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我胡为(全)第14部分阅读
莫笑我胡为(全) 作者:rouwenwu
宝贝兮兮的团在一起的丹药……
她怔了下,背过身去,
“这房间,十几年来长老们一直保持原状等你醒来。虽然大长老每次看到当年姜尚给你的这些丹药都嚷嚷着要全部丢出去喂狗,不过,怕你伤心,还是留下来了。”青年还是那身风马蚤入骨的白底金纹锦衣,斜睨她一眼,“看来你没有他们所想的在意呢。”
苏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定定望着他,道,“申公豹,我们相识多久了?”
“唔,有八九百年了吧。”
“从小你便与我相伴,从前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应是亲密无间的。”苏苏道,“你何时会与我坦白,不再这么虚虚实实的的相处?”
恢复了记忆之后,再回忆起那时失去记忆的她在轩辕坟和王宫时,都曾见过他。依照他的术法,彼时他完全可以将她带走,将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知她,而不是佯作陌路人,让那时的她在夹缝中生存,整日挣扎着不知还有没有明日的生活。
期间几次大劫,她险些被云中子和闻仲杀死,最后一次,若不是帝辛开口,完全忘却一切的她就会这般糊里糊涂的死在闻仲的蛟龙鞭下……最令她心寒的是,那时他也在王宫,却一直冷眼看着她几次生死大劫,看着她被囚禁在牢笼中等死……
这便是他相交数百年的情谊吗?
申公豹白羽扇轻轻一点唇,“苏苏,你现在不是还好端端的站在这,什么事都没有。虚虚实实又何必在意。”
她皱起眉,“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谈。我只希望,在这个时候你能对我吐实,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他收起羽扇,随意坐在她的红木大床上,“你问。”
“若是那时帝辛没有阻止,姜尚也没有出现,你……会不会来救我?”
“啧,一定要说实话吗。”他困扰的支着下颚看她,慢吞吞地道,“不会。”
虽然是不出意料之外的回答,但听到昔日形影不离的旧友的否决,她还是觉得心中闷疼,似阻塞住了什么,多年的情义莫不是一场笑话。
“但是你现在没有死,不是吗。”他食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我非常的高兴,你没有死。这是实话。”
苏苏拨开他的手,蹙起眉,“若是死了,你便当作没有认识我一般,寻找下一个人选吧。”仔细想来,他从一开始,便是有意接近她。
青年依然笑得眉眼弯弯,风马蚤撩人,掩藏在嬉笑怒骂之下的他,冷酷得可怕。
“真无情,”他握住她的手,倾身俯向她,“但我选择了你,苏苏,从今往后,你毋需再担心,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曾经也有人说过一样的话,她信,但最后换得是他的挥剑相向……
她抽回手,只道,“你站在我身边?为的是助我完成灭世的任务吧。你也想封神?”
他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若是我不愿呢,不担心押错了宝。”
他只是神秘地道,“不会的,你无论如何,都一定会,这是你无法抗拒的。”
她捏紧拳。
“莫要担心,有我助你,没有人敢伤你。也莫忘了青丘九尾一族,绝对是最坚实的后盾。”他挨近她,拇指摩挲着她的脸,盯着她,柔魅地低喃,“苏苏,我也不会伤你的,永远不会。”
她微微后仰,推开他,不习惯他这般贴近,“既然你主动提到青丘,你知道族人们的去处,是吗?”
他颔首,终于退开一步,“那年你原本便伤势严重,加之又服了玄丹,损及内腑。长老们便将你放在宗祠内,日日轮番输入妖力为你续命。今年便是帝辛的28年气运临近时分,女娲就分别给轩辕坟和青丘九尾一族下旨,招你入朝歌。至于其他……你日后也会知晓。”
“那,这与九尾一族迁移,又有何关系?”
他依然道,“以后,你自会知晓。”
她抬起眼,定定看着他再确认一次,“从今往后,你会护我?”
“会。”毋庸置疑的肯定。
她移开眼,“我便姑且应承下来,你先不用跟着我和寐喜,若是我需要你时,我会用心音呼唤你。”
他心痛的道,“你就这般舍弃了我这一等一的美男子?”
