝其他几人道:“走吧!”再向小刘恪一拱手:“刘少侠,告辞了!”
他一双虎目紧紧盯着我。
没礼节的孩子,不去理他!
我和小蓝将刘恪扔在身后,并肩朝林放走去。
看着林放的脸一点点靠近,我心中忽觉有些惊讶和奇怪。我压低声音对身旁小蓝道:“小蓝,很奇怪啊!我现在能够很敏锐的察觉到林放的一举一动。你看,刚刚我即使背对着他,也能察觉到他的视线,看他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叫我们准备出发了!”
小蓝也惊讶的看着我。
我有些激动的说:“小蓝,你说这是不是传说中的……”
“奴性?”小蓝斟酌语句,打断我的话。
我默了默,小蓝,其实我想说的是“默契”啊!我忍不住恶狠狠的道:“小蓝,你家小姐我岂是……”
掌风,一阵劲霸的掌风。
直袭我的后背!
我心中一寒。
我的身后,不是……小刘恪吗?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六师弟一脸惊诧飞扑过来,罗武神色惊动,而身边武艺浅薄的小蓝,也伸出手臂护在我身前。
我急速转身,看到刘恪双拳朝我击过来,面上却是探寻的好奇神色。
掌风虽劲,却没有杀气……
我心里一松,提气想要抵挡,却被小蓝抓住了手——
对了,我伤未大好,不能运功。
我垂下手。
刘恪双拳攻到离我心口不到一寸处,停住。而六师弟的剑也呼啸而至停在他面门处。
“啊!”发出惊呼声的,是小蓝,她面色铁青,双手抚住自己心口,喘着粗气。
只消一招,便可看出刘恪武艺虽不如我和六师弟,或者勉强可与二十四卫中的一人打成平手。
可相对小蓝来说,他还是算高手了。他的掌风和六师弟的剑气,足够震伤小蓝!
我压下胸中气血翻涌,想要上前一步扶住小蓝,却被六师弟抢在前头,将她抱在怀中。
不远处,林放等人都诧然回身,听得刘光骂了句:“恪儿,你做什么!”
“你……为何不出手?”刘恪看着我,急道,“我不是要伤她!我不过想看看你的招式武艺!”
我瞪他一眼,急道:“小蓝,要紧么?”
小蓝呜咽道:“……还……还好……”
我想要从六师弟怀中接过她,刚伸出手,却又被斜里闪出一个人影挤到一边——是罗武。
一向粗放豪迈的他,呆呆的站在六师弟和小蓝面前,道:“阿蓝,很痛么?”
小蓝低低嗯了一声,没有再回答。
于是罗武急了,瞪向刘恪:“你小子不想活了?”
怀抱小蓝的六师弟狠狠的道:“即便是辽东慕容氏,伤我战家的人,天涯海角,也让你不得安生!”
林放和刘光等人已经走了过来。刘恪猛然单膝跪地:“我不是故意伤她。若她有何不妥,你们只管打我,我绝不还手!”
林放扫视一周,停在一个护卫身上。那护卫精通医术,上前替小蓝把脉,后道:“盟主,小蓝姑娘内脉略被震伤,所幸伤她之人功力不深,小蓝调养三五日,应当无恙。”
林放点点头,对罗武道:“去给小蓝雇辆马车,明日到了武昌再好好调养。”
那刘恪还跪着,刘光骂道:“你怎么如此毛躁,若是要比试,直接邀请就是了,为何偷袭!”
刘恪垂着头,不做声。
我看向小蓝,这姑娘很识大体的向我摇摇头:“小姐,我没事……”
我对刘光道:“罢了,我们不追究了。”刘光感激的道谢,才让刘恪起身。
罗武很快寻来了马车,六师弟抱着小蓝上了马车。
我的胸口因方才提气,隐隐疼痛。
望着六师弟和罗武均是一副紧张神色,却有些欣慰——小蓝,也该嫁人了!
