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明月曾照江东寒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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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曾照江东寒 作者:rouwenwu

    不安,将军权全权授予林放和高建华。

    两日后,东、西两路两万人马全部集结完毕,北路大军按兵不动。

    鼓手将牛皮鼓敲得杀气震天,黑旗飘舞、尘土飞扬,天地昏黄一色。黑压压的军队整齐划一沉默的向城门迈进,山河为之震动。

    杜增大军,攻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周末两天都没上网,看到大家很有爱的评论

    大约到这周日,更新频率能够快一点的!

    加油加油

    三十一、林放

    窗外的火红日头从云中跳脱而出,屋内香炉里白雾般的轻烟冉冉升腾。

    林放今日一身明光铠甲头盔,腰佩天子宝剑,端坐于主位,倒似一名儒将。他沉湛目光扫视一周,缓缓道:“今日,一场血战怕是避不了。”

    我、霍扬、裘安、三师哥、六师弟、沈胭脂纷纷点头。

    “我已与高将军细细商议过。他已将兵力妥善布置在三门。你们各位领着我们的人,以及你们这些日子训练的好手,协助守城。”林放肃然道,“两军交战,兵力相当,斗的便是一个勇字。只望有你们在,我军能够士气大振!”

    我们纷纷点头,面上都是跃跃欲试神情。

    林放又道:“杜军一旦攻上来,便不是我和高将军所能控制。全靠诸位,协助军中诸将,守好城池、击退敌军!林某便端坐于城楼之上,静候佳音!”

    我们齐声应道:“是!”

    众人按原定安排散去了。我磨蹭着走在最后,临出门,回头一看,林放已经站了起来,一身戎装,面目冷魄如雪。

    他是武林盟主,江东武林的希望。这一点我早就知道。

    我终于对自己狠下心,转身走回去。

    他看着我,不动声色。

    我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衣物:“文璇,这是我娘给我家传的金丝宝甲,这几日你穿着吧。”

    他接过,打开包袱,仔细打量一番,素手指着衣物:“这个大洞可是上次霍扬击穿的?”

    “不是!就他那点功力,岂能击穿宝甲。”我摸了摸自己的头,“是我儿时弄破的。”

    林放笑了笑,递还给我:“清泓,你要在城楼杀敌,必要时或许还得出城迎敌,这宝甲还是你留着合适。”

    他语气虽然平和,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可是盟主呀,你毫无武功,也无内力,城楼上刀剑无眼,伤了你,师父、子苏,真是皇帝都会拿我没完啊!

    我嘿嘿笑道:“我身上还有一件好的。这件破了,才给你的。”见他不信,我索性道:“我身上这件,你要看么?”

    我作势大力拉了拉领口。

    他连忙别过脸去,只见他侧脸线条婉丽清润,洁白的耳朵竟然微微发红,衬着雪白的颈子,煞是好看。

    我一下子愣住了。

    他慢慢回过头来,双眸漆黑凝视着我。

    “胡闹!”他骂道,语气有些软,却带着丝笑意。

    我将那宝甲往他肩膀一搭:“我走了!”

    走出他的大帐,却发现自己脸上也有些热辣辣的。

    幡然醒悟:方才,我竟是在调戏杀人如麻冷血城府的明威将军盟主大人么?

    顿时后怕不已。

    数人中,我与霍扬武艺最高,裘安、三师兄计谋最强。于是,我与三师兄、沈胭脂在西门;霍扬、裘安、六师弟在东门。

    罗武等人自然是跟随着我。

    又一阵急促的鼓声。

    “杀!杀!杀!”城下方阵忽然爆发出雄浑的怒吼。

    他们开始攻城了。

    黑衣银铠的兵士们,沉肃着向城门推进。投石机、连弩车,夹杂着士兵的怒吼,疾风骤雨般朝城楼袭来。

    城楼上响彻高建华的声音:“放箭——放箭——投石!”

    更加密集的箭雨石弹,朝地面上密密麻麻的人群袭去。

    战斗伊始,便进入白热化状态。怒吼声、痛呼声、叫骂声,交织成一片。

    我站在兵士当中,看着他们箭如雨发、叫骂怒吼,却只觉得焦急万分而无用武之地——我不擅弓箭,也不擅暗器,这么远的距离,拳脚刀剑无用啊!

    一旁的罗武拉开一张巨大的弓,弓步而立、气沉山河。羽箭尖啸而出,竟是一箭倒下一个!

    他杀得兴起,极为得意,哈哈大笑道:“将军看好了!这战场上还是跟武林不一样!”

