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妃第52部分阅读
莫妃 作者:rouwenwu
刻回答,一直到一众迎驾的羽林卫整编列队,肃立在宫门前,唐子俊才看着高大的宫门,缓缓道:“打仗和江湖打架不同。自己人若是不服从军令。有时候比敌人更可怕。为了让将士们都能放心的把后背交给自己人,自然要早些杀掉那些不听话的家伙。”
莫非觉得有道理,却忍不住心寒。只是她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宫门已开,圣驾隆隆而出。
……
十月初十。朝阳才在天边吐露第一丝光芒,繁复而隆重的圣驾长队便沿着官道,从皇宫发往朱雀台。仪仗队伍前后拖了近六里地,密密麻麻的人群,拱卫着正中间那辆贵气十足的大型马车,看上去声势惊人。
央都城的百姓们跪在官道两旁,隔着严密的护卫队伍,恭恭敬敬地向这皇帝的车驾磕头,口中不停的山呼万岁。待车队行过,百姓们大都存了多沾些吉气、贵气的心思,默默跟在最后面的护城军和羽林卫队伍后面,往者朱雀台跟去,于是,队伍便愈加的长了。
慕容云随今日穿了繁重的朝服,骑在一匹白马上跟着皇帝的车驾缓缓而行,神情肃穆。他身后不远处的一辆较小的马车里,坐着公主李渔,李渔身后的马车里则是慕容蓝。莫非留意到慕容蓝的马车旁跟着一个骑着黑马的男子,那男子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模样,唇周留着髭须,神情坚毅,眼中精光灼灼,样貌竞和李柚有四五分相似。莫非心道这人必定就是亲王李佳。自行驾出发,他在皇帝车驾旁留了不足半个时辰,低头向车内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溜到慕容蓝车旁,一直跟随,时不时向车里说几句什么,也确实是个痴心的。只不过莫非也注意到,慕容蓝至始至终都没有掀开过窗帘。
一行车驾行得极慢。唐子俊和身旁的副将交谈了几句,便带着莫非越众而出,拍马来到圣驾马车旁边,朝慕容云随点了点头,便对着马车里道:“皇上,马已经准备好了,请皇上移驾。”按惯例,行驾要接受百姓朝拜,行进速度异常缓慢,东山上还有数千台阶,为避免错过吉时,皇帝一般会在中途微服换马而行,先行上山。行驾则在百姓的簇拥下缓缓行至东山营帐。
李柚在车内应了一声,紧接着,车帘便被万公公掀开,唐子俊瞬间出手,接过李柚的手,一把将他接到自己马上,然后唐子俊身形一轻,便跃上莫非身旁的一匹空马。一切动作电光火石之间完成,行云流水般没有丝毫阻滞。行驾还是缓缓而行,李柚已经一挥马鞭,策马前行。车驾旁近身保护的羽林卫连忙策马跟随。
三年过去,李柚依然是坚毅冷厉的样子,仿佛丝毫不曾改变。他的嘴唇轻轻抿着,神情间不经意透出一股威压之意。只是三年未见,尽管莫非事先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看见李柚翻身上马的那一刻,心中还是涌起了极复杂的情绪。一丝酸涩,一丝相思,一丝不安,一丝惘然。李柚啊李柚,你已经忘记莫非了吧?就如同当年对待莫名一般!你天生,便是如此薄情么?
唐子俊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莫非,莫非连忙回望他,异常轻微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唐子俊略微安心,又看向慕容云随,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和自己一起。于是三人带着一众羽林卫,跟了上去。
此时不知道李佳在慕容蓝车窗便说了什么,慕容蓝蓦然掀开窗帘望李柚策马离开的方向望了望,皱起了眉。最后狠狠白了李佳一眼,竟然出了马车,然后伸手,被李佳一把拉上他的马匹,两人共乘一骑,朝前方追去。
……
李渔似有所觉的掀起车帘一角,却只看见两人一骑已经策马走远。典伊见李渔的模样,问道:“奴婢去给公主找匹马来。”
李渔摆摆手道:“皇上要亲自上数千台阶,自然要先行离去。我身为长公主,又不用上朱雀台,自然要在行驾里压阵。”说着整理了一下本就不乱的容颜发鬓,淡淡道,“将帘子打起来,让百姓们远远也可以看见,本公主还在。他们自然会认为,皇上也还在。”
典伊轻轻一叹,心想若不是太后突然薨逝,长公主要守孝三年,此时已经是慕容府的主母,在芙蓉城管理上下产业,又哪里会在这里受这份罪,还要被那些不知轻重的奴才们暗地取笑。她一面想一面打起了帘子。便是隔着重重护卫,她依然可以清晰的听见,百姓们远远的惊呼:“快看啦,那是长公主殿下!”