苏苏未理会他,谈完了便直接开门出去。
“原来你只想利用我,用完就抛弃吗。”哀怨如深宫怨妇。
她闭了闭眼,“我们暂且就各走各的路,有缘再见吧。”
“苏苏……”
见她快走远了,身后的青年道,“如今你还有一点时间可以挥霍,若是想体验人间的生活,我建议你去周方国比较好哦。除了西岐之外,东南北三大诸侯国与数百个附庸国皆收到帝辛的密旨,要将你捉回朝歌呢。这般执着,啧,莫非对你积怨已久?”
苏苏暗恨,当年她也勉强算是他的异类知己,一个是原形一个是人形,待遇还真是天差地别。
“或许我可以陪你们上路?人间的崇山峻岭各方景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谢谢了,”她头也不回地道,“但还是就此拜别吧。”
“真无情啊……”
“怎的谈了那么久?”长廊的尽头,少年不悦地双手环胸,倚靠在房柱上。
她望了望天色,“你从我进屋起就一直等到现在?”
“啰嗦。”他恶声恶气道,“走啦,你的妖力还未恢复,还不去修炼。”
苏苏耸肩,“好的,立刻就来。”
寐喜嫌弃的一瞥她,“就连玉琵琶如今的程度都比你好上一些,你实在太弱了,再这般懒散下去……”
“玉琵琶已经有意识了?”苏苏蓦地截去话头,“她何时能复原?”七月十五那日,她与玉琵琶皆吸收了帝流浆,她的妖力已渐渐回来了,不知玉琵琶的情况如何。
“她此刻在轩辕坟底闭关修炼,若是能大好,再过数月便能相见,再迟,半年时间她也能出关了。”
这好消息让苏苏低迷的情绪短暂被唤起,随后便是没日没夜的被寐喜押着,艰苦修炼中……
看着身旁凝神闭目专注修炼的少年,她只觉这段时日,他待她的态度日渐微妙而明显……
她吁口气,只能故作不知。
在青丘两人又停留了半月,终于能重回人间。
苏苏已经能将斩八顺利呼唤出来,虽然还未能将过去的实力完全发挥,但已可以放心游走人间。
离开那日,两人越过朝阳之谷至人间。朝阳之谷的主人乃是水神吴,他虎身而八足,看见苏苏时八条尾巴和八个脑袋同时转向她,“这么快就走了?”
“嗯。”苏苏点头。
“到了人间之后,莫要蹉跎,早日完成任务,那些老狐狸整日望穿秋水的等着你回来呢。”
苏苏扬起笑,“我会的。”
谈话间,头顶划过一道祥云,青丘离天府极尽,时常能看到各路神仙踏着祥云在头顶进进出出。不过今日这红云只虚晃了晃,飞过朝阳谷之后又飞快地折了回来。
“且慢……”有着一张白净娃娃脸的青年大声叫住他们。
寐喜臭着脸回头,那管是哪路神仙,侧身挡在苏苏身前,“你一路大呼小叫的,有何要事。”
娃娃脸专注的将目光停在他脸上许久,直看得他抓狂的想挠他一爪子时,掩面痛苦地道,“为什么,为什么连你的命盘都乱了!”
苏苏依稀认出来人,“你是……司命星君?”
他转头一看苏苏,“你等等,”随即娴熟无比的摆开阵势掐算命盘,许久之后,纠结地抱头,“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算不出你的命盘……”
苏苏挑眉,“你不是无所不知,掌握众生命盘的司命星君吗。为何会不知道我的命盘?”
“我……我不知道……”
“那就是说,你也看不出我日后的命运如何?”
“我……我不知道!”司命星君痛苦的喃喃,“太可怕了!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跳上祥云,埋头泪奔而去……
全场默了一秒,水神吴干笑道,“唔,司命星君向来就是这般率性,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苏苏:“……”
寐喜:“……”
接连两次,都无法测算出她的命盘,而今,连她身边的寐喜,命盘也乱了吗。
苏苏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是不是……
所有与她相关的人的命运,因为她的介入,皆一同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时年,陈塘关总兵李靖忽闻朝歌妖孽之声,未几,便收到天子密旨,密切搜查境内是否有陌生的女子出没,一经发现,一律先扣下再行定夺。
他皱起眉,如今周方国诸侯姬昌蠢蠢欲动。向来英明的君王怎生被一个妖女迷惑了心智。
“爹爹!爹爹!”
他回头,瞪着又玩得一身稀泥的三子怒目,“哪吒,还不去洗漱干净!”