    跟着我的其他六人也是杀声震天,他们箭法皆准,力道又道,竟在这城楼一角形成猛烈防守攻势,敌军被打得不能前进一步!

    他们的劲头连带带动了其他士兵的士气,虽然敌人的箭依然纷纷落下,城楼上却嬉笑怒骂声一片。

    一个多时辰了,杜增大军竟不能再向城楼前进一步!

    我看着敌军前锋阵后,策马静静站立的一名白袍银甲统帅——不知那人,是不是杜增?

    不管他是谁,他此刻脸色想必很难看,哈哈哈!

    然而杜增大军多年来横扫大晋西北,并非浪得虚名。

    短暂的停滞后,更多的兵士如黑色潮水般,伴随着更猛烈的攻击,朝我们袭来。

    连罗武等人,都有些怔忪之色。

    高建华怒骂着让各人加强防御。

    然后敌军的战线,开始一点点向我们推进。

    ————————————————

    晌午过后,日头仿佛离头顶不到一丈,刺眼得令人晕眩。

    城墙下的黑色军队,再次爆发出惊怒的呼叫,登云梯再次砸上城墙,他们再次如潮水般攻了上来。而城楼上的我们,早已杀红了眼,个个气喘吁吁,面目狰狞。

    沈胭脂之前也是与我一样,只能在城楼上端详。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她与她的八位美人从衣服里摸出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往城楼下倾倒——楼下顿时惨叫声不断。

    沈胭脂冷哼一声道:“他们来得太快。只消过了今日,这几日我们再去多配些毒物,教他们不敢前进一步。”

    虽然有毒物阻拦了敌人一阵攻势,但毒物终有用完的时候。

    黑色头盔在城墙上冒了个头,我一剑刺去,有人尖叫着从登云梯跌了下去。

    冒上城楼的头盔越来越多。

    罗武等人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一刀一个,远比我的宝剑利落。

    我看了看手中寒气逼人的玦,塞回剑鞘。

    从靴中,拿出温宥所赠一对匕首,凌厉的施展开。

    我据守城楼一角,匕首舞得飞快,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只是不断有人从登云梯涌上来,我没有让任何一人的脚踏上城楼的地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这边竟没人上来了。我偏头,却见罗武、沈胭脂等人据守的角落依然不断有人上来。我探了探头,却见城楼下敌人已经撤走了登云梯,放弃了我这个角落。

    不禁有些得意,大喝一声,扑到沈胭脂身边与她并肩。

    她拳脚功夫并不好,得我相助后,便能空出手脚施毒,顿时威力大增。

    登云梯顶上来的人不断被我们砍杀,敌人攻势再次被阻。

    我瞅准登云梯顶上无人,匕首还靴,气运丹田,长啸一声。

    “起——”

    我并非天生神力,内力也不如温宥深厚,然而习武多年,这竭尽全力的一掌拍出,也有些威力。

    那登云梯下面还有十数人,却无法阻挡巨大木梯倾倒之势。

    “砰——”一声巨响。

    城楼上下,整个战场,倏然安静了片刻。

    “好!”城楼上叫好声一片。

    沈胭脂、罗武等人望着我,眼中都是激动地光芒。

    安静只是片刻。只听一声声鼓擂,敌人复又攻了上来。只是杀气,却没有之前那么凌厉了。

    “高将军!”

    “当心!”

    “啊——”

    忽听得城楼上惊呼声一片。我侧头望去,却只瞥见一个淡灰的身影急急落下城楼。

    虽我对高建华的印象一般,但他毕竟是军中难得的可用之将。且行军打仗的能耐,比我们这些人还是强了许多。

    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死!

    我念动身移,纵声扑了出去。

    “战将军——”身后有人齐声惊呼。

    耳边只有风疾疾刮过之声,城下,满目是密密麻麻的杜军,仿若一片漆黑的海洋。

    我急速落下。

    ————————————————

    “昨日一役,杜增贼军五万兵临城下。微臣与明威将军帅将士三万,击退敌军攻击二十余次,歼敌三万余。我方折损不到四千,游击将军高建华,为抗击敌军,跌落城楼,生死不明……”

    宣恺拿着本折子,笑着对林放说:“明威将军,折子这么写,你看如何?”

    我和霍扬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见过能吹的,没见过这么能吹的。杜军攻城时,这宣恺躲在府中瑟瑟发抖。打败了敌军攻击,他却知道上折表功了。什么贼军五万?什么歼敌三万?对方跟我们一样,死了四五千罢了!

