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芳菲尽第31部分阅读
陌上芳菲尽 作者:rouwenwu
朽按照王爷的心思和规划建成的,一花一木都是按照王爷的想法设计,老朽不过是将其栽种出来。”
快四年了!我浑身一震,四年......
四年前,在景国京城,我放弃了向晴妃告密置他于死地的机会,回到王府后,绝望的两个人有了那番话。
“何谓你想要的生活?你又想和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他执着地追问。
“茂林修竹,翠竹夹道,清芳荷池,外绕枫槭,院墙满蔷薇;户对青山门迎绿水,阡陌绿野。我要的人也很简单,他不必权倾朝野,也不必富贵无比,只要知我懂我爱我,得一相许人,白头不相离。”我一口气说完,看到睿王似不识般久久凝视我。
我站起身,伸手抚上他心口,掌心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我轻轻踮脚,凑进他耳旁:“放弃一切,陪我携手山水间,坐看青山老,你能做到吗?”
记忆中的画面渐渐清晰。他记得!他居然还记得!我随口一说的话,他当时被我气得几乎七窍冒烟,却已暗自在心中记下。
自认为平静很久的心,在这一刻悄然掀起些许波澜。
四年前,他不过初到此地,我身在容国,不在他身边。不喜奢华破费的他按照我说的话修建了这处别苑,没有广厦华屋,却是树绿花香,陌野芳菲。当年,修建此院时,他是怎样的心境?每每住此,望着眼前情景,他又该是怎样的心境?
院已建好,可三年前迎回的人却是心另有所属。当年的他,面对这一院芳菲,是何等的愤怒和不堪,抑或说是伤心才会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折磨我?
祝先生将我安置好便离去,到后院菜畦除草去了。
我独自一人徘徊在这个没有人守卫保护的王府别苑,抚着眼前的一草一木,久久流连。心底涌出的酸涩带着点点微苦,当年,他当真对我用情如此?随即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他现在是怎么对我的?我还用为他当年的用心感动吗?
一直以来,我和他之间的彼此伤害就没有停止过,有时候人和人伤害到了一定程度,那道裂痕就没有办法弥补了。
我仰头望着蓝天苦笑出声。
这样也好,他不再纠结于我爱谁,而我亦心如止水。自此,两心不相干。
☆、正妻驾到
在那处叫“坐看青山老”的小院居住了半月,日子平静如水,每日随祝先生种种菜,为花木剪枝修草,日子倒也过得自在充实。
只是我的内心没有半分安宁,王府那边这么多天没有一点动静,更没有消息传来要将我如何。我思前想后好几日都不明白高衍的真正用意,他将我送到此处便不再管,也不再追究我对他宠爱的如夫人所犯下不可饶恕之“罪过”。面前陌野百里,一道浅浅的篱笆,他不怕我跑了吗?
也许他早就不在乎了吧?可是我在乎!
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顶着个畏罪潜逃的帽子,再怎样,我也要弄清楚顾梦瑗流产的真相!还我自己一个清白。
眼下,我已不能再等下去了。
同祝先生告别,说明自己还有一些事情要回王府处理。他也不拦我,只是担心路途遥远,给我带了些干粮,为我指明了回城的路。
已过夏至时节,正午的太阳将人照得头皮滚烫裂痛,汗珠顺着鬓角滚落到脖颈里,我只觉脑袋越来越沉,脚下步子也越来越踉跄。到底还有多久才到西建府。路两侧稻浪滚滚,眼前却是连半个城的影子都没看见。
耳畔也由最初的嗡嗡声变为轰鸣,以至于我根本听不到身后急促的阵阵马蹄声,待我被一声男子的高喝惊醒时,那匹高头大马已行至身后。
我大惊,脚下不稳便往前跌倒,本能地伸手挡头。耀眼的日光中,一人拉扯缰绳让马扬起前蹄,长长马嘶中,日光透过马前蹄间的缝隙射到我脸上,一个威武的将军坐于扬起半身的枣红马上,他拉扯缰绳,硬生生将马身调转。
随着马嘶声停,马蹄落在了我身侧的土地上,溅起些许黄尘,我被呛得咳嗽起来。
“姑娘!你怎么样?”马上之人跃下马背,伸手向我。
我拂了拂面前的灰,向他望去,对上眼的瞬间,我和那人同时愣住,那人更是惊讶无比,徒伸着一只手在半道,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我。
我也震惊无比,明明只见过一面,这张脸却一下从记忆深处窜出。怎么会是他!
