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20部分阅读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 作者:rouwenwu
,谁管他们会怎么想。”沈斯晔皱着眉轻轻咳嗽,大概是扯到了伤口,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迅即平复。他看向一脸担忧的罗杰,露出一点孩子气的表情:“我好像有点饿了……”
补血的粥很烫。沈斯晔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汤勺,问罗杰:“锦书呢?”说真的,他很意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她。
“何小姐昨天过度疲劳,还在休息。”罗杰犹豫一下,轻声说:“她输了400血给您。”
沈斯晔正要抬起的手停住了。半晌方低声道:“哦。”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那么里面流淌着的还有她的血了?心情不错的靠回抱枕上,沈斯晔的眼睛逐渐闪起狡黠的光泽:
“一般而言,救命之恩可以以身相许吧?”
罗杰默默地擦去一滴冷汗。沈斯晔反倒来了精神:“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啊!”他左胳膊动弹不得,只得用右手撑着下颌一脸遐想:“所谓公子落难,小姐后花园搭救,待月西厢下——”
锦书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缓缓看向冷汗一滴的罗杰:“把他打晕过去。”
51一百问(之二)
主持人:似乎二位对第一次约会印象并不完全一致啊。经常去的约会地点是哪里呢?
何皇后:……皇宫露台。
皇帝:卧室。
主持人(窃笑):两位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准备呢?
何皇后:我会亲自烤一个蛋糕给他,比平常多加一些奶油和草莓。他喜欢甜食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我认为他在这个问题上过于孩子气了。(笑看皇帝,皇帝无辜望天)
皇帝:她的生日刚好是12月31日,这天皇室成员要参加新年音乐会到午夜,没法庆祝,所以我去年亲自下场为她拉了首大提琴。
主持人:那场音乐会我也看过,全场合唱生日歌,陛下的大提琴拉得不错!
皇帝:因为从小就学。虽然很不喜欢,也被逼着学会了。
主持人:……好。两位之间,是由谁先告白的?
何皇后:是他。
皇帝:是我,不过我足足过了三个月才得到一个语焉不详的答复。
主持人:陛下怨念很重啊……来来,交代一下,初吻是谁先吻的谁?
何皇后:……
皇帝:我。
主持人:又是一个把意志强加于对方的案例?
皇帝(笑):算是。
主持人:两位有多喜欢对方?
皇帝:我有时会想,幸好她嫁给了我,否则我大概一生都不会如此快乐。
何皇后(淡淡的笑):我几乎为他放弃了自己的全部事业。
皇帝(满脸歉疚):小锦,我……(何皇后伸手握住丈夫的手,对他微微一笑)
主持人:那,两位爱对方么?
皇帝:我爱她。
何皇后:是的。
主持人:那,对两位来说,对方说了什么会让您觉得没辙呢?
皇帝:她用那种半睡半醒的眼神看着我,说“再陪我睡一会儿”。
主持人(双眼发光):好……好暧昧的场景!皇后陛下呢?
何皇后:他看了半天文件之后说“能不能就吃一块蛋糕”的时候。他们家有心脑血管病史,我一直控制他的食糖摄入量。
主持人(擦汗):皇后陛下真是负责的家庭医生……
何皇后:因为他太不自觉,常常会试图在咖啡里偷偷多放点糖进去,现在我每天只定量提供给他两块方糖。如果吃多了,从次日开始的定量中递减。
(皇帝默默地把伸向糖果盘的手收了回来)
主持人:两位陛下,那个,我要问一个不太合事宜的问题。
皇帝(心情很好):说。
主持人: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两位会怎么做?
皇帝(皱了皱眉):我会直接问明白。然后用一切手段把她拉回我身边来。
何皇后:我会先观察一段,看他是不是真变心了,还是只是消遣。(耸肩一笑)如果是真的话,那我也没办法。皇室里离婚不像超市退货那么简单,如果我还想维护他的名誉,就只能忍着了。忍到最后,会选择分居。
主持人:好像皇后陛下比较消极?
何皇后(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我会尽量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主持人:那可以原谅对方的变心么?
皇帝:不论她是否变心,我都会把她留在身边——这么说,应该是能原谅了。
何皇后:那你上次怎么还那么炸毛。我是说榄城那次宴会。
皇帝(果然炸毛):他看你的眼神就不正常!要只是普通同学他为什么那样看你?他是好人么?!是好人怎么还对有夫之妇心怀不轨?
