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骗行天下第32部分阅读
女尊:骗行天下 作者:rouwenwu
禁止了!
欧阳小翔眼睛也不眨的盯着半越的神色,想要从中窥出一个究竟来。
皇甫书景连呼吸都在飘忽,他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
半越好半响才嗤笑出声,淡淡地道:“在芙蓉城的时候,你不是就知道我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了么?”
欧阳小翔一愣,道:“是。我不单知道你不是,夜王不是,不止我朝,甚至还有他国,也有你这般的人,不,是一缕游魂,占据了世间之人的身子,再活了一次。”
半越又道:“而且,欧阳异之所以要嫁给我,其实也是因为,你们不愿意让他嫁给皇室中的任何一个人。不管是女皇,还是夜王。你们不想让他卷入诡秘的后宫;也不愿意他被牵扯入朝局,成为女皇掌控你们欧阳家族的棋子;更加不愿意,让他失去那一份纯真,让他如这个朝代中的众多官家男子那般,为了家族而牺牲自己的一生的……幸福。”
这番话,半越藏在了心里很久,一直到今日见到了女皇,见到了女皇对欧阳家主的敬重,她才想透其中的关键部分。欧阳家族,这样一个神秘的族群,任何一个权势之人都想要掌控她们。而天生与这个朝代格格不入的家族,又如何愿意被人利用,如何愿意让自家的族人失去优势。所以,欧阳家的人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所有的女子都不容许脱离家族,每一位出生的孩子,都必须被家主卜算,如果是能力出色者更是要全权放在身边教养。
半越相信,欧阳家族的家规中的第一条,一定是不许贪图权势,利用家族为个人谋求地位。
欧阳异自身的特殊性,就决定了从小被众多人守护,也被众多人妄想收入囊中。
说是欧阳异选择了半越,还不如是欧阳家族衡量了所有的利弊之后,引导着欧阳异找到了半越。欧阳异的生死之战,在半越的主导下,从皇甫一夜的掌握中滑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冥冥中一条生命的轨迹,人们只是沿着这条轨迹一步一步的走。
欧阳小翔道:“欧阳家知道,夜王知道,女皇也知道。我们都知道你不是半越。”
皇甫书景心中一痛,狠狠地闭紧眼眸,就听到半越冷漠地道:“是。我不是都城半家的半越。”
女子的指腹亲亲摩擦在男子冰冷的脸颊上:“我是那个护着白里絮,与猪仔胡闹,与白暄唠唠叨叨,也守着、望着、等了皇甫书景好久好久的那个半越。”
只是这么一句话,瞬间就攻破了男子梦境中无边的黑墙,让那梦中的一切再次灿烂五彩,让男子差点落下泪来。
女子的吻轻轻的印在男子的额头上,温柔地道:“一直以来,皇甫书景爱着的都是我,不管我是不是叫半越。”
送欧阳小翔出庄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了门口那一抹纯白的身影上。
皇甫一夜!
欧阳家族代表着皇权,皇甫一夜是威胁皇权的最大不稳定因素之一。可是,这两人见面的时候,依然都笑嘻嘻的唠叨了一番,这才出门的出门,进门的进门。
欧阳异端着一大盘子的鹿肉跑了过来,对半越嘀咕道:“贵人来了!”
半越一指着皇甫一夜,惊诧的问:“你确定这是我的贵人?而不是来收我魂魄的阎罗王。”
皇甫一夜丝毫不以为梗,笑道:“我今日是来蹭饭的。听说你这里有火锅吃,这东西宫里可没有。”又瞧了瞧忍不住护住盘子的欧阳异道:“今晚加菜,我带了宫中的御酒来。”
欧阳异护着盘子倒退:“我没准备你要吃的肉肉。”
皇甫一夜一指身后的侍从:“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当时在芙蓉城的时候你没少吃好东西。不用你的鹿肉了,我带了今天刚刚猎杀的黄鼠狼来,片了下火锅吧!”
“啊,好啊好啊!”口水滴答的欧阳异一瞬间就被收买了,周围的人忍不住一脑门的黑线。
半越极度不爽:“你这些侍卫吃什么?我这庄子里面可没有多的东西。这快过年了,物价上涨啊,我穷啊,夜王殿下,你不能让你的手下吃垮我这贫民。”
这次,八卦楼的众人和皇甫一夜的所有侍从都忍不住有种想要暴打半越的冲动,原来欧阳异的傻冒是她这个妻主传染的,都什么人啊!