高大战马从城市街道上穿过,直奔睿王府邸。
朱红大门前,这男子将我放下:“姑娘,到了。你......”
我了然一笑:“将军先进去,我稍后。”
他深深望我,朝我微微点头,将马递与门口侍卫,大步迈上台阶,却突然停住回身:“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我点点头:“多谢将军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他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沉沉望我一眼便转身走进王府。
宇文璞,宇文韵玦的亲哥哥,想不到我再次居然能碰到他!五年前,我被当做宇文韵玦的替身入宫嫁与太子,他曾拦于半道,随后相送了很远。一晃眼五年多过去了,比之当初他成熟不少,眼神却依旧清朗,就是这双眼睛,让从马下逃生的我一眼便认出他来。
我当然知道他所说我像的那个人是谁,宇文韵玦,他最疼爱的妹妹。叹只叹天不遂人愿,不知他是否知晓自己真正的妹妹早已不在人世。
宇文璞入了府去,我在院外绕了一圈,寻思着以何种方式悄悄入府。突然听得正门街道上一阵吵嚷,一队人马行来,车饰华丽,随从却都伤残跛拐,身上挂彩,刀剑滴血。
王府门口侍卫急忙迎上去,我趁机侧身躲到府门外一处角落。
最前一辆华贵銮驾,孔雀翎覆顶,绫纱遮挡,隐隐见得一人倚在其中,却看不清楚。随后的几乘车驾却远不及此,有一辆车底居然还一路滴着猩红的血滴。触目惊心,我望着这一队华丽的残兵,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车驾停稳,只见最前那辆銮驾的纱帘中伸出一双纤纤玉手,随即一只绣鸾凤图案的丝履迈出,天青冰绡长裙随即露出,广袖削肩,那女子覆着面纱,颇为神秘。华丽衣衫上沾有血迹,侍儿扶着才蹒跚着走下马车。
王府大门敞开,大步迈出一人,正是玄黑金边广袖的高衍,他目中隐隐焦灼,在望见眼前情景的瞬间,瞳孔如被针刺般骤然一缩。
那女子望见高衍,遂软软倚在侍儿肩上,带着哭腔喊道:“王爷!”
我猛然呆住,这声音好生熟悉!
高衍没有说话,沉沉目光投向那女子身后的几驾马车,似狠狠从唇间挤出般问道:“怎么回事?”
那女子哭道:“王爷,臣妾万死,没有保护好妹妹们!”说着便往銮驾上撞去,被侍儿拉住。
高衍脚下未动分毫,只冷冷道:“顾夫人她们在何处?”
我心下猛然一动,顾夫人!
那女子却只兀自哭泣,扭头往后面跟着的几驾车看去,绞着手中丝帕一副自责的样子。
高衍有些不耐地从她面前走过,大步走向后面的车驾,一一掀开车帘,面色越来越阴冷,掀开最后一架马车的帘子时,里面传出一声尖叫:“啊!不要过来!”正是顾夫人的声音,随即便是一阵抽泣之声。
高衍安慰道:“梦瑗,没事了,我们回家了。”随即脱□上外袍,将车内之人盖住,伸臂将顾梦瑗抱出,顾梦瑗整张脸都盖在高衍的玄黑外袍下。高衍抱着她疾步走进大门。
整个过程,高衍都未再看那神秘女子一眼,即便是错身而过的一瞬间。
众人纷纷行动起来,王府门口一阵忙乱,另有家丁忙着把其他车驾里之人抬出,陶夫人和连夫人浑身是血,身体僵硬,二人似乎已经气绝多时。有胆小的丫鬟被这场景吓得惊声尖叫,免不得被管家一顿责骂。两位夫人的尸首立刻被人用布盖好。
我捂住嘴,震惊万分,这般惨状,到底出了何事?那个神秘女子来头不小,似乎她是问题的关键,她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刻那女子却只是冷眼旁观着府门前的混乱慌忙,待得高衍离开,她斜倚侍儿肩头的娇弱忽而少了几分。一阵风吹过,她的面纱被撩起。我终于窥见她真容,傲然的目光,永远骄傲扬着的黛眉。
华阴公主!这张脸再过多久我都不会忘!