“是啊,她在向我们招手呢。”
“哥哥,再把我举高一点,我要看长公主殿下!”
“妹妹,看到了么?是不是和仙女一样?”
“长公主殿下长得可真美。”
“……”
听见这些议论,典伊的心情稍微好点。其实百姓们隔得远,哪里看得清楚李渔的样貌,不过是看着锦衣华服起哄罢了。典伊才不管这么多,只要是夸奖主子的,她就打心眼儿里高兴。她笑着想:“今年守孝期满,公主殿下也该出嫁了。唔,我自然是要跟着公主殿下去慕容府的,不知道那里的下人们好不好相处……”典伊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跟着行驾缓缓往东山而去。
……
唐风儿没有随行圣驾的资格,所以他此刻正远远的缀着大部队。没走多远,便感受到了另一只眼睛在他身边不远处缀着马车,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他们两人的气息和隐匿方式太过类似,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唐风儿皱起了眉头,开始猜测对方的身份。不远处的完颜霜霜也有所觉,快速掠到唐风儿身边,低声道:“修的是冰寒真气,擅长的应该是凝水成冰的暗器。应该是你们唐门的冰魄功法。”她看着唐风儿,问道:“是谁?”
完颜霜霜都能看出来的事,唐风儿自然早已看出来了。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完颜霜霜的话,而是眯起了眼睛,心中有些波澜,对方丝毫没有掩饰气息的打算,看来对自己毫不忌惮,甚至还有意挑衅。唐风儿扣紧手上的森荒镖,对完颜霜霜道:“去追唐子俊,告诉他,唐烈来了。”
完颜霜霜显然听过这个名字,心中一惊,再不迟疑,身子在空中舞了一个极小巧的花舞,便没入道旁林间,再也看不见踪影。
唐风儿嘴角略略一扬,冷声道:“死叛徒,竟然敢来央都城!当我是死人,还当唐子俊是死人么?今天便叫你来得走不得!”
突然,唐风儿心中一寒,他想到一件事,唐烈做事向来狠绝,不留后路。唐烈隐匿多年,突然敢来央都城,而且还是唐子俊在央都的时候明目张胆的来了,那么必定是有什么让他值得用命去赌的原因!可究竟是什么原因?或者说,是什么人值得他搏命?
唐风儿越想越是心惊。他再不耽搁,提起身法朝东山奔去。只是奔出几步,便被一股阴寒之气锁定。唐风儿无奈,只得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去。
第二一一章 祭天大典(中)
圣驾一行有条不紊地缓缓往东山移动,行驾之后,远远跟着上万虔诚而狂热的民众,一眼望不到头。羽林卫和护城军大部分布防在东山营长和朱雀台,紧紧保护行驾队伍的不过六千骑。但羽林卫和护城军神色间只是淡然平静,眼神时而警惕的望向四周,并没有太过紧张。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皇上已经在唐统领的保护下先行去了朱雀台,他们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对于唐统领的实力,不仅是羽林卫,便是护城军上下士卒,都有着十足的信心。只要皇帝安全,便没有什么事足以让他们动容。
……
莫非和慕容云随一左一右策马跟随在唐子俊身旁,三人紧紧跟在李柚身后。李柚身前又十余名重甲骑兵开道,身后则是一千余轻骑紧紧相随。而在一千余轻骑中,又不伦不类的混着两人一骑的奇怪身影,不是李佳和慕容蓝却又是谁。轻骑校尉本要呵斥,看清两人的样貌却又将话吞回肚中。这两人一个亲王一个郡主,并不是他能招惹的,他皱一皱眉,拍马赶到唐子俊身边,说了几句什么,唐子俊略略回头,正迎上慕容蓝炙热的眼神,心口一紧,连忙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挥手让校尉退下,仍然若无其事的拍马前行。
莫非注意到唐子俊的异样,目光从前方李柚的背影上收回,低声问了他几句。唐子俊怕她回头看见慕容蓝,连忙岔开话题。和她扯了些旁的话。慕容云随冷眼旁观,心里清明,不由摇头一笑,却也不点穿。
慕容蓝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唐子俊的身影,见唐子俊回头。一个激灵,想起自己和李佳一骑,顿时如坐针毡。恨不得翻身下马,只是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就看唐子俊置若罔闻的回过头去。仿佛她只是空气一般。慕容蓝一阵气闷。又见唐子俊继续和身旁陌生的羽林卫说话,想起李佳的话,不由疑心更甚,冷声问道:“亲王殿下,你确信唐统领身旁那羽林卫是女扮男装?”