何皇后(断然):沈斯晔你再这么不讲道理今晚就去睡书房。
主持人被吓到了:陛下息怒、息怒……
皇帝(恨恨然):你看,她总是维护那家伙。
主持人:可皇后陛下最终选择嫁给您啊。您刚才说能原谅,可这反应不像是能原谅?
皇帝(冷哼一声):凭什么他们之间的过往,我连问都不能问?
主持人:……您这个反应,是吃醋了。
皇帝(恼羞成怒以至于口不择言):我就是吃醋又怎样?
何皇后:那你有那么多相亲对象,我可从没说过什么。
皇帝(被气到了):你这是什么逻辑?!(气不过,终于把妻子一把按在沙发上吻了下去。全场哗然,主持人大惊到差点站起来。然而被松开时何皇后显得异常冷静。)
主持人:您还好……
何皇后:没事,习惯了。
主持人:……
何皇后:他有时候就是很幼稚,比如对希望占有的东西要盖个章。对我也是一样。(微微叹了口气,看向丈夫)你才是我真心爱的人,为什么陛下你就不肯相信呢。
皇帝(露出悔意):……小锦,对不起。
主持人(终于松一口气):就是嘛,打是亲骂是爱——皇后陛下您还没回答这个问题呢。
何皇后:原谅不原谅,对挽回事实有什么帮助么?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解剖几只兔子。反正想当皇后的人多的是。再不行就分居去忻都做研究,不做皇后了,重拾本业也饿不死我。我导师还跟我说他的实验室大门永远对我敞开呢。
主持人(冷汗涔涔):看来皇后陛下还是不能原谅啊。
何皇后:我说了,真要到那种地步,原谅与否已经没有意义了。所谓原谅,不得是他重新爱我的时候才能说的么。
皇帝(微微不悦):我又不是你,不会变心,所以你放心好了。
主持人:……为那几只可怜的兔子祈祷,阿门。
(中场休息时间到。观众们陆续起身上厕所。皇帝百无聊赖左右顾盼,伸手把何皇后的裙摆压平,又倾身过去低声说话,两人气氛和谐地窃窃私语。主持人努力地伸着耳朵仍然听不清楚,只好宣布休息时间结束,现场安静下来)
主持人:如果两位在约会时,对方迟到了一小时以上,陛下会怎么做呢?
皇帝:去找她。如果找不到,就要动用皇宫警卫队来找了。
何皇后:一般他都是很准时的,如果没来,八成是有正事。这时候我一般会找本书看,继续等到他来为止。
主持人:那在卧室的约会呢?
皇帝:同上。
何皇后(笑):我就先睡了——当然还是会向他的秘书问一句他去了哪里的。
主持人:看来还是皇帝陛下比较忠犬啊……两位觉得对方性感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呢?
何皇后(仰面思索片刻):我觉得他全神贯注于某件事的样子很sexy,比如打球的时候,看他那些能砸死人的专业书的时候,或者检阅军队的时候?(笑)
主持人:可惜啊,这种时候都不能打扰……
何皇后:谁说的?我看到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撩拨他一下,比如送点吃的喝的过去。
主持人:唉唉,这哪算是什么“撩拨”啊。皇帝陛下您觉得呢?
皇帝:迷醉的表情。
主持人(眼一亮):什么叫“迷醉”?
皇帝:喝醉酒。
主持人(遐想中):真叫人浮想联翩……
皇帝(看看何皇后,露出一丝诡笑):上次她喝醉还是去年夏天,当时她明明已经醉了,偏偏还死撑着,拽着我的衣服不让我走,还说……
何皇后(恼羞成怒):咳!!!(皇帝知趣的闭嘴)
主持人(看看何皇后的表情,还是决定不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然后呢?陛下您怎么办的?
皇帝:我从不趁人之危,不过那次实在机会难得,所以……
主持人(和皇帝心照不宣的对视而笑):二位在一起的时候,什么时候最觉得心跳加速?
何皇后:他帮我按摩的时候。我颈椎不太好。
主持人:陛下真体贴。不过为什么会心跳加速?
皇帝:当然是——
何皇后(怒视皇帝):咳!(皇帝悻悻闭上嘴)
主持人(殷勤的):是我们的疏忽,没给二位上饮料。陛下喝什么?
