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3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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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 作者:rouwenwu

    是她真的好饿。正在嘉音思考着如何在与哥哥跳完舞就溜走并为此设计方案时,柔美的华尔兹音乐前奏已缓缓响起,众人自发自觉地为皇储兄妹让出足够的空地。沈斯晔依旧带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迷人微笑对妹妹微微欠身,嘉音只好还以屈膝。

    被哥哥带着开始转圈时,嘉音悄悄仰头问他:“哥哥,一会你还会在么?”

    沈斯晔微垂下睫毛,眼底略带笑意:“两个小时后,我就要上飞机了,你说呢?”

    嘉音一怔,脚下差点因此乱了步法,随即恍然大悟:“你……要去陪何姐姐?”

    “我说过么?”沈斯晔微笑。“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是不是?”

    裙摆又一次拂过光滑地面,嘉音微微转了转漆黑的眸子,笑道:“那是自然。”

    又跳了两圈,音乐声终于渐渐终止。嘉音的脸颊上泛起浅淡的粉色,晶晶亮的双眸像是落进了一天繁星。但不等宾客们致以掌声,门口处已起了一阵轻微马蚤动。众人纷纷回头张望,顿时均是一怔。是皇帝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姚夫人和一身烈焰般鲜艳红裙的姚宝如。

    厅中顿时由轻松愉悦陷进了尴尬的沉默。沈斯晔觉得妹妹还挽在自己胳臂上的手猛然抓住了他的袖口。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少女的嘴角虽然还扬着,呼吸却已明显急促起来,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厅中鸦雀无声,连衣摆的窸窣声都静止了。最终还是沈斯晔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从容欠身:“父亲。”

    见他并没有招呼异母妹妹,仿佛直接忽视了那母女俩,不免有有心人互相交换眼神。

    “我只是来看看,诸位不必多礼。”

    皇帝与熟识的几位公爵、伯爵点头示意,像是心情不错。“嘉嘉这是才跳完第一支舞?好,以后就是大人了。”环视身旁的年轻贵族们,他面上带了一丝笑意。“你们这些小伙子,谁要想邀请朕的女儿跳舞,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宾客们配合地发出轻微笑声。当下便颇有几位青年人跃跃欲试。

    “陛下是来参加承华公主的成年舞会?”有意无意地换了称呼,沈斯晔在父亲的瞳孔里看见了还能继续微笑的自己。“刚好我陪她跳完第一支舞,陛下是否要训示些什么?”

    “没事。”皇帝的神色是几个月来难得的舒缓。“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你们继续。”他并没有刻意向一众宾客们介绍那对母女,径自走向休息室的方向。刹那的沉寂后,大厅里重新回荡起了嗡嗡声,音乐也再度响起来,好像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沈斯晔冷笑一声,往相反方向走去。但是没走几步他便站住了脚,不动声色地接过了一杯红酒,倚到柱子上。

    他倒要等着看看今晚会发生什么。

    不远处,姚夫人侧身对女儿低声嘱咐了几句,随即跟上皇帝,一路上对众人不断微笑颔首。碍于面子或者别的什么,很有不少人礼貌地回以示意——毕竟她将成为皇帝的妻子——虽然不是皇后。姚夫人含着一缕笑意跟在皇帝身后,尽管年华不再,但她的身段仍然窈窕有致,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皇帝站住脚与人聊天时,她便也在几步外与身边的人寒暄。自从皇帝宣布了要退位的打算,她在京中就活跃了不少。而刻意营造的贤良名声也让不明就里的人觉得她比谢皇后要顾大体的多。

    “宝如?过来。”

    姚夫人与一位夫人谈笑了几句,微笑着回头招呼宝如。“来,见见我的女儿。”

    那位夫人看着宝如精致的小脸客气地赞叹了几句。宝如站在母亲身边,却是有点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看向角落的某个方向。这边姚夫人正夸赞着自己女儿的长处,见她如此,不免有些恼了。“宝如!”