    林放微微一笑,道:“全赖宣将军提携!如此写,再合适不过。”

    宣恺笑眯眯颔首,又叹了口气:“只可惜高将军为国捐躯……”

    昨日与杜增大军的第一次交锋,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

    我没能救到高建华,我的手离他的衣角,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击退了东门攻击刚刚赶到西门的霍扬,却救了我。

    他几乎大半个身子倾出城墙,一把抓住了下坠的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建华落入敌军中,难辨踪迹。

    霍扬和众人避开箭雨,将我拖回去。霍扬厉声劈头盖脸的骂道:“你疯了吗?”

    我抬起头,望见林放静静地站在那里,面色紧绷,目光中竟隐有肃杀之意。

    ——————————————————

    然而军营中,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停顿半步。

    我们更加紧张的备战,准备抵抗敌军下一次攻城。北方也传来,大军缓慢移动的消息。

    宣恺写好折子,命人想尽办法快马出城递交建康。我们便从他大帐中出来。

    高建华的陨落,造成宣恺不得不亲临军营了——这倒也是好事。

    行到林放帐边,他看了眼霍扬:“你先去歇息。”霍扬扭头便走,他就睡在林放的外帐,便于保护。

    我有些疑惑。

    他没看我,背着我站立,淡淡道:“随我来。”

    我们沿着军营,慢慢踱到那日绑罗武的旗杆下。月光如洗,演武场上空无一人。

    林放转过身来。我愣了愣。

    这个人很适合站在夜色中。清冷绝丽的面容,自然溶入夜色中。

    他双眸微垂,忽道:“我同你说过什么?”

    “啊?”我有些没太明白。

    他抬眸看我一眼:“不要逞强。战清泓,我说过的。”

    我脑海里闪过在广州时,他轻声的嘱咐——

    “不要逞强,清泓。”

    “区区一个广州,比不上你和子苏,任何一个。”

    ……

    不禁心中又涌起暖暖的感动。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他却猛然上前一步,居高临下逼视着我,细长双眸中冷意凝然,冷笑道:“原来我的话,竟是当作耳边风么?”

    明明知道他是关心我,可他的声音,却像冰凉的刀子,缓慢从我皮肤上割过。

    我忽的打了个寒战。

    作者有话要说:阿放,阿放

    帅呆了……

    呃,真的好忙啊,瞧我这半夜码的字啊……

    三十二、首级

    夜色有些重,林放清瘦的身影也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他的双眸与夜空溶为一色,在朗朗夏夜,却让人寒冷彻骨。

    “我并未……”我并未逞强。

    “战清泓!”他打断我的话,“你跟随我已多日,难道不知量力而行的道理?若是我也如你一般,豁开性命见人就救,只怕我们这些人,早已死了无数次!”

    “我明白。可是看到高将军在我面前坠楼,我不能不救!”他也是,你守城的臂膀啊!

    “荒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至愚!”他骂道,“还是你仗着自己有护身宝甲,肆意妄为?你可知若真是落下城楼,就算夏侯颖来了,也难以逃出生天!”

    我怔怔看着他,他明明从不发怒的——

    幸好他不知道,其实我没有宝甲,否则他必定会发更大的火。

    半晌,我们都没有说话。

    “可知错了?”他拢袖低头看着我,声音已恢复平日的波澜不惊。

    “不知。”我瞪着他,“如果有下一次,我还是会救,哪怕只是个普通士兵。”

    他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扭头走了,清瘦的身影在月色中渐渐走远。

    我知道他是对的,我昨日差点送上自己性命。可是我不是你,林放,背负了整个武林。习武者行侠仗义,不能见死不救,这就是我的简单道理。

    “咚——咚——咚——”

    我心中一惊,转过身来,只见林放也停住脚步。

    “咚——咚——咚——”沉重的鼓声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瞬间便要惊醒整个沔阳城。

    我纵身掠到林放身边。

    “敌——军——夜——袭——”西城门、东城门方向,有人歇斯底里的呐喊。

    “速——速——集——结——”北城门有人怒吼。

    我骇然大惊,猛然扭头看着林放。他面色沉肃道:“回营。”

    ——————————————————

    已是天明时分,通红的日头从厚厚云层中露出小半边脸。七月的清晨,却依然肃杀微凉。

    我背靠着冰凉的城墙,看着天边厚重的云。我的身旁,横七竖八睡满了士兵。

    罗武兄弟不愧是身经百战,几天下来七人竟无一折损。

    一抹白影闪过,在距离我们七八尺远处停了停,旋即走开。我垂着眼帘——林放一夜未睡,此时竟然还在巡视。听说宣恺将军昨夜竟然跑了,现在不知是否还在城中。

    兴许天气太热,我的头有些热得发晕,也有些疑惑。我领了朝廷的封赐,摇身一变成了武将。可是这样,对吗?我们这群人,有最好的剑客、有最好的用毒者,有最好的刀手。可是到了这里,我们的能力微乎其微!