皇帝(眼睛一亮):我要一杯加糖和奶的卡布奇诺,多给我放两勺糖。
何皇后(眯起眼):陛下,我记得您今天似、乎、已、经把方糖吃完了?
主持人(立刻招呼):上一杯苦丁茶,(转头问)皇后陛下呢?
何皇后:纯净水。
(工作人员端上茶水,皇帝只喝一口就皱着眉放下,露出类似恶心反胃的表情。何皇后抿了一口水,顺手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皇帝接过来一饮而尽)
主持人:啊哦,间接kiss~
何皇后:他连我吃剩的面条都吃,喝点水算什么。
主持人:……
(皇帝放下杯子,习惯性的去摸手绢,不巧穿的是军装,只摸出来了一对肩章。何皇后见状,把自己的手绢递给他。皇帝擦了嘴角,顺手塞进自己口袋。主持人装作没看见)
主持人:陛下,您还没回答上一个问题呢。
皇帝:能安静的独处的时候。
主持人:两位觉得,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最幸福呢?
何皇后:我为他准备他爱吃的点心,他在一边帮忙。顺便说一句,其实他厨艺比我好很多。
主持人:……陛下您呢?什么时候最幸福?
皇帝:做·爱·做·的·事情。
(何皇后无语的瞪着他。皇帝表情无辜)
皇帝:笑什么?我有说什么吗?
主持人(忍笑):不不,您什么也没说。(转头)您辛苦了。
何皇后:所以有时候他早上赖床不起,我都分不出他是真没醒还是装睡。他这张脸太无辜了,很能用来招摇撞骗。
主持人:陛下的确是帝国名花芳心的终结者。两位吵过架没有?
何皇后:有。
皇帝:……有过。
主持人(暗自惊讶):两位都直言不讳啊,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皇帝:多半是些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的小事,也不能算是吵架,顶多算是辩论。
何皇后(冷笑):哦?你忘了上回了?
(皇帝脸色一僵)
主持人(发现两个人之间难得的有了不协调,立刻追问):是怎么回事?
(皇帝低头看手表,调整坐姿,解开领口又系上,顾左右而不言)
何皇后:我来。(冲着皇帝笑了一笑)你知道我是学传染病与流行病学的,我还是帝国红十字会的名誉副会长。
主持人:是是,我们都知道。
何皇后:去年世卫组织邀请我去忻都考查当地人群的传染病,我都已经答应了,他知道了却无论如何不让我出去。
主持人(息事宁人):陛下这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啊……
何皇后(忽然激动起来):是,可我是一个医生!我立过希波格拉底誓言的!当时我们结婚时他都答应决不干涉我的工作,可上次他居然通知使馆,扣了我的签证,还把我软禁起来断了我和世卫组织官员的通信!我连房间都出不去!
(观众一片哗然,主持人不敢相信的看看皇帝,发现后者正仰望天花板,看不见他的表情)
何皇后(情绪依旧没平息下来):当时我气极了,完全没有理智的跟他吵,威胁他要离婚,然后他说“离就离,离了婚我也不会让你去”。我万念俱灰,他也不理我,自己搬去睡书房,我们两个冷战了两天,最后还是他先让步了。
主持人(听的心惊胆颤):两位还吵过这么激烈的架……之后是怎么和好的?
何皇后:那天之后的第三天,他到我这里来。我在看书没理他,他满眼血丝一脸憔悴的走过来,抱住我说“我们和好”。
主持人:听起来陛下是好几天没睡好……然后就和好了?
何皇后(笑笑,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主要是因为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其实那次一点危险也没有。
主持人(看看皇帝,皇帝继续保持沉默):皇帝陛下是关心则乱……
何皇后:我知道,我气的是他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这事。好在他认罪态度诚恳,我就原谅了他一次。
(皇帝终于有了动作,伸手拉住何皇后的手。何皇后笑了笑,让他拉着)
主持人:咳咳,容我说一句,我想两位之所以会吵起来,是因为两位都太出色了,习惯了别人顺着自己……
(皇帝似有所悟)
何皇后:所以从那之后我们都尝试着心平气和的解决问题了。
主持人:两位下辈子还想在一起么?
皇帝(终于说话):我很希望,但不知实现几率有多大。
何皇后:说真的,我有时候觉得我们似乎上辈子就认识。这种想法真可怕。
主持人:两位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对方爱着?