    宝如吓得一愣,连忙收回了目光,脸上却有些不忿的模样。姚夫人咽了口气,重新换上了优雅笑容。“这孩子就是有点痴气,不怎么懂人情世故。也是我一直把她宠坏了。不过她可是对您家二公子很有好感呢,以后是不是能常来往些,也是咱们的情分——”

    那位夫人开始还听得微笑,听到这里表情便有点僵硬了。偷眼看了眼不远处面无表情的苏家谢氏夫人,她勉强笑道:“孩子们的事我也不好干涉,外子似乎有些事情,先失陪了……”随即匆匆走开。姚夫人脸色变了变,有些恼怒地看了一眼依旧心不在焉的宝如,描的细细的眉毛都扭曲了,强自压抑着怒气道:“宝如,你在看什么?”

    女孩子扁了扁嘴。姚夫人皱着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看见正与一位小姐含笑聊天的苏慕容时,她的眼睛闪了一闪。一丝未明的光在美妇人眼里闪了一瞬,随即她的表情忽然柔和下来。“带你来就是让你来玩玩的,我和爸爸也不拘着你了,自己玩去罢。”宝如早就巴不得这一句,立即提着华丽裙摆走向相反方向去了。但是这时候皇帝招手让她过去。

    “宝如。”温和地唤了一声,皇帝为女孩子理了理海藻般的咖啡色卷发。“乱跑什么?”

    宝如撒娇地拉着父亲的手晃了晃,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亲昵之色溢于言表。皇帝随着她的话看向不远处,只看见了正盯着天花板的苏慕容,不由得皱了皱眉。“不妥。”

    宝如撅起了嘴,脸上的笑容垮下去了。皇帝看不得女儿撒娇,终于妥协了。宝如微微红了脸,眼角里含着笑,半低了头站在父亲身边。

    沈斯晔心下冷笑不已,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口,葡萄的芬芳在咽喉处散开。他看见人群后祖母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就连一向沉静淡然的谢皇后眉宇间也难得有一丝情绪的余波。嘉音先是死死咬住下唇,随即皱起眉毛,盯住三尺远的地板。女孩儿轻轻吐了口气,小脸已然敛起了所有情绪。闹这么一出会不会给她留下阴影?沈斯晔并不确定。恶意骤然从心底升起,凝固一般的寂静里,他笑着一字一句清晰说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诸位亲长齐聚一堂,既然以后她们就是父亲的家人,何不请夫人和姚小姐趁此机会拜见皇太后陛下?”

    一触即发的紧绷张力里,太后眯着眼睛,无波目光往身周一扫,些许的马蚤动登时沉寂,她几十年的气势和余威仍然能压住全场。握着一柄宫扇,太后研究着缎面上的花纹淡淡说道:“淑匀,你随我来。”

    看见母亲拂袖而去,皇帝的脸色明显黯然了一下。“母亲——”

    太后顿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冷冷说:“她们是你的人,何必拜我?既然不入宗谱,那她们与我老婆子何干。”

    皇帝哑声说:“她毕竟是儿子的女儿……”

    “你女儿?宗谱上你女儿只有永安承华两个,你又何来此言?”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太后终于转过身来,冰冷眼底竟有一丝讥诮。触到她的锐利目光,宝如竟被吓得一颤。“当着满堂贵宾,我还是那句话,她们是你的人不假,可与我沈氏一族概无干系。你也好好管束着你的人,免得连累坏了我家女孩儿的闺誉!”

    这句话字字诛心,显见的太后是怒极了。她稳稳执掌了几十年长安宫,不怒尚且能威,何况此刻已然怒极?没有一个人敢有异议,甚至包括皇帝。沈斯晔微微低了头,避过祖母的目光,余光看见祖母和母亲的裙摆在地面上依次远去。谢皇后一直保持安静。

    直到太后离开房间,殿里才稍稍活泛起来。太后年事已高,近年来都不如何动气,然而余威仍在,足以把所有人压得半句反驳都不敢出。宝如红了眼圈,眼看要哭了。但皇帝并没去安慰她,他只是怔怔望着母亲离去的方向。

    沈斯晔确定自己没心情给所有人找台阶。他承认自己方才的话出于恶意——但是他不后悔这么做。龙有逆鳞,他也一样。

    “嘉嘉?”他低头看了一眼臂弯里乖乖巧巧的女孩儿。嘉音抬起头看向哥哥,抿嘴笑笑。

    “哥哥,我没事。”

    她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些,女孩子以骄傲高贵的姿势端然站着,弯了弯嘴角。这就是长大的代价么?沈斯晔忽然为她觉得难过。但是嘉音摇了摇头。