李佳感受着满怀的温香软玉,正自心中一片柔软温润,耳边突然听见慕容蓝清冷的质问,心中微微一酸。继而温和一笑,柔声道:“唐子俊身旁那人叫杨顺青,本来没什么可疑。可是杨顺清前几日告假回乡。按时间和路程计算,无论如何也不会突然出现在央都?而且。据回报,那人从一出现,便一直跟在唐子俊身旁,唐子俊对他更是和颜悦色,关怀备至。郡主殿下说说看,若非女子,咱们羽林卫中可有人叫唐统领如此重视?”
慕容蓝听着李佳的话,一直皱着眉思索,总觉得抓住一些想法,却又不能清晰。心中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李佳在唐子俊身边安插了眼线?这件事皇上知道么?李佳对李柚很是忠心,只怕这事是皇上默许的。皇上一向信任唐子俊,为何要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慕容蓝突然抬起头,目光望向唐子俊身旁的慕容云随,心中震惊:“不可能,不可能。慕容云随若有事,慕容家族必乱,慕容家族一乱,皇家虽然可以获得不少利益,甚至可以乘乱将矿脉、盐运等收归国库,但北庸必将面临极大的动荡。慕容云随一向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没有丝毫反心,皇上若是有些耐心,让少主渐渐交出手上的经济命脉,带着慕容府缓缓隐退也不是不可能,何必要冒险急在一时?难道……”慕容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顿时觉得浑身发寒。
李佳察觉了她的不对劲,紧了紧手臂,微微伏头在她耳边问道:“怎么了?”
慕容蓝一皱眉,侧头避开,冷冷道:“你为何不揭穿她?”
李佳心想:“我若早揭穿了她,你还怎么愿意和我共乘一骑?况且,我也想看看,唐子俊想搞什么鬼。最好是能抓到他的把柄,即便不能杀死他,也要将他赶出央都,最好能赶出北庸。这样,你便再也见不到他了。”李佳掩饰住眼中对唐子俊的憎恶,口中温和道:“唐统领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慕容蓝心道:“你有这么好心才怪。”虽然这么想,却并没有揭穿李佳,只是沉默的看着唐子俊和慕容云随的身影,又远远看了看李柚的背影,眼中露出浓浓的忧色。她咬一咬唇,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接近少主身边,若有什么变故,也好出手相救。”
……
莫非随着李柚的队伍平静而稳定的向东山行去,她望了望天色,突然自嘲一笑,淡淡道:“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慕容云随此刻已经被李柚叫到前面去与他并肩而行,时而有淡淡笑语飘来。自然听不见莫非的话,倒是唐子俊,颇有意思的看向她。只见莫非望着晨雾退散后渐渐清晰的雄伟秀丽东山,一脸感慨的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真有几分道理!”
唐子俊不意她要说的竟是这句话,微微一愣,本要取笑几句,却看见莫非望向李柚背影的眼中浮现浓浓的担忧之色,不由也微微蹙了蹙眉,很认真的说道:“有我在,你放心。”
莫非闻言不由侧头往他,见他眼中的坚定,不由心中一暖,微微一笑,冲他点一点头。心头却更添了几分忧虑:“有时候你也会身不由己的不是吗?”只是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而望向李柚和慕容云随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决绝。
……
正在此时,周围林间突然响起一声鸟哨。唐子俊心中一动,慕容云随已经回头看了唐子俊一眼。这鸟哨莫非也是很熟悉的,是暗夜组的传令哨,必定是来找慕容云随和唐子俊的,而且定然不是小事。
唐子俊和慕容云随对视一眼,策马快速走到李柚身旁,向他禀报了几句,脚尖轻点,便从马上一跃而起,瞬间消失在路旁密林之中。
不过半盏茶功夫唐子俊的身影便从密林出现,几个呼吸落在他的马上,微笑着向李柚回报了几句。李柚面色清冷,眼中似含深意,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唐子俊便一勒缰绳,缓缓退到了莫非身旁,神色有些怪异。
莫非连忙追问。唐子俊脸上露出一丝郑重,又带着一丝讥讽,终于淡淡一笑,说道:“是完颜来传话。唐烈来了。我已经让她和风儿带着暗夜组的人全数撤走,不要和唐烈起正面的冲突。”
莫非见唐子俊神色变幻,疑惑道:“唐烈是谁?很厉害么?”
