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心第64部分阅读
明月心 作者:rouwen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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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迎面而来的女子,云髻简单盘起,映出一张绝色容颜,眉若柳叶青黛,眸似秋水明媚,面如芙蓉粉泽,琼鼻俏丽,樱唇柔嫩,一颦一笑,神情楚楚间,却又带着那一如既往的清明自信,玉带环绕,衣袂纷飞,只那么亭亭行来,往跟前一站,端的是绝世而独立,盛颜仙姿,端雅冠绝。
没想到,公子的女儿装扮。竟是如此倾国倾城!
慕容襄见得他那呆滞模样,不觉暗自好笑,拍了拍脸颊,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轻哼一声:“阮统领,这样一副自皮囊,值得你如此神情吗?”
“公子……实在让卑职震惊……”收回惊艳我目光,垂头抱拳,内心逛跳,不敢再抬眼看她。
“谢谢你,仍然愿意叫我公子——”叹了口气,寻了锦凳坐下,坦然道:“说吧,是皇上叫你来看我的?”
“正是。皇上担心公子心情不好,让卑职来看看,陪公子说说话。”阮慎言总算是收敛心思,正色道:“皇上对公子情深意重,请公子不要辜负皇上的一番心意!”
“情深意重?”慕容襄起身,走向窗户,那里,有几只翠绿的鸟儿在树梢鸣叫着,低低飞过,很是自在,看了一会,回头看他,冷笑一声,目光清冷而绝然:“把我囚禁于此,不见天日,这笼中之鸟的生活,岂是我想要的?”
见他不予作声,黛眉微蹙,又问道:“皇上,是如何对我的性别起了疑心?那个产婆,是怎么找来的?还有,皇上这一日多来,又是在何处……”
轩辕霁云,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公子,这……”阮慎言张了张嘴,还是忍住:“这些疑问,公子还是亲自问皇上吧,卑职不敢多言。”
“真是忠心耿耿的奴才!”慕容襄气得背后身去,不再理他。
“公子……”阮慎言苦笑一声,望着那冰冷的背景,无奈行了礼,便要离去。
刚走出两步,只听得一声悠长的叹息响起,那磁性的声音满含委屈,低低道来:“阮侍卫——”
阮侍卫?那是他们一同闯荡江湖之时,她对他的称呼!
“……昔日守护之恩,相伴之宜,幕容襄淌齿难忘,从今往后,我便不再是你的公子,所谓帝王多情,红颜薄命,你我今日一别,珍重再见——”
男子身形巨震,猛然回头,瞥见那一双晶莹水眸,泫然若泣,便是生生怔住,一动不动了。
卷五 云烟深处水茫茫 第三十一章 阶下囚徒
第三十一章阶下囚徒
夕阳西下,带着柔和的色泽,秀水如练,余霞成绮。
花园里,百花争奇斗妍,开的茂盛而艳丽。
一袭白衣,清研俏颜,在那花丛深处之中,不知已经站立了多久,沉思了多久。
阮慎言离开,已经很长时间了。
想起他方才的神情,心里有些愧疚,一直都是将他当做朋友的,若非情势紧迫,她怎会利用他对自己暗藏的情意,来获取自己想要的消息情报!
——当年,自己在游历天下,闯荡江湖之时,幸好有他一路守护,虽然最初是奉了轩辕霁云之命,把她当做主子对待,但是到了后来,尤其是从那山村茅屋脱险之后,他看向她的眼光,却是越来越怪异,越来越深沉,自己表面不说,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后来殷蓝衣的出现,劫走了她,自己真是有些不知怎么面对他。
而且,回到京城之后,他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次数,少之又少,是真的公事繁忙,还是他故意躲着自己,又或者,是轩辕霁云觉察到了什么,有意不让他与自己见面……
想起那回轩辕霁云送纪宣小绿他们过来,所有人都在,却独独少了阮慎言一人,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相识一场,相伴大半年,过府一叙,都那么难吗?
当时没太在意,也不会想到怀疑什么,但是现在,在领教了那帝王复杂难懂的心思,深重莫测的心机之后,却是有些明白了。
这用心,确实良苦。
事到如今,轩辕霁云,他为了得到自己,真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吗?