第九十章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那么的怪异。
在欧阳异的暗示下,半越不得不放这位似同胞又似仇人的女子进入家门。
皇甫一夜左右看了看,淡淡地道:“这个庄子太寒酸了。”
半越无所谓的耸耸肩膀:“跟皇宫当然没得比。我是贫民,有房子住就行。要是换了以前啊,买套房子我还款得还到老。”
“你倒是想得开。”她又指了指一边的隔墙:“你的邻居可不简单。”
半越坦然:“对方是占据了大黎国三分之一商业的大富豪,我能够与之毗邻而居,是我的荣幸。”
皇甫一夜怪异的望着对方一眼:“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酸?”
“啊,我刚刚喝了醋,不酸才怪了。”
一个人严肃正经,说话隔山绕水的;另一个插科打诨,装傻充愣。倒也显得你来我往,有说有笑。
只是,周围的人怎么看怎么怪异。
皇甫书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懒洋洋地从偏厅拐了过来,见到两人也不惊讶,直接踱步到半越身边,夺过她的茶碗,毫不客气的牛饮,忍不住皱眉:“你怎么老是爱喝这苦茶,太伤脾胃了。”
半越摸摸鼻子:“我这不是习惯了么!”一边就看着皇甫书景端了她的茶杯出去,过了没多久,就捧了一碗新的热茶来。
皇甫一夜笑道:“书景还是这般性子啊,特爱操心。”
皇甫书景眼眸一瞅,嗤道:“我又没操心你,关你何事?”这样子,倒成了一只呲牙裂齿的小豹子,对着外人竖起锋利的爪子,强调自己的领土。
半越干笑,握住他的手腕:“今晚有贵客,你去厨房吩咐一下,看还要添一些什么,让夜王带来的人去跑腿就是了。”
“欧阳已经霸占了厨房,夜王的侍卫都被他指使得团团转,我这个没名没分的皇子还指不定使唤不动堂堂王爷的侍卫呢。”这话说的,看样子以前皇甫书景在皇甫一夜的府中也不见得有什么地位,奴大欺主的事情应该也是时有发生。今天乍然再见对方,他过去受的那些委屈,还有今日在宫中吃的那些亏,瞬间就被激发了出来。每句话不是枪就是棒的,哪里顾了一丁点‘夜王’的面子。
皇甫一夜淡笑道:“你怎么还是喜欢耍这些小性子。刚刚得了消息得知女皇已经赐婚,我是特意来道喜的。都是要当家作主的人了,你当这里是夜王府中,随你怎么折腾,没人说闲话么!”
皇甫书景冷笑,道:“女皇赐不婚赐婚,我都是半越家的人了。她想要我领情我也不稀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女子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把我当作恩赐嫁给半越,只是为了让她死心塌地地成为你们权利斗争的牺牲品。早知道是这样,我不嫁都可以,省得一家人陪着我都在刀尖上滚日子。”这话算是戳破了女皇假惺惺仁厚的面具,也戳破了皇甫一夜现在过来的真正目的,更是提醒半越,不要因为他而让半家人沦为被动。
只是,半越始终是平民,她不能反抗,也不能退让,她只能接受。
皇甫书景就是知道半越没办法,所以才特别的不值,一股脑的将所有的不甘都撒到了皇甫一夜身上。
这样的皇甫书景,夜王何曾见过。她所了解的皇甫书景从来都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不要说冷嘲热讽了,就连一句小小的抵抗的话语都没有吐露过,这下算是开了眼界。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袖,只道:“会犬的狗不咬人。书景,不管是在哪里,也不管你是何等身份,你都要记住:‘祸从口出’!”
到底是从小在皇宫里面摸爬滚打的人,每说一句话的份量都足够敲打在对手的心坎上。
皇甫书景气得瞪着眼睛,恨不得冲上去甩她两个耳光。
半越暗暗捏了捏他的手掌:“你这是准备爬墙么?当着你家妻主的面,跟过去的旧情人眉来眼去的?”
皇甫书景脚一跺,气叫:“你胡说什么?”