她冷冷一笑,华丽丽地一个转身,由侍儿扶着缓步行入府门,所到之处,众人皆俯首见礼。
我躲在角落里,盯着她长长的裙裾消失在门口,才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今天这是怎么了?宇文璞和华阴公主,当年在景国的故人一下见了两个,还有没其他“惊喜”?千万别说,待会我入府还会见到何太后坐在花园柳树下乘凉。那可真是惊吓不小!
只是,华阴公主与睿王虽为夫妻,但两地分居多年,怎么突然至此?更蹊跷的是她一来便发生这样的惨剧。
我悄悄绕到后门,在门外吹了两声口哨,此处距后花园不远,不知安安能否听到。不一会儿,院里传来两声同样口哨声,我兴奋地又回应了两声,却听得里头有人对话,便立马噤声躲在墙角。
片刻后,后门开了一条小缝,安安探出头来,惊喜道:“素华姐姐!”我急忙闪身进去。
“方才差点没被管家发现,好险!”安安一边感叹着,一边拉我藏到一棵树下,“素华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安安一头扑我怀里将我抱住,哭腔浓重。
我拍着她后背道:“别哭了,我没事,你怎么样?”
安安抬起眼泪鼻涕一起流的脸:“我很好,就是想你。素华姐姐,你这些天到底去哪里了?王爷没有处置你吗?你从哪里回来的?”
她这一堆问将我搅得焦头烂额,拉她便走:“回住处再说!”
回到安安居住的小屋,我猛灌了两大壶茶水,这才缓过劲儿来,摆出跟安安娓娓叙来的架势。
安安一脸期待地望着我,不料我的话就只有三句,第一句是我被带到了一处农家院落,第二句是在那里住了半个月,第三句是王爷再未提起那件事。
“就这样!王爷没有处置你?府里都流传你被赶走了啊!顾夫人还为把你赶走,大闹了一场,说是要杀了你才行!”安安听完我的叙述,从凳子上蹦起老高,两眼放光地直直瞪我,怎么也不相信我不过是在一处农家小院住了半月。
我突然反应过来高衍为什么要送我到坐看青山老了,我如果在这府里继续待着,只会是死路一条,顾梦瑗不把我整死是誓不罢休了。
“素华姐姐,你回来有什么事吗?要是没什么要紧的,就赶紧走吧!让人看见就不好了!”安安有些害怕地望了望门窗。
“不会有人来的,今天府里出了大事,大家忙那些事都顾不过来。”
安安一脸疑惑:“大事?什么事?前几日才出了件大事呢!”
“前几日怎么了?”我心头一紧。
安安小心地望了望紧闭的门窗,颇为神秘道:“王妃来了!”
我无奈摇头,还当是什么秘密:“这我已经知道了!方才在门口看到了!”
安安凑过来小声道:“你别看她漂亮,可老是板着张脸,高高在上的样子,对待下人也凶,还没顾夫人的一半好!”
“嘘”我急忙示意她噤声,起身探出门外观望了一下,将门窗重新关好,坐回桌前:“她什么时候来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你一一讲给我听。”
原来我被送走的第二天,华阴公主就从京城来到了西建城,从未谋面的主母到来,全府上下皆如临大敌般恭候迎接。华阴公主自恃皇家血统,为人高傲。但入府后的这十来日,睿王从未与她同房过,反而时常到刚失去孩子的顾夫人处陪伴安抚。华阴公主倒也不恼不气,拿出主母的气度来,屡次看望顾夫人,对其很是看顾。
此外她还将府里大小事务一律揽下,为府里定下了些大小法律,比如说花奴不得走出花园和后院半步之类的规定,所以方才前门那般忙乱,安安不得出门也不知。但连安安也看出几分,睿王对华阴公主礼貌客气,与其说是相敬如宾不如说是冷冷淡淡。
安安说完,突然想到来般问我:“对了,方才你说,今天出了大事?什么事?”
“陶夫人和连夫人死了。”
安安双眼圆瞪:“死了!不......不可能吧!她们今早不是随王妃去庙里祈福......”
我突然抓住了重点:“是王妃带她们去的?”
