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江湖打打酱油第30部分阅读
跑跑江湖打打酱油 作者:rouwenwu
,还有隔壁客房男人们的说笑声,楼下大厅伙计的招呼声,这些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她被困在完全阻绝的铁一般的怀抱里,只能听见自己快要崩溃的心跳。
是颠过来,还是倒过去,这是个难题。她一刻也不能安定,一种极陌生的感觉一下子攫住了她,甚至不需要排斥,本能地就接受,期待一些事情的发生。
纠缠中她的头发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顿时断了一簇,痛得她嗳哟一声,一下子清醒了大半。手深深探进她衣服里乱摸的那个人好像也惊醒了似的,一动不动。
两人的呼吸紊乱而且急促,干燥得像盛夏的荒漠。
“现在……”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同时惊觉,同时又道:“……你先说。”
小蛮忍不住笑了起来,别过脑袋,脸上还残留着一抹艳红,她低声道:“现在……先、先别。”
泽秀拼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把手从衣服里抽回来。握住她乱七八糟的领口,忍不住要扯开,最后没拉。只是匆匆理整齐。
“这样的事多来几次,会死人的。”他趴在床上一个劲苦笑。
小蛮咳了两声:“对不起啦……”
泽秀长长出了一口气。起身下床,道:“好了,你睡吧。我回自己客房。”
好像屋里有什么怪兽会吃人一样,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嗖地一下就出去了。小蛮在床上滚来滚去。长吁短叹,又后悔自己阻止,又庆幸自己阻止,然而到底是后悔多一些,但现在就是借个天大地胆子给她,也不敢再跑去泽秀房里马蚤扰他。
想必隔壁的泽秀也后悔没有干脆大胆一点。
两人在床上都是辗转反侧,心驰神摇,长吁短叹,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小蛮忐忑不安地推开房门。探头出去看看,泽秀的房门好像还没开,是不是还没醒?她犹犹豫豫地走过去。1 抬手要敲门,但又不知道见了他该说什么。正在那里一个人纠结。房门突然打开了,两人大眼瞪小眼在门口愣了半天。小蛮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我正打算叫你……”
泽秀嗯了一声,道:“走吧,下楼吃饭。早些上路。”
他地态度很自然,很平常,很冷静,小蛮纳闷地跟在他身后,难道这就是历经花丛和一张白纸的区别?
楼下有几个小孩子在玩闹,把一个沙包踢来踢去,泽秀先找了个位置坐下,很自然地问道:“要吃什么?”
小蛮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扑”地一声,沙包砸在他后脑勺上。她顿时一愣。
泽秀被打中后脑勺泽秀被打中后脑勺泽秀被打中后脑勺……请把这句话重复一万遍,然后问问自己,可能吗?小蛮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趴在桌上笑得要抽筋。这个死男人,原来是假正经!
泽秀神情尴尬,弯腰捡起沙包,回头恶狠狠地瞪过去:“谁丢的?!”
正要来捡沙包的小孩顿时被他吓的脸色发青,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沙包也不要了,冲回去叫道:“娘!有个好凶的叔叔!”
泽秀咳了一声,只得把沙包丢给其他吓傻地小孩子,回头见小蛮笑得在桌上抽筋乱滚,眼看要倒下去,他冷道:“笑,你慢慢笑。”
小蛮终于不笑了,使劲揉着笑酸的脸颊,再笑下去她肯定要成面瘫。泽秀瞪着她:“笑够了?”
她小心翼翼点头:“嗯,够了。”
“那就赶紧吃饭,吃完了赶紧上路。”
“……泽秀,你是不是经常吓哭小孩子啊?”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小蛮憋住笑,匆匆吃了早饭,两人骑着好乖好乖,朝南面的太华山行去。
彼时已是早春二月,处处新绿,点点金光,令人心情舒畅。两人也不挥马鞭,也不拉缰绳,放任它在山路上乱走,小蛮曼声唱歌,声音纤丽婉转,令人心旷神怡。
“今日江城春已半,一身犹在,乱山深处,寂寞溪桥畔……”
彼时刚好经过一条小溪,泽秀不由微微皱眉:“不许唱这么凄苦的词。”
小蛮才不理他,继续唱道:“春衫著破谁针线,点点行行泪痕满。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唱到最后三句,泽秀却不说话了,只是若有所思,半晌,才低声道:“好词。”
话音刚落,却听对面树顶一人笑道:“果然好词!好嗓音!”