半越无辜的笑道:“有人都宠溺的叫你是被宠坏的小狗了,你看某人像不像皇宫里面豢养的波斯猫,只会自私自利地说着它自以为是的道理。全然不顾,别人是如何看待和猜度她的。”
皇甫书景一愣,用着‘有色’眼光将那浑身皮草的皇甫一夜给上下扫了一遍,这一身的‘白毛皮’,慵懒的姿态,嬉弄的眼神,还真的像那一天到晚只会在宫中悠哉晃荡的猫儿。
他那气就瞬间被这好笑的形容给打败了,特别是看到皇甫一夜黑沉沉的脸色时,心里就忍不住的喜悦。
半越拍拍他的手臂,哄道:“去忙吧,晚上吃饭的人多,我们几个要另外开一桌。唔,挪到我们的院子里吧,安静,景色也好。”
男子一手摸摸桌上茶碗的温度,端到半越的手中:“可以喝了。等下吃饭我再来唤你们。”这驯服的姿态,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喜爱。
厅里的两人都目送着男子消失在拐角,这才相互对视一眼。半越抿了一口茶,笑道:“你我都两世为人了,又何必跟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子计较。”
皇甫一夜顺口气,道:“他已经有二十了,还小?”
“在现代,男子二十二才能注册结婚。你别告诉我,过去的那一辈的事情你都忘记了。”
“没忘。”女子的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看着那冬风卷起最后一片残叶,转瞬就不见了:“就是因为没忘,所以这一世我要活得轰轰烈烈。”
“有野心,我精神上支持你。”
皇甫一夜灿然一笑:“我还需要你别的支持。”
“不是吧?”半越长大嘴巴,惊诧地道:“你是亲王,我是平民噎,你确定?”
皇甫一夜目光灼灼,落在半越的面目上,缓慢地道:“我确定。我需要你的帮助。”
半越一愣,直觉的反驳道:“猪仔说你是我的贵人,怎么你还没帮过我什么,我却要给你帮忙呢?猪仔这臭小子糊弄我的吧!老娘今晚要抽死他。”
“我们两个明人不说暗话,我来找你,自然做好了跟你交易的准备。”
半越跳了起来:“我不是黑手党,交易了之后我被灭口怎么办?”
“我干吗要杀你?”
半越眨眨眼睛:“因为我比你潇洒;爱我的男人比爱你的男人真心;因为我风趣幽默人见人不爱花见花不开刮风下雨打雷闪电都没法拔掉我的根,闪了我的骨头,浇灭我爱银子也爱美男的雄心壮志。”
皇甫一夜那一口气抬到高处,瞬间冲破喉咙,嗤笑出来:“好一个雄心壮志。你我知根知底,在我手下你说不定还能活命,在我那姐姐手下……”女子的眼神冷冰如刀,一划一划地割在半越的脸上:“你以为一个骗了她的人,能够全身而退么?到时候你拿什么去实现你的雄心壮志!”
半越苦笑:“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最喜欢鸟尽弓藏。我既不相信女皇,那么我凭什么相信你会饶过我?就因为你我‘知根知底’?”她弹弹自己的袖子,无所谓地道:“我知道你什么呢?就知道你是夜王,知道你跟我一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么你知道我什么呢?不,你当然知道我很多,可是你知道的,女皇也知道。你想要的皇位,现在正由女皇坐着。我不投靠女皇,去投靠你,到时候你一倒台,我这不是鱼池之殃么?皇甫一夜,你没拿出真正的诚心来,又凭什么来让我给你卖命?”
皇甫一夜眼眸一闭,笑道:“诚心有什么用?人心最不可靠。这么说吧,你助我一件事,我就助你一件事。之后一拍两散,我们各走各的,老死不相往来。”
半越闷笑,只是不语。
皇甫一夜又道:“我离开芙蓉城之后,可曾再派人暗杀过你?就算知道欧阳异活着,我也没有去找你的麻烦。”
“那是因为有欧阳家主在。杀了我们,欧阳家的人是不会跟你事罢甘休的。”
“就算如此,你是受益者。现在你有你的底牌,我有我的。我们相互对抗,让女皇这个渔翁得利,这事也太蠢了。”
半越一愣:“所以你今天才堂而皇之的来找我,就是告诉女皇,想要同时铲除我们两个是不容易的。皇甫一夜,我可没有你那样的身价,杀了我女皇不会损失什么。”
“既然她不会损失什么,那么你难道就真的愿意让她宰了你?半越,你可不是迂腐的文人,什么为国捐躯的事情你是不会做的。”
半越一拍手,跳了起来:“哎呀,我这小身板,填了哪块土里都养不活一棵树啊,捐躯这种事情我做不来的。”这般嬉笑的样子,别人还以为她真的得了什么趣味,转眼她就背对了门口,依然还是搞怪的姿势,只是那算眼睛里面有着与皇甫一夜同样的冷漠和尖锐,她的声音小小地:“我要我的一家人都好好活着,自由活着,离开这里。”
皇甫一夜展颜灿然,那眉目瞬间就生动了起来,有种自信的光芒在闪动:“我要兵权。”
半越原地跳了跳,耸了耸肩膀,走到桌边端起茶杯对着皇甫一夜:“贵客,喝茶!”