安安被我的神色吓到,惶然点头:“听府里人是这么说的,一大清早折腾得满府上下都知道了。连身子虚弱的顾夫人也去了,王妃说是请了一个高明法师为顾夫人作法去晦请吉。”
“王爷怎么会允许?”我怀疑道。
“当时天刚亮,王爷还在军中未归。王妃就命人把顾夫人抬上车去了,我在花园都听到了顾夫人在喊叫......”安安说着突然也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线索,面色阴郁下来,“难道,难道顾夫人也......”
我突然明白了,果然如此,难怪高衍方才对华阴冷淡厌烦,他根本就是知道这幕惨剧是谁一手策划实施。
“顾夫人没事,只是受了伤。”我简短道,“具体情况,我还要亲自去看看。”
“你要去看顾夫人?”安安惊叫着跳起来,“你不怕......”
“我怕什么,我坦坦荡荡,什么都没做,我就是要向她问清楚!”
顾梦瑗所居小院此刻里外三层围满了家丁和侍婢,众人纷纷探首往里望去。我挤在外头,根本没人注意我。香儿哭着端了一盆红色的水从里出来。
房门突然开了,高衍阴沉得可怕的脸出现在门口:“哭什么哭,夫人好好的!都给我退下!”
众人急忙惊恐离开院门,一个侍卫急急行来:“启禀王爷,宇文将军已在议事厅等候多时,有要事禀告。”
高衍点头:“我知道了,你先退下,让宇文将军稍后片刻!”
那侍卫走后,高衍又折回屋里,隐隐传来抽泣和低沉的说话声,随后他出了房门,大步迈出院子。我急忙背过身去紧贴墙角而立,他没有看到我,只是吩咐属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随即便直奔议事厅而去。
我望着新添在院门口的岗哨,暗暗发愁,这下想进去见顾梦瑗更不容易了。
好在顾梦瑗所居惜园外有一片竹林,我可躲在暗处等候时机。不一会儿,香儿出得屋来,途经竹林似乎是往厨房方向行去。已过傍晚,她应该是给顾梦瑗取晚膳。
白日里日头毒辣,此刻却是乌云奔涌,沉闷压抑,天际不时滚过几道闷雷。不多会儿,香儿便提着食盒归来,我悄悄跟前去,竹林拐弯处四下无人,我快步上前,待她惊觉身后有人时,我已一掌挥在她颈侧,香儿随即软软倒下。
这招是在乌月离时莫褚老爹教我的最简单一式功夫,却也是被我使用最多的招式,屡次在关键时刻帮了我。将香儿背到竹林中,急匆匆脱下她衣服,趁着夜色将她衣服同我对调,扶她倚在一棵竹下,随即拎起食盒,低头往梦院赶去。
守门侍卫见是送饭食的丫鬟,便放了我进去。
推开屋门,外屋很暗,里屋也是光线晦暗,只余一点昏黄烛火。顾夫人向里侧卧在床榻上,锦被蒙脸,一头青丝流泻在外。
我轻叹一声,将食盒中的一碗八宝百合粥端出,轻轻走向床边。
顾夫人不知如何察觉我不是香儿,警觉地回头:“谁?香儿?”
她回头的瞬间我和她都同时尖叫起来。
她一张脸上裹满了白色绷带,只余一双眼睛在外,在昏黄烛火下煞是可怖,我手一松,瓷碗登时摔裂在地。
顾梦瑗尖叫的同时将脸捂住。
☆、谁在谁心里
屋外急促的脚步声隔门传来:“夫人,出了何事?”
顾梦瑗定定望我片刻,我一颗心跳得剧烈,她若说我来行刺,我即刻便会毙命于侍卫剑下。思及此,我紧张地盯着顾梦瑗,只要她有任何呼救反应,我立刻会冲上去扼住她喉咙,同侍卫对峙。
不料,她长舒了一口气,虚弱道:“没事!打碎一个碗而已,你们下去吧!”
我也长舒了一口气,静静望她。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顾梦瑗的幽幽问道。
“不是,我是来......”想起我此行的本意,但此刻这种情况下却有些问不出口,“来看
看你。”
顾梦瑗凄然道:“看我做什么?看我究竟有多惨,看我还能不能博得王爷的爱......你当着如此好心?”