卷五:文王被虏姜尚归周 哪吒闹海(一)、(二)
陈塘关地处南广郡,据大江流通东海的要塞,占其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时年此关隘总兵乃是李靖。
其少时曾拜于昆仑度厄真人门下,因仙道难成,故下山辅佐帝辛。原配殷氏生有三子,奈何第三子,已怀胎三年零六个月,仍未分娩。李靖心有存疑,盯着殷氏的肚子道,“孕怀三载有余,尚不降生,非妖即怪。”
殷氏心中委屈,见夫家不悦,只得转身回屋。
是夜,她梦见一个道人突然闯入内室,将一颗灵珠往她怀中一送,匆匆道,“夫人快接麟兒!”
她蓦地从梦中惊醒,突觉腹痛难忍,竟是怀胎三载的麟儿要生了!
李靖在屋外焦虑不安的来回踱步,只听内室殷氏的叫声越发痛苦高亢,暗忖这怀了三年有余的孩子今夜降生,究竟是凶是吉……
忧虑间,忽闻两位小童惊骇欲绝的从内室奔出来,“不好了!老爷!夫人生出了个妖怪!”
李靖闻言忙抽出宝剑冲入内室,“夫人!”
只见满室红光,并隐隐有一股异香袅袅,一个肉球在产婆丫鬟们惊恐的视线中滴溜溜如轮般转动着。他大惊,一剑朝这肉球砍去——
哗啦一声,肉球从中分开,竟从内跳出个小孩儿。
这小孩儿面如傅粉,眉目有神,右手套在一环金镯,肚腹上围着一方红绫,浑身散发金光。
李靖犹疑着抱起这小孩,温软的小小娃儿不哭不闹,定定的看着他,他不由心软,将孩子抱到夫人身边,“夫人,这是我们的孩儿……”
两人又细细端详了这娃儿一阵,心中忧喜交加……
翌日,府外有一道人求见,原来此道乃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正是玉虚十二仙之一。待他问明这三公子是在丑时出生,不由摇头道,“不好,此子生于丑时,正犯了一千七百杀戒。”
遂收了三公子为徒,并为他取名——
“哪吒。”
哪吒便就此拜在太乙真人门下,他右手的金镯乃是乾坤圈,红绫名曰混天绫,皆是乾元山之宝。他两位兄长金吒,木吒也分别拜在玉虚十二仙中的文殊广法天尊以及普贤真人门下。话说这普贤真人与姜尚在玉虚宫中交情最为深厚,可说是最了解姜尚的人,先按下不表。
当说这七年后,李靖收到帝辛密令,正忧心君王被妖孽迷了心智。
孰料没过多久,便忽闻东伯侯姜文焕反了,朝歌收到消息后,天子震怒,姜后第一时间被打入冷宫,软禁起来。
李靖接到战报,为迎战叛军,每日操练三军,训练士卒。
此时正值盛夏,谁料他只是忙于战事疏于管教,三子哪吒竟闯了弥天大祸!
此际,苏苏与寐喜正从青丘回来,恢复了大部分妖力之后,仗着艺高人胆大,寻常的人间术士也奈何不了已吸收了帝流浆之力的两个大妖怪联手,苏苏与寐喜二人便懒得化形,大咧咧的凭原貌一路西行,沿途顺便勾搭走无数痴情儿女的片片芳心。
“前面到哪了?”苏苏有点路痴,一路全靠寐喜带路。
寐喜也存着几分寄情山水之意,看到她眉间的抑郁之色渐消,心中也清朗了起来,“若是没有意外,大概下一个驿城便到西岐的地界之处。”
苏苏一脸崇拜地仰望他,唱作俱佳道,“寐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少年一愣,飞快地移开眼,小声道,“那就……别离开我。”
她不知听见了没有,依然兴致高昂地转头欣赏沿途风景。
寐喜抿了嘴,忽然不吭气了。
挨过一路尴尬的沉默,终于到了驿城……
待二人站在城门口,仰望着城门上的都邑名,额上同时爆出一把黑线。
苏苏眼角抽搐了下,指着城门上三个华丽丽的大字,僵硬地道——“南广郡?!”
他们的目的地是西岐,寐喜竟一路把她带到南方去?既然同样是路痴就承认啊,没事逞什么强!
他面红似火,支支唔唔了下,抓起她的手粗声粗气道,“到都到了!进去就是,西岐的水土难道特别养人?放心,即便会养人你也绝对是例外,我看这南广郡就挺对得住你……唔!”