浑然忘记了她杯中的茶是甜的,而对方的茶是苦的。
屋檐高处,厚厚的云层之下隐约透出一抹夕阳来,细长的光芒从灰色的缝隙中钻出,落在冬日萧索的庭院里。
新年,已经不远了。
第九十一章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市民,半越从来没有享受过被众多官员呈宝贝一样捧着的感觉。
现在,她享受到了。
起因是女皇时不时的招她入宫,询问一些半越所知道的历朝历代的军事政治典故。这给了朝廷官员们一个讯号,说不定这个看似平常的女子,会是女皇陛下提携的新一代官员中的重要一员。结果可想而知,那破烂不堪的小庄子的门口每日里迎来送往,官员们的名帖堆积成山高,皇甫书景成了半越的代言人,每日里与那些眼高于顶的女子们周旋。
半越人呢?她一天到晚应付女皇就足够累了,哪里还有空招呼别人啊!
不用进宫的日子她就躺在床上睡大觉,要么跟欧阳异打打闹闹,要么拖着皇甫书景躲在厨房里面偷偷的烤红薯。
在新年之前的最后一次朝会上,女皇陛下选定了来年出征的主帅,果然是当日在宫殿中的那位将军,同时公布的还有监军:皇甫一夜!
让亲王监军,其实是历史上常有的事情。只给你发言权,可不给你指挥权。兵符,帅印,令旗都在主帅手中,那监军就是高高供着的菩萨,看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屁用都没有。
新年之前的最后几天,半越千盼万盼的白里絮和白暄被欧阳家的人给送到了庄子里。
女子满面笑容,腆着脸贴在白里絮的肚皮上,隔着厚重的衣衫听着孩子的胎动,逢人就说:我半越的孩子,如果是女儿就要吃尽众多美男,如果是儿子,从小就要学会勾引美女。
这番宣言,引得想要跟半家结娃娃亲指腹为婚的官家们退避三舍。
看看半越就知道了,如果是女儿,肯定得她真传,将一家的夫郎们管教得妥妥当当的,还一个个八面玲珑替她忙里忙外。在外有白暄打理,在内有白里絮管家,欧阳异是神算,皇甫书景是皇子,专跟半越应付大事。谁家的孩子嫁给半越的女儿,要讨得这四位男子的欢喜,难啊!有权有势的大官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嫁到暂时还没权没势的半越家;小官小户的又攀不上半越家这说厚又不厚,说薄又不薄的家底。
如果生了儿子,那就更加不行了。还从小就学会勾引美女?这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男子么?也不怕嫁人之后妻主会如何看待!小两口吵一架来,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男子轮着刀追几条大道吆喝着喊打喊杀。什么,你说她家的儿子不一定会容许学武?半越的儿子不一定学武,可是半越的丫鬟那条鞭子也不是好惹的啊!那样的男子放在府里,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你是娶一门夫郎还是娶一个恶霸?
不得不说,那番宣言之后,半越暂时不用担心自己孩子未来的亲事等问题。
欧阳异正捧着一叠剥好切成小片状的甜橙进来,望了白里絮的肚子一眼:“这里面有两个啦!”
半越啊了一声:“什么两个?”
白里絮已经掩饰不住的惊喜:“是男是女?”
“偶不指导。”我不知道!欧阳异满口的水果,嘀咕着,猛地头皮一疼,半越气势汹汹:“你不知道那还说是两个?”
欧阳异狼狈地咽下吃食,委屈地道:“半越你的命格里面,第一胎得的孩子是两个啊。”
半越一把夺过少年手中的盘子,用小叉叉着小块的甜橙送到白里絮的口中:“学艺不精的家伙,我们别听他的。”这又拿着一个小碟,挪了一些水果放了进去,剩下的又递给一直在算帐的白暄。
皇甫书景抬帘进来,哼了一声,半越又狗腿的将手中叉着的一块水果送到他的口中,问道:“今日的事儿完了?”