我一看她装柔弱的样子,顿时有些怒了:“不错,我没有那么好的心。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感兴趣。只是顾夫人,你被人算计,你可想过你也曾算计过别人?”
顾梦瑗浑身微微发颤:“你现在得意了?高兴了?”
我有些好笑:“好吧,我直说了,我不是来看你多惨,也没有心情评论你家王爷妻妾之间的事情,我是找你弄清楚花园那夜和你小产的事。固然如你所说,我现在在哪里都受人嘲笑,就算要离开王府,我也要清清白白地走!可现在看来,我似乎选错时间了......还是改天吧。”
顾梦瑗突然出声:“站住!”说完急忙捧住自己的脸呼痛,差点滚下床边。
我下意识一把扶住了她,下一秒,她和我都愣住了。我直想抽自己一个嘴巴了,这种女人,我还扶她干什么。
她一愣,不可置信地望着我,良久,眼中似有泪光凝出:“为什么?你不恨我吗?”
我叹了口气:“我当然恨你,你设计毁了我的名声,一再嫁祸于我,我可没有那么高尚大度!只是,我不明白,王府里还有其他夫人,你却单单针对我一个没有地位的奴婢?这是为什么?”
顾梦瑗眼中溢出些许泪花,似悲似苦,嘴里发出苦笑的呜呜声:“我也不明白,你不过是一个花奴而已,为什么会在王爷的心里?”
我浑身一震:“我在王爷的心里?”脑子里将这三年多来同高衍有过的的交集飞速过了一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让她看出来啊,有些惶然,“这......这从何说起?”
顾梦瑗眼中充满了自嘲:“新婚之夜,我独守新房一整夜,满怀欣喜地等待着王爷揭开盖头的那一刻。天亮时分,他终于来了,她将我拥入怀中,久久不放手。他浑身的酒气,我却是一点也不介意。直到......直到......那一刻,我们最欢愉的那一刻,他居然冲口喊出一个名字,那声音虽不大,我暗暗记下了,素华!我当时虽不知这是何人之名,但心底却是难过到了极点,那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啊!你,你知道我有多屈辱多难过吗?”顾梦瑗浑身颤抖,激动不已地将我手腕紧紧捏着。
似被重锤狠狠捶在心上,死死盯着她,喉咙一时堵得慌。
“第二天,我便着人暗暗追查此事,我愿以为那也许是王爷的某个旧爱,但调查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府里竟然就有一名叫素华的女子,就在后花园做花奴!我不敢掉以轻心,寻了个机会亲自探查。当日,在花园里,王爷斥责了打闹的葵夫人和陶夫人,又斥责了你。我感到有些异常,但却不敢肯定就是你,因为你不过是个有些姿色的粗使丫头,王爷缘何看上的你,实在费解!”
我不可置信地摇头,心中一时百般滋味,。
顾梦瑗望着我的眼神哀婉凄离:“但我还是决定弄清楚,于是主动接近你,以给你送药为契机试探你,可无论我提王爷对我如何如何好,你都一点不在意,我有些怀疑时自己判断失误。那天,我和王爷从紫藤花架下走过,见你在绑架子,我那么幸福,你却毫无反应。我心生一计,趁王爷不备,你们又低头之际,伸手将花架上的一根未绑牢的草绳拉开。花架倒下,王爷居然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救你,而我却被他随手松开摔下。那一刻,我的世界碎了,梦也醒了,我知道,就是你!”
我怔怔摇头:“所以你设计我与人通j,让我身败名裂、臭名远扬,再把我赶走。”
顾梦瑗泫然道:“我以为这样,他肯定不会把你留下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通j这种的丑事,他也愿意为你遮着掩着,说那个男人是个刺客,劫持了你!还不准府里的人乱说!他如果心里没有你,他为什么会在乎一个奴婢的名声?”
我心里更凉了:“然后你就瞒着他,把我调到你身边,再伺机除掉我?难道说真的是你对自己孩子下的手?可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顾梦瑗眼神决绝道:“他根本就不爱我,上天却偏偏让我在这个时候怀上了他的孩子,我恨你!即便是得到他的宠爱又怎样,我看得出他看你时尽力掩饰的眼神......”