“多谢你!”刘恪看着我道。
他双眼依然是满满的愧疚。我心中一动——他多像,初入武林的我啊!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微微一怔,没有闪躲。
“小恪,行走武林不是那么简单,需得学会隐忍,学会察言观色。你这么毛躁,怎么能成大事!记住,无论何时,切记谨慎!”作为一个武林前辈,我语重心长的说完,看到他虎目中若有所思,似有感触。
“我走了!后会有期!”我翻身上马,朝他和刘光挥挥手。
“林盟主,记住我的话。永远欢迎你们来辽东!”刘光大声喊道。我看到林放微微颔首。
“后会有期!”刘恪的声音随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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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密林森然。日光从绿叶间穿透,带着蒙蒙的莹光。我们十余骑从树林中呼啸而过,罗武驱赶马车,紧紧跟在我们身后。
林放说,刘光的话难辨真假。在未赶到武昌前,为策万全,我们需得加紧赶路。
今日傍晚,便可抵达武昌。我们在武昌设有分盟,应当可保周全。这片森林,着实有些过于密集。可是日头实在太好,暖暖和和的,连飞驰的马儿都劲头十足。
只是我万万没料到,我们竟是劲头十足的去赴死!
刘光的提醒,确实是对的。可是即使我们知道他的提醒,我们也必须赶回武昌。可是我没料到,不过一日的路程,竟是赴死之路!
一行人飞驰到密林深处,我耳中听到,虚空中传来的呼吸声。
极低的声音,长而缓的呼吸,刻意的压制着,声音却非常密集,竟似不下百人!听那内息,便知不乏好手!我骇然大惊,望一眼身旁尚无知觉的众人。
林放似有知觉,轻轻勒缰,马速稍缓,回头看我一眼,若有所思。
我比了个口型,他略略沉思,向我比了个手势,我点点头。
当下再无迟疑,我压低声音喝道:“统统往回走,在刚刚的山谷散开!武昌分盟汇合!”
十余骑的疾奔之势不约而同的一顿。骏马纷纷长啸转身。
我们的马都是非常好的北方战马,奔跑速度根本不是一般马匹可比。然而,对方的人马忽然从丛林中冒出来,速度竟丝毫不输我们的马。我和六师弟对视一眼——果然是杜增的人!
罗武搂了小蓝共骑一马,速度却慢了,落在最后,对方领头的人马,离他们不过丈许!
我心中一沉,却听一旁六师弟道:“快走!不要回头!”他的脸色极其难看。
身后,杀声四起。
前方,十余人从林中冒头,杀气弥漫。
六师弟长啸一声,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多多留言,谢谢支持!
我会尽量保证日更的!
十一快到了,该多多拔毛了。。。。
三十六、林放
“你们护送盟主先走!”六师弟声音传来,瞬间他已与那十余人战成一团。我一咬牙,与另外两名护卫围在林放身侧,策马往密林深处飞驰。
我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战清泓,敌我力量悬殊太大,我知道这种情况,唯一紧要的,就是保护林放。
哪怕牺牲所有人,小蓝、六师弟、罗武等等,还有我自己。
因为林放就是江东武林。
身后,杀声渐密。
六师弟等人,牵制了对方大部分势力。但追击我们的人数依然众多。我们不得不弃马隐入纵深的山林中。
日头偏西,可离天黑依然还有很长的时间。敌人似乎善于追击之术,又似刻意将我们逼上绝路,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那么大的密林,无论我们如何隐匿,甚至我们一度以为甩开了他们。可是不出一炷香时间,总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
像噩梦纠缠不休,像猛兽一点点蚕食。
第二名护卫朝我们一拱手:“盟主、护法,保重!”他面色沉肃的抽出双刀,交叉护在胸前,转身背向我们,低声喝道:“你们快走!”
第一名护卫,已经在半个时辰前,留下阻击敌人,掩护我们三人。如今,这仅余的一名侍卫,也毅然要求留下——因为敌人的脚步声,已经太近了!
我深吸一口气道:“保重!”转身却见林放死死盯着那护卫的背影,双拳紧握。
我心口隐隐生疼——我知道,林放从不愿背弃自己的伙伴,虽然每个人都愿意为他而死。可今日,他一声不吭,默默跟着我逃亡,默许伙伴们一个一个留在逃亡的路上。他明白他是我们的希望,所以他只能这么做。
可是林放,心中难过吧!