皇甫书景一指身后,岩茶捧着一叠的名帖:“该见的人都见完了。从今儿到初三都不会有人上门来。朝廷也要修朝会,一直到十五。这些天,你可以好好睡懒觉了。”
半越大大的点头,一边拖着对方坐下,双手在他肩膀上揉捏一番:“辛苦辛苦,这些事情还多亏有你,让我做的话,还不如杀了我痛快!”
“乱说什么!”几声大叫,皇甫书景和白暄脸色苍白,直愣愣的瞪着半越。
白里絮在一边招手,半越又挪了过去,讪笑道:“我这不是童言无忌么!一时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孩子要紧。”
“我没生气。”白里絮淡淡地道:“我只是要叮嘱你,不要忘了我来得当天跟你说的事儿。”
半越一顿,也收起了嬉笑,点头道:“这两天我让人偷偷去了隔壁庄子,里面没住几个人,就上次来过这儿的一位老管家在管事。你确定这副字是半家的人给你的?”说着,半越就从衣袖里面掏出一卷轴来,打开了后,上面洋洋洒洒写了‘独善其身’几个大字。
正是白里絮和白暄来都城之前,在芙蓉城的半家的时候,都城半家派人送的。
白暄一边插话道:“那日我去见的半家来的人,大哥去见的小异家的。我去的时候,那半家的人只是说了两句场面话,临走之前送了这副字,说是给妻主有个想念。想来是对方也知道欧阳家的人在隔壁,什么话都不好说,也来不及说。”
半越端详着那字迹,苍劲有力,如松如柏,又问:“无缘无故的,半家派人去找你们干吗?”
“想来是要提醒我们注意什么事情。独善其身,这不就是最好的提醒了吗?可欧阳家的人来得太巧,开口就是说奉了女皇的口谕,接我们来都城与你同住。我与白暄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连你的近况也试探不出,连日就被人带来了这里。”
半越自然的想到女皇见她的当日,说得那番话,心里一阵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扣押她,又何必将白里絮他们接来。一家人在女皇的眼皮底下,天大的本事都翻不出皇帝的五指山。
皇甫书景小心地问:“半家的人去找你们,会不会是想要扣住你们,来威胁半越?要知道,都城半家在很久之前,就将所有的赌注押在了皇甫一夜的身上。”
人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里几个人却是始终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再这般没头没脑的猜测下去,得到的结论越发悲观。
半越笑道:“管她们想了什么。反正我们不管在哪里都是要过日子。现在在都城也好。芙蓉城里现在应当也不是很太平。世道要乱了,大家都在一处有个照应也好。”说罢又嘿嘿傻笑起来,一边摸着白里絮的肚皮,一边笑道:“说不定我还可以看着孩子出生。”
就在这种半忐忑半喜悦的气氛下,迎来了新年。
守岁的夜里,半越一边安顿着白里絮躺在榻上,现在男子的肚子已经相当大了,脚也浮肿地厉害,什么事情都是半越在插手帮忙着,偶尔白暄打个手。欧阳异神出鬼没一般,经常会突然冒出来对白里絮道‘今日不要下床’,或者‘今日不要见任何仆人’,再或者‘喝药,睡觉!’这番下来,居然平平安安,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卷帘被半越指派给了白里絮,一天到晚守在他的大门口,以防什么意外。
白暄也经常出门,半越抽了八卦楼的一位堂主跟着他。那堂主长得高大,终日面无表情,木讷不言语,站在白暄身后去见那群商人,有着明显的威慑效果,白暄的亏自然也吃得少一些。在外探察都城商铺酒楼的经营,在内将庄子里面治理地井井有条。更是得了半越的真传,收买了八卦楼的众人,不单负责庄里的人员安全还负责所有的杂事,按月结算月钱,倒省了请外人而少了很多是非。
欧阳异出门的时间比半越还多。经常是早上起床,送了半越出门,然后到了半越晚上回来之前回来,身后的侍童每次跟着他空手出门,满载再归。偶尔还有少年从欧阳家顺来什么宝贝,吃的穿的用的,只要能够往这个庄子里面搬的东西,欧阳异都毫不犹豫的挪了过来。半越没法子,特意挑了一间屋子给他放杂物。当然,很多时候少年会跟叮嘱白里絮一般,叮嘱半越,比如‘不许拈花惹草’,‘不许在外吃饭’,‘不许去潇湘楼’,‘不许跟我母亲斗嘴’,‘不许欺负我姐姐’……诸如此类,半越都一一听从,好不老实。
皇甫书景在白里絮来都城之前,就由欧阳家主持,办了一个不算甚大的婚礼。女皇没有要大举操办的意思,半越此时对官员们烦不胜烦,自然不愿意两人被陌生人莫名其妙的折腾。就请了欧阳家的家主来主婚,领了圣旨,数了宫里人送来的红包,还有各个亲王,过去曾经跟皇甫书景熟悉或者不熟悉的皇子们送来的礼物,两个人手拉手去逛了一趟都城的夜市,坐在屋顶看了一次冬日的日出,算是一次难得的浪漫体验。皇甫书景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样子,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这个新年,算是半越来了这个大黎国之后,过得最热闹的一个新年,也是最满足的一个新年。
除夕的钟声中,在庭院里灿烂的烟花下,她第一次有种想要痛哭的冲动。
年后的第一次朝会,女皇下旨,边界开战!