攥紧了拳头,捶向那盛放的花朵,枝叶间的刺,刮破了粉嫩的柔荑,渗出点点血渍。
心中的愤怒,却是比手上的伤痛,来得更加猛烈。
他说他爱自己,从头到尾,只爱自己一个。
可是,将自己囚禁在这方寸之间,与世隔绝,为他专宠,这是爱吗?当然不是,这只是他占有自己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这样的牢笼,宁愿一无所有,也要逃离。
逃离,却是不易。
在阮慎言面前明里暗里,旁敲侧击,问了那么多,他也只是含糊说到这清音苑是一处外人决计想不到的地方,寻找不易;而在她昏迷的一日多时间,宫里宫外一片大乱,整个京城都似乎被掀了个个儿。
言者震撼,停着亦是不住浅笑。
风御庭与莫若尘,他们两人,该是如何疯狂地寻找她,这一日一夜,人在哪里,又做了些什么?
以风御庭的性格,只怕是今晚大半个皇宫都尽数捣碎,就像当初他在别离宫所作所为一般……
她想要再问,却是被阮慎言黯然打断,说他向自己透露讯息,已经对不起皇上,如此即止,不要再逼。
临走之时,她又似不经意拉住他,说是有条银链,是昔日师傅送给自己的礼物,无意掉在御书房外的花台之中,求他帮自己寻回,留个念想。
言语间,神情坦荡,故意说道皇帝知道此物,心中清楚,越是如此,以他的性格,越不会去问询轩辕霁云,而情愿独自寻找。
至于他能不能找到,又能不能再来此地,那是后话,懒得去想。
总之,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她都是不会放弃的。
“姑娘,起风了,回屋去吧。”两名宫女,一个叫环儿,一个叫莹儿,此时出声的正是环儿,轻轻将披风搭在她单薄的娇躯之上。
转过身来,淡淡笑道:“这屋子,像是一座小小的牢笼,而这院子,则是一座稍大的牢笼,反正都是逃脱不了,出来与进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环儿瞪大了眼,不解望着她:“姑娘为何总是将这里比做牢笼?皇上对姑娘那么好,姑娘应该高兴才是呀!若是换做她人,只会喜欢得不行!”
“轩辕霁云,他对我很好吗?”小小宫女,怎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皇上对姑娘,好到天上去了。”对于她直呼当今天子的名讳,心中很是忌惮,停了一下,又忍不住说道:“当初姑娘来的时候,一直没醒过,是皇上亲手将姑娘抱着进屋的,那动作小心极了,后来姑娘昏睡的时候,皇上就守在姑娘身边,亲自为姑娘擦脸,跟姑娘说话——奴婢二人都亲耳听见,皇上一直在跟姑娘道歉呢,那么温柔的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慕容襄叹了口气,抬头望天:“他其实从来没有懂过我,也没有真正了解过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说到底,自己也会是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起初的一点情思萌芽,在齐太后的威逼利诱之下,因为自己骨子里的骄傲,已被生生扼杀在襁褓之中,终于,擦肩而过。
后来,在皇宫与风御庭意外重逢之后,虽然怪他,怨他,两人之间误会重重,但从那时开始,她的心中已经深深印下那风一般的男子,就更加装不下别人。
再后来,却是顺应形势,在被验明正身之后,接受了冷君毅的爱,那细水长流的情感,不可否认,温馨而甜蜜——那个时候,轩辕霁云,似乎又对自己燃起希望,她却是毫不在意。
地底秘道之中,那个荒唐的梦,所谓齐人之福,不过是她的一丝遐想而已,在她心中,却只是当他是朋友,可以为他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却不是执子之手……
“……姑娘说的,奴婢听不明白。”环儿茫然摇头,低低出声,将她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有时候,糊涂一点,反而更好。”超神情呆滞的丫头笑了笑,瞥了一眼那紧闭的院门,无辜道:“晚膳几时送来,我都有些饿了。”
所有物事,应该都是从那里送进来吧?
自己在这园中站了半日,也不见那院门打开过,那院门之外,究竟是怎么的戒备森严?
不过,即使打开,有人进了,自己这羸弱身子,也不能突围而出。
硬拼无用,只能智取。
阮慎言,会将银哨找到,如她所愿送过来吗?
风御庭,对于这皇宫的地形,了如指掌,有莫若尘相助,至多再有一日,应该会寻到这里来吧?
只要她稳住局势,拖延时间,总会等到他们的到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十日之期,眼见即将到来,可是,小院之中,一直没有人来。
不仅是风御庭他们,就连轩辕霁云,都不见人影。
这样的情形,却是始料不及。
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中愈发慌乱,憋闷得难受,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御庭,若尘,他们两人,要对付的不是别人,是当今天子啊,就是有再高的武功,再强的计谋,面对皇帝的千军万马,又能如何?