唐子俊一怔,顿时哑然失笑,道:“唐烈声名大噪之时你还在杏……”唐子俊险些失口说出“你还在杏花村胡闹”的话,惊觉之下连忙转了口风:“你还小。”她害怕莫非发现他话中有异,连忙解释道:“唐烈是唐门的叛徒。十五年前乘着掌门闭关,偷了唐门大量灵丹、毒药和暗器,叛出唐门了。一时间闹的血雨腥风的,挺狂暴的。几个师叔追踪千里,出手围截他,都被他逃了,后来他听闻掌门出关的消息,还没等我师父走出竹海三关,便在江湖销声匿迹,唐门发动绝杀令,也没将他翻出来。”唐子俊脸上讥讽的笑意越来越浓,眼中带着森森傲然,却毫不掩饰的露出杀意,“难得他竟然敢现身。若非此刻一时走不开,我立刻杀了他。”没有说和他大战什么的,只轻描淡写的说要杀了那个成名十余年的人物,可莫非却一点不觉得唐子俊托大,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
只是,莫非心中忍不住心中有些担心:“他既藏匿了十余年,却选在今日出现,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莫非思忖片刻,问道:“唐风儿和完颜……不会有事吧?”
唐子俊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我给了完颜一袋暴雨梨花针,只要她和风儿不恋战,以他们的实力,要逃走不是问题。”
……
莫非微微眯着眼看着渐渐近了的大山,不禁赞叹了一声。上次来东山心中筹谋着一些事,又是入夜时分,并没有赏景的兴致。如今迎着朝阳,望着东山,就连她也忍不住会叹息一声,如斯壮景,怎能不令人心胸开阔?
祭天大典,这是何等样地大事。今日的山脚下玄珠湖畔东山营地旗帜招展,数万将士分行而列,将进山地道路全部封锁了起来。围观的百姓,也在营地外六百丈的地方便被层层士兵拦住,不能再跟进一分一毫。
李柚在山门略一停顿,向负责营长守卫的护城军将军黄克青说了几句话,便策马直上围猎场。开道的十余重甲骑兵下马休息,又增添了三千轻骑跟随在李柚身后。近万轻骑一路横穿围猎场,直达通往朱雀台的山门之前。普陀庙的祭祀们此时都在山门之前恭谨等候着圣驾。在通往大山的数千梯台阶前,数万人敛声静气,一种压抑地森严地气氛笼罩四野。
李柚极为爽利的翻身下马,淡淡一扫四周。没有人指挥,山门前以及台阶两侧排着的数万人齐唰唰的跪了下去,山呼万岁。皇帝面色平静地挥挥手,示意众人平身,并没有踏上早已准备好的明黄步撵。而是当先一人,踏上台阶,直朝向着朱雀台行去。
第二一二章 我带你杀下山去!
朱雀台在东山最顶峰,围猎场是半山一片较大的广阔平地。两相一衬,愈发显得千阶之上的朱雀台突兀而起,高耸入天。若要登临而上,无人不觉心寒。此时李柚却是神色冷漠淡然,拾阶而上。慕容云随微微一笑,紧跟李柚踏上台阶。万金一愣,挥手让抬着明黄御撵的人退下,抹了抹额头冷汗,快步追了上去。
唐子俊召来身后骑兵队伍的四个校尉,吩咐了一番,才带着莫非朝李柚和慕容云随的身影追去。
东山临玄珠湖一面是极陡峭的绝壁,而在朝着陆地的这边却是积存了亿万年来地泥土生命,石阶两侧,青草丛生,高树参天而起,银杏树小扇般的绿叶随着山风轻舞。便是面对如此清幽美景,也让莫非很难有勇气走完这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石阶。只是看着李柚和慕容云随的身影渐渐远了,莫非暗自叹了一气,为什么,这朱雀台看似竟然比七秀的舞剑峰还高出几分,真是好没道理。莫非心中叫苦,脚步却丝毫不敢落下。
十万护城军在唐子俊的统一指挥下,早就层层布防于石阶之上。石阶的两旁满是旌旗,迎着早晨的秋风发出“呼咧咧”的声响。护城军统领黄克青已经掉转马头下山去留守东山营地。唐子俊带着一直相随的羽林卫和几千轻骑,簇拥着李柚登临朱雀台。
万级石阶着实很考验人地毅力与精力,羽林卫护城军们还尚有余力,可随行的太监和祭祀礼官们却有些支撑不住了,一个个扶着腰,大口的喘着粗气。李柚便让羽林卫和护城军一左一右扶着老臣们行走
而唐子俊不知何时也到了李柚身旁,右手微微贴着李柚背心,李柚只觉一股暖流浸入四肢百骸,顿时浑身疲倦去了大半,朝唐子俊微微一笑,继续往上行去。莫非见慕容云随已经落后了几十个台阶。慕容云随本就文弱,这般劳累,也是胸膛微微起伏,面色微红有潮汗。莫非不动声色的靠到慕容云随身边,自袖中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三哥,我们一起走。”