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陆陆续续的赶往边界,半越站在大道上,看着那整齐划一的娘子军开拔,队伍最前面的皇甫一夜英姿飒爽,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未出阁的男子,风头一时无两。
之后的连续几日,半越对女皇说得最多的历史典故,是历代有名的皇帝如何变革,活用民间财富为战事出人出力,其中一项就是商人买官!
重农轻商在大黎国虽然不是很严重,可是在士子面前,商人始终缺少一股傲气,所以,大多商人会耗费大量的金银买官,以期自己的子辈们能够挺起胸膛做人。
这项决策,吸纳了众多商人的注意,一时之间商人用金钱买到了朝廷颁布的众多虚职,从而光宗耀祖;而朝廷也筹募到了此次战事所需的大量银钱,足够应对边界战争所需的消耗。
阳春三月的时候,边界首战告捷,举国欢腾。
也许是战事的顺利,连带着都城的子民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些,夜晚的春风里那花香也就更加浓郁了。
半越拿着三根香,晃悠悠地从大厅往后院走去。那厅中最后一抹光亮也隐没了。
卷帘双手死死的扣在袖子里面,眼睛凝重的盯着半越,生怕一个闪神她就不见了般。眼角,半越手中那香火的亮光就好像月空中最明亮的星星,任风吹来,又更加闪烁了些。
周围没有一个人,静得有些诡异。
半越似乎很随意的游荡在长廊之间,眼珠子滴溜溜地时而钻到花园中最大的一棵树上,笑道:“这棵树在我们来的时候,还是光秃秃的,现在也开始发芽了。”
“小姐,春天的时候,任何活着的树都会发出新的枝丫。”
半越又指着另一边的花圃:“都城的水土没有芙蓉城的好,这花怎么看都不够娇嫩。”
“小姐,再娇嫩的花,你也会在它们最艳丽的时候摘下来晒干了,以后泡做花茶喝。”
半越再指了指远处的屋檐顶上:“有什么花草可以长到屋檐上面么?哟,还会动。”话音刚落,人就被大力拉扯往后,卷帘大叫:“小姐,小心。”
空中有什么金属物品被打落,卷帘挥舞的鞭子更是刮得风声乱起。那屋檐上的黑影顿时一股脑的涌了下来。
跟着卷帘,两人有默契的退到一边角落。
这些日子,卷帘武艺大有长进,在角落里也不用担心半越被人所伤,手中的鞭子更是发挥了最大的防守功力,半柱香都过了,两方人你来我往,无任何人所伤。一时之间,都僵持不下。
卷帘看着人群,心里暗自叫遭,小声的问:“小姐,人太多了,我担心护你不住啊!还是让八卦楼的众人出来吧!”
“不用。猪仔说了,今夜有人会搭救我们的,谜底就要在今晚揭晓,我们还是按兵不动为好。”
半越躲在丫头的身后,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没多时就又看到另外一边屋檐上跳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暗道一句来了。
来的人少,武功却不含糊,前半段还要卷帘勉力支撑护着半越,到了后半段,那一大一小的两人已经攻下了大半群黑衣人。
空中不停地传来黑衣人的闷哼声,不停的有黑衣人倒下。走廊边的花朵也被沾染了血腥色。
卷帘一边咋舌:“这两人好厉害,下手真狠,小姐,你确定这是来救你的人?”