我只觉得脑中一热,伸手一把抓住林放的手。他的手,一如他的人,冰凉入骨。
他慢慢转过头,看着我。
我将他的手,抓得紧紧的:“林放,我们走!我会保护你!”
林放,我已做好准备,做你身边最后一个倒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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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我们也跑不动了。
我俩躲入一个岩洞中。周围一片沉黑寂静。大约,我们是躲过去了?
我靠在岩壁上,林放坐在我身边。阴冷的月光从洞口投射,让人觉得这一日的逃亡有些不真实。
明明早上我们还是十来个人,好端端的。怎么到了晚上,就只余我们两人?
“如果他们找到这里,我就出去引开他们。”我坚定的道。林放没搭腔,黑夜中,我竟能感觉到他目光灼灼的望着我。
“林放,我引开他们,你就往岩洞后面跑。刚刚我们看了,岩洞后面已是密林的边缘。这里离武昌已经不到三十里,只要跑过去,就安全了!”
“你忘了你如今不能动武。”他低低的声音传来。
“方才,不是已经动武了么?我没事。”我肯定的道。半个时辰前,我们终于被人赶上,我阻杀了五个人。
林放静下来。黑暗中,他冰凉的手忽然触到我的。我一呆,不知他要做什么。
他的手,沿着我的手,缓缓向上,摸到我的肩膀。
我没能忍住,闷哼一声。他收回已经湿淋淋的手。
我的肩头早已被血浸透——大约在刚才的打斗中,伤口又裂开了。头也晕沉沉的,肩膀和心口一直隐隐作痛。
“就算你死了,我一个人也逃不出去。”他说,“我从来不做这种折本的事。”
你说得对林放,其实我现在,一招也使不出来了。可是林放,我们怎么办?等死吗?
夜色更深,月亮也隐入了云层中。无边的黑暗中,只能听到我俩轻轻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还是半夜,也许已经清晨。
我猛然睁开眼,看到天边有几颗星子,洗练的月光静静地照射着大地。
隐隐,又有脚步声,阴魂不散的传来。似乎就在洞口数丈许远处。
我想我真是不行了,敌人已经到这么近,我才惊醒!
我提气想要起身,却被肩头剧痛和胸口的阻塞感一滞,眼前一阵发黑。我只觉得自己的心猛然一抖——我竟真的,没有还手之力了么?
黑暗中,有人按住了我的手。
“清泓,记住,你要活着跑出去。”他的声音从未像今夜这般温和,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想起武林大会那日,他洁白的如莲花缓缓展开的笑容。
“你疯了!”我喃喃道,轻轻提起我的玦。
他的手顺着我的手摸过去,抓住剑柄,轻轻从我手中拿走了剑。
黑暗中有他低低的笑声,带着父亲一样的宠溺:“这回,清泓不要笑话我用拿笔的姿势拿剑了。”
“我说,你疯了?”我再重复一遍,伸手想要夺回剑,却被他顺手一带,轻轻怀抱着我,我竟然无法动弹。他没有武功,却比任何有武功的人还要理所当然轻而易举的制住了我。
他轻道:“他们不会杀我。你明明知道,只有你走脱了,才能搬救兵回来救我。就算受伤的清泓,也比完好的林放要强啊!”
他的语气那么温柔,可是我从他怀中感觉到的,只有悲凉。
我紧紧的抱住他。他将头埋在我肩窝,我听见他在我黑发中深深吸了口气:“保重,清泓。”
保重,清泓。
我的泪水瞬间迸流,心口一阵剧痛。
来荆州后,我一滴泪也没掉过。哪怕当日杜增围城命在旦夕,我都没哭;哪怕久久盼不到温宥的消息心中早已想过无数种可怕猜测,我都没哭。
可现在,怎么无声的流着泪,抓住他的衣襟,不忍心放开?
他是林放啊,我们的武林盟主,朝廷御赐明威将军,那个一统江东武林让天下英雄闻风丧胆的人啊!那个坚毅的带着我们从军顽固抵抗杜增的人啊!