两人都吃了一惊,最惊讶的应该是泽秀,前面有人,他居然半点都没察觉。
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一个穿着鸦青色衫子的男子从树上跳了下来,年约四旬,眉清目秀,极有文人气质。他上前一步,微微作揖:“在下季莫离,此次来太华山,专为等候二位佳客。”
寂寞离?小蛮因为这个古怪的名字,不由朝那人多看了两眼。只觉他目光平和深邃,然而不知为什么,令人毛骨悚然。泽秀身体微微一僵。淡道:“原来又是天刹十方的列位,一路紧逼。是什么道理?”
季莫离微笑道:“泽秀先生自然是清楚原因地。天刹十方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先生功夫高强,绝非寻常人所能降伏,连耶律文觉地胳膊都断在先生手下。在下鲁莽,想向先生讨教几招。”
泽秀冷道:“抱歉。恕不奉陪。”
他调转马头要上山,眼前一花,他居然又拦在了马头前,抬手在好乖好乖鼻子上摸了一下,叹道:“好马,真不忍心让它丧命于我手。”
看他地意思,如果他们再打算骑马离开,他就要出手把马打死了。
小蛮心中一慌,泽秀已经跳下马背。道:“小蛮,你先骑马上山。不要留在这里。”
她想拒绝,但想到自己留在这里也是给他当累赘。他那个师父据说是在山顶上,她先上去报信说不准还能帮上忙。当下点了点头。在好乖好乖屁股上一拍,轻叱:“快走!”
好乖好乖果然很乖。立即撒开蹄子狂奔,刚跑了两步,季莫离突然又出现在马头前,好乖好乖受到惊吓,前蹄猛然扬起,发出嘶鸣,小蛮呀了一声,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泽秀一把将她抱住,护在身后。
季莫离笑道:“抱歉,小姑娘不能走。我家先生想见见你,听说你是敛芳城主人的孙女。真是了不得地身世。”
小蛮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我不是,你们弄错了。”
季莫离只当她是狡辩,也不和她说话,朝泽秀伸出一只手:“泽秀先生,请。”
泽秀捏了捏小蛮地手,用极低地声音飞快说道:“我去拦住他,你赶紧骑马上山!”
她默默点头,手心里全是汗水。
泽秀抽出龙吟,慢慢走过去,季莫离双手拢在袖子里,也不动弹。泽秀捏个剑诀,似是要攻上,他果然凝神警戒,不防他地脚在地上一踢,数颗小石子发出锐响,直朝他脸上射来。季莫离急忙闪身躲避,这边小蛮早就爬上好乖好乖的背,狂奔上山了。
他立即要追,龙吟早已喂到眼前,快若闪电。两人一瞬间拆了十几招,龙吟犹如青蛇狂舞,有暴风雨的气势,挥动间连地上的小沙石都可以带动,劲道令人窒息。季莫离有些招架不住,连连笑道:“果然身手一流!不简单!”
他倏地探手入怀,袖袍一扬,数道蓝莹莹地冷光飙射过来。泽秀一眼就看出是喂了毒的铁针,虽然无声无息,但由于过于轻小,被劲风一刮就失了准头,龙吟一挥,它们果然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半根也没扎在他身上。
这种暗器在夜间使用,特别是躲在暗处的人用来最可怕,放到大白天两人交手的时候,几乎就没什么效果。季莫离果然渐渐落于下风,但他还是悠闲的很,似乎并不着急,闪身避开龙吟,突然笑嘻嘻地抬头问道:“泽秀先生,你见多识广,可知道在下在江湖上有个什么绰号么?”
泽秀一怔,突然暗叫不好,他的绰号是
“神佛手季莫离。”他自己把绰号给说了出来,“我想抓的东西,没有抓不到的。”
泽秀急急缩手,然而到底迟了一步,他那一抓当真是惊天动地,快得惊人,泽秀只觉手腕上一紧,果然是被他抓住了,紧跟着微微一痛他的毒针刺上来了!