“你太傻了!纵使我和他有过过往,可你难道感觉不到他对你的感情吗?他有多在意这个孩子你知道吗?你们完全有机会开始的!”我也激动起来。
顾梦瑗眼中悔恨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绝然道:“那又如何?他在意的不过是我为他传承的血脉,他心底根本没有我!你以为我顾梦瑗是什么人?他是我的梦,是我从小种在心底的神,我历尽艰险,不顾一切来到他身边,我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我要的是他的心!”
我震住,我从来没有发现顾梦瑗是一个这样决绝的人,如果没有爱,宁愿不要这所谓的结晶,顺便再嫁祸于我,让高衍对我彻底死心。
顾梦瑗摇头:“我以为从此以后,他就是我一个人的了!他跟我说已经把你赶走了,我当然不信!可我派去追查的人都没有再回来。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被他藏在了某个地方!一定还在!我唯独没有想到王妃她......”说着她抚上自己裹满绷带的脸。
想到白日的一幕惨剧,顾梦瑗的眼神变得惊恐和愤恨,往床里侧瑟缩身子,直摇头,泪珠大颗大颗滚落沾湿绷带,死死攥紧我手腕。见此情景,我忍不住蹙眉,不管她曾对我做过什么,她这样子的确很可怜。华阴公主自小在争宠夺嫡的宫中长大,此等阴毒手段自然不在话下。
“顾梦瑗,害人终害己,以你的温柔聪明,也许有朝一日真的可以得到他的心,可是你......”我轻叹。
“他的心?我如今容颜尽毁,拿什么留住王爷!他若在意我,为何到现在还不来看我?”顾梦瑗像一个被夺走玩具的孩子般,无助地望着我。
我一时无语,正在此时,突闻门外传来了熟悉的靴声。
顾梦瑗一怔,我即刻从床边弹起,高衍忧心如焚地推门而入,带来一阵微凉的夜风,急匆匆奔里屋而来,他看见我的瞬间眸中寒芒闪过:“你!你怎么在这里!”
还没等我说话,他已经大步行至我身侧,抓住我手腕:“有谁看到你进来?”
“怎么?又要找我害人的证人么?”我冷冷回道。
他蹙眉叹了一声,毫不客气地上前拽住我的手臂,将我拖至屋门外交给沈敖:“把她送回去,保护好了,若有任何阻拦,格杀勿论!”
我自然知道他又要把我送回“坐看青山老”,可我不想一直顶着个罪名不明不白地躲着,就算已经想明白,不在乎他了,可我也不想沐素华这个名字永远背负着一个通j和杀人的罪名。
我努力挣脱他的手:“我不回去,你要我躲到什么时候?说不清楚事情,我就不回去!进去!当着顾梦瑗的面,我们说清楚!”
“要说清楚什么啊?”一个女人的悠然发问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夜色中看不清楚人,但见那女子丝缎长裙闪闪发光,云髻峨嵯,珠饰琳琅。
我愕然,就算看不清相貌,这架势在这府里也只可能有一人——华阴公主!
高衍面色沉下,眸中精光一闪,上前一步将我挡在身后:“王妃今日受到惊吓,为何不在房中休息?”
华阴欲迈步入内,却是被门口侍卫挡住,她挥掌便给了侍卫响亮一掌:“不长眼的奴才,看不清是谁吗!”
高衍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是本王的命令!惜园不得随意出入。天色已晚,王妃还是及早回房歇着吧!”他冷冷盯着华阴公主,黑沉沉的天空滚过一道惊雷,勾勒出阴云密布的狰狞景象。
“不得随意出入,那那个贱婢是怎么回事?”华阴凌厉目光扫过来。
我将头低下,当年京城睿王府的兰夫人,我相信她一定还记得。
高衍不动神声色地将我挡得更严实,冷冷一笑:“处置一个婢女,就不劳王妃操心了。顾夫人受伤需要静养,王妃请回!”言毕拽着我的手将我拖进屋。
高衍将我跌跌撞撞地拉进屋,把门很快合上,还紧紧攥着我的手腕。
刚不是要把我送走吗,怎么又拽回来。我被高衍的这番举动搞懵了,甩开他的手,他似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然后走向里屋。
“收拾夫人的东西,日常日品、药材、绷带,一样不要落下,天亮前,我们必须出发!”他边走边吩咐道。
我冷笑一声:“我已经被赶出王府了,不是这里的丫鬟,你没有权利吩咐我做事。”说完我拍了拍他刚才抓过的地方。
高衍止住迈进里屋的脚步,回身走到我身边。眯眼看我,突然一把抓住我胳膊将我拉进,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想以兰夫人的身份出去和华阴公主会会面吗?”