苏苏两指左右开弓的同时捏住他白生生的脸颊往两边一拉,顺利让他消音。而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拉着寐喜入城了。
“我们是不是太张狂了些。”寐喜道,话虽如此,他依然握着苏苏的手,大摇大摆的从交头接耳神色戒备的城卫军面前走过。
苏苏略略一扫,发现大部分视线果然都是落在她身上。申公豹说的没错,除了周方国外,其他诸侯国都收到帝辛的密令了。既然他们收到密令,定然也知道,她便是红遍朝歌谁人不晓的妖孽。
停下脚步,她朝离她最近的守军撩了撩长发,媚眼一勾,摇曳生姿地朝他走近两步。
守军霎时一呆,倏地又努力回过神,戒备的握紧手中的刀剑,盯着妖女的一举一动。
……这怎生的尤物,莫怪连英明的天子都被迷惑。
美人突然掩嘴娇笑,娇滴滴的连扫了所有守军一眼,恢复了妲己记忆的她更加风情无限,直看得男人们骨头都隐隐发酥,而后拉着身旁的美丽少年,朝他们再抛了个媚眼,袅袅御风而去……
寐喜心中憋闷无比,却又没有资格质问。只得郁郁的握紧她的手,将她锁在身旁方寸之地。
天气炎热,两人御风而行一段后,便在沿途东海口寻个庇荫之处。
突然,脚下浪如山倒,波涛横生,平地水暴涨数丈高,差点溅到低空飞过,正待降落的两人。
寐喜有些窝火,道,“我们便去看看前方出了何事。”
离东海越近,巨大的浪涛击打声和气流震荡的幅度便越发激烈高亢!隐隐有仙门法器的气息溢出,寐喜与苏苏对视一眼,遂隐了身形,接近斗法中的两方……
忽地!一声凄厉的龙吟爆发!
其声悠长而满怀怨恨……
靠近一看,只见一个还不到寐喜腰间高的红衣小童坐在一条白龙之上,收起金色的乾坤圈,那白龙气息微弱,四肢挺直,竟是被这七岁小童堪堪打死了。
苏苏窒了下,自然明白眼前的小童便是封神演义中著名的斗神——哪吒!
“你们是谁?”
那小童唇红齿白,煞是可爱,当然……如果忽视他被喷溅了一脸龙血的小脸蛋,会更可爱。
寐喜扫过那条白龙,暗暗心惊,只道,“我们适才路过,听闻这边巨响频传,因此便来看个究竟。”
哪吒从死龙身上站起,随意抬脚踩在巨大的龙头上,乾坤圈套回腕上,“方才我只是在这边洗浴,否则回去爹爹又该骂我贪玩,谁知我才洗了片刻,便出来一只夜叉挑衅,我就打死了他。”言罢,他伸手一指白龙左侧被打得脑浆迸裂的夜叉,想了想,把乾坤圈脱下来再往东海中洗洗,“啧,把我的乾坤圈都污了。”
这理所当然,将一切生灵视若无物的模样不禁令人有些发寒,但他语中却又带着童稚的天真之感。
寐喜看向那条死龙,“那他……”
“他?”小童将洗好的乾坤圈戴好,不满的道,“他在我打死夜叉后出来,一来就不由分说的动手,我就用混天绫裹他上岸,踏住颈项后也是一圈,谁想龙体这般娇弱,这么简单便被我打死了。”
龙……娇弱=口=!
苏苏抹一把冷汗。
……那是因为你太强了。
随后哪吒低头又瞅了瞅白龙,喃喃道,“龙筋应该挺贵气的吧,爹爹不日就要上阵杀敌,我就抽出龙筋给爹爹束甲。”
言罢,便若无其事的将那可怜的白龙抽筋剥皮……
苏苏与寐喜相视一眼,准备告辞。
没有准确接触到善恶的分野,孩子可以是世上最天真,同时,也能是最残忍的一员。
哪吒的双眼带着孩子般,天真到极致的残忍,突然道,“你们是妖怪吧。”
西岐丰鄗
西伯侯姬昌衣甲未卸,食指在阡陌纵横的石桌上勾勾画画,如今帝辛正调动王师,不日将再起一场大战,他与东伯侯相隔天南,两军交接会合阻隔重重……
思虑间,忽闻窗外传来一阵扑簌声。
他打开窗,霍然从外飞入一对衔着丹书的赤鸟,隐隐神光涌现。
姬昌遂稽首一拜,取下丹书。
其上,曰:
——姬昌,苍帝子。亡殷者纣也。
千里之外的姜尚睁开眼……
赤鸟,乃是传达天帝旨意的神鸟。
已在周方国现世了……
哪吒闹海(二)
……“你们是妖怪吧。”
苏苏一僵,贴近寐喜,斩八在掌心蠢蠢欲动。
“师傅说,妖怪都会危害人间涂炭生灵,应该彻底清除……”哪吒弯了弯嘴角,用着孩童般纯真的眼神歪头上下打量着他们。
她只觉在这个恐怖而强大的小童面前汗毛都一根根竖立起来。
他再瞅了他们半晌,蓦地抿嘴笑了起来,倒是很有几分同龄孩子的娇气可爱,“不过,我觉得你们也不像是坏人……大哥二哥最近都在他们的师傅那修炼,府里的侍儿也不陪我玩,你们就随我回府陪我几日嘛,答应了,我便放了你们。”
这样就可以了?