“姑娘,求求你,吃一点东西吧!”环儿与莹儿,直至跪在地上,那桌上的膳食,渐渐冷却,已是不曾动过筷:“奴婢也不知因为何事,这三餐膳食送的比平时晚,请姑娘不要怪罪奴婢二人……”
“不关你们的事,是我没有胃口,不想吃,端走吧。”慕容襄挥了挥手,无力道,心中却是一动,方才听二人小声说起,外面闹腾得厉害,这个送膳延迟,会不会与此有关呢?
“姑娘已经一日一夜没有进食了,好歹还是吃一点吧,请姑娘不要为难奴婢二人,要是皇上过来看到姑娘这样,不会轻饶奴婢的……”那胆小的莹儿,见得她面色苍白的模样,已经忍不住要哭起来。
“放心,他不敢……“忍住那一丝空虚与乏力感,走向床榻,倒床就睡。
这苦肉计,也不知能不能奏效?
明日,总该有人过来看看自己吧,不管是谁。
第二日,不管两个丫头怎么恳求,她仍是硬起心肠,拒绝进食。
天气,有些闷热了。
这小院过去也不知道是住过谁人,地方不大,却是奢华之极,光是那||乳|白巨石砌成的浴池,便是宽敞的想一间小屋,足够十余人同时洗浴,不只是自何处引来温泉,从池底而出,泉水刚好及肩。
泡在暖洋洋的温水之中,脑中却是一阵眩晕,这饿肚子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但是总比弄出一身病痛好,至于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情节,她实在是做不出来。
想起那两个丫头,心里有些愧疚,不过有她在,不会让她们被迁怒怪罪的。
想着,想着,心思逐渐恍惚,周身力气渐渐消失。
摸索着,朝池边走去,只觉得脚底一滑,朝着那池底栽了下去。
刹那间,眼前一黑,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那黑暗之中,不知沉睡了多久,辗转了多久。
渐渐的,耳畔有了声音。
先是阵阵惊呼声,求救声,伴随着哭声,然后就是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传来。
“姑娘!姑娘!别吓奴婢,快醒醒,醒醒啊……“环儿和莹儿在哭呢,这两个丫头,真是吓坏了吧。
“出了什么事?姑娘怎么了?“凶悍的声音响起。
“奴婢不知道啊,姑娘害羞,沐浴之时不愿让奴婢守着,反锁了房门的,呜呜,奴婢发现不对,撞开门就看见姑娘这样了……”
“姑娘无故溺水,昏迷不醒,这样大的罪责,你们担当得起吗……”
“皇上指不定哪日便要过来,若是看到姑娘这样,你们两人小命不保!”
接下来,便是清脆的巴掌声,怒喝声,哭泣求饶声,一声,一声,都如同击在她心上一般。
溺水?不是啊,她只是在水里泡久了,饿昏了而已,根本不关她们的事。
她只想逼出轩辕霁云现身,并不想让她们无辜受累!
住手,快住手!
可是为什么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张口想喊,喉咙里也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气急攻心,又昏了过去。
当她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枝头。
惨淡的月光,透过树枝的空隙,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男子的呼吸之声,就在耳边低低响起。
“御庭……”脑中混混,不由自主喊出,几不可闻。
“子非,你醒了?”伏在塌边的男子,感觉到那娇躯微微一动,立时撑起身来,凑近她,惊喜道:“总算醒了,你不知道朕有多担心!”
随着那温润的男声响起,一张俊逸的面容映入眼帘,却不是她梦寐以求的那个人。
没有理会他的话,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已经穿上柔软的衣衫,这才放心下来,抬眼望他:“皇上终于舍得来看臣了。”
“臣?你还在自称臣!”那个称呼,让他皱起眉头,有些恼怒:“从知道你性别的那日开始,朕就不在是你的君王,你也不再是朕的臣子,朕要你做朕的皇后……”
不想惹怒他,只张了张嘴,将反驳的话咽了下去。
沉默间,忽然想到那两个丫头的命运,很是担心,便是脱口而出:“今日之事,是臣子己身子的问题,不关她们二人的事,不要责罚她们!”