他地右手顿时发麻,险些握不住龙吟,季莫离笑道:“此毒名为死煞,目前世间尚无解药可解,泽秀先生要悠着些,再这样动下去,不出一刻就要死人的……”
话未说完,忽见眼前寒光一闪,那股寒气似乎刺进了眼睛里,令人感到一阵刺痛。季莫离有些迷惘,怔怔看着他。泽秀冷笑道:“谁告诉你老子只会右手用剑!”他左手分明拿着碎雪,这把剑快若惊鸿,剑身雪白,竟然连一滴血也没沾上去。
季莫离静静低头,他的右肩连着胳膊,突然就慢慢断了开来,落在地上,伤口处平滑整齐,一时竟没有血流出来。他古怪地笑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一点都不疼,然而下一刻他地脸色就变得惨白,猛然跪倒在地,鲜血犹如泉水一般喷涌出来。
泽秀提剑还想杀他,然而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这毒药的厉害,再提剑杀他,自己只怕是赶不上小蛮了。他勉强提气,在右胳膊上连点数个要|岤,控制毒势,低头再看时,地上只剩一摊血,季莫离却不知逃去了哪里。
红蝶之卷 第十八章 死煞(三)
第三更。
泽秀没精力去管他,将碎雪提在手上,踉跄着飞快往山上跑。
他好像听说过死煞这种毒药,没人知道是谁研究出来这种可怕的毒,无药可解,中毒之后浑身会像被切割一样的剧痛无比,最后凄惨无比的死去。
他大口喘息着,低头去看手腕,被针刺中的地方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血珠子,其色如墨,瞬间就凝固在手腕上,而不流下来。
他心中阵阵发寒,在胳膊上划了一刀,血缓缓流了出来,是淡淡的青红色,看样子毒势被|岤道封住,没有蔓延的那么快。
希望师父还留在太华山没走!否则他今天就要命丧于此!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勉强抬头,却见小蛮匆匆跑了下来,一见他灰白颓靡的脸色,她本来被吓得发青的脸色更青了。
“泽秀!”她冲上来扶住他,“你怎么了?”
泽秀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你下来做什么?!”
小蛮两眼含泪:“我……我的好乖好乖被鬼偷走了!那只鬼跳来跳去没有一点影子,还说如果我不走,他就要偷走我身上所有的钱,还要把我衣服剥光吊在树上做人肉干……我没办法……”
偷钱也算了,剥光衣服吊树上的话,她宁可下来被人杀死。
泽秀叹了一口气,两腿一软,扑倒在地,只觉两条腿渐渐发麻。不能动弹了,他心下骇然,急道:“你……快在我胳膊上划一刀!”
小蛮也不知他到底怎么了。吓得手足无措,当下白着脸在他胳膊上狠狠划了一道。漆黑的鲜血瞬间就涌出,像墨水一样,绕着伤口流了一圈,眨眼就凝固了。她倒抽一口气:“是毒!”
泽秀只觉那种被活剐的刺痛渐渐开始泛滥,他脸色发白。头上满是冷汗,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厉声道:“你上去!一个人去!被剥光衣服吊在树上也不用怕!”
“我不去!”她叫了起来。
“听话!”他已经渐渐没力气说话了,“小蛮,你、你要听话……”
她急得泪水涔涔,突然拽住他地胳膊,使劲往山上拽。…:泽秀本来快要痛得晕死过去,被她一拖又醒了过来,他低声道:“你一个人上去。还有活的希望。不要被天刹十方抓走!”
她不说话,只是卯足了劲去拖他。他还在下面絮絮叨叨,要她一个人走。小蛮突然发狠道:“我不走!最多我陪你一起死!活着我都不怕了。还怕死吗?!”
泽秀嘴唇微微一合,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剧痛犹如浪潮一般吞没了他。他晕死过去。
小蛮使出吃奶的劲拖着他,她固执起来。连神仙也没办法。
她突然想起那个大火焚烧肆虐地夜晚,她在着火的屋子外面无助地绕圈,心中像是有无数把刀在切割。那种痛楚,毕生难忘。如果在里面地人是泽秀,她要怎么办?
眼下他要死了,她心中只有大片的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只有一个念头,救活他!要么就一起死。
她脚下不知踩到什么,突然一滑,摔倒在地上,满脸都是泥灰。她随便用手擦了擦,拽起泽秀的胳膊继续往上爬。
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猛然回头,却见季莫离脸色苍白地站在后面,他半边身体都被血浸透了,右肩往下连着胳膊手都被斩断。他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走过来低声道:“他必死无疑。你还是跟我走吧,我家先生要见你。”
小蛮恍若未闻,还在继续前进。季莫离皱眉道:“我其实是个没耐性地人……”
“住嘴。”她打断了他的话,回头冷冷看着他:“我也是个没耐性的人。我想你家先生大概不会乐意见一个死人!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季莫离有些震住,不过下一刻,他就立即伸手来抓她,小蛮一把抽出泽秀怀里的匕首,正要狠狠抹脖子,忽见他猛然停住,伸出一条腿,左手长长伸过来,他就用这种奇怪的姿势停了下来,像一尊雕像。
小蛮愣住了,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季莫离大概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不能动,不能说话。
忽听“扑”地一声极轻微的声响,他一个踉跄,又能动了,急忙回头四处看,周围乱石嶙峋,树林中叶子刚刚抽出嫩芽,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影。他摇了摇头,又要继续抓小蛮,谁知手伸到一半,“扑”地一下,他又定在了那里。
不过这次他能说话,所以大声道:“何方高人?”