苏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啊,原本我们便打算在这游玩几日,在南广郡这几天就住在府上倒也不错。”
松下一口气,她拉住寐喜的手,察觉彼此手心都微微有些汗湿。
小童盯着苏苏片刻,主动牵住她另一只手,察觉她没有回避之后明显很是高兴,“你身上的气我不讨厌,师傅说妖怪身上皆浊臭难耐,你们都不会啊,味道比每日从校场回来一身臭汗的爹爹好闻,”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为自己找的玩伴,他是娘怀胎三载才生下的,虽然甫出生爹爹有辟谣,但妖邪之说依然不胫而走……除了爹爹和两位哥哥,其他人向来都不敢接近他,周围皆是那些或惧怕或将他当成稀有怪物般新奇的眼神,反正他也不稀罕!谁稀罕同那些弱得要命的人玩儿,他可以自己找不怕他的玩伴。
苏苏低头看着一点也不认生的哪吒,幸好他本身实力强大,否则这般随性直率的性子恐怕早被人拐了去。
“不过你生的好看,又不是这里的熟面孔,近来入关的陌生女子都会被爹爹扣下,说是朝歌跑了位宠妃,王正全力追捕她呢。”哪吒回头再瞅瞅她……
“你的原形也像你现在这般好看吗?”
黄昏时,李府的家将们便见三公子带着一位陌生少年回了府。那少年肌如瑞雪,颜似朝霞,令人侧目,他怀中抱着一只团成一圈的莹白小狐,疼爱非常。连三公子频频伸手想摸,也被他毫不客气的拍开。
“我儿,怎么这般晚才回来,”殷氏迎出来,抱着幼子怜宠道,注意到这次哪吒带回了个陌生少年,不由道,“这位是……”
“他是孩儿的朋友,娘,这几日就让他先暂住在家中,可好?”哪吒撒娇道。
殷氏沉吟一会,道,“东厢那有一间房,你便让他暂居在那吧。”随后转身吩咐侍儿遣两个奴隶供客人差遣。
苏苏和寐喜一道随着侍儿去自己的厢房,哪吒在身后大声道,“等我用完膳就找你们玩儿!”
“你要在这住几日?”回房后寐喜道。
苏苏抱着尾巴窝在他膝上,有一搭没一搭道,“大概就住个十日,且当是来休息的吧。”大概是哪吒看着她的眼神,突然让她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也是一般被所有人隔离在外的孤独。
寐喜摸着小狐的背,“也好。”
“不过这几日府中会有大事发生,如果可以,我们还是尽早出去,省的遭池鱼之殃。”
“你是说今日被哪吒打死的那条白龙吧。”
苏苏“嗯”了一声,那可是东海龙王之子,可惜偏偏遇上哪吒这杀神,只能自认倒霉。
寐喜往后一倒,仰躺在床榻上,双手撑在脑后,“也行,就算是走不脱,当看热闹也好。”
苏苏“唔”了声,慢腾腾的从他膝上爬起,踩着狐步走到他胸前,趴下团好。
“啧!大娘,你好重啊,快被你压岔气了。”胸前压着苏苏这块大石,少年咕哝着抱怨道。手却是轻轻将她快滑下来的后腿托回去,盘稳了。
苏苏连个眼皮都不施舍,将脑袋埋入毛茸茸的尾巴中,睡觉。
他摸摸她垂下来的耳朵,低嗤一声,也跟着闭上眼小憩……
当哪吒兴冲冲的跑来时便看见这一人一狐双双安静的睡着,少年的手按在狐身,下意识的护着它不掉下来,那白狐没心没肺的睡得四脚朝天,时不时伸出爪子不耐的挠挠拦在腰间的大掌上……
哪吒犹豫了片刻,重新阖上门。
这温情脉脉的一幕令他有点羡慕了啊。
小童摸摸右腕的乾坤圈,若是……若是以后还是找不到愿意陪他的同伴的话,至少还有乾坤圈会陪着他。
夜凉如水,此刻大难已悄无声息的笼罩在李府上空。
李靖深夜归来,卸下盔甲后却不像往日那般回屋歇息,他坐在后堂,忧思这商汤天下。今日听闻那妖女原来竟到了这南广郡,传令兵已经火速去朝歌报信了,不知今后还会掀起什么风浪来……
“大人!”思虑间,却闻军政官匆忙进来,“外有故人敖光急见——”
此刻哪吒正在后园的海棠轩努力将龙筋打成一条龙筋绦,才打了一半,突然听见李靖在门外大声叫唤。
“爹爹找我有何事?”