半越脑袋靠在卷帘的一边肩膀后面,偷偷看着那一大一小如鬼魅一般穿行在黑衣人中间,每一次挥手都伴随着黑衣人的闷哼。半越很久没有见过这种杀人如麻的阵仗,心里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只道:“猪仔说今夜有刺客,也有帮手。现在刺客来了,帮手也来了,救下我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话音一落,院中最后一个黑衣人也倒了下去。
那两个帮手中,大的那个身影急切的跃了过来,焦急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这声音,有点熟悉。
本来黝黑的夜晚,突然明亮了起来,周围凭空多了几个人,打着火把,正是八卦楼的众人。长廊尽头,皇甫书景与白暄一路跑了过来:“半越,你没事吧!”
女子摆摆手,笑道:“好着呢!”
皇甫书景身后的岩茶一声惊呼:“管家!”
管家?半越这个庄子里面可没有管家。仔细看去,那刚刚称呼她为‘小姐’的男子,不正好是当初送岩茶来这里的老管家么?
半越讪笑道:“您老这是唱地哪一出啊?”
火把照耀下,半越脸上的怪异笑容与老管家恭谦的姿态一览无遗。
老人家缓缓呼出一口气,拱手道:“小姐,这事说来话长了。您呆在外面太久,会着凉的。”
得,还有关大家族的秘辛。
半越也不多话,白暄自然的领着几人去了半越的院子,门口白里絮被人扶着,看着半越轻松无恙,这才松下眉头。
屋里,炭火烧得旺盛。
半越依然让白里絮躺在榻上,皇甫书景,白暄围在半越身边,卷帘守在门口,欧阳异拿着一个桃子咯吱咯吱的咬个不停。
那老管家带着身后一个小童,站在对面,毕恭毕敬。哪里有当初送岩茶来时的倨傲和冷漠。
“小姐,您别怪您的母亲。当初赶您出门,也是没有法子。”
半越不语,一只手悄无声息的伸到白里絮盖着的薄毯下,与他的手掌交缠着。
老管家又慎重地拜了一拜皇甫书景,这才道:“当初皇子殿下说要嫁给您,府里上上下下都不同意。您当时怎么都不听,还说出不让娶他,就要分家的话来,把老主人给气得不轻。您当时不知道,都城半家早就是夜王的属下,皇子殿下又是夜王最重视的弟弟,如何能让你飞上枝头?”
皇甫书景哼了一声,气鼓鼓地坐在旁边,调头抢过盘子里面最后一个桃子,咯吱咯吱的咬了起来,那声韵跟欧阳异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管家接着道:“您当时还不知道的事,夜王与当时还是太女的女皇陛下势如水火。半家深得夜王器重,可也有忧虑。说到底太女才是皇命所归,一旦夜王被铲除,半家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所以,就接着您说要分家的事情,将您给赶出了家门,也为半家留下一支血脉。”
半越深深叹口气,这才想到前身半越的有限记忆里,出都城之前,她手中其实还抓有一把银子,只是她自己太不中用,皇甫书景也是对金钱没有概念的人,两个人胡乱花用,没几天银子就所剩无几。两人锦衣华服一路行走,居然也没有遇到骗子或者打劫的人。当初半越以为应该是皇甫一夜派人在暗中保护皇甫书景,现在想来,应该是半家的人在保护半越,皇甫书景倒成了顺带的。
在深山老林里面,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化险为夷,还有寒冬腊月里,遇到撞上树干晕了过去的兔子,牙齿流血掉光了的野猪,与半越僵持对视半日突然败走的野兽,等等,应当都是半家的人暗中使的法子,一保下半越的安全。否则,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穿越女子,怎么去打猎啊,还每次满载而归。虽然之后,她也真的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猎到了不错的动物。
“您上山,下山,到了白家镇,这些老奴都知道,甚至您与白里主子成亲的时候,我还偷偷易容了下去喝了喜酒,嘿嘿,小姐,您那酒席宰人可真狠。”
这话说得俏皮,半越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心里满满涨涨,问:“之后我没有回都城,书景回来了。他也对这些年的事情有些怀疑,所以让岩茶去半家查探。这些你们也都知道?”
老管家身后的小童眼睛烁烁地望着岩茶,嘀咕道:“知道。而且还是小的负责暗中盯他。”
皇甫书景脸上一红,忍不住发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那些小小计谋在半家眼里根本就不够看。
半越闷笑:“后来我来了都城,你那日送岩茶过来,其实是特意为了演戏给‘外人’看的,告诉对方,我早就不是半家的人了。”这外人,自然包括女皇和皇甫一夜的人。
“是。老主人交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您卷入皇族权利旋窝来。夜王如今一心想要完全掌握兵权,都城里面的人马都被女皇分离崩溃或者恩威并施的吸纳,现在就剩下半家,每日里如履薄冰一般……”说道这里,老管家的语气中这才透出一缕沉重的无奈。
薄毯下,白里絮的手掌干燥而暖和,这聪明之极的男子已经想通了其中关键,笑问:“半越劝说女皇让商人买官,半家为何不买?”