也过了多久,一行人终于登上了朱雀台。虽然有羽林卫和护城军将士搀扶,一众文臣和祭祀礼官都无力地险些瘫软在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莫非松开慕容云随的手,隐入羽林卫队伍,朝李柚望去。只见李柚在唐子俊的帮助下,竟然面不改色的走完了这绵绵长长的天梯,连粗气都没有喘一口。莫非有些闷闷的瞪了唐子俊一眼:“哼,不讲义气的家伙,关键时候,还是只顾皇上!”心思未定,顿时觉得李柚冰寒的目光朝她的方向扫来,莫非连忙静气凝神,和周围一众羽林卫一般目视前方,站得笔直。
李柚的目光只是从莫非身上淡淡扫过,最后停留在唐子俊身上,淡淡吩咐了几句,唐子俊微微一愣,应了声“是”。眼光和慕容云随淡淡扫过,未作停留,最后朝莫非方向看了一眼,右手在胸前做了个动作,示意莫非不要轻举妄动,便兀自下山去了。
唐子俊要负责沿途和东山营地的安全,这是早有的安排,所以他下山去,莫非并不意外,却依然觉得有些不安,只希望唐子俊能在山下抽身,偷偷隐在朱雀台不远处。
随后又暗暗庆幸,幸亏自己能留在朱雀台上。她紧了紧右手的佩剑,心中暗暗祈祷不要有什么变故。
莫非一阵胡思乱想,突然感觉到有冰冷的目光正注视着她。她诧异的寻去,却见到静静站在李佳身旁的慕容蓝。此时李佳正在和他身旁的南宫丞相说话,慕容蓝则是目光森森妁盯着她。莫非面色丝毫不改,心中却是一惊:“难道慕容蓝看出自己是假扮的?没道理啊,不论是外形身高上,都做了调整,又戴了人皮面具,慕容蓝怎会知道?可若是没有怀疑,却为何死赔着自己看,眼中还满是警惕意味?难道自己假扮这杨顺青和慕容蓝本就相识?甚至有怨?”
莫非心中虽然疑惑,却始终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从容状态,一动不动的肃立在队伍中。可正是这份从容,反倒让慕容蓝更加怀疑警惕:哪有一个普通的羽林卫面对当朝郡主冷厉的直视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的?没有鬼才怪!
稍事休整,随行的礼部官员们开始安排一应仪式。李柚在李佳的陪同下入了斋房休息更衣。慕容云随乘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移步,站到了朱雀台北岸,没人靠近的悬崖边上,一言不发,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美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非见没有人注意她一个小小羽林卫,慕容蓝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便假装内急,跑出众人视线范围,然后偷偷绕过朱雀台向慕容云随走
眼前是玄珠湖,一望无际的一片大湖,平静而冷漠,站在悬崖边根本听不到的声音。悬崖的前面是一层层极薄极淡的云,像白色的纸张一样,或高或低地在崖间缓缓流淌。湖上的红日光芒从云里穿透过去,焕着扭曲而美丽的线条,渐渐将那些纯白的云变得更淡,淡到快要消失到空气中。
“站在这里很危险的,万一一个失神脚下一滑,谁能救你?”莫非站在慕容云随身后,朝他伸出手去。
慕容云随看了看莫非伸出的那张布满老茧的手,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出来这么一双男人手的,但还是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任随莫非拉着自己退出数十步。见莫非暗暗松出一口气,慕容云随突然道:“你愿意带着丫头和我们去燕国么?”
莫非楞了一楞,许久才道:“你既早已生出了隐退之心,这次又何必非要来朱雀台呢?”
慕容云随微微一笑,道:“而举族迁移到大燕,并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办好的事。三年前云鹏便去了大燕接手那边所以的生意,如今基业已经稳固,北庸这边的生意商贸重心基本上已经转移了过去。但即便这样,也需要放弃北庸的矿脉、田产、盐井等大部分产业。田产庄子或许还可以卖出换成银子,可矿脉盐井等,却必须交归国库。这样巨大的利益损失,便是家族里的长老前辈们惧怕父亲的威名,也不会轻易同意。……”慕容云随顿了一顿,突然沉重道:“但是,慕容家族传承千年,必须继续长存下去。所以不能随意交给别人管理。”
莫非心中有些压抑的难受,他知道慕容云随肩上的担子沉重,却从未想过会如此沉重。她沉默了很长时间道:“所以你要为族人争取时间?即便李柚已经容不下你了,你还是坚持以自己的安危换取家族的产业能顺利的迁移?三哥,你怎么这么傻?你可曾想过,你若有什么事,才是慕容家最大的损失!”