李靖面色却是极为难看,冷硬道,“哪吒,你在这做什么?”
哪吒顿时献宝的跑回屋内将打了一半的龙筋绦捧出来,“爹爹,今日我在关外洗浴时突然从海里跳出一只夜叉还有一条白龙,孩儿又没惹他们,他们却百般挑衅,孩儿就用乾坤圈把他们打死,顺便抽了那条龙的龙筋,呐,就是这条,在此想连夜打出一条龙筋绦,给爹爹束甲!”
李靖盯着哪吒举到他面前的龙筋,张口结舌,半天,手指抖抖抖地指着他,“你……你,你,你这孽子……”
顿时悲从中来,之前被昔日故友东海龙王敖光一顿斥骂,说是哪吒杀了龙王三太子,他如何也不敢相信,匆匆来找三子对质,谁料……
哪吒原想讨父亲的欢心,却被狠狠斥骂,不由委屈万分。
李靖大声喝道,“孽子!你这次惹下无涯之祸!快随我去见你伯父,向他请罪!”
但请罪又有何用?大错已成,更何况他还抽了龙三太子的龙筋,教龙王情何以堪。
苏苏原是好梦正酣,深更半夜的,却听见外头吵吵嚷嚷,而后一道愤恨的龙吟当空炸响——
“李靖!你生出这等恶子!吾子敖丙乃是正神,夜叉李艮亦是御笔点差,岂得你父子无故擅行打死!我明日奏上天帝,问你的师父要你!”
余音绕梁,震耳欲聋。
苏苏拉着寐喜出去看个究竟,远远便听见李靖怒道,“我李靖求仙未成,谁知竟生下这样的好儿子,惹此灭门之祸!龙王乃是施雨正神,明日天帝准奏施行,我与你母亲三日内俱为刀下之鬼!”
殷氏也泪如雨下,指着哪吒道,“我怀你三年零六个月,方才生你,不知受了多少苦楚。谁知竟生得你这灭门绝户之祸根也!”
苏苏蹙起眉,这话对于一个才刚刚七岁,尚还不通世故的小童而言,也太过薄情残酷了吧。
哪吒忽然转头,视线远远与他们对上。她吓了一跳,那哪吒便已朝着父母双膝跪下,“爹爹,娘亲,今日大祸乃是孩儿一人所为,一人做事一人当,孩儿岂敢连累父母?我天亮就回乾元山去寻我师傅太乙真人,他必有主意。”
这一夜分外难挨,天刚一擦亮,哪吒便寻了苏苏和寐喜一道去乾元山。
苏苏汗了下,“那不是你师傅太乙真人的据地,别忘了我和寐喜是妖,你带我们去寻你师傅莫不是想让他收了我们。”
“你们只要在乾元山下等我就好,不用陪我上山寻师傅。”哪吒拉着她的手,他只是希望能有人陪他走这一路,便也再无其他。
掌心的小手有些紧张的微僵,苏苏看着他,再如何强大,他也不过是个七岁小童,生平第一次闯下这滔天大祸,原著中的他被父母舍弃,独自一人辗转求助,那时的他,心中不知是何等滋味。而今他却阴差阳错的遇见了他们,能多个人陪伴在此刻的他身边……
寐喜倒也不置可否。
三人出府后,哪吒抓一把土,当空一洒,原地便寂然无影。
土遁的速度倒是极快,等到了乾元山下,苏苏和寐喜便留下来,哪吒径自上山到了金光洞寻太乙真人。
寐喜放下怀中的小狐。下了地后,苏苏便舒展了身型,蹦跶一会活络下身子。
“苏苏,你想摊入这趟浑水吗?”