皇帝:看文件到深夜的时候,吃到她给我做的夜宵。
何皇后:随时。
主持人:您都是怎么表现自己的爱情呢?
皇帝:我用平等的、尊重的心态和她相处,我从不觉得妻子“应该”如何,丈夫又可以享受什么。
何皇后:看到他为政局烦心的时候,我会尽量的陪着他,让他高兴起来。
主持人:有没有过曾经觉得对方已经不爱自己了呢?
何皇后:当然有,就上次吵架那次。
皇帝:……对。
主持人(擦去一滴冷汗):看来那回掐架给两位留下了深刻的心理创伤……
何皇后:算了,也是人生新体验。(皇帝笑)
主持人:觉得和对方相配的花是什么花呢?
皇帝:她像白玉兰,特别是那种树形不大、刚开花没多久的。
何皇后:我不觉得他像哪种花,硬要比的话,他有些像鸽子树。
主持人:两位都偏好白色的花树啊……
皇帝:她的气质就是这样,难道你想让我把她比喻成攀附大树的藤蔓?
主持人(连连点头):陛下对皇后气质的把握很准啊,连我们外人都觉得于我心有戚戚焉。(何皇后垂眸微笑)两位有没有隐瞒对方的事?
何皇后:基本没有。
主持人:皇后陛下真是心怀坦荡!
何皇后:不,主要是我没什么需要瞒着他的。(笑,看皇帝)
皇帝:那个……我觉得我虽然瞒着她一些事,但是为了她好……
何皇后(笑吟吟):镇静,这里没有人怀疑你。
皇帝:你的某些性格越来越像我妈了!
主持人:两位面对对方时,会不会有自卑感?
何皇后:我想到他能念下来那种枯燥无味的phd,就觉得自己底气不足。
皇帝:她事业心很强,把工作理解的很神圣,而我经常需要用一些文字游戏和阴谋诡计。
主持人:俗话说人类能登上月球,但无法清除政治上的污垢,陛下您也是不得已。(皇帝苦笑)两人的关系是公开的还是秘密的?……好,我觉得我在说废话。
何皇后:直到宣布订婚之前,我们的关系还处在地下状态。
主持人:所以这个消息让整个帝国大吃一惊啊,一点预兆都没有的就宣布订婚……
皇帝:我们两个对这事都比较低调(笑),觉得没那个公开的必要。
主持人:觉得与对方的爱能不能维持永久?
皇帝:我相信她,也相信我自己。
何皇后(看着皇帝微笑):也许到最后,爱情已经变成亲情了也说不一定……好,我会永远爱你。
(皇帝侧身很温柔的吻她,观众们尖叫、吹口哨、鼓掌、拍照)
主持人:节目上半场结束,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由于后50问涉及18禁问题,请电视机前的家长把孩子叫开去写作业哦~
(大厅里很热,皇帝把领口上镶着金鹰的军装上衣脱了下来,只穿白衬衣和黑军裤,端的是玉树临风英气逼人,现场女性观众兴奋不已,闪光灯四起。)
主持人(一时好奇):陛下,我有一个请求……
皇帝:你说。
主持人:能不能给我们展示一下腹肌?
皇帝:……
何皇后(为皇帝解围):下次让他只穿一条游泳裤再看,现在这样看没有视觉效果。
52福兮祸兮
所谓“嘴欠”,大概就是沈斯晔如今这种境地。明明毫无还手之力,还非要招惹他的主刀医生,说些什么“日后定当以身相许”的浑话,下场就是他连她的一根指尖都碰不到。锦书不动声色的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削苹果,削好了又切成棋子大小的小块,一根根扎好牙签。沈斯晔期待的看着她,她却端着盘子出门去了。
过了几分钟她面无表情的回来,把盘子塞给他:“我去撒了点砂糖。”
沈斯晔感动的不行:“小锦还是你最好。……不过手术后能吃糖吗?”他还记得当年阑尾炎手术的经历。但锦书冷冷道:“你这次不是腹部手术,又不用排气。”
沈斯晔摸摸鼻子,乖乖吃水果。过一会他低低的笑了:“昨天吓到你了吧?”