我怎能让他去赴死?
抱着我的林放微微一动,似察觉到我的心思,语气冷然道:“你忘了自己向我发的誓了么?”
记得。
绝不再欺瞒,绝不再违背,他的命令。
林放松开手,轻轻拍拍我的头,拿起剑,起身向洞口走去。
走到洞口,月光正亮,他忽然回头,看了我最后一眼,露出惯有的微笑。那云淡风轻的,让人仰视让人倾慕的笑容。
他的身影隐入夜色中。
不多久,林中隐隐传来一些惊呼声。那遥远的声音,却仿佛一根针,□我的耳朵,让我浑身战栗。
我体力恢复了些,慢慢站起。只见西边林子深处,隐隐有火光——林放竟然,能够只身跑出去那么远!
林中隐隐传来一些压抑的兴奋的喊叫。
“抓住他!哈哈!”
“休想逃!”
……
东边,一片寂静,大约负责夜巡的人的注意,都被西边引走了。我咬咬牙,蹑行入东边树林。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去武昌搬救兵!赶快!
我只奔出了丈许,便停下。
我慢慢转身,听见远处有人低低喊了句:“抓住了!”
隔了这么远,我不知道为何,我听得这么清楚。
我看了看面前死一样寂静的树林,三十里外,便是武昌。
我忽又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叫,那是林放的声音,忍痛发出的。隔得这么远,可是我就是那么肯定,那是他的声音。他那样隐忍的人,一旦发出呼叫,一定是痛极!
我更加用力倾听,然后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我的错觉!
密林呼呼的风声,与斑驳的树影一同,将我的来路去路交织得光怪陆离。林放,还有那些追击的人,仿佛都消失在密林中。只有仔细眺望过去,还可以看到依稀的火把。
我苦笑,林放,你凭什么,让我舍下你?听到你一声痛呼,我都要方寸大乱!你和我,居然都以为,我还可以独自逃命!
你是武林盟主,我效忠的人啊!
你没有说,如果我真的到了武昌,你已经没命,我要如何?杜增的凶残嗜血,你我早有耳闻。可是你,完全没有武功啊!
星子和月亮苍冷的挂在头顶,身后的密林在风中凄厉呼啸。
我转身,肩头胸口已经麻木。我弯腰拔出靴中匕首,发足飞奔。
林放,兴许我现在是白白送死吧?兴许我跑了,真的能苟活于世。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弃你于不顾!
我想我也疯了。明明是去死,心中却涌起淡淡的安心和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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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便见到十数人立在林中,我蹑行着逼近。夜色如此的黑,可我还是一眼分辨出,站在人群中的,正是林放。火光下,隐约可见他一张俊脸面沉如水。
一个高大男子走到林放面前,哼了一声道:“这就是江东武林盟主?果真是个小白脸!”
旁边一名男子呵呵笑道:“将他交给元帅,可真是大功一件。就是那个娘们儿,还没抓到。”
高大男子笑道:“放心,我们这么多人,她必逃不出这片林子。”他逼近林放,竟然伸出手,一把捏住林放的下巴。
“约,长得确实不赖。”那男的笑道,伸手在林放面上摸了一把。
“放手。”林放的声音很平静。虽然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却知他此时必是一副不怒自威模样!
那高大男人一怔,骂道:“他娘的,还挺会来事儿的。”
林放身旁两人忽然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林放没有挣扎。那高大男子猛然出拳,狠狠击中林放的腹部,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的脑中,什么东西仿佛瞬间崩塌了……
隐约听见他闷哼一声,身子弯了大半,头也低低的垂着。那群人哈哈大笑,那高大男子伸出手,一把抓住林放的发髻,将他的脸提起。
惨白如雪,却不屈的脸。唇角那抹暗黑的鲜红,仿佛刻在雪上,触目惊心!