她这次踌躇了下,“我还没想好……”
“也罢,”寐喜道,“看哪吒的法力高强,若是能笼络,日后会是个强大的助力,就算无法成功,能少一个强大的敌手也不错。”
苏苏点头,日后哪吒会是封神之战中周方国那一派的主力之一,现在她还没有选好队。虽然她知道,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者属于周,但周有姜尚,她思及此……若要她拜在姜尚摩下效命于他,先不提她是否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光是姜尚一系参与战争的将领皆是从玉虚宫出来的弟子,包括哪吒的师傅,皆是源自玉虚十二仙,十几年前那场血战,玉虚宫不可能忘,若她没事跑到这玉虚宫大队去,只能说自寻死路……
而且,帝辛与她也相识多年,若要她反面相向诛杀小受,她只怕做不到。
无怪乎妲己被屡屡写成是反派,实在是因为她压根就不可能做上正派。
“我去散个心,一刻后就回。”苏苏烦躁的撒开步子一路奔跑,银色的狐身如闪电般,在树丛间穿梭。
落叶的沙沙声婆娑的响起……
苏苏仰着头,迎着氤氲着薄薄晨光的朝日,鼻间盈着清新的青草香……
若是单纯的做一只野狐,每日驰骋在山林也是件幸福的事吧。
落叶的婆娑声倏地凌乱了起来。
有人?
苏苏在奔跑中快速转换路线,准备回寐喜身边示警,眼尾却见有一截翡翠色的纱衣闪过,这熟悉到令她有些心惊的颜色,不由教她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是该走该留。
“苏苏……”
那人就在她身后,用着曾经令她心跳如今却让她痛恨的清冷声音低低唤着她的名。
“苏苏。”
卷五:文王被虏姜尚归周 哪吒闹海(三)
如花美眷,怎敌他,似水流年……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措手不及,各种感情涌上心头,交杂成一片。
“苏苏……”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淡淡的道,“请你,别再这样叫我了。”
他便没有再叫,却也没有走开。只是静静的站在她身后。
她对着眼前这轮橘红色的朝阳,思绪空白起来,发现自己与他,经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没有什么话题可说了。
当年的秉烛夜谈,当年的倾心相许,当年的月下之舞,当年的相守以诺,终成过往。
他们各自在一方围城,她曾经想走进去,他却迟迟没有走出来。
“你还好吗。”
良久,他道。
“我很好。”她言简意赅。原本可以很好,但为何要让她记起他。
她不好,恢复了记忆之后,一直都不好。胸口的伤已经恢复了,但是她不好,她只要一想起他……一想起这个将剑刺入她胸中的昔日恋人,几乎痛的无法呼吸。
他道,“我……”
“你来做什么。”听到这边的动静,寐喜匆匆赶来。
苏苏怔怔抬起眼看他,琥珀色的眼眸波光点点,像是快要碎裂的水晶。
寐喜单手将她抱在怀中,轻声道,“苏苏,你怎么了?他有没有伤你。”
心中的怨痛几乎要倾倒出来,苏苏只是摇头,“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再留在这。”
寐喜小心地抱住她,又瞥了神情复杂难解的姜尚一眼,转身便要走。
“申公豹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你的记忆,”姜尚道,“……已经恢复了。”
“那又如何?”苏苏靠在寐喜的掌心,阖上眼,低声道——
“我真后悔,当初几次三番的心软,未杀了你……”我更希望,从来就没有遇见你。
话未落,一阵骤风拂过,原地便已失去了他们的踪迹。这低低的声音几乎被风吹散,但依然固执的传入姜尚耳中。
他的动作有瞬间僵硬,而后垂下眼,良久,对着空无一人的林子说,“……我知道。”
有人说,时间可以治愈伤口。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管接触多少人,不管如何改变环境心境,伤口却依然还是那般鲜明。
“他说你恢复了记忆,是什么记忆?”寐喜俯首看向她。
“原本,被我舍弃的记忆。”原本,她想丢掉的记忆。
她想她永远都找不到一个答案,明明那时候,虽然他不擅表达,但她能感受到,他是把她捧在手心中,是那样的宠爱……
她是真的有想过要与他白首的……为什么到最后,他却又将彼此的信任抹杀,竟会狠心地刺她一剑。
她找不到,不明白。
想忘却忘不了。
被伤得是这样重。曾经有多爱,现在便有多恨……
寐喜带着她飞入梧桐枝,他倚在树干上,长长的辫发垂落直下,俯看她,“你的记忆里,是不是有他。是不是曾与他……”有过一段情。
“我想我那时错了,”怀中的小狐喃喃道,“他是修仙的道士,我是天生的妖,其实一开始就错了。”
道士与妖怪是天敌,一开始的相遇就是一场错误。
她想他那时说的对,他们都错了。为何当年的自己会那么自信,相信着能与他相恋,能一同走下去?