轩辕霁云怔了心,柔声道:“放心,朕知道你一向体恤下人,并不曾责罚她们……”看向凌乱青丝之下的容颜,比起之前,却是清减瘦消了不少,不由得一阵心疼:“听说你一直不肯进食,是怪朕最近不曾来看你么?”
慕容襄别过脸去,淡淡道:“子非不敢,只是觉得这里太闷,憋得难受,让人没有食欲,比那皇宫还不如……”如此对待自己,这君臣之宜,不要也罢,不想她自称为臣是吗,那好,她不称便是。
既然没有人告诉她身处何地,那么,他呢?
故意试探一句,面不改色,小心翼翼,等着他的回答。
“闷了是吧,朕也不想这样,朕日日夜夜都想着出来见你,但一直苦无机会,听说你身子不好,朕真是心急如焚——”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神迷茫而慵懒,没有一点活力,却把他看的一呆,未曾细想,已是出声:“要不,朕陪你出院走走可好?”
听了他的话,唇边有了淡然的笑意,想到那昏迷之时所闻,如今在他口中得到了些许证实,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小院,却是在皇宫之外了。
他抢先一步,将自己送出皇宫,风御庭与莫若尘,饶是两人有通天之术,又怎么能短时间里在偌大的皇宫之中找出一名并不存在之人?
这些,应该是他早就谋划好的吧?
聪明如她,竟是被他如此算计,成为笼中鸟,阶下囚……
默默叹息一声,正要开口,却见他伸手过来,为她拢上被褥,:“朕守着你,你再睡一会,天亮之后,朕带你去个地方,上回说那个礼物,朕早该带你去看了……”
咦,怎么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些许掩饰不住的得意来?
“什么礼物?”不禁问道。
“一个人,一个朕的囚犯……”他的眼中,闪现着丝丝忿恨:“着昔日羞辱之仇,朕终于可以一报为快了……”
卷五 云烟深处水茫茫 第三十二章 有眼无珠
第三十二章有眼无珠
慕容襄怔怔看他,有丝不解。
怎么,这里除她之外,还囚有他人?
听他的口气,看他的眼神,竟是对那人深恶痛绝——这个人,究竟是谁?
方才,他提到什么羞辱?
脑中又模糊的印象一闪而过,无奈将近两日未曾进食,又在池中溺了水,头昏眼花,被灌下几大口汤药之后,便是逐渐淡忘,沉沉睡去。
第二日起来,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斜斜靠在床榻之上,那环儿与莹儿怯怯进来,小心为她梳洗。
轩辕霁云,就坐在榻前,一眨不眨望着她,看着清淡妆容下的她,眼底眉梢,满是愉悦与狂喜。
“子非,朕不知道怎么形容了,你换上女儿装束,真是跟以前大不相同,比天上的仙子还要美……”大手伸出,抚向她柔嫩滑腻的脸颊,被她轻轻一躲,那修长的手指,便顺着弧度美好的下巴,落在她光洁细致的颈项之上:“当初,在皇宫之中重逢,一见你颈上的喉结,朕当时却是莫名有些失望,现在想起来,却发现朕其实一直都盼望出现奇迹,期盼你是女子……”
手指,轻柔在她的颈上滑动着,那里,平滑如丝,已经没有任何的突起之物——那个假喉结,在长时间的温水浸泡中,脱落下来,消失不见。
如今的她,除了这副独特嗓音之外,已经没有一点男子体征了。
今后,便是一女子身份是人了吗?
盼来了他,却没盼来那个人,无数的思念与牵挂,不能提起,必须隐忍,伺机而动,心上的煎熬,却是远远胜过身上的疲惫。
在他的陪伴之下,用了早膳,歇息一会,便是慢慢跺出门去。
那小院的院门缓缓打开,睁大了眼,终于看清了外面的世界。
院外,朱墙碧瓦,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草木深深,比起那皇宫之中的景致,竟是丝毫不与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走得近了,这才发现,那高大巍峨的房屋,已经有些破损,窗棂上漆痕脱落,栅栏处亦是锈迹斑斑,花坛之中,枝叶凋零,杂草丛生。
看样子,并不像一座精心打理的皇家园林,倒像是被废弃在此,无人看管一般。
这皇宫之外,京城之中,哪里有这样一处地方?