我一怔,他冷冷一笑,随后道:“总是这么不知死活,我费尽心机制造假象,让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居然又自己跑回来?现在外面危险重重,你最好乖乖听话!”
“这么说,还是我不领你的‘好意’了?”我故意将声音提高。
高衍蹙眉凑过来:“如果你还想活着见到莫褚和哈戴,你就听我的,保护好自己!”
我一惊:“莫褚......”
高衍一把捂住我的嘴,几乎把我拽到了怀里:“他没有死,当年死的是别人,华阴他们都被骗了。”
我惊讶不已,努力在他眼底寻找可疑之处,但是他的样子又不像在撒谎。
“如果三年前,不是你跑了,你早就见到他了。我本来就打算平定西建之乱后,带你去见他的。”高衍似有些自嘲地说道。
我仔细看着高衍黑曜石般的眸子,他的心思真复杂,是真的要保护我,还是又要折磨我?
“什么都不要问,跟我离开这里。”高衍最后说了这句话,然后向里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不好意思,更晚了,今天过敏去医院看病耽搁了。
偶在这章又埋了个伏笔哟,哇哈哈哈
☆、百里寻夫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如果你是怕我被死在华阴公主手里,那我谢谢你的好意,你多虑了。只要你放我走,还我自由!保证不再追查我的下落,不管我到了哪里都不要再出现,我绝对能保护好自己!”
高衍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你为何总是这般固执,你就不肯依靠我一下吗?自由与依靠旁人就真的那么水火不容?”
我冷哼一声,不再看他。正在这时,里屋顾夫人突然喊道:“王爷,是王爷回来了么?”
高衍回头看了看里屋,又看了看我,做了退让:“好,我跟你做笔交易怎样?你帮我照顾好梦瑗,等这阵子过去,我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我睁大眼睛,随即泄气:“行了吧,你说的话,几时算过数。”但心里也在盘算着,我当时和另外三个人一起穿越过来,也许她们三人也遇到过紫陌老人。崔颖最后的日子是和莫褚一起度过的,莫褚一定知道崔颖最后是以什么方式离开的,兴许从他那里能得到些关于紫陌老人的消息。
“我不会食言的!”他笃定道,“做不做这笔交易,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他便往里屋走去,我咬了咬唇,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三年我都捱过来了,这几日难不倒我。
高衍侧首看了看我,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瞪了他一眼,扭头不再看他。
我一直在等紫陌老人说的机缘,他当日告诫我:“万事莫执念,芳菲逐流水,繁华皆云烟。”现在这个时空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应该到他说的机缘了吧。
我想着便跟在高衍身后进了里屋,着手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刚碰到梳妆台上的妆奁,顾梦瑗就捂着脸叫了起来:“不要带那东西!”
高衍叹了口气,上前拥住她安慰:“没事的,梦瑗,等你的脸好了,就可以用了。我带你回去找我的母亲齐王妃看看,她对治疗疤痕很擅长。放心吧......不用过多久,你又会像从前一样漂亮......”