    林放、二十四卫、其他人,有没有同样的困惑?

    横在我脚边的男子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我:“将军辛苦了。”

    我笑笑:“何来的辛苦!”

    一旁的罗武没睁眼,含糊道:“将军的年纪,在老百姓家里刚刚嫁汉子生娃娃。”之前那男子接口道:“对啊!将军,你有相好的么?”此言一出,一旁躺着七八人都睁开眼看着我。

    他们的话问得我心里一堵。

    温宥,温宥!原以为抵达沔阳后,便能与他通信。可如今沔阳被围,无法与外界通信。温宥他大约,在为我担心不已!

    想起离开建康那日,他一身白袍凄然送别,心里有些酸。

    他说过,万事有我。可是如今,温宥,你在建康可好?可有挂念我?

    一旁罗武大约见我面色不对,喝斥道:“胡说什么,将军还是黄花大闺女,你们说些什么浑词?太放肆了!”

    大家便都安静下来,之前问我的男子,有些不安的看了我一眼。

    “无妨……”我说,“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相好。”

    罗武他们似乎都呆了呆,旋即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场面静下来。罗武以我的心腹姿态,认真说道:“将军,那你一定要活着回去,见你的相好。”

    “那是自然!”我以剑支地,慢慢站了起来。

    霞光初现,照射着七零八落的灰败城墙。昨夜战死的人已经被运下了城楼,放眼望去,城楼上躺满了酣睡的士兵。

    而城楼下的杜军大约也一样疲惫,在距离城楼不到半里地的小山坡上驻扎,远远望去,只见黑色一片,安安静静。

    杜军围城以来,难得的宁静。

    一阵缓却沉的鼓声,在宁静的清晨突兀的响起。鼓声听着并不宏大,却偏偏有穿金裂石攻城掠地的气势,瞬间笼罩住整个沔阳。城楼上的士兵瞬间被惊醒,揉着眼站起。

    放眼望去,只见那山坡上也是人潮涌动。杜字黑色旌旗迎风飘扬,被红透的日光照得光芒万丈。

    我们都明白,杜军在休憩两个时辰后,即将发动天明后的新一轮攻击。

    ————————————————————————

    温宥赠我的匕首虽然小巧精致,却也异常锋利,割刺砍划,只会发出“嗤——”一声轻响,敌人瞬间毙命。我脚边的尸首又越积越多,城楼下射向我的箭也越来越密集。

    “清泓,闪开!”沈胭脂娇喝一声,我俯身躲开,她一扬手,一阵粉雾便朝刚刚爬上城楼的七八个士兵头上扑去。有的士兵吓得跌落城楼,更多的却是如厉鬼般尖叫着挠着自己的脸和身子,片刻后面目狰狞的气绝倒地。

    沈胭脂用上了最毒的毒药。可即使她这样的用毒高手,也不可能缔造传奇小说中,一人之力扭转战局的神话。

    城墙上又有三个人冒头,都是寻常士兵装扮。我忽觉周遭气息一变,心中一惊:“胭脂,小心!”

    晚了。沈胭脂依然朝他们施放毒雾,却见其中一人平地拔起半丈余高,转眼已落在沈胭脂身后。“嘭——”沉闷的一掌,结结实实打在沈胭脂背后,只听得她闷哼一声。

    我疾疾抢过去,却被另外两人阻住,眼睁睁看着沈胭脂捂着胸口,“砰”的倒在地上。

    我扔掉匕首,抽出玦与那两人游斗在一起,这两人武艺不俗,与之前攻上城楼的士兵全然不同。使得也不是江东功夫!

    背后忽然有冷寒之气逼近,我心下大惊,面前两人攻势突然凌厉,迫得我无法转身。

    “将军小心!”有人呼喊,伴随着一声闷响,那冷寒之气倏然消失!