锦书抿抿嘴。
看到他毫无预兆倒下去的一刹那,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等到手术完全结束之后,她才觉得自己全身力气都像是被抽干净般的虚弱。之间的冷静沉着,全是作为医者的本能反应。若不是之前有在忻都的经历,只怕她都做不到这么镇定。
病榻上的人脸色苍白,黑的深不见底的眸子含着温温笑意,尽全力跟随她的影踪,忽然逸出一声呻吟。看他苍白憔悴的模样,锦书亦分辨不出是真是假,刚揉了两下他的额头,他却倾身在她脸上亲了亲。鼻息在颈间拂过,有一丝细微的痒。沈斯晔轻声恳求道:“就让我抱一会。”
他声音里难得的有一丝低声下气。锦书轻轻地嗯了一声,将脸埋在他的衣服里。怀抱依旧温热,心跳依旧清晰,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丝真实感。窒息般的后怕直到此时才涌上来,几乎把她淹没。
感觉到了怀中人的微微颤抖,沈斯晔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阿晔……”许久,女孩子低低的说,“那时候,我真害怕你会死掉……”
“别怕,我没那么容易死。”沈斯晔闻言反倒笑起来。“遇到过多少次危险都能化险为夷,真的习惯了就好。”
“什么叫‘习惯了’?”锦书有些恼了,“失血过多导致休克,抢救再晚十几分钟就有生命危险了你知道不知道?别这么不当做一回事!”
沈斯晔笑着唯唯道:“是是,小生受教了,谨尊夫人教导。”
这种态度让锦书十分气馁,气馁到连他那个称呼都没注意。
尽全力抬起左手去触碰锦书的脸颊,沈斯晔低下头,将下颌抵在她额上。
“我小时候,母亲请一位大师为我起过一卦。他说我虽然一生小风浪不断,却没有大厄。我以前一直不屑于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现在倒觉得仿佛是真的了。比如说,我的人生第一个转折是二十五岁。”
文化差异的缘故,锦书觉得自己简直要被他气昏过去。沈斯晔但笑不语。像是
觉得手感颇好,他用完好的手掐着她的脸颊揉来捏去,乐此不疲。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好像永远都那么冷静,随时随地都是仪容满分……”
过了半晌,锦书轻轻的说。“我没见过你生气,也没见过你失态。这个样子,不辛苦么?”至于在榄城他几乎失去理智地强吻她那次,被锦书自动忽略了。
沈斯晔摸摸她的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中和’?”
锦书怀疑地看着他。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他朗朗而言,一双乌眸里隐有笑意一闪。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锦书说:“……虽然我不知道你试图论证什么,但我知道你是在诡辩。”
沈斯晔大笑。这一笑好死不死扯到了肩上伤口,他吸了口凉气保持原姿势僵住,看得锦书直想叹气,一壁伸手为他擦去额上冷汗。“……我很好奇,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因为什么而害怕过?”连己身安危亦不以为意的人,她觉得什么恐高、晕血、密室恐惧之流也不必提起了。
“有。”沈斯晔微微一笑,“榄城事变那天夜里,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锦书怔了怔。
抬起手,他捧住锦书的脸颊,迫她正容以对。“那时候我想,等到把你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一定要逼着你服软点头……”言语之间并未点破,但从锦书沉默的表情可知,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真的见你安然无恙回来,还是心软了,硬不下心强迫你怎样。”沈斯晔弯了弯唇角,捧住她脸颊的手慢慢松开。“小锦,那天我给你打完电话就跑到太极宫外,硬是跪着逼我父亲半夜起来批准了军队调令。那时候,我是真的害怕你出事了。”
他的颊上仿佛泛起一丝血色,越发显得脸色苍白。压着胸口轻轻咳嗽一声,沈斯晔蹙起眉,痛楚之色在光泽黯淡的眸中一闪而过,苦笑道:“没事,大概是麻醉效果过去了罢。”
——亲人的抚慰和恋人的亲吻,哪个缓解痛苦更为显着?
锦书沉默良久,终于慢慢倾身,俯就半倚在松软抱枕里的恋人、他失却血色的双唇。
缓缓靠近,直至鼻息相触、呼吸相闻。
轻如蝶翼的一个吻落在唇上,若有若无的相触,是她如今所能主动付出的全部。
“殿下?——下官冒昧!”
门忽然被推开。迈进来一只脚的罗杰乍然看清房间里的旖旎暧昧,一惊之下立刻道歉要退出去。沈斯晔只觉得怀中人一僵。未等他出声挽留,锦书已红着脸挣扎起来,若无其事的从他们身边经过,头也不回的走了。
余香仍在,沈斯晔倍感遗憾的叹了口气,没好气看向尴尬的罗杰:“有事?”