没人理他,小蛮还在四处张望,忽听头顶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马还给你,带他上山去。”
小蛮急忙抬头,顶上空空的,半个人也没有,可是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好乖好乖跑了过来。小蛮欣喜若狂,狠命抱起泽秀,但她实在是力量有限,没本事将他弄上马背,后面又有人说道:“居然真地一点功夫都不会。”
话音一落,手里的泽秀就轻了,不知怎么的就被弄上了马背。这回她总算听清这个声音了,就是先前吓唬她要把她衣服剥光了吊树上地那只鬼。她来不及追究这位鬼先生到底是好心还是坏心,跳上马背,狂奔上山而去。
季莫离好像听见自己额上冷汗滑落的声音,不晓得这人要怎么对付自己。
忽听那人道:“你就在这里站上一天一夜吧。为我看门。”
他满身冷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小蛮策马跑上山顶,只见周围满是乱石,上面还有个小坡子,好像有个山洞,估计是那只鬼先生地住处。她刚下马喘了一口气,正要牵马上去,忽听身后地鬼先生又道:“好迟,我等了好一会。”
她吓得差点跳起来,急忙回头,这次终于把鬼先生看了个结结实实。他大概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须发花白,看上去……简直普通地不能再普通,就是上街一抓一大把的那种最普通的老头儿。
见小蛮盯着自己看,他微微一笑:“上去吧,不要你男人活了吗?”
小蛮急忙牵马上坡,走进山洞,里面甚是宽敞,布置的倒像一间屋子。地上铺着一层干草,干草上还铺着十分简陋的老虎皮,有一个人正阖目躺在上面,乌发凌乱,脸色苍白。
小蛮一看清那人的脸,两腿便是一软。
天权!他没死?!
老头儿跟着走进来,把半死不活的泽秀随便丢在地上,跟着在怀里一掏,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两排蓝莹莹的铁针,正是季莫离用来刺伤泽秀的那个。他不晓得什么时候顺了过来,拿在手上反复看,沉吟了很久。
“咦?你脸色不对,也认识这小伙子?”老头儿忽然抬头看过来。
小蛮怔了半晌,才道:“是、是啊。我……认识他。我以为他……死了。是老伯伯您救了他吗?”
老头儿把那盒铁针丢去一边,从怀里取出自己的银针,一把撕了泽秀的衣服,在他心口、额头、丹田三个部位扎了几针,一面说道:“嗯……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中毒了,和一个很厉害的老头子斗了好一会,后来又有人来帮那个老头子,我看他快死了,所以出手相救。他一条小命能不能捡回来,还得看天意啊。哦,这小子也一样。”
他在泽秀身上踹了一脚,很不客气。
小蛮急道:“你做什么!他都快死了你还踢他!”
老头儿笑眯眯地抬眼:“天底下除了我之外,没人能踢他了。你知道我是谁?”
小蛮摇了摇头,突然灵光一动:“啊,你是他师父!”
老头儿笑道:“对了。要人这样提示才能想起来,也未必聪明到哪里去,不过身上钱倒是蛮多的。”他取出一个荷包,小蛮脸色顿时绿了,那是她的荷包!什么时候被他偷走的?!
他取出里面的银票,翻了翻,赞叹道:“你一个小女娃,身上装了三四千两的银票,当真有钱的很啊。”
她还有更多的放在包袱里没拿出来呢!小蛮没敢说,只是赔笑道:“您老人家喜欢就拿去,当作是我孝敬您的。那,他俩的毒……”
“嗯,我说了,要看天意。”他起身走到山洞后间,回头对她招招手:“不用急,过来吧。把脸洗洗,我看到女孩儿脏兮兮的就烦。”
满地打滚再说我是后妈?!不许再说后妈们见我比我还亲的亲妈吗?