    “哥哥,我一点都不生气。我只觉得……”

    她看向在皇帝身边泫然欲泣的姚宝如。女孩子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目光里不再有赌气,却盈着超然于年龄和阅历的怜悯。那并非出于不分是非的同情,而是终于看懂了复杂人心的通透。

    “她们真是……可怜。”

    78星辰

    第二支舞蹈开始时,嘉音不得不面对被一群热切的青年人围住的尴尬。沈斯晔只能陪她到这里,但是拒绝了势必会得罪人;嘉音左右顾盼,一时不免有些踌躇。虽然被太后给了个没脸,但姚夫人前些天在帝都的活跃起到了作用,很有几位年轻小姐众星捧月地围着姚宝如。如果自己再待在原地就要成为笑话了。嘉音抿了抿嘴,刚要无可奈何地把手递给一位还算顺眼的勋爵,忽然有一个好听的声音插进来:“抱歉阁下,可否让我与小公主跳这一支舞呢?”

    全场忽然寂静下来。众目睽睽含着各异情绪看向嘉音和苏慕容。谢家的外孙女、皇储的嫡亲妹妹,以及苏家唯一与谢氏没有血缘关系的继承人——他们站在一起,政治象征意义远比赏心悦目的视觉效果来的重要。

    纵使接受了严格的礼仪训练,嘉音仍有些轻微的不自在,尽力维持着目不斜视的姿态。她似乎能感觉到姚宝如也在看了过来,那种过于灼热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舒服。但是苏慕容一如既往的从容。对着讪讪的勋爵春风拂面地一笑,他随即转向女孩儿,清澈眼底微含温暖笑意。

    “殿下,不知在下是否有幸?”

    他恪守宫廷礼仪地微弯着腰,春雨般温润的目光却始终温温融融地笼罩着嘉音,一如过去的十几年。嘉音怔怔地看着他,终于微笑着屈膝:“……我很高兴,阁下。”

    苏慕容的舞技很好,是能足够照顾到女伴的那种好。他虚扶着嘉音的腰,一如既往的礼貌。惯于与帝国名花们调笑的苏三公子,似乎只有在面对这个小妹妹时才会收起所有轻浮习性。他微微低下头,轻声笑道:“眼睛被沙子迷了?这么高兴的日子里怎么能掉眼泪呢。”

    嘉音恶狠狠地瞪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苏慕容好脾气的笑:“好好好,是我不对。”他带着嘉音慢慢向舞池一侧移去,嘉音发现时,睁大了眼睛:“你……”

    “嘘。”苏慕容眨了眨眼睛:“这里这么闷,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咱们偷偷溜过去。”

    他们果然成功地从侧门逃了出来。一出门,嘉音就扶着腰大大喘了几口气。清凉的夜风拂过脸颊,让肌肤感到了轻微寒意。紫宸殿外是一片西洋风格的花园,蔷薇花香在夜风中流动,隐隐约约的音乐声渐行渐远,此时只闻夏虫鸣歌。嘉音被苏慕容牵着手沿着花墙迷宫一路疾行,宽大的裙摆不时被低矮花枝拂过,终于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

    苏慕容回过头来,眸子在星空下闪着明亮光彩:“嘘,别急。”

    他带着嘉音三绕两绕,刻意避开了有卫兵巡逻的大道。寂静的夜里,嘉音只听得见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响。紫宸殿早已被远远抛在身后,也许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她失踪了?嘉音觉得有点想笑。可没等她笑出来,苏慕容已经立定站稳:“就是这里了。”

    嘉音略带茫然地四顾打量着这里的环境:“这是……”

    “东苑的南花园。”

    东苑是沈斯煜夫妇回京暂住的宫室。这里的园林似乎近年大大修葺过,无怪她一时认不出。嘉音还在好奇地四顾,苏慕容已经蹲□从喷泉边花丛里掏出一包东西忙碌起来。

    “这里呢,是长安宫里我所知不多的摄像头盲点。”

    “……你怎么知道的?”