“……内阁的消息。”罗杰定了定神,躬身道:“他们与军方达成协议,决定把最后的选择权交给陛下。”
沈斯晔这才抛下那点儿女情长,愕然支起身子:“——什么?”
“内阁办公厅表示,他们与军方的最终目的其实是一致的,但在手段上实在难以调和。毕竟遇袭的是您,考虑到皇室的感情,因此将决定权交给陛下定夺。”罗杰低头看着电话记录,暗自叹了口气,“陛下那边打电话过来,问您的意见。”
沈斯晔静了片刻,淡淡道:“我能有意见?这一枪不是白吃了我就该三呼万岁吧?”
这个姿态倒是够漂亮,他想。军方想的是增兵忻都,内阁想的是下次大选,公布与否于民意有很大影响,也难怪抉择不下。皇帝会怎么做,其实也由不得他,不过是出来作为调停人罢了。
“那不会。”罗杰坚定地说,“凶手已经抓到了。”
沈斯晔本来冷凝的眸中闪过一丝意外。“动作倒挺快。查出结果了?”
罗杰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刺客现在被特情局控制,他们会通报给我们结果。”
“哦。”沈斯晔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即事不关己地一哂。“那就等。”
按照锦书所言,他的伤势虽然算是轻伤,至少也要卧床一个月。嘉音一反常态,每天眼圈红红的端茶送水,连语气都放软了许多。沈斯晔索性就在苇园住了下来,天天乌鸡汤鲫鱼汤的享受;在无微不至的照顾中,居然还胖了几磅。
锦书正忙着论文中期报告,实验室又忙,终于等到闲下来的周末来探望,才发现他脸色红润神采照人,除了不能活动,精神可比受伤前好的多。沈斯晔看见锦书,就把嘉音甩到一边。奶茶要她亲手泡,香蕉要她亲手剥了喂给他,一会又要她弹琴给他听,一会又要她陪着他看球赛。锦书开始还能一样样耐心照做过来,终于在他要求玩石头剪子布、输的人要亲赢的人一下时,翻脸了。
“我看你挺好的。”锦书冷冷道,“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可比我好的多。我昨天还做实验到半夜,哪比得上你天天睡到自然醒?”
沈斯晔认真看了她一眼:“可不是,都有黑眼圈了。”
锦书淡淡道:“提醒你,你明天换药。”她神色恬淡,语气里却有隐隐威胁。言下之意,别惹你的医生。沈斯晔闻言反倒笑了,朝着她伸出手:“推我去露台好不好?”
目光对峙半晌,锦书终于不敌他含笑的小鹿斑比式目光,认命的起身。
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即使是午间的温度也低于四十华氏度。锦书担心的看了眼窗外低沉晦暗的天空,蹙眉微叹,回去拿了条毯子免得他着凉。她俯身仔细的为他掖好毯子,沈斯晔顺势牵住她的手,仰头看着她,眼里是一抹柔和的清光:
“小锦,和我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他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笑容背后却有一点不安。锦书没有挣脱他的手:“外界环境的确有时会让我觉得不安全……”
她的声音轻到刚够他听清:“但你不会。”
沈斯晔眼里的温柔似乎要化作一江春水,他浅浅呼吸一下,压抑住心底那股甘美的悸动。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又被他强自压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锦书,假如我一辈子都得坐轮椅,我是说假如,”他用玩笑的口吻说,“——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一瞬间,她露出困惑的表情。“你又不会一辈子坐轮椅,别胡思乱想。”她把牛奶杯塞给愕然的沈斯晔,目光有些游移:“我去给你做个布丁。”
女孩子脸颊有些泛红,快步逃走了。沈斯晔只好低头叹了口气。
尽管只是玩笑,失败的滋味也并不好受。锦书像条滑不留手的游鱼,只有她自己心甘情愿时才会停在他手心里,其余时候他想捉住她,根本就是做梦。手里捧着温热的牛奶杯,沈斯晔望着窗外的晚来天欲雪,轻声叹息,闭眼休息。