红蝶之卷 第十九章 要活下去(一)
继续爆发,三更。
第一更。
小蛮随便抹了抹脸,不但没干净反而更脏了。老头子也没在意,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鲜红的小果子,一手就劈烂了把汁液挤在碗里,然后又招招手:“过来,有些东西要教你。”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泽秀身边,把他鼻子粗鲁地一捏,过一会他本能地张开嘴呼吸,他顺势把碗里脏兮兮的汁液一股脑倒进泽秀嘴里,憋得他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小蛮看得胆战心惊,喃喃道:“老爷子……他真是你徒弟?他不会被你弄死?”
“哪那么容易死!”老头儿把碗一丢,蹲在天权面前,低头看看他心口丹田等处的银针,本来应当是莹白色的针体,如今变成了漆黑乌紫的颜色。他用一根手绢包住手,将银针一一拔下,一面说道:“针颜色一旦全变了,半个时辰之内就要赶紧换新的。你过来看,看好了,我只扎一遍,记不得就是你的责任。”
小蛮一头雾水,只得蹲在旁边仔细看了,先从何处扎起,扎几分,怎么转,怎么轻轻使力。最后一根针老头子递给了她:“你来试试,对着那个针眼扎下去。”
她战战兢兢地捏着针,一点一点扎进他的心口|岤道处,老头子说道:“很好,就是这样,会了吧?”
他也不等小蛮回答,起身将拔下的毒针丢进一个铜脸盆里,里面的清水一下子就变成了墨一般的黑。
“那个……您莫非是打算以后让我来扎针……”小蛮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到处走,像只小尾巴。“还是说只要扎针就能解毒?”
老头子戴上斗笠,背起一个破烂篓子,腰上还挂着一条发黄的汗巾子。手里攥着一把脏兮兮地锄头,比农民还像农民。他说道:“扎针就能解毒,那我不成神仙了?那个只是护住他们的要害,留一口气罢了。我去采药,三天之内必回,你记得给他们换针。千万不要误了时辰,否则后果严重。”
说着转身就要走,小蛮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有几成把握能救活?”她问得一本正经。
他想了想:“如果只有那个白衣小子一人,估计一成也没有。但如今那死小子也中毒了,倒有七成地把握。1手机站此乃天意也,你乖乖待在洞里,除了我谁来也别开门。”
小蛮朝开敞的洞口看了一眼,为难道:“老爷子,这里没门。”
他嘿嘿一笑:“谁说地?将军就是门。”他吹了一声口哨。叫道:“将军!看着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将军?小蛮疑惑地回头,只见一个庞然大物懒懒散散地从厨房里面溜了出来。一身金黑相间的华丽皮毛,额头上赫然一个“王”字。两眼炯炯有神。充满了杀意。它走到小蛮面前,高傲地闻了闻她的裙摆。很不屑,突然张大嘴露出一口獠牙打了个呵欠。
是老虎!小蛮眼睛一瞪,毫不犹豫地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老头子早走了,入目就是将军高傲的双眼,它蹲在她身边,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从上到下,似乎在打量她身上那几两肉够不够它打一顿牙祭。
小蛮倒抽一口气,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啪啪啪,有人在用鞭子抽她地大腿,抽得还挺狠,小蛮嗳哟一声睁开眼,立即见到将军雄伟壮阔的后背,它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尾巴使劲在她腿上拍着,见她醒了又要晕过去,它的尾巴直接抽在她脸上。
“好痛!”小蛮终于被打醒了,见它有些急躁地在泽秀身上嗅着,原来他身上的银针已经全黑了,它是在催促她赶紧换针。
小蛮战战兢兢地用手绢包住毒针一根根拔下,然后按照老头子的手法重新换了新针,将毒针一股脑丢进后面的铜脸盆里。将军颇为赞许地看着她,好像对她现学现用的手艺感到很满意。
然后它伸出自己满是肉垫的大爪子,友好地拍了拍小蛮,她脸色一变,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将军伤自尊地看着自己友好的爪子它只是想摸摸她而已。
最后一次醒过来,小蛮再也晕不动了,她发现晕倒也是一个体力活,她现在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背,实在没体力继续。
山洞后面是厨房,锅碗瓢盆都有,肉菜也都有储存。小蛮胡乱做了一些面条,刚吃一口,就看到将军热辣辣地眼神刺过来。她小心放下碗,送到它面前:“你……你也要吃?老虎不是吃生肉吗?”