    那闷响如此熟悉,熟悉到我每次将刀剑插入敌人胸膛时,都为这声音而皱眉。

    我骇然大惊,手中玦越加凌厉,那两人被我迫得退了两步,我回头。

    击伤沈胭脂那人剑光闪动,缓缓从人的身体抽出。之前打趣我是否有相好的士兵正挡在我身后,背部的血缓缓流了出来。

    他是罗武的兄弟。对了,他叫顾青山,很秀气的名字,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娶妻。他在数日前,向我宣誓,效忠于我。

    他倒在我脚下,双手正好抱住我的脚,脸却努力的仰着,双目不屈的圆睁着。血渗得并不快,只染红了他背部一小块,他还会流出更多更多的血,染红整个背部,染红我的脚下,我知道。

    离他两三步远,沈胭脂双目紧闭,脸色青黑,不辨生死。

    我抬头,缓缓扫视面前连杀连伤两人的三个人。天空、城楼、人在我眼中渐渐融为一体,周围震耳欲聋的鼓声、厮杀声渐渐消退。

    只有面前三人,站在我的剑前。

    其中一个嘴巴张了张,说了什么,提着大刀朝我砍过来。杀了顾青山那人剑走偏锋,直攻我前胸;还有一人,站在我右后方,掌气满盈逼近我的衣襟。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也曾有过那么一回,我的眼睛耳朵,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只有一个目的,让我不顾生死的去实现。

    对了,是上次在广州。那么多黑衣人围攻,我杀开一条血路,去救林放。那一次,跟今日一样的。

    今日,我的目的,就是杀了眼前三人,还有更多的人。

    周遭太静了,我忽然想呼喊。于是我仰头长啸一声,面前的人动作停顿了一下。我笑了笑,手中的玦光芒大作。

    那三人倒在我身边,我蹲下,拨开他们耳边头发,果然都有刀形印记——他们是威武堂的人。我看了看他们的死气沉沉的脸,拾起了匕首,揪住了他们的发髻。

    这三声,倒有些脆,大约是因为人的颈部,血脉甚多。汩汩的鲜血染红了我的双手,我站了起来,只见城墙下,依然有源源不断的黑色往城楼上侵蚀着。

    远处,旌旗下,银甲将军冷然看着这边。

    我提气。一、二、三!三个头颅逐个在天空中划出一道血线。

    那银甲将军前的方阵顿时乱了方寸!人马嘶嚣,护到那将军身前。那将军却纹丝不动。

    还是太远了。三颗脑袋落在离银甲将军丈许远处,骨碌碌滚了出去。

    一阵箭雨随即奉还给我,我轻巧避过。转头,却见罗武几个人站在不远处,怔怔看着我。

    他们背后,更多的士兵涌上了城楼。城墙一角不知何时,竖起了一面黑色大旗。日头已经有些刺眼,我眯着眼看着那迎风飘扬的“杜”字,竟比那日光还要刺目。

    杜军,已经攻占了部分城楼了么?

    而离那黑色大旗数步远,一个白色身影面朝我,安静的立着,说不出的孤寂单薄。

    林放,这战局,终究是要叫你失望了么?你不过武林中人,却偏偏卷进战场。只因你说过——

    男儿在世,只为这大好河山。

    罗武他们几个似乎在说什么,想朝我走过来,却被攻上来的士兵缠住。

    我一个人站在角落。

    日头,真的有些刺眼。我忽然觉得,不远处那指挥若定的银甲将军有些可恶。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指挥着数万人赴死和屠杀。

    林放,这银甲将军,是你的心头之患么?是决定双方战争胜负的关键么?

    那好,我去杀了他罢。

    这个念头一起,我心中徒然一松。紧握玦,将两只匕首插返靴中,我跃到城楼边上。

    城楼上下,汇集了上万人的战场,烟尘滚滚。

    明明隔了这么远,那银甲将军竟似有知觉,朝我这个方向立着。我竟似乎能感觉到他两道凌厉的视线。

    我再无迟疑,纵身跃下。

    身后,似乎有人远远的呼喊什么。大约是罗武等人吧!