我来不及将脑中崩塌的那些东西收拾好,身子已经先动了。
我使出全身力气,掠到那高大男子身后,周围人一片惊呼。
我的匕首,嗤一声插入他的背心。他甚至连呼救都来不及发出。
“我看你们谁敢伤他?”我朝劫持林放的两人,举起了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最近写的一些有点流水账
不知道你们是否有相同感觉
如果读得不爽,请直接跟我说,我周末找时间修改
谢谢亲们
我会努力保证日更的~~~不出意外的话~~~~~
三十七、受伤
林放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我冲他笑了笑,他的脸色却很难看,嘴角那抹鲜血,在月光下湿腻刺眼。
周围人早已反应过来,顷刻将我围住。林放则被几个人拖着往密林深处跑去。我急了,挥动匕首想向他们逼近。
却被阻住。七八个人暴风骤雨般的攻了过来,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放等人渐行渐远。
在我杀了五人后,却再也没有一点气力,匕首被一人内力震飞,我也被剩下三人围住,坐倒在地。
“哼!臭娘们儿!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她就是战清泓?长得真不赖!”
“妈的,好多天没摸女人了,先陪我们玩一把!”
三个人凑了上来。我喘着粗气道:“好,我也打不动了。你们谁先来?”
他们倒是一愣。其中一个大笑道:“不如一起?”
话音未落,我扣动了腰间的机关。淬毒的银针瞬间迸飞,那三人的身体瞬间僵直,面带不可置信的神色,缓缓倒了下去。
没想到我竟真有一日濒临死地,爹给的暗器派上了用处。
我抬头,前方森林一片迷蒙。林放,你在哪里?
地上的宝剑在月色下闪着沉魄的光,寒华如水——是林放遗失的玦。
我慢慢爬过去,拾起玦。剑柄透着浸骨的凉,跟林放的手一样。
我要去救他,我一定要去救他!我以剑支地,缓缓站起。肩头的伤口又迸出血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走了几步,只觉天旋地转。
不行,不能晕倒,还没有救到林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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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莹白,灯火通明。一条深黑的小河蜿蜒开去,四处是荼靡的丝竹之声、秀丽的雕栏画舫。是了,这是秦淮河呀!
河水不深,才及我腰间。我在冰凉的河水中缓缓行走。
“小姐,你走这么慢,姑爷可等不及了!”小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不见其人。
我不耐烦的道:“催什么催,他都没给我写信,我才不见他!”
不对,我明明在荆州的,怎么又回到了建康的秦淮?
再抬头,四处已是雾蒙蒙一片,河水似已隐匿。前方却是一处方桌,隐约可见一个清俊的身影在桌前看书。我凑过去:“盟主大人,看什么书呢?”
林放抬起头看,嘴角竟有一抹鲜血道:“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总是受伤!”
“我不都是为了你的功业!你的理想!”我气鼓鼓的道,不由自主抬手抹去他的鲜血。
“贫嘴!”林放骂道,声音中却带了丝笑意。
我这才高兴起来,刚要说什么,却见林放忽然僵住,嘴里吐出的鲜血越来越多,缓缓向后倒去——
“林放!林放!”我呼喊着扑过去,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熟悉的溃乱感涌了上来,面前的书桌和林放都消失了,许许多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过、许多尖利的响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落雁峰送别时上温宥绚烂跃腾的白色身姿、漫天呼啸的金色箭光、沈胭脂在我面前缓缓倒下、林放腹部被人狠狠击中朝我抬起惨白的脸……
“林放——”
我终于大喊出声。
睁开双眼。
一张明朗的俊脸出现在我头顶上方,挡住大半光线。他欢喜道:“你可终于醒了!”
我环顾四周,一间普通房间,我身上衣服已经换过,肩头的伤口有冰凉舒适的感觉——应当已经包扎妥帖了。不用说,是面前这人救了我。
可是……
“林放呢?你们救下他没有?”我急道。
他眼睛一暗:“我们昨晚赶到树林时,只见到你一个人躺在地上。”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刘光走了进来。
“战护法,你好些了吧?”刘光面露喜色,“大夫说你是旧伤口破了,失血过多,加上身体还虚……”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挣扎起身,刘恪面色一紧,按住我的胳膊:“你不能起身……”
“前日与你们分别后,我们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