将军毫不客气,舌头一卷就把一碗面条给干了,小蛮木然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再看看将军仍然热辣的眼神,最后用上最大地锅,煮了一整锅面,自己一碗,其余的全部送到将军肚子里。
它显然对她地手艺非常满意,吃饱喝足之后立即丢弃了高傲地架子,娇羞答答地跑过来贴在她腿上,蹭啊蹭。丫大概真以为自己是只猫,小蛮背过去擦擦眼泪,端了两碗水去喂前面两个半死不活的病号。
泽秀脸色灰白,天权嘴唇乌紫,都是颓靡个半死,半点风采也不见了。小蛮蹲在天权面前,看他地时间要长一点。
她真的以为他死了,大火熊熊直扑天际,血衣乌发,他的死凄烈美艳,那个夜晚真是比地狱还要可怕。可是,他还活着,虽然现在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小蛮看了一会,抬手在他苍白的脸上轻轻抚了一下,低声道:“要活下去。死的再漂亮,也只是死,只有活下去才是精彩。”她握住他的手,将泽秀的手也拉过来握在手里,紧紧抱在怀里。
“你们都要活下去。”
将军煞风景地继续过来撒娇,扑地一下躺在她面前,亮出白乎乎的肚皮,扭来扭去要她摸它。小蛮木然看着它,低声道:“你……真的是老虎吗?”
它高傲的自尊立即被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刺伤了,哭哭啼啼地跑到山洞门口,再也不理她。
其后三天,不停有人来洞口马蚤扰,小蛮懒得出去看,估计就是天刹十方那些人,摸准了老头子不在洞里,还是不肯放弃。结果一个个气势汹汹的来,又魂飞魄散地被将军吓回去,渐渐的便再也没人来马蚤扰。
中午小蛮又煮了一锅饭外带一锅肉,擦了擦手出来叫:“将军!吃饭了!”
一连叫了两声,将军都没过来,她奇怪地探头出去,就见将军欢天喜地地从洞口窜了下去,呜呜乱叫,小蛮跟着跑出去,就见老头子背着药篓,笑嘻嘻地拍着将军的脑袋,纵身跳在它背上,呼啦啦就跑到了洞口。“好香!”老头一进山洞眼睛就亮了,“做了什么好吃的?”他犯馋的样子和泽秀如出一辙。
小蛮接过沉甸甸的药篓,放进厨房,又给他盛了一大碗饭外加一大碗肉,老头子的眼睛都笑眯了:“好丫头好丫头!会做饭的女人是宝贝呀!”
他大口吃饭大口嚼肉,真看不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药采回来了,亏得现在已经二月,迟些早些都配不到最重要的那几味。丫头要帮我忙,将药材磨碎,晚上我有用。”
他吃完把碗一丢,将药篓子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倒了一地,有红有黄有绿有紫,有草根有叶子有果子,还有几枚血淋淋的不知什么东西的内脏。然后不知从哪里取来一个大半人高的木桶,磨碎的药材就全部丢进去,烧了滚烫的开水朝里面倒,足足忙了一下午,木桶里的水有大半了,老头才把手一拍:“好了,今天的分量足够了。丫头跟我来,把那两个小子剥光了丢桶里。”
剥……剥光?小蛮眨了眨眼睛,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头子一打响指:“害羞个屁啊!明明是大饱眼福的事!”
小蛮垂下头,其实很想告诉他,她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她没好意思露在脸上。
老头子三下五除二把两人的衣服都给剥了,小蛮躲在他身后故作娇羞,把手蒙在眼睛上,指缝张得大大的,使劲用眼睛揩油。
两个人被面对面放在大木桶里,药气和蒸汽一熏,两人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似乎很不舒服。
老头子抽出银针,开始在两人后背上扎,一面说道:“死煞本身是极阴损的毒,令血液凝结变黑,死时痛苦不堪。白衣服的小子呢,内功偏阴柔,所以毒发的情况不会像我家死徒弟那么严重,但若要根愈却是困难。泽秀的武功走阳刚的路子,死煞刚好克住他,否则依他的功力,不至于中毒之后立即不能动弹。他俩能凑到一起,真是天意,互相配合着,或许真的有救。”
什么阴阳小蛮是完全不懂,她蹲在木桶旁边,一会看看这个,此人妖娆轻佻,一会看看那个,此人清俊秀雅。她今天真的是大饱眼福了,饱的不能再饱。不过最后她的眼睛还是定在了泽秀脸上,抬手替他把头发理了理,低声道:“泽秀,你一定会好的。”
红蝶之卷 第二十章 要活下去(二)
第二更。
木桶里的水很快就变成墨一样的黑,还发出刺鼻的味道,小蛮不停地磨药,丢在另一个大铜盆里煮,随着老头子的吩咐,将烧热的药水往木桶里倒。
换了七次水,眼看天要亮了,老头子掏出烟袋,点燃抽了一口:“好了,就到这里。晚上再继续。”
小蛮累瘫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木桶里光溜溜的两人,问道:“老爷子,不用把他们扶出来?会不会受凉啊。”
他吧嗒吧嗒抽着烟嘴:“不会死人,放心吧。”
小蛮答应了一声,实在累的不行了,闭上眼就昏睡过去。
后面几天一直都是磨药、烧水、换水,从他们身体里逼出来的毒越来越少,水的颜色变得也越来越清,老头子很满意地给他们扎最后一次针,道:“过一会估计就能醒过来,不过元气是大伤了,要好好养一段时间。”
小蛮高兴得简直要晕过去,守在木桶边就不肯走人,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兴奋得两眼发光。老头子在天权的背后扎了最后一针,他突然一震,哼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蛮立即扑上去,急道:“天权!你醒了?”