    不,你们不用担心,我的轻身功夫,连师父都要赞叹,连温宥都要服输。

    听说,我已在武林剑谱榜排名第二,温宥是第一。

    所以,这千军万马,于我也不过是几步的脚程。我手中玦,是最适合杀戮的兵器。那耀眼的银光,出自剑身,来自我心。

    没有一个弓箭手来得及放箭,千军万马在我足下呼啸而过,瞬间我已至几丈外。

    我一个翻身,躲过斜里刺过来的一只枪,俯冲着朝那银甲将军扑去。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今天又更了

    但是还没有恢复日更哈

    一个没有存货、工作繁忙,承担家庭重担的人,是没办法保证日更的

    另外,昨晚我去了前门有个叫“都一处”的百年老店的,吃了叫“咯吱盒子”的传统主食,味道不错哈

    三十三、血人

    那银甲将军,就像一块吸铁石。他身周二十多名兵士瞬间将他包围得密不透风。

    想阻我?没那么容易!剑风掠过,士兵倒了一地。

    倒有那么一二人武艺甚高,使我攻势一滞。我手中剑发狠,他们都被逼退。

    杀出一条血路,新的合围尚未形成,那银甲将军巍然立在我面前,黑脸上一片沉肃。门户大开。我长啸一声,纵起,使出最最雷霆万钧的一剑!

    他举起手中长枪抵挡,金石相交间,我只看见一双怒意大盛的眸子。

    就在此时!我的剑倏然拔离,一退一进间,攻的是他的心口!

    那双眸子,饱含无法置信的震惊。

    我从他左胸拔出剑,他怒目圆睁,尽管双手仍紧捏铁枪,人却缓缓从马上跌落……

    周围人似乎都呆住了,竟无人攻我。我正欲上前再补一剑,却听一声凄厉大叫:“休伤我主!”两三个兵士挥着刀扑了过来。另外几人则扑到那将军身边。

    那声大叫让我脑子一阵激灵,我微一迟疑,便见无数黑色潮水已合围过来。那银甲将军身边,已无法靠近!

    无妨,我已抓住了唯一的机会重伤于他,只怕他命不久矣!

    我砍到两个围上来的士兵,足下运气,高高拔起,踩着几个士兵的头部,纵声掠远。有些士兵看到我,拿刀枪来刺,我只得另寻地方落脚;但更多的士兵依然惶惶的攻城,成为我的踏脚石!

    艰难的,终于掠到城楼半丈远处。抬眸一看,日头已在城楼正上方。似有黑压压一片人头朝下张望,一根极粗的绳索从城墙上抖落而下。

    我心中一喜,纵身跃起,隔着半丈多,直扑那绳索。

    只消抓住,以罗武等人臂力,必能救我登上城楼!

    “小心——”有数人同时惊呼。

    我听得分明,只是身前身后,并无杀气逼近!但我心知有异,也不回头,便不急着抓那绳索,双掌拍着墙壁,往西掠出三尺余远。

    堪堪避过一只凌厉疾速的金翎箭!

    “叮——”那箭竟深深插入石墙!

    那是什么箭?我心中一惊,双足斜踏在城墙上,纵身跃起,不让自己落地,又扑那绳索。未料下方,又有三道金光,骤然闪现,隔着半丈多,我面上已觉得劲风凌厉。我骇然大惊,只得往一旁跃起,离那绳索更远。

    三道金光落空,却又有三道,紧随而来。而无数士兵手中的箭,已对准了我。我提剑挥落无数的箭,才有暇挡住一道金光——

    “铛——”震得我虎口发麻,射箭人是谁?如此强劲凌厉的力道和精准的箭术!

    第二道金光掠过,我看不清!

    而我,也因跃起后力竭,疾速下坠!

    忽觉一阵遒劲力量,狠狠撞击上我的左肩。我顿时无法动弹,止住了下落的势头,直直的被那力道往后推出半丈余远。就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插入我的肩膀,疾速的将我往后推去。

    金翎箭!肩头的剧痛传来!

    烈日下,却瞥见那第三道金光,明明只有轻忽的一道金光,却有千军万马之势,已扑到我面门!

    我挥剑,所幸被我挡掉。

    然而这一道金光的力道,让我以更快的速度在空中平行后退!

    一道金光后,又一道金光,直直朝我肩头扑来。

    我心中忽然醍醐灌顶般的了悟——

    那金翎箭的主人,竟然是想,竟然是想!活活将我钉死在这城墙之上!

    是为了一挫我军士气么?尽管我已重伤他们的首领,转眼便将我钉死在墙上?

    温宥,这时,你会怎么办?

    金光到达之前,我大喝一声,右手的玦夹杂着轰然鸣叫,深深插入背后石壁。我借力止住退势,在空中一个筋斗,与金光错身而过。

    我翻腾着,朝下扑向黑压压的杜军。

    所有这一切,不过一瞬间!

    我急速坠落,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想,我大约是要死在这里了!