很惊异的是,他又一次梦到了那个回到古代的梦。他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却对周遭的环境非常熟悉,仿佛他生来就该在这里。
梦里的自己仍然是东宫,然并不受皇帝的青眼;他的母亲是国之皇后,也已红颜未老恩先断,地位在有子的妃嫔虎视眈眈下岌岌可危。国运不兴,同母所出的小妹妹本来已经赐婚与探花郎,佳期未至,外邦重兵压境,她不得不含泪远嫁,和亲到朔风刺骨的草原上,没半年就难产而逝。他悲愤难当入宫劝谏,却被诬陷是图谋反叛,只消得天子一纸手书,便被押进了诏狱。新婚不久的妻子亦从太子妃被废为庶人,素服脱簪在昭阳殿前跪了一夜,才被允许入狱探视。
她强忍着泪,在牢房昏暗的灯下勉强宽慰他,却在看见他手足间沉重的铁链时悲愤交加,昏厥过去。血从素色裙摆下晕开,深入骨髓的冰冷像是从寒冰地狱而来。终于,第一个孩子未及出生便夭折在了天牢里。被面无表情的女狱卒带走时,她回头望他的那一眼,是深深地眷恋、哀伤与绝望——
“殿下,醒醒,该吃药了。”
沈斯晔猛然自噩梦里惊醒。他心有余悸的喘了几口气,终于摆脱了那种压在心脏上暗不见光的悲凉。眼前依旧是新大陆风格的玻璃露台,枯叶凋零清秋光景。那跌落云端的绝望,原来不过是黄粱一梦。
罗杰捡起滑落的毯子,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推着轮椅进了起居室。沈斯晔扶住额头,一时有些恍惚。房间明亮温暖,壁炉里是温煦的红光,迎面而来的是锦书笑盈盈的脸:“有你爱看的比赛哦。还有布丁也做好了,你要加多少焦糖?”
她有些讶异的看见那人一眨不眨的眼睛,以及自己映在他瞳仁里的身影。良久,他才好像松了口气似的自语:“幸好是梦……”
“你又做噩梦了?”锦书端着布丁走过来,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可惜我不是弗洛伊德的信徒,不过我师兄的男朋友是心理学博士,什么时候可以咨询一下——哎哟!”
她被他紧紧抱住了。隔着厚厚的衣服,她意识到沈斯晔的心率已经到了至少每分钟120次。他把脸埋在她的颈间,像是如释重负的淡淡叹息一声。罗杰背过脸去轻轻咳嗽。锦书又窘又急又怕扯到他的伤口,不敢用力挣扎:“喂……布丁打翻了!”
那人反倒更加用力的抱了她一下,随即低低的抽了口气。锦书扶住额头,无可奈何的站起来:
“……恭喜你,你明天用不着拆线了。”
53风云
伤口裂开了,沈斯晔莫名其妙地挺高兴,锦书很生气。这种气,到她看见他脱了上衣平躺下、一脸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时,达到了顶峰。她咬了咬嘴唇,总算忍住了想把他拖起来丢出窗外的冲动,面无表情的俯身给他消毒伤口。
才拔了引流管,本来按预计新年前就能愈合,这一下至少得延长一个月。那家伙躺着还不老实,唧唧歪歪的说:“看我的胸肌!看我的腹肌!”
——只是肩头换药,谁让你脱那么多了?锦书目不斜视的冷冷回答:“抱歉,在我作为医生的眼里,你跟一块猪肉也没什么差别。”
沈斯晔蔫了下去。锦书不动声色的重新包扎好,顺手把纱布末端打成一个蝴蝶结:“可惜啊,这要是夏天你不就能改名叫hello kitty了?喵呜”
沈斯晔显然不如嘉音对动漫热爱,茫然道:“叫什么?”
锦书示意他看自己毛衣上的图案。沈斯晔与没有嘴巴的小猫对视片刻,沉默。
收拾了药品,锦书在门口欲言又止地回头一望,叹了口气,终于关门走了。
结果到晚上沈斯晔就发起烧来。
鉴于此前发生的事,锦书不得不怀疑是伤口感染。小心翼翼地拆开发现没事,才意识到可能是在露台上睡觉着了凉。沈斯晔裹着厚厚的毯子,倒是面如桃花灼灼其华,点墨似的眼睛水光荡漾;可惜好花不常开,等他体温升到398°,终于有了点撑不住的趋势。锦书又恼火又心疼,拿着冰水毛巾给他擦拭额头做物理降温,听他念念有词“出自玄泉杳杳之深井,汲在朱明赫赫之炎辰”,终于忍不住道:“闭嘴吧,你省着点力气好不好?”