他缓缓扬起湿漉漉的睫毛,双眼澄澈,静静看着她,动也不动。小蛮伸手在他脸前使劲晃:“是我呀!是我!你看得见吗?”
他恍若不闻,只是怔怔看着她。热气熏得他满脸都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脸色有一种异样的苍白妩媚。他们晕过去的时候,小蛮每天也不知看多少遍他们光溜溜的身体。这会人醒了她却有点不敢看,只是对他傻笑:“说话呀?不会还晕着吧?”
他眨了眨眼睛,一颗水珠从他睫毛上掉了下来。小蛮不由伸手替他将脸上地湿发拨开:“怎么了?老爷子,他好像不对劲哦!”话未说完。她指尖上就是一疼,居然被他张口咬住了。
她差点跳起来,忽听脑袋后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你是在做什么?”
小蛮又惊又喜地转头,果然见到泽秀醒过来了,脸色铁青。…a..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身体不好,看她的眼神凶神恶煞地。
“啊!泽秀!”她又叫了一声,欢喜得又要扑上去,他早就光溜溜地从木桶里站了起来,随手取过放在旁边地大氅裹在身上,对老头半跪下来:“弟子拜见师父。多谢师父出手相助。”
老头子笑眯眯地抽着烟袋,摆手道:“没什么,收了你家姑娘的四千两诊费,还是我划算。你中毒初愈。不要多说话,快去躺着。”
小蛮还要扑过去,可是天权咬着她地手指不松口。她急道:“老爷子,你快来看看他啊。这是怎么了?”
老头子不甚在意地说道:“没什么。他中毒时间比较长。过几天大概才能完全恢复。你把他拉出来把,让他们好好睡一会。”
她去扶?!小蛮已经能感觉到泽秀杀人一样的眼神了。她背后寒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正不知该怎么办,他突然松口,然后水声淋漓,光溜溜地站了起来,跨出木桶。小蛮抢过一条大氅就裹在他身上,踮脚勉强围住他的脖子,好让他不至于泄露春色。
天权不说话,也没表情,抓住大氅默默走到虎皮垫子上,倒头就睡,头发湿漉漉的也不管。
小蛮取了两条干毛巾,颤巍巍地走过来,见泽秀瞪着她,她只好嘿嘿一笑:“你……要不要擦擦头发呀?”
泽秀抢过毛巾,自己擦了起来,一面淡道:“你去照顾他,不用管我。”
小蛮纠结了半天,对他这种脾气实在是没办法,只得帮天权把头发擦干,低头再看,他已经睡熟了,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泽秀狠狠把毛巾丢在地上,扑通一声躺下来,一声不吭地睡了。
小蛮慢吞吞蹭到他身后,小声唤了一下:“泽秀……”
他闭着眼冷道:“我睡了,不许说话。”
老头子早就跑到后面躲避这些麻烦,这些小儿女的事情,最让人头疼。他才不要管。
小蛮纠结啊纠结,纠结了半天终于也累得不行了,靠在墙上昏昏沉沉地要睡着,忽然觉得他翻过身来,将她地手小心抓起放在脸旁。她心中一软,哧地一下笑了出来,他也没说话,理所当然地,抱着她的胳膊睡着了。
小蛮醒过来的时候,泽秀已经不在身边了,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身上滑下两条大氅,她茫然地看了半天,突然发现身边另外坐着一个人,正是天权。他换上了最普通不过的粗布衣服,头发披在背后,静静靠着洞壁,望着洞外变幻的流云。
“天权?”她试着轻轻叫了一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动也不说话。
小蛮爬到他面前,又叫了一声:“天权。”
他终于把望着洞外的眼神拉回来一些放在她脸上,不过还是没说话,眼神也淡淡的,像在看最平凡普通不过的风景。小蛮小声问道:“你好了吗?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为什么不说话?”