    苏慕容回头笑的无辜:“说了别生气,我侵入了你哥的个人电脑。”

    他看见女孩子扶着额头沉默下去,一脸的无可奈何。

    “他的电脑安全系数很高,当然也挡不住我。”苏慕容忙忙碌碌地拆着包装纸不知在干什么,笑着说道:“当然他后来发现了是我,恼羞成怒之下一路沿着痕迹追回来,把我收藏的几百部电影几万张图片都永久删除了。后来他过意不去向我赔罪,换给了我一柄军刀。”

    “……真够幼稚。”嘉音鄙视他,“小孩都没你们这么幼稚的……”

    “还是你哥比较狠,我可没动他电脑里的一草一木。”苏慕容笑了。“不过没想到啊,他居然也会情意绵绵的说话。没错,我还无意间看到了他的聊天记录,和你们未来皇妃的。别那么生气嘛,想知道内容么?”

    “我才没有那么邪恶!”嘉音义正词严地宣称。然后她蹲到他身边嘻嘻笑:“喂,本着同一条战线战友的情谊,告诉我好不好?”

    苏慕容耸耸肩。“可惜,你哥威胁我说敢透露出去他就杀了我。你觉得这是不是开玩笑?”

    “我猜……不是。”

    “那就得了。”

    苏慕容不再说话,继续忙碌地拆着包装纸,又掏出打火机。终于在一切都收拾好时,他拍了拍巴掌上的灰尘,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嘉音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烟花?”

    苏慕容摸着下巴微笑:“没错。”他抓起嘉音的手。“我们得躲远一点,免得待会被抓到。”

    在足以藏身的灌木丛后,导火线点燃时,嘉音有一瞬间茫然。苏慕容专注地看着一簇逐渐远去的火苗,没有说话,轻轻盖住了嘉音的耳朵。

    接连三声能震动耳膜的巨响。空气压力瞬间变大。一星亮光直冲云霄。

    下一秒,玫瑰红,电光紫,孔雀蓝,宝石绿,灿烂烟花层叠绽放在夜幕下,拼成一个闪亮圆环,照亮了帝都春暮的夜色。芳华刹那闪现,礼花散成闪烁着荧光的粉末,带着仅剩的余烟,流星般缓缓没入了亘古星空。仿佛有五味瓶在心底摔碎,酸甜苦涩混合成把心填的满满的力量。淡淡的硝烟味儿在风中浮动,视野仿佛因之而模糊,嘉音不愿意错过这一刹那的芳华,努力地仰头睁大眼睛。

    苏慕容仰面感叹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稼轩先生果不我欺也。”

    嘉音飞快地擦了下眼睛,笑起来:“你居然往皇宫里私自携带爆炸物!”

    “是,抓到了就是十年以上刑期的重罪,跟一级谋杀一样。”苏慕容负手看着夜空,懒洋洋地回答。“可是公主殿下,你会告发我?”

    嘉音瞪着他,一时气结。他却在这时一把抓起她的手,气急败坏:“快跑,警卫队来了!”

    ……气喘吁吁地回到安全地带,嘉音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呻吟:“我岔气了……”

    “总比被抓去干苦役强。”苏慕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时间也差不多,我们得赶紧回去,免得被发现就坏了。”他四下张望。

    “你的计划真是不周密啊。”嘉音挖苦他。“有这么多的不确定因素,还敢带烟花进来。”

    苏慕容无谓的笑笑,下颌的轮廓在夜色里格外柔和:“周密不周密且不说,可你不还是跟着我溜出来了么。”不待有些怔怔的嘉音说些什么,他已压低了声音兴奋道:“嘘!那里有一对偷情的小鸳鸯!”

    嘉音望过去,果然,花墙后隐隐有人影晃动。

    夜半无人私语时,宫廷舞会本来就是发展j情的好机会,趁乱溜出来也不会特别引人注目。花丛后似乎有少女的细细啜泣声,间杂着青年略带手足无措的安慰。须臾少女的哭泣停下了。年轻人情绪激动的说了几句话,像是在赌咒发誓,女孩子惊呼一声,马上又压低了声音。

    花香浮动,苏慕容和嘉音屏息蹑足悄没声儿的溜过去,嘉音拼命咬嘴唇憋住了笑。直到走过去,她才狂笑着捂住肚子,险些腿软跪倒。这一幕如果被拍下来,一定有娱乐报纸愿意出天价来上明天的头条。苏慕容略带无奈地等她笑完才说:“这有什么?我还把莎士比亚所有爱情戏剧都演绎过。我还真用床单爬过窗子呢。”