疑惑间,小手被他紧紧牵着,穿过一条甬道,再走过一处长廊,最后,在一排普通的平房前面停了下来。
“属下参见陛下!”门口,两名身着紧身衣的侍卫恭敬行礼。
“开锁!”轩辕霁云沉声命令道。
“是!”一名侍卫应了一声,取了钥匙,将挂在门上的偌大铁锁打开,缓缓推开房门。
“他近日如何?”轩辕霁云蹙眉问道。
侍卫抱拳道:“回陛下,与往常无异。”
轩辕霁云点了点头,扶着慕容襄,小心推门进去。
屋里,烛光微弱,光线甚暗,站立一会,才勉强看清周围的景物。
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一张木桌,几把椅子,放在正中,四处墙上则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事,看起来像是些犯人用刑的器具。
对面石台之上,靠墙躺坐着一名男子,凌乱的发丝盖住了他的容颜,两只结实而修长的手臂被粗壮的铁链拴住,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碎不堪,露出精壮的胸膛,道道鞭痕萦绕其中,恐怖而妖艳的血色覆满周身,形成一道震撼人心的画面。
离得近些,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慕容襄掩了鼻唇,微微蹙眉,这个男子,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那男子听得轩辕霁云的说话,浑身一震,猛然抬头,正好对上她疑惑的目光。
一旦看清那人的面容,不禁杏眼圆睁,樱唇开启,吓了一大跳。
怎么是他?
只见面前的男子淡眉细目,气宇天成,虽是面色憔悴,却丝毫遮掩不住那浑然而生的威严,那只属于君王,属于霸主的骇人气势。
那个被囚的男子,竟然是那蒙傲国主,不可一世的狂妄男子,蒙昊!
此时,蒙昊也是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双手握拳,不住抖动,拉的铁链哗哗作响。
轩辕霁云一个箭步过来,挡住他炙热的视线,将慕容襄拉近自己怀中,森然开口:“蒙昊,当年在地底秘道之中,朕与子非被你百般羞辱,这是没想到,老天长眼,你也会落在朕的手中,也有如此落魄不堪的时候!子非是朕的人,是朕未来的皇后,你对子非的心思,永远都只能是空中楼阁,笑到最后的,是朕……”
蒙昊没有理他,仍是紧紧盯着他怀中纤弱的人影,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好半晌,才喃喃道:“子非……慕容襄……是你……真的是你吗……”
“是我。”慕容襄心中一动,从轩辕霁云怀中探出头来,迎上他的目光,朝他嫣然一笑。
一室灯火若隐若现,倾倒众生的笑颜,如天边的明月,美目流转,巧笑倩然,晶莹皎洁,却又风情万种,照亮了无边的黑暗。
如此娇弱磁性的嗓音,这般骄傲自信,明朗出尘的笑容,这世上,除了那个神仙一般的少年,又有谁,能够拥有,能够这般全然绽放?
“是你……真的是你……慕容襄”蒙昊咬着唇,脸上却是慢慢露出怪异的笑容:“真想不到你是……本王真是个瞎子……有眼无珠……”眼底有一丝狡黠光彩,一闪而过。
慕容襄不再看他,眸光转向轩辕霁云:“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想起他口中提到的礼物,天大的喜事,难道,就是擒获了敌国君王?
——平心而论,这个蒙昊,不论是武功还是智谋,都是天底下不可多得的奇才,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擒?
这个霁云,真是深不可测。
“朕不过是费了一点时日而已。”轩辕霁云轻笑一声,执起她的小手,面朝蒙昊,寒冷如冰,沉声道:“当日,你口口声声要将朕抓回蒙昊,跟那银凉太子一般,做你的阶下囚,而今,你却成了朕的阶下囚!哈哈,怪只能怪你自己,多行不义,残暴不仁,使得众叛亲离。如此下场——被自己的亲人与臣子背叛,这样的滋味,不好受吧?”
蒙昊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只直直盯着慕容襄,若有所思。
那如火一般炙热的目光,不仅是她,就是她身边的轩辕霁云都有所察觉,剑眉皱起,高声喝道:“来人!”
门开了,一名玄衣男子握着长鞭走了进来,抱拳道:“陛下!”
“给朕好好侍候国主,不可有所怠慢!”
“属下遵命!”
玄衣男子走过身边之时,有意无意投来一瞥,那眼神竟是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那答话的声音,也绝对是听到过。
挑了挑眉,在脑中努力思索着,这个人,他是谁……
“走吧。”温热的大手朝她伸了过来,迟疑了一下,便是被他握住,朝屋门处走去。
“慕容襄……”背后传来清淡的男声,一字一顿道:“记住,本王说过,你是本王的,本王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这个男子,还是那么狂妄,他,凭什么这样说?