慕容云随感受着莫非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心中不是不感动的。只是他神情依然平静,只是淡淡一笑,道:“慕容家还有云奇,还有云鹏。”
莫非摇头道:“云奇大哥擅长行军打仗,云鹏是商业奇才,但若让他们管家,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或者你愿意看到他们震慑不住整个家族,然后冒出一大堆慕容氏的旁支来争家产然后慕容家族如同许多千年大家一般四分五裂渐渐被朝廷收买吞并?”说道这里莫非突然身躯一震,猛的抬头看着慕容云随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李柚……李柚他就是这么想的,对吧?他收买扶植慕容氏旁支的人阻止你的迁移计划,然后……一旦你死了,各旁支争夺家产,慕容氏必将大乱。那时朝廷再出手,一切顺理成章,朝廷也能获得最大利益,甚至吞并整个慕容氏……”莫非突然想不通的摇头,“不可能,大元帅虽然行踪不定,却终究还没有死,李柚怎么敢?父亲尚在,他怎么敢?”
慕容云随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莫非,很认真的道:“你在祁山别院的三年,父亲曾穿过一次书回来。那恐怕也是他最后一次传书了。父亲漂洋过海,不知去了哪个未知的大陆。”慕容云随露出自嘲的笑容,淡淡道,“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管好慕容家。其实一直以来,我不过是靠着父亲的余威罢了!”
莫非怔怔,突然很后悔自己会跟着来朱雀台。自己应该一棍子将慕容云随打晕直接拖去大燕的。什么慕容氏,什么经济利益的,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慕容云随的命。只要慕容云随活着,便是隐居山野又如何?唔,隐居前还是要偷偷藏上几万两银票的,至少可以衣食无忧的隐居嘛!莫非突然发现自己走神了,连忙狠狠甩了甩脑袋,“这里太危险了,不能再呆了!”莫非心中涌出强烈的念头,扯了慕容云随的手便走,一面走一面道:“走,我带你杀下山去!”
第二一三章 祭天大典(下)
慕容云随被莫非拉着便走,有些啼笑皆非,只是他尚未开口。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身后缓缓响起:“好大的口气!”
莫非一怔,蓦然回身,一步踏出,站在慕容云随身前。
是慕容蓝。
莫非又很多话想问慕容蓝。比如太后死前和她说了什么?比如既然她帮自己杀了太后却为何要回宫做郡主。只是她此时什么都不能问,她只是淡淡的看着郡主,沉默片刻,再没有迟疑,抱拳一礼道:“末将参见郡主殿下!”
慕容蓝冷冷看着她,直言问道:“你是谁?”
莫非心中一惊,面色如常,道:“末将杨顺青。”
慕容蓝目光更是冰冷,厉声道:“杨顺青何时变成一名女子了?还不说实话,本郡主立刻将你拿下!”
莫非皱了皱眉。慕容云随已经捏了捏她的手心,对慕容蓝道:“她是我朋友。这里的事你不要管。大典只怕要开始了,去前面吧。”
慕容蓝此时虽然贵为郡主,但在她心中慕容云随永远是他的少主。对于慕容云随的话,她习惯了服从,即便此时她极为不甘愿,却只是皱了皱眉,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行礼告辞了。只是临退走前仍忍不住狠狠瞪了莫非一眼。
……
被慕容蓝这么一阻,莫非也冷静了下来,自然知道要带着慕容云随杀出去是不可能的,她却并不松开慕容云随的手,而是对他说道:“带我去找李柚,我让他放你下山。”
慕容云随一皱眉。反对道:“不行,你忍心让丫头跟你回宫么?”
“谁说我要回宫了?”莫非一抬手举起手中的剑,道:“放在他的脖子上,他不放你,我杀了他!”
慕容云随一把摔开莫非的手。冷声道:“胡闹!你忍心么?或者你是想死!”
莫非一笑道:“他不知道我不忍心呀!待你走了,我取下人皮面具,他不会杀我。只是。你要将东蔷带去燕国,好好照顾,这辈子别让她回北庸。”
慕容云随语气更冷:“荒唐!你让东蔷过无父无母的日子?此事休要再提!”