    “……不。”嘉音擦着笑出来的眼泪,“我只是觉得,这种戏剧化的生活很妙……”

    苏慕容莞尔,仰起头看着巍峨的紫宸殿:“是啊。”

    他们一前一后回到舞厅时,那里的热烈气氛丝毫未曾减弱。温度似乎比室外要高几度,年事稍高的贵宾们早就端着酒杯坐在一边谈笑,只有年轻人们还在跳舞。裙袂飞扬里,嘉音正在四顾,苏慕容忽然低头看看腕表:“……糟。”

    他向大厅一角眺望:“再这么下去,要赶不上飞机了。”

    嘉音随着看过去,一时间不知该想笑还是该无可奈何。沈斯晔正被一群韶龄少女团团围住暗送秋波。他不得不挂着微笑礼貌应对,就在嘉音注目的几分钟里,他已看了三次手表。

    “从长安宫到燕京国际机场,至少要一个小时车程。”

    苏慕容补充道:“现在离飞机起飞只有一小时二十五分钟了。”

    嘉音微微咬住嘴唇,紧张地思索着对策。她知道何锦书是后天答辩——这意味着只有今晚这次航班能赶上,才能给哥哥留出一天的相处时间。去波士顿的航班集中在下午,如果现在走不成,就只能等到明天下午六点钟,还不知会不会晚点。

    手表的分针又跳了一格,沈斯晔的眉宇间愈见焦灼。眼看他要皱着眉打断一位喋喋不休小姐的话时,嘉音忽然福至心灵的计上心头。仿佛是为眩晕所控制,少女捂着心口呻吟一声,身体向一侧软软的倒了下去。苏慕容心领神会,立即配合地接住她大声惊呼:“公主!你怎么了!快去请医生啊!”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声大喊吓住了,厅中顿时陷入寂静。须臾后,沈斯晔已拨开受惊的人群飞奔过来,一把从苏慕容手里接过嘉音:“嘉嘉?嘉嘉!你怎么样?”

    看出哥哥眼里的紧张和担忧并非虚伪,嘉音心底一暖,虚弱地回答:“我……不舒服……”

    她弱不胜衣的头一歪,软绵绵的倚在了沈斯晔肩上。苏慕容在这时对发小耳语一阵,嘉音眯着眼睛仍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哥哥的嘴角忽然一抽搐。但沈斯晔的演戏功力岂是盖的?他眼底的错愕和好笑只是一闪而过,随即抱起妹妹柔声安慰:“别怕,医生马上就来了,啊?”

    以传说中的公主抱姿势被抱向最近的沙发,嘉音偏偏还得装病人,只能祭出练舞蹈时的柔软身段,把自己伪装成一条煮过的面条。医生迅速赶来,紧张地望闻问切一番没查出毛病,只得归结于她今天劳累过度。

    围观的宾客们纷纷恍然大悟,可不是么。谁从早上折腾到现在还能不累啊?何况承华公主不是一向身体不太好嘛。这时连太后也惊动了。嘉音虚弱地拉着祖母的手,勉强笑道:“没事,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就没事了……打扰大家的兴致了……”

    “别担心。”太后不知就里,满面心疼之色地伸手摸了摸小孙女的额头,柔声说道,“先回去休息吧,你今天也累了。”

    嘉音吃力地半支起身子,边说话边捂着心口喘气:“能让……三哥送我回去么?”

    太后心疼她,哪有不答应的:“那当然。阿晔,来送你妹妹回去。”

    “我想让哥哥……多陪我一会儿……”嘉音咳嗽起来,“让哥哥留在那里陪我好不好……”太后还没说话,沈斯晔已经充满兄妹情的握住了嘉音的手:“别怕,哥哥一直陪着你!”围观宾客纷纷点头,果然是兄妹情深传闻非虚啊

    沈斯晔扶着“虚弱不堪”的妹妹,在众人目送下走出正门。刚上车,他就把嘉音丢下了,又好气又好笑地咬牙审问:“说,是谁的主意?”

    嘉音瞬间恢复正常,笑嘻嘻道:“当然是我的啊。”她拿起车里的苹果啊呜咬了一口,单看她的食欲,可半点都不像方才还奄奄一息的模样。

    “我理解你想把我支开这一片好意,可你也不用这么极端是吧。”

    沈斯晔不由扶了扶额,一时间真是无可奈何之至。“你就不能装作过去找我说话,顺便把我从那带出来?”