“痴人说梦!”她还在怔忡之时,轩辕霁云已是转头回去,冷然叱道:“下月朕与子非大婚,朕自会邀请国主到场观礼!朕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说罢,拥紧了她,一言不发离去。
行走间,背后目光如炬,惹出背脊一阵寒意。
花间小亭,女子凭栏而立,男子就在她背后静静站着。
慕容襄低着头,看着一旁萧条的景致,默然不语。
“子非,那个蒙昊聪明一世,却没有想到,他的同胞兄弟,早就与丞相暗通款曲,收买了他身边的妃嫔,终于寻了机会,将他下药迷晕,当做礼物,千里迢迢送到朕这里来了……”轩辕霁云解释一阵,却见她的眉间慢慢收拢。
“在想什么?”轩辕霁云迷恋望着眼前的女子,那一蹙眉,一垂头,一敛眼,不论是动,亦或是静,都是那般淡雅怡然,宠辱不惊,如此绝色佳人,有着盈盈月华一般的神韵,有着傲视天下的气度,更有着骄傲不屈的内心,怎叫他不为之心声眷恋,视若珍宝,就算是翻了天,覆了地,憾了江山,又如何!
“没有……没想什么……”沉吟着,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他,她的疑虑——那个蒙昊的眼神,不是别的,而是猎人在看到猎物时的兴奋,身为阶下囚,被禁数日,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想着临走之时他依旧狂妄的宣告,一个大胆的主意倏然冒了出来,既然他对自己兴趣浓厚,同为囚徒的她与他,是否可以互相利用一回,逃出生天?
老天,她真是疯了,竟然想着和那个恶魔合作……
“子非……”她轻盈转身,那么温柔的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神采,随着他的轻唤,神情有些怔愣,让他很是不悦:“你还在想那个蒙昊吗?朕不准你想他!从今往后,你心里只能想着朕……”
不能向别人,只能像他?
忽然觉得好笑,以前,那个人,也是这样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她,吼着她,不准再招惹别的男人!
风御庭,他亦是好生狂妄的男人……
不知不觉,唇边,一抹笑意悄然绽放开去。
“子非,朕好想你……”俊逸的男子被那笑颜所迷惑,慢慢凑身过去,大手逐渐环上她的纤腰,意欲一亲芳泽。
“皇上……”不同于那个人的气息,让她猛然回神,双手立时去挡,一时间,不知是该继续柔弱下去,以免引起他的疑心;还是该狠狠推开他,让他明白她从来就不曾改变的决心——那样的话,之前所做的一切是否就功亏一篑?又会不会惹怒于他,在这无人之地强要了她?
迟疑着,眸光闪烁,面上阴晴不定。
那温柔的吻,即将落在脸颊的瞬间,终于,皓腕一抬,纤手就要挥出。
与其同时,一个白影从亭顶滑落着地,惊醒了相拥的两人。
“啊——”慕容襄一声惊呼,有些夸张地,大大后退一步。
“子非,别怕……”轩辕霁云的声音有丝懊恼,怎么就正好掉了一只猫来,惊吓了佳人?
只听得那白猫朝着两人喵喵叫了数声,轻盈几步,自顾自跑开。
再予抬头,慕容襄已经退到数步之遥,微微蹙眉:“皇上,子非有些累了……”
看着那纤弱的娇躯,不觉心生怜惜:“朕这就送你回去。”
刚走近,正要去牵她的小手,慕容襄却是一指那前方的长廊:“阮统领过来了!”
“参见皇上!”阮慎言疾步行来,恭敬行礼。
起身之后,便是将轩辕霁云拉到一旁,一阵耳语。
不经意瞥过去,轩辕霁云却是脸色铁青。
“真是胆大包天!朕不信,就都不过他……”
“侯爷请皇上速速回宫,商议对策……”
轩辕霁云抬眼望她,一脸不舍,末了,终于咬牙道:“子非,朕有要事回宫,等朕将所有的事情一并解决,朕会亲自来接你回去!”
他要回宫?
松了一口气,想要抱拳,又想起身着女装,收回了手,淡淡说道:“恭送皇上。”
“朕先送你回去。”也不管阮慎言在场,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
叹了口气,也就不再拒绝,小手由他握住,身在屋檐下,只能低头行事,好在看起来他被宫中宫外的事情弄得有些焦头烂额,那大婚的日子,又推到了下月,她的处境,却是越来越明朗了。
也不知那个人精夫君在外面做了些什么,让这个皇帝如此焦虑不安?