天还没亮,我们一行人就出发了。我和顾夫人同坐一车,香儿没有一起跟去。
我本以为高衍要带着顾梦瑗去找齐王妃,可不料,我们一行人却是朝着沧河方向行去。高衍让人护送顾梦瑗先住在一个叫祁镇的地方,然后留下一部分人保护,自己急匆匆带兵走了。
一路上我就发现不对劲,道旁随处可见衣衫褴褛倒在路边之人,哀鸿遍野,饿殍遍地。特别是但我们进入祁镇以后,我发现祁镇简直已经变成了流民的家园,那种景象简直惨不忍睹。
我们被安顿在一个干净的小院子,没有惊动任何人,从外面看只是一个普通的民间院落。唯一这个院子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暗藏在四处的隐卫将这里严密保护。
顾梦瑗枕着一个柔软的荞麦枕睡下,刚开始还由于疼痛和难过不断呻吟,喝了药后终于沉沉睡去。见她睡着,我便出门去打听消息,才知道这几日西建郡出了大事。
自夏至过后,连日来,西建郡多地连降暴雨,沧河水漫,决堤数处,房屋良田尽毁,淹死无数,十几万百姓遭受洪灾,流离失所。近日,陆续有灾民从西面逃难各城镇,携老扶幼,衣衫褴褛,饥饿仓皇,见人便讨食,夜间则是乡野草地、道旁水边随处便睡,其状甚惨。
昨天宇文璞亲自进西建城,估计就是同高衍报告此事。想来高衍已经是焦头烂额了,自己家里一堆大小老婆闹得火烧眉毛,西建郡又水灾泛滥。他离开王府本是去救灾的,却无奈还得带上顾梦瑗,只怕华阴那个狠毒的女人再伤害她吧,
那么我呢?他为什么也要带上我?我不想把这当做他对我的保护,他现在做什么都让我觉得厌恶。
一连几日,顾梦瑗都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靠在床上发呆,她的脸每天都要拆下换药,每次换完,我都忍不住作呕,华阴太狠了。一张脸布满了刀伤,没有一个地方不红肿化脓,好端端的一张脸就这样被毁了。
自从我们俩把话说开后,她时常一整天一整天的沉默,我也时常沉默,不断回想紫陌老人说过的话,仔细寻找玄机。
顾梦瑗不再针对我,或说也没有针对我的必要了,这给彼此省了许多麻烦。
这天傍晚,沉默一整天的她突然坚定地要求,要去见高衍。
我头疼不已,姑奶奶啊,你现在这样子,怎么还能到抗洪前线给你男人添乱?可顾梦瑗不管,一定要去找高衍。
我急忙劝她说,说脸上的伤需要在干净的地方静养,不然不利于伤口愈合。本以为爱美之心会让她止住这个疯狂的想法,却没想吓不倒她,反而激到她,竟然以死相要挟,如果不让她去见王爷,她就寻死。
我可怕她了,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高衍又该找我麻烦了,别把我离开的希望之光又给泯灭了。这院子里的隐卫当初只接到命令不让外人进来,可没有说不让里面的人出去,加之顾梦瑗的身份,大家只好听她的。
我们一路迎着灾民来的方向行去,引得路人纷纷讶然侧目。人人避之不及的决堤泄洪之处,我们却恨不得插翅飞去。
越往河边走,越是一片荒凉之景。离河较近的地方堆积着洪水冲刷的泥沙和废弃物,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牲畜尸体的气息,令人作呕。
傍晚时分,我们赶至一处河边,远远便看到屯兵远处的帐篷和在堤坝上忙碌的人群。我上前逮住一个军士查问睿王下落,才知道此处决堤下午刚堵好,睿王已经赶赴另一地临州。
我们又即刻马不停蹄地奔向临州,一路上雨越下越大,马车几次陷在淤泥中出不来,隐卫禀告说如果继续前行,难保不会遇上绝提的洪水,顾梦瑗却执意还要前行。
我们一路艰辛得赶到临州大营时,天色已黑,暗夜之中暴雨倾盆而下。堤坝上松油火烛晃动,来来往往的军士和征夫冒雨扛着沙石袋往投往河中。前方又溃堤了!
我跟顾梦瑗说去找睿王,便跳下马车。我浑身湿透,方才下车帮忙推车,裙裾被泥水裹成一团,行走十分不便。此刻在暴雨中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一抹脸一把泥水。放眼望去,四处泥水横流、湿滑无比。
河堤边众人只顾低头扛着装沙石的粗麻绳口袋,我一路寻去,都不见高衍的身影。浑浊的河水汹涌咆哮,前面有一处水流湍急,正是决堤之处。
我往那里眺望,决堤之对口有一玄黑大麾之人在冒雨指挥,一士兵路过他身边时将石袋滚落,他毫不犹豫将其捡起往前几步投入河中。众人见王爷身先士卒,更加倍卖力。
振聋发聩的水声雨声中,我奔到决堤之处岸边,对着对岸使出浑身力气喊道:“高衍!”
他应是听不到,但不知为何,竟抬眼往此处看来了。他沉沉目光隔着决口的大堤,隔着咆哮的洪水,隔着如瀑的雨帘遥遥望来,似乎有些担忧。他往前迈了一步,似乎?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