    我落在地上,被重重包围。而那金翎箭,也寻不到我了。望着层层压过来的杜军,我心中一寒。

    一道白光闪过,从城墙上骤然跃下,他身后伴随着无数箭雨,射杀了我身旁一圈圈杜军!他手中的刀,雷霆万钧,光芒万丈,瞬间劈开无数射向我的箭。

    他只一个起落,我便落入他怀中。离我落地,不过一瞬。他抱着我的腰,单刀挥退无数夹击的士兵。我们以极快的速度腾空而起,我偏头一看,原来那绳索已系在他腰间。

    金光闪过,他挥刀,生生斩断一只金翎箭!却也听得他闷哼一声。

    射箭人似乎一滞,竟未再追杀!

    我们落在城头,城下,杜军鸣金收兵了。

    本该欢呼的城楼上却一片寂静。

    霍扬松开我,一把拔掉插在他上臂的金翎箭,大声怒喝:“军医、军医!”他一阵风似的冲下城楼去寻军医了。

    许多人围了上来,有人扶住了我。

    “将军!”

    “该死,竟然穿骨而过!将军你撑着点!”

    有人在耳边喧嚣,我的头已经晕得厉害,目光勉强圈住那白色身影,大声道:“林将军,对方将领被我重创!”

    林放快步走过来,停在离我三四步远,雪白的脸绷得很紧。俊眉紧蹙,却未见丝毫惊喜,只是一双冰寒眸子紧盯着我,似有怒意,似有探究。

    “那将领……可是一个黑脸大汉?”一旁有人语气激动地问道。

    林放皱眉。

    我用力点点头,而后听到一阵炸雷般的欢呼。

    “那是杜增!杜增!”之前那人狂喜道,“难怪他们收兵了!”

    “杜增被重伤,沔阳之威必解!”有人欢呼,那欢呼声便层层传了下去,瞬间响彻整个城楼,慢慢向远方蔓延。

    所有人都欢呼着,我都听到罗武的哈哈大笑声。

    只有林放沉着脸。

    我盯着他。兴许,我眼中还有哀求之意?

    不要发火,林放。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罗武等人都察觉到异样,噤声看着我俩;久到三师兄、六师弟、裘安等人都已从东、北城门赶来,三人大惊失色的将我团团围住。

    我一直盯着林放。

    林放冰块一样的脸终于有一丝融化,嘴角,慢慢翘起。露出一个笑容。

    我心里一松,对他说道:“你不发火就好。”

    可我竟然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顷刻天旋地转!

    我看着林放脸色陡然大变,朝我冲过来。

    碧天红日,瞬间漆黑。

    ——————————————————————————

    我醒来时,满室昏黄。一个娇小身影趴在床边。

    “小蓝……”

    她猛然抬头,瞪大眼睛看着我:“小姐,你醒了!”

    “废话……”

    “太好了!你失血过多,都睡了一日一夜了!”小蓝从旁边桌子端来一个碗:“大夫说,你醒了就把药喝了。”

    我听话的喝下,小蓝将空碗移开,抹了把眼泪。

    “哭什么哭……不过中了一箭。”我说,“还没有上次伤得重!”

    小蓝怔怔看着我,渐渐抽泣以来,越来越大声,最后竟然嚎啕大哭!我有些莫名其妙:“小蓝,我知道自己伤得不算重。”

    “可是……”她泪光莹然看着我,“小姐你不知道,昨日盟主将你抱回来时,你简直就是个血人!全身上下都是血淋淋,没人知道你伤了多重!”

    “那大半是别人的血!”我道,“你哭什么哭!”

    “我知道……”小蓝哭声渐小,嘟囔道,“罗大哥他们说,你跳下城楼时,就已经全身血淋淋,都是敌人的血。可是小姐,那天你被抬回来的样子,真的很吓人……我生怕你活不过来……”

    “笨……”我有气无力的骂道,“林放他们都还好吗?杜增退军了吗?”

    “杜增大军早就撤得干干净净。”小蓝面色僵了僵,“可是,盟主大人……”欲言又止。

    “怎么?难不成他还在发火?”

    “不!小姐。”小蓝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盟主大人没有冲任何人发火。可是,他的样子,比发火更让人害怕。小姐,盟主真的是个非常非常恐怖的人。”

    小蓝背后,我忽然瞥见一抹白色身影——林放来了。

    我忙朝小蓝眨眼示意,小蓝却自顾自继续说道:“以前就觉得他冷冰冰的,可跟这两日相比,天哪,我觉得以前的盟主太和蔼可爱呢了!”