“苏苏,苏苏……”寐喜托起她,轻轻摩挲着她小小的脑袋,视线与她齐平,盯着她,“你很难过。”
苏苏怔怔地回望他。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难过。”
哪吒从乾元山归来时,敏感的觉得两人间气氛有些不对。
“我不在时有出什么事吗。”
寐喜道,“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师傅能助你一臂之力?”
哪吒撇撇嘴,得意昂昂,“这是当然!待我稍后便去天庭找东海龙王。”
苏苏从寐喜怀里探出脑袋,“你去天庭做什么?切莫轻举妄动。”
哪吒怎会听她,“师傅说不会有事,你便放心,更何况师傅也允诺决不干碍父母。不行,我现在该走了,再晚便来不及截下那敖光了!”
苏苏急唤!“哪吒!莫用妄动!”
他没有细听,急急赶往天宫。
待哪吒再次回来时,日已西斜,他心情明显很好,见到苏苏时惯常背着寐喜偷摸一下。
他指尖极凉,带着隐隐的海腥味……
妖类的嗅觉向来敏锐,寐喜抱着苏苏退开一步,“你方才与东海龙王动过手?”
哪吒搔搔头,笑容率真无比,“你倒是猜得不错。此前师傅给我画了隐身符,我便在南天门前等敖光,果然,他没有看见我。我便把他打倒在地,踏住后心,要他收回成命。可是那老匹夫竟敢出言侮辱,若不是师傅的告诫,我便干脆也用乾坤圈打死他,让他和儿子做伴好了。”
苏苏忍不住皱了眉,“哪吒,你这般……是不是太过分了?”
哪吒委屈道,“为何这么说?他出言辱我,我尚还留他一条性命,只是打他几拳,揭了他的龙鳞便罢了。”
苏苏只觉他的是非观念微薄的近乎危险了,究竟是哪个师傅把他教成这样?
寐喜双眼停在哪吒的衣袖内,“恐怕你不止是打了龙王,揭了他的龙鳞,你还把他给虏回来了。”
哪吒心虚的移开视线,咕哝道,“我……也只是想带他回陈塘关,不许他上本。”
苏苏差点喷出一口血来,“你这次将他带回来,人家下次还可以继续上天庭奏本。除非你永远把他囚禁在陈塘关,否则只要让他逃出去,你定有杀身之祸。”
“这倒是!”哪吒目光转向龙王藏身的衣袖内,眼中杀机迸现。
“……”
苏苏一脸黑线的将哪吒的脸转回来,放过可怜的东海龙王。杀杀杀,脑袋里除了杀就没别的吗。
寐喜无奈的道,“哪吒,大错已成。如今你也只能向龙王低头认罪求他宽恕,不过他积怨已深,不可能会原谅你。若是说秘密囚禁龙王一世,更不可能,这次你与龙王的纠葛已惊动各方,无法隐瞒下去。
哪吒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弟子灵珠子是也。这次本是奉玉虚宫法牒,因成汤合灭,周室当兴,姜师叔已下山辅周,我乃是破纣辅周先行官。不过是在九湾河洗澡,遭他们挑衅欺负,是我一时性急,便打死他二命,原本也是小事,这敖光怎么就不依不饶!”
苏苏无语了,伸出爪子摸摸哪吒的头,“乖,别顾着生气,以后我会给你再教育一次。”
哪吒一脸雾煞煞,乖乖应了声“好”。除了个性很扭曲之外,倒是意外的老实。
“你还有其他人可以想办法吗?”对于纵徒行凶的太乙真人苏苏是放弃希望了,哪吒的爹李靖他也不予考虑。
“有是有,”哪吒思索了下,犹豫道。
“还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我要跟随的姜师叔,另外一人是玉鼎真人的弟子,师兄杨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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