老管家道:“半家也想。可是,如今一切都箭在弦上,半家乃夜王的暗中财权管家,这是女皇知道的事情。”说着他掏出一个符牌来,上面还沾染了星点血迹:“这是刚刚那些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这些人其实是禁卫军侍卫。女皇这是借由刺杀小姐,来敲打半家。”
“什么?”屋中几人大惊,欧阳异最后一口桃子的核头卡在喉咙,吐也吐不出,白暄赶紧不停地拍打他的肩膀。
白里絮按压下喘息:“你是说,女皇是在以半越为赌注,来威胁半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
皇甫书景咬牙:“我的这些姐姐们,好狠的心。”
半越干笑的拍拍皇甫书景的手臂,笑道:“你是一直都跟在暗处保护我?”
“是。”
“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做?”
老管家一顿,低头缓道:“独善其身,避是非。”
白里絮道:“如今哪里还能避得过去。”
半越笑道:“避不过去也要避,只是,我还有一个万全之策,希望老管家去说与我那多忧多虑的母亲听。”
几双眼睛都盯着半越,老管家恭敬地道:“愿听从小姐派遣。”
半越沉思半响,这才道:“女皇是不可能让夜王得逞的,就算夜王拿到了虎符,她手中无兵无将也是无法;半家说到底还有利用价值,女皇之所以到了近日才来借由我的处境来敲打半家,自然也是告诉母亲,让她早做选择。女皇她要的东西,半家只要舍得下,给她就是。”她目光炯炯,笑道:“横竖,钱财是赚之不尽的,只要命还在,家还在。”
说到底,还是要半家破财消灾。这个大黎国的商业家族支撑了国家大部分的商业店铺,女皇看中的不正是这一点么。
一番话后,蜡烛也快要燃尽了。屋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这一家人沉默地坐着。
白里絮眉头掩饰不住的疲惫,只感觉掌下腹部一阵阵的抽动,动静越来越大,不似往常。另外握着半越的手的手掌不自觉的握紧,再握紧,最终一声破碎的呻 吟溢出。
“半越……我,好像要生了!”
“什?什么么……”
这一夜,半越的破庄子里面的惊叫声真是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半越这破庄子的一墙之隔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墙的这一边,却是安静异常。
这一个月中,都城半家成了大黎国茶馆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半家家主用全部家产的一半财力为府中几个女儿陆续买了几个官职。同月,都城半家接道圣旨,从此成为大黎国最大的皇商。再之前,半家想要劝回如今风头正盛的半越,重新归入家谱。半家的当家主母与半越深谈一日,两人从抱头痛哭到冷嘲热讽再到怒目而视,最后指桑骂槐披头散发跳脚不断,演了一场大家族之中的闹剧。半越从此宣布,宁死不回本家。
从此,半越正式自立门户。
半家家主痛恨女儿不知好歹,当日宣布家族继承者为二女,半越死都不准入半家祠堂。
母亲与女儿闹到如此地步,谁也没有想到。
半家主母虽然恨半越不知孝道,却对其新出生的两个女儿爱意深厚。不但包办两个孙女的满月酒,送给孩子的礼物更是堆满了半越这破旧的小庄子。
现在两个孩子一个趴在半越身上口水涟涟,一个窝在她的胳肢窝里,睡眼惺忪。
她忍不住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手覆盖在身上爬行扭动的大女儿脑袋上:“你母亲几世为人,这还是唯一一次不用担心自己的儿女不用被人害了。”
“几世为人?”白里絮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后,拿着两条薄毯分别盖在两个孩子身上,笑问:“你如今不是第二世么?何来的几世?”
半越笑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嗯。”男子身后的小童自然的提高一个篮子,从布幔下看去,隐约可以瞧到香烛的影子。
半越一边抱起一个女儿裹紧了毯子递给白里絮,自己再抱起另外一个,晃悠悠地往小庄子的后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我没告诉你么?其实我只有第一世是与夜王同时代而已。我其中还经历了三世,这一次算是……唔,第五世了吧!”
“哦!”白里絮来了兴趣,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