    “咳咳——”我只得咳嗽两声,小蓝果然停住了,关切的看着我:“小姐,你哪里不舒服?”门口那抹白影也一个箭步闪进来,站到我床边。

    “啊?盟主!”小蓝傻眼了,看了看我,才明白我咳嗽的含义。关心则乱,小蓝变笨了!

    林放没有看小蓝,一双黑眸淡淡的看着我。我勉力露出个笑容,却听小蓝慌慌张张道:“我……我去给小姐洗衣服……”头也不回的跑了。

    只余我们二人。

    林放慢慢在床边坐下。

    暮色灯火中,他的脸有些朦胧,漂亮清逸得像个神仙。不过,是一个凉飕飕的神仙。

    他伸手,执起我的手腕,安静把脉。我知道他通医理,没做声。

    “一个月,不能动武。”他放开我的手。

    “啊?可我伤的只是左肩!”

    “你失血过多。除非你想伤口崩裂!再流那么多血,你绝对没命。”林放冷冷道。

    “哦,好吧。”我说道,“多谢。”

    他看我一眼:“还挺有精神的。”

    “嗯!”我想笑又不太敢笑,“跟前两次受伤相比,这次不算什么。”

    “是。确实不算重伤。”他说,“只是全身的血都快流完了。”

    我只能沉默。

    “你的宝甲,我已经让小蓝给你穿上了。”他说,“这次捡回一条命。以后不要犯傻。”

    我忙点头——太好了,老大不生气了!

    他又道:“向我起誓。”

    什么?

    他深深看着说:“以战家的名誉,向我发誓,绝不再欺瞒我,绝不再违背我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偶多么勤快啊,泪奔。。。

    话说,明日和后日两天,是没有更新的……因为偶要去和老公上演离别的车站啊

    话说,本文确实够冷的啊,偶的小心肝一直受着小小的打击,评论一多就兴奋得癫狂不已啊

    话说这文,貌似在古言频道月榜排名38,月榜只取前20名

    我要努力,还是有希望的

    大家也跟我一起努力,来,大家一起说:

    雁过拔毛,人过牛评哪哪哪哪……

    提前祝你们周末愉快!

    三十四、恪

    过了七八日,我已能勉强下床行走,沈胭脂却才刚刚醒过来。

    经此一役,荆州三万兵力折损了两万,二十四卫死了四人,重伤六人,裘安等人所率高手也折损大半。然而沔阳之围已解。消失了数日的宣恺将军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忙不迭写奏折请功,我们也懒得管他。

    朝廷的各色封赏也下来了,除了给我们赏了许多金银,也给沈胭脂、裘安、霍扬、三师兄等人封赏。皇帝另有口谕——尽快将杜增斩草除根。

    探子传来消息:杜增退守魏兴城,他重伤,却无生命之忧。林放与宣恺一合计,当机立断,命三师兄、霍扬两人,率十人潜入魏兴,伺机刺杀,以绝后患。其余人留在沔阳城。

    过了几日,却有信到。

    在荆州境内“考察民情”的刺史大人终于回到了武昌。

    ——————————————

    这些日子,我颇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在广州,我也曾被霍扬那孽徒打得半死,可跟沔阳之战不一样。广州时,我并没想到自己会死;可在沔阳,被那金箭逼得跳入赵军中时,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所以,沔阳解围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给温宥和家中各写了一封信。

    给家中的信,寥寥数笔,附带上皇帝赏赐一对金元宝,嘱咐家人收好,将来是我的嫁妆之一。

    给温宥的信就不一样了。

    把这些日子的经历都细细说与他听,初入军营时被军士们崇拜的得意,被林放严厉喝斥时的可怜,跳下城楼时的绝望,醒来时对林放霸道要求的不满,还有,对他的思念。

    “我大约五六日后在武昌太守府落脚,你给我的信,一定能收到。”结尾处,我这么写道。

    熟悉而陌生的相思之情,又涌上心头。卧床养伤期间,我又开始将我俩各种定情信物铺了满床,心潮澎湃。

    可是日盼夜盼,也未收到温宥的来信。

    兴许他给我的信,在战乱中遗失了。

    唉,害我白白蠢蠢欲动了数日。

    听说刺史大人此次召我们去武昌,是为了帮助荆州大军练兵,不急在一时。我身上又有伤,于是往武昌的路,我们便慢慢行着。

    行了一二日,裘安却有下属来报,广州有些动乱,需要他回去处理。自这次相见以来,我们不是忙于赶路,就是忙于打仗,我与他相处并不多。他依然一副清俊温秀模样,这些日子面对我处之泰然?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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