莫非还待说话。却听一声悠远的号角在朱雀台上响起。
“呜……”祭天典礼即将开始。
慕容云随再不理会她。转身朝朱雀台走去,只是在绕出转角的一瞬,沉声道:“好好照顾东蔷!”身影便没入墙角消失不见。莫非无法,只好偷偷溜回羽林卫队伍中,只能心中祈祷一切顺利!
百官恭恭敬敬的跪于朱雀台两侧,李柚盛装华服,缓步走上朱雀台,一众文武大臣分作四排。列于李柚身后。羽林卫在内,护城军在外,将朱雀台严密包围保护起来。莫非看得头皮发麻。心想却是没办法带着慕容云随杀出去啊!只好混在羽林卫中,远远望着台上的慕容云随。
祭天大典有迎帝神、奠玉帛、进俎、献酒、撤馔、送帝神、望燎等七个既定步骤。
应着鼓乐之声。舍利庙里的大祭司念着祭文,皇帝燃香祷告请帝神,众官员三拜九叩,迎帝神仪式便开始了。
……
典礼冗长繁杂,还没到献酒的环节,日头已经炽烈起来,莫非望见慕容云随的额头已经浸出细细密密的汗水,不由得一阵烦闷,口中嘀咕道:“这鬼东西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只不过她的眼光很快从慕容云随身上移开,而是警惕的观察着朱雀台四周的情况。仪式过半,正是众人心神最松懈的时候,她却一点也不敢松懈。
大祭司将祭神酒敬献给了皇帝陛下,此刻,皇帝陛下要在百官中挑选两位,与他一同献酒。五年前元月祭天之时,是大元帅慕容霸秋与议政王李贤跟随。今年,会是谁呢?群臣静心凝气,没有资格的大臣们心中猜测着,而那些有资格的朝中重臣们虽然面色平静,心中却早已翻起巨浪,期待着太监能将酒盏送到自己面前。因为这祭天献酒所选取的大臣,不看资历权位,全凭皇帝的心情。谁能获得这份资格,那便等同是向百官甚至百姓宣告,他们是皇帝宠臣。这份荣誉,谁人能不心动。
在这种复杂而热切的气氛中,李柚俯身在礼官耳边低语了几句,礼官俯首,端着沉着的步伐,将两盏盛满酒的龙头酒盏端到了亲王李佳和慕容云随跟前。众人的眼中露出或是震惊,或是了然,或是艳羡的神色。慕容云随跟随李柚多年,建功无数,又是第一世家的家主,慕容霸秋大元帅的儿子,这两人中有他一份或者还在想象之中。可李佳,才回央都城不久,又未有太大功勋,竟然有他一份,可见荣宠之盛,实在无人能及。
慕容云随却一味的平静,甚至眼神中都没有荡出一丝波澜来,礼仪周全的接过酒盏,跟随在李佳之后行到皇帝身边。李柚居右位,正对玉皇大帝神牌位。慕容云随在二祭司的引领下走在居中的紫薇大帝神位牌。李佳面色庄重,则在慕容云随之左面对长生大帝神位牌。
青华乐章起,皇帝陛下跪受福、受祚、三拜、回拜位,行三跪九拜礼。慕容云随与李佳照例相随。身后百官再拜。
就在青华乐章奏响之时,莫非突然心生警兆,一股没来由的极度紧张危险之感袭上她的心头,她举目四望,朱雀台四周都是重重守卫的羽林卫和护城军,再往外便是葱翠密林,密林中也有唐子俊安排的人手巡逻,应该不可能混入刺客才对。莫非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太过多疑了。
……
第二拜结束,三人陆续起身之时,一片礼乐声之中,山下一个清亮的声音喊道:“保护皇上!”这声音也不如何响亮,但清清楚楚的传入了众人耳中,众人一愕之间,都楞住了。
莫非却听得清清楚楚,正是唐子俊的声音。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山林间响起一阵密集的兵器碰撞之声,伴随着阵阵尖利的清啸。
李柚双眼微眯,眼中寒芒迸射,丝毫没有胆怯之色,只是紧紧抿着唇,冷眼看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李佳神色始终没有变化一丝一毫,只是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李柚身前。慕容云随心中一动,望了一眼李柚的神色,只觉一阵心寒,面上不改,脚步却也没有移动分毫。
莫非再不犹豫,大喝一声:“护驾!”便当先往朱雀台上冲去。众人这才轰然醒过神来,群臣猛地里高声呼叫:“护驾!”“保护皇上!”吼声虽大,但冲向李柚的大臣却少,数百名大臣有的偷偷往朱雀台后退去,有的正眼神闪烁,不知该逃走还是该以命相赌,博一个忠臣之名。羽林卫却是在莫非当先带头下一拥而上,往李柚的方向疾奔而去。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只劲弩破空之声响起,一支明显啐了剧毒的利箭在阳光下闪着淡绿的光芒直往李柚飞去。
群臣大惊失色,惊恐之中再不顾的表现自己的忠诚之心,纷纷后退,朝朱雀台下摔去。
羽林卫们大惊,纷纷拔刀护驾。李柚的身影立刻淹没在众多羽林卫中往朱雀台下退去。莫非注意到,李柚望向疾速飞来的利箭,眼中只有冰寒披靡之气,丝毫不见慌乱。直到被众人拥着退向台下,也至始至终都没有往慕容云随的方向看上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死人,而不是他的重臣。
莫非心中冰冷一片,千万人慌乱一片,她却看得清晰。这破空劲弩,原本就是冲着慕容云随而去。可是,所有的人都在保护李柚,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旁边的慕容云随,他身影在朱雀台上显得那么孤独而冷清。即便他死了,所以的人都会以为是刺客失手吧?天下人也只会以为慕容云随公忠护驾吧?