他就是不说话,看了她一会,又把眼睛移向洞外。
小蛮被他搞得急死了,拽住他的袖子摇了摇:“你是怎么了?不会被毒傻了吧?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被谁追杀吗?泽秀说院子里有五具尸体,都是谁啊?”
他动了一下,低头看着她,突然伸手摸了摸她地脸,小蛮急道:“你别发呆啊,我的脸有什么好摸的,快说话是正经!”
“你打算被他摸到什么时候?”冷冰冰地声音又在背后响了起来,小蛮只得站起来,回头道:“他……怎么回事?”
泽秀抱着胳膊,冷冷看着她:“应当我问问你怎么回事。”
小蛮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我……去梳洗。”她认输,先躲开是正经。
泽秀不依不饶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洗脸漱口,突然说道:“他没什么事,师父说可能是中毒太长,余毒还留在体内,过几天就没事了。”
小蛮连连点头,心虚的要命。这个人醋味极大,简直到了可怕地地步,还别扭地够呛,一个不开心就板脸。他刚醒过来,她还是不要得罪他比较好。
用巾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她正要把乱七八糟地头发梳梳,泽秀突然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下巴放在她头顶上,低声道:“师父说你好几天没睡,急得要死要活。到底是为哪个急?”
她支吾了半天,眨了眨眼睛:“两个都急。”
他好像有点生气,不动了。小蛮低声道:“是不想骗你啦,我再怎么冷血,也不能看着一路过来的同伴死在面前吧。而且……你干嘛老和他比?你是小孩吗?”
他在她还有些湿润的脸上捏了一把,放开她,笑道:“你总有这么多歪理。罢了,我去陪师父,你自己玩吧。”
他走到后面,突然又折回来,在她脑门子上一弹:“不许看他。”
这么霸道,她非要听他的吗?
小蛮把头发梳通,绾了个发髻,走到前面,天权还是那个姿势,动都没动一下。小蛮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低声道:“饿了吗?还是想喝水?”
他像个木头人一样,不动就是不动。小蛮去厨房端了一碗饭递在他手上,他也不接,倒水给他,他连看也不看。明明嘴唇都干得裂开了。
她只得将碗放在他唇边,低声道:“喝点水。”
这次他终于动了,小小喝了一口,小蛮喂了他一碗水,然后把饭和菜拌在一起,小心喂他吃。
吃了大半碗的样子,他摇摇头吃不下了。
“你胃口可比泽秀那只猪小多了。”小蛮感慨了一番,用手绢替他擦擦嘴,抬头见他定定看着自己,双眸里似有宝光流转,只是额上乱发覆眉,看上去不那么利索。
她取出牛角梳,坐在他身后开始梳头,一面低声道:“天权,现在是春天了。你知道吗?蝴蝶是在春天破蛹的。不要总想着很绝望的东西,你没死,就要好好活下去。以后你的生命就是崭新的,重新开始活,不比死去要好吗?活着就有希望。”
她替他将头发梳好,依照他以前的方式束了起来,然后凑到前面一看,微微一笑:“这样不是好多了么?”
他眼怔怔地看着洞外的景色,始终没有说话。
红蝶之卷 第二十一章 要活下去(三)
第三更。
结果从此之后,他开始不会吃饭也不会喝水了,曾经能灵巧盘发髻的手连头也不会梳,成天没事就是坐在洞口望着远方慢慢绿起来的春景。
“天权,喝水吧。”细碎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小蛮轻飘飘地蹲在他身边,他没转头,也不抬手,小蛮熟练地把碗送到他唇边,他果然一气喝了大半。
老头子在山洞里抽着烟袋,笑道:“嗯,不错。小丫头以后照顾他就是了。死煞这毒厉害啊,还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泽秀撑着脑袋在地上躺了一会,突然背过身去,埋头睡觉,一声不吭。
老头子踢了他一脚:“少给老子天天睡!出去走走!养身体可不是你这样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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