“不说话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仍清醒……”沈斯晔低低的笑,侧过头看着她,眼里如有水光流动。“小锦,你相信前世么?”
“不、相、信。”锦书认真的回答他,然后回头喊:“谁去拿块冰,他烧糊涂了——”
一枚冰镇草莓总算暂时让他闭上了嘴。锦书拿了个冰袋放在他额头上,轻嗔道:“别乱动。”
沈斯晔表示还要吃草莓。锦书无言的瞪着他,半晌掩面叹道:“我今天怎么没在路上爆胎?”话虽这么说,还是去端了一盘子草莓过来坐在床边,耐心的把草莓蒂一个个拔掉。
她半低着头神情专注,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阴影,桃红色鸡心领毛衣衬得肌肤像是白玉雕成。沈斯晔静静地看着她,唇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
“小锦,我的旅行箱内层有一个纸盒,麻烦你把它找出来。”
锦书似乎有点疑惑地照做了。他接过那个瓦楞纸盒,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终究还是微笑起来,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黑天鹅绒小匣。
“本来,是想在万圣节那天送给你。”他看向 眉头微微蹙起的女孩子,目光分外温柔。“没有糖果,只有一块石头。”
锦书秀眉微蹙,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犹豫着打开盒子。
盒盖掀开的瞬间,她睁大眼睛,沈斯晔看见她不明显的松了口气。
“这是我用去年的奖学金买的。”他从锦书手里接过那条项链,把米珠大小的红宝石挂坠放在掌心。“虽然很小,可我觉得它和你很配。”
锦书怔怔的看了他一会,终于浅浅笑起来,仿佛一树灼灼桃花在春阳下微微绽开:“可是在实验室里,不能带首饰啊。”
他设想了无数可能的回答,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放在衣服里也不行?”
“还不能穿裙子和高跟鞋,也不能化妆。”锦书含着笑意,轻声说。“不过,我很喜欢。”
这要是送戒指或者什么皇室珠宝,只怕她会立即退避三尺。沈斯晔在意念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失落。什么时候她才肯正视现实?
给她一点时间,他想。于是笑了:“我帮你戴上吧。”
半撑起身子,他把锦书的长发撩起来,手伸到她颈后,摸索着扣上锁扣。小小的红宝石在羊脂美玉的肌肤上闪着璀璨冷光,锦书双颊有些泛红,倾身轻轻亲了下他的脸颊:“谢谢你,不做实验的时候我都会带着它——还有,你好像退烧了?”
她在灯下看了眼温度计,轻轻舒了口气:“38度3恭贺殿下从高热降为中等热。”
沈斯晔于是也俨然颔首,仿佛他此刻并非身处病榻,而是在盛大的招待酒会上:“多谢何医生悉心照料,小王不胜感激之至。”
两人都笑起来,不过病榻上的人笑容里有几分自嘲。锦书有心与他聊天,好分散他对伤口疼痛的注意力,遂笑道:“喂,假如我找不到工作,聘我做你的御医怎样?”
“你懂中医?我家人如果不是什么重病,可都是用中药调养。”
“……我知道好几种药用植物的拉丁语名称。”
沈斯晔大笑,又不慎扯到了伤口,结果疼的倒吸一口气。锦书为他擦去额上沁出的冷汗,微微叹气道:“你……”
“怎么?”沈斯晔的微笑忽然敛住,他在锦书眼底看见了一丝欲言又止的忧虑。“怎么了……小锦?”
“不……没事。”锦书挣脱了他的手,站起身来,俯身轻轻亲了亲他的脸颊。
“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当她再一次在后视镜里看见如影随形的两辆车时,锦书咬住嘴唇,转动方向盘靠到路边,然后猛地刹住了车。她注视着后视镜,几分钟后,几个高大的便衣男子从车上鱼贯而下,向她走来。
那是她熟悉的精干、冷漠而锐利的气质。童年记忆猛地泛上来,锦书觉得自己像是微微窒息了一秒。潮水般的记忆随即落下,深深呼吸一下,锦书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迎着数双严厉的目光,穿桃红色大衣的女孩子浅浅微笑起来。
“我愿意接受询问,大家不用这么麻烦跟踪我了。今天我就有时间——好么?”
其中一位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但打头的人面上表情一丝未动。他做了个“请”的动作,锦书犹豫了一下,顺从地上了那辆三排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