千万思绪在一瞬间闪过,眼看利箭带着犀利的劲风,越来越近,莫非原本就是跑得最前的,所以离慕容云随也是最近的。当下二话不说,回身举剑,迎向利箭。她没有把握自己手中的这把剑能挡住那把带着可怕内劲飞来的毒箭,只是,她很肯定,那利箭断了自己的剑,再刺穿自己的身体,必定不会再伤到慕容云随。那边够了!
“莫非!快走!”身后响起慕容云随的惊呼。
莫非全神贯注盯着飞来的利箭,眼中露出一丝血色,神情坚毅!
“叮”的一声巨大脆响,利箭碰在莫非剑上,莫非顿时气血翻滚,猛的一口鲜血喷出,身体被利箭所带的劲力带着向后滑去。一直撞入慕容云随怀中,又带着慕容云随退出数丈,撞到紫薇大帝神像,才止住退势。只是慕容云随经受撞击,也是一口鲜血喷出,顿时神情萎靡。所幸唐子俊给莫非的这把配剑不知是何材质,竟然没有被这样的劲弩震断。莫非一阵侥幸,拼力挥手挡开利箭,整个人脱离摔倒,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还没有等莫非回过神来,此时四周响起惊恐的惊呼,莫非抬头,只见一只碗口大小的翠绿圆球飞到半空,突然球体碎裂,数之不清的拇指粗细的殷红钢针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孔雀翎!”莫非惊呼出声,终于露出绝望的神色。这样大的手笔,这样的雷霆手段,除了当今圣上还能有谁?莫非当下二话不说,拼尽全力往后一扑,整个人扑在慕容云随身上,替他抵挡剧毒红针。
第二一四章 魂断朱雀
慕容云随虽然受了撞击,但毕竟大部分力道都被莫非抵挡,此时的他比之莫非尚有余力。
孔雀翎在空中爆出数百只红色钢针他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便被莫非扑倒。他知道时间紧迫,也不急细想,抱着扑在他身上的莫非,顺势翻转,便将莫非压在了身下。
“嗤嗤嗤嗤”无数武器没入身体的细响,无数尖叫惊呼,莫非都听不到,莫非只看着眼前这张苍白俊逸到仿似不是人间的脸庞,看着近在咫尺的莹亮眸子,脑子里“嗡”的炸成一片空白。
鲜血自慕容云随唇角滴落,落在莫非脸颊,莫非猛的一震,顿时反手抱着慕容云随,手指触及背心红色钢针,莫非的心顿时一阵剧烈的刺痛,她再顾不得什么,一把扯下人皮面具,抱着慕容云随喊道:“救命,太医,救命!救云随。李柚,你听着,若是云随死了,我陪着他死。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你的女儿!”她的声音不算高,却含着不可抗拒的冷然决绝,而且足以让李柚听见。
已经处于重重保护中的李柚猛的止住了脚步,神色顿时复杂了起来。他踏出一步,看清莫非抱着慕容云随,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又是痛惜,又是愤怒,当即大手一伸,将李佳安排在他身边负责贴身保护的羽林军副统领木北抓到身前,阴冷道:“捉住刺客,一个不留,格杀勿论!”他的声音虽低,却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严之力,木北顿时浑身一颤,连忙应声。带着一众羽林卫高手朝密林投去。
李柚不顾危险,回身往朱雀台行去,阴寒愤怒的声音再度响起:“所有太医,上朱雀台,救慕容令公。慕容令公若是死了。你们全部陪葬!”
“你为何要回来?为何非要以这种姿态回来?为何还?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