回了小院,院门又从外面紧紧关上。
靠在门上,听得那脚步声逐渐远去,面色一变,拉住环儿莹儿过来,急急问道:“那阮统领过来,曾经留下什么话来?”她的银哨,他找到没有?
“回姑娘,阮统领不曾留下话来……”环儿的回答,却是让她心中一冷。
叹了口气,缓缓朝屋中走去。
“他只在石凳上坐了坐,就出去了……”还没说完,只见慕容襄已经提起裙摆,飞奔到院内的一棵大树下面,那里,有一张石凳。
在凳下摸索半晌,终于,在杂草之中摸到那熟悉的冰凉物事。
真是太好了!
狂喜之时,泪如雨下,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低呼。
接着,背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在找什么呢,私会情郎的信物吗?”
卷五 云烟深处水茫茫 第三十三章 欲走还留
第三十三章欲走还留
那清朗的声音入耳,顿时呆若雕塑。
是幻觉吗?
她怎么听到风御庭的声音?
狂喜间,又怕自己是做梦,不敢回头,怔愣在原地,保持着原先的姿态,一动不动。
一双手臂适时环绕过来,下一刻,她便被翻转了身子,拥入那坚实温暖的怀抱。
“怎么,多日不见,都不愿让我抱了吗?”感觉到她的僵硬,男子戏谑笑道。
“风御庭,该死的,你怎么现在才来——”低喊了一声,死命搂住他的脖子,呜咽作声,喜极而泣:“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你了,这十日,怎么比半辈子都要漫长……”
“襄儿,我的襄儿……”他的唇,颤抖着,带着丝丝后怕,带着无尽的怜惜与感动,尽数落数她的发间,她的颊上,声音沙哑道:“我以为,你已经一心一意要当他的皇后,不想做我的庄主夫人了……”
“你,可恶……”一掌推开他,两人距离分开了些,对上他的脸,不觉惊呼:“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老天,这真是她的夫君吗?那个与她起名的,俊朗出众,风雅超然的暧日公子?
眼前的男子,长发凌乱,衣衫皱褶,面上没有一丝血色,薄唇周围满是胡渣,整个人都是那么乱七八糟,落魄而潦倒,只那一双眼,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火一般炙热。
“风御庭,你是落草为寇了吗?”纤手指着他,破涕为笑:“告诉你,那庄主夫人我还勉强可以做,若是换做压寨夫人,你想都别想!”
“襄儿,你这个害人精,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大步过来,恨恨瞪着她从头到脚的华美服饰,大手朝着那发髻上的珠花一阵拉扯甩落:“谁给你打扮成这样的?你都从来没在我面前装过女装,这第一回,竟然是让别人看到,真是气死我!”
慕容襄好笑看着他的抓狂模样,嗔道:“有本事你把我这身衣服一起扯掉!”
“你以为我不敢么?”握住她的肩,面露凶相。
娇笑间,忽然听得背后有人喊道:“你,你这恶徒,放开姑娘!我,我跟你拼了!”
回头一看,却是那娇小玲珑的宫女环儿,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木棍,双手紧紧握着,颤抖着指向风御庭。
“这个小丫头,对你倒还忠心……”风御庭环住她的纤腰,一起面对着那故作镇定的人儿。
“恶徒,放开你的脏手,姑娘是天仙一般的人儿,岂是你……”只有那青年俊美的皇帝陛下,才有资格拥有她呀,而不是眼前这个凶巴巴的粗俗男子!
“环儿——”慕容襄唤了一声,轻笑着,侧头望向身边的男子,眼底是无法抑制的心满意足:“他不是恶徒,他是我的夫君,是我慕容襄这辈子唯一想要的男子!”
什么?夫君?
环儿目瞪口呆,手中的木棍无力的垂下,眼睁睁看着那粗俗男子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声清啸,带着她心目中圣洁的仙子自平地飞起,跃过那高高的墙头,瞬间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
姑娘的夫君,竟是这个样子……
墙外,青衣男子里在门前,侍卫丢盔弃甲,乱七八糟倒了一地。
“公子——”一见风御庭抱了人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声音发颤:“公子……还好么……”
“我还好,只是苦了你们两个——”莫若尘的模样,比起风御庭来,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尤其那一头白发,让人看了心酸。
“有话路上再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风御庭温言道,抱紧她,与莫若尘一前一后,飞奔而去。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疑惑一问。
“胡乱找到的。”风御庭不愿多说,倒是莫若尘替他做了回答:“风公子在皇宫之中找了五天,终于认定公子不在宫中,这才转出宫来,四处探寻……”
“别提了,若非是我心思紊乱,谋划无序,怎么会整整十日,才将你找出来……”
“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她的抱歉,换来的,是两名男子安慰一笑。
靠在风御庭怀中,两旁的景致不断朝身后掠去,不自觉朝身后一望,一块漆痕斑驳的牌匾映入眼帘,喃喃念道:“汝阳王府——”
“不错,正是汝阳王府,轩辕霁云城府颇深,竟是将你藏在这废弃多年的宅子里,害得我们一阵好找……”
汝阳王府,当初意欲谋反的汝阳王的府邸,难怪如此华美富丽……
坐在车厢之中,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直觉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究竟是什么呢?
“之前的宅子不能再回去了,冷霜凌已经安排送出京城去了,那个轩辕坤晔,我们尚是自身难保,对他只怕是无能为力了……”风御庭看了她一眼,又道:“这临域之中,所有的商行店铺我都做了安排,倒不用担心。现在我们立时出城,直取北锦!襄儿,你意下如何?”
“好,都听你的。”好累,软软靠着他的肩膀,闭上眼,什么都不愿再去想了。
“这样柔顺,都不像是你了。”风御庭搂紧她,满足微笑:“襄儿,再找不到你,我与若尘都要疯掉了,你知不知道?”
“我也是快要疯掉了——”忽然想起一事,直起身子,睁眼望他:“你这十日之中,到底做了些什么,惹了不少事情,是不是?”有此一问的原因,是想起轩辕霁云临走时那焦虑与愤怒的神情,想必是跟他有关。
“我可没做什么——”他轻哼一声,笑道:“不过是放了几把火而已,再将你神子被囚的消息小小传扬一番,仅此而已。”
“在哪里放的火?”老天,不会如自己所想吧?
风御庭但笑不语。
不用他说,自己也猜得到,多半是皇宫大殿,神坛祭祠,兵部重地一类的地方,更有可能,是轩辕霁云的乾清宫!
至于自己被囚的讯息,想到半年前重回京城之时,那临域百姓闻风而动,夹道欢呼的热闹场景,也难怪阮慎言会说宫里宫外乱成一片。
没想到,他经商管事井井有条,捣起乱来也是毫不含糊!
“方才在那王府之中,你与若尘,是什么时候来的?”歇了下,忍不住又问,这个问题比较重要,不能不答。
风御庭斜睥着她:“你说呢?”
慕容襄直直望他,心中了然:“难怪,我怎么就觉得那只白猫有些古怪——”
车前,沉静的声音及时补充:“风公子弹指神功的功夫,越来越精准了……”
是,从亭子顶上弹落一只猫儿,那是绰绰有余!
慕容襄超车前应了一声,回头瞪他一眼,一拳打了过去:“你就在一旁看着我与他在一起,都能忍住不予现身,你愿意看着别人与我亲热吗?”
风御庭大手张开,一把握住她挥来的粉拳,笑道:“先前已经忍不住要出来捉j了,但是你当时的表情真是太可爱了,我是胸有成竹,才有多看了一下,再弹落那只猫儿——”凑近了她的耳畔,低声道:“放心,那皇帝真要是有过分举动,我会跳出来杀了他。”
看着那坚定自信的眼神,欣慰之余,亦是不禁叹了口气,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三人,便是要成为朝廷的对立面,浪迹天涯了。
掀开车帘,望着街巷两旁的景致,怔怔出神。
当初应邀如潮,刚刚踏进京城之时,是多么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如今,真要做那流亡之人吗?
逃避,真的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一想起轩辕霁云,不觉心生惆怅,更是深深遗憾……
“在想什么?”他的手臂动了一下,调整了姿势,让她能够更加舒服地靠近他的怀中。
“我在想,霁云什么时候会再回王府,发想我的人已经不再……”
“霁云?这个时候,你还叫得这样亲热,他都如此伤害你,囚禁你……”风御庭挑了挑眉,甚是不满:“要不是考虑到大局,我不会轻饶他……”
“你不会明白的——”抬起头,坦然望他:“御庭,你知道吗?就在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