    嘉音把脸颊贴在玻璃上笑了。星空在她晶亮的眸子里洒下一片闪烁辉光。

    “因为,戏剧化的生活很妙呀。”

    79春风沉醉夜

    趁着浓重夜色从花木葱茏的长安宫侧门逃出来时,罗杰看着沈斯晔的目光几乎等同于“你简直疯了”。警卫熟悉他的车牌号码,不疑有他挥手放行;而此时被甩在身后的长安宫,对于他的潜逃还毫不知情。至少在一年前,罗杰都能确认,沈斯晔虽然时而抽风一把,但绝不会在如此微妙的时候逃家而把烂摊子甩在脑后。此刻距离去波士顿的航班起飞只有五十分钟,前方的汽车尾灯几乎一眼望不到边,望着内环路的路况,文学青年罗杰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沈斯晔在后视镜里微皱着眉头,盯着窗外的车流不语;罗杰窃喜,正要提醒一句可能会赶不上飞机,他却挑了挑眉梢,掏出手机开始拨号了。

    “慕容,是我。”

    “……从直升机上看帝都夜色,也算难得的体验啦。”

    巨大的轰鸣声里,助理坐在窗户边上嘟嘟哝哝。他的年轻雇主自登上直升机就明显放松了很多,正负手立在在舷窗边,若有所思地往下看。罗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灯火辉煌的长安宫。整个内环最高的建筑。那有着俯瞰天下气魄的皇宫建筑群,如今正在他们脚下。

    看不尽的流光飞舞,数不完的离合悲欢。帝王将相,盛衰兴亡,六宫粉黛,万里河山。

    ——也不过是这机翼下的方寸之地罢了。

    俯瞰一会儿之后,沈斯晔放松地坐回来,眼睛闪着难以言喻的光。“罗杰,我们这次出境没去上院报备。”他说。“我想我们或许可以不理他们了。你觉得呢?”

    用这种祈使语气说出疑问句,是故意的以及故意的。罗杰默默扭头。

    好在空中之行一路顺利,也没遇上什么空中管制,没遇上什么飞机晚点、大雾雷暴。但在他们都安坐在头等舱里等待起飞时,罗杰的手机响了。下一秒,沈斯晔的手机也响起了熟悉的《定军山》:“进退俱都听令号,违令项上吃一刀!”

    “……接不接?”罗杰举着手机,真心地回头问。至少他是没胆子独自面对警卫处长的惊怒交加大发雷霆。沈斯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春风化雨似的微微笑了。

    “总之我关机了,你自便。”

    然后他心情很好地拉上眼罩插上耳机睡了。

    抵达那座公寓楼下时,是傍晚六点。十四楼卧室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没有透出一丝灯光。或许去抱着美人睡个回笼觉也不错?沈斯晔仰面静静看了片刻,打了个呵欠抬脚进楼。罗杰很有眼色地回到隔壁,沈斯晔取钥匙轻轻开门,对他回头一笑:“真是辛苦你了。”

    罗杰面无表情的回答:“……一切为了帝国。”

    为了帝国的继承人。如果就此立场而言,大概皇太后就不会找他的麻烦。

    沈斯晔仿佛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只是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如他所想,锦书果然在睡觉,她的手袋和外衣都丢在沙发上,茶几上有半块新奇士橙子,看刀痕断面还十分新鲜。公寓里与他临行前并无不同,一片幽微安静里,时钟细碎轻微地移动着秒针,天竺葵仍旧悠然地舒展着叶片。沈斯晔轻手轻脚的换上拖鞋,望着紧闭的卧室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赌气似的站起来。

    手在门把上停留了一秒后,他无声地推开了门。

    卧榻上的人仍然在熟睡的梦中。微微的冷气里,她像是觉得冷,只在毯子里露出了一张脸,在梦中蜷成了一小团。绵密的长发散在枕上,有几缕盖住了眉眼。沈斯晔在床边坐下,凝视着沉睡未醒的锦书,忽然觉得十几个小时、几万公里的奔波都不算什么,心里如同被泉水洗涤过一般,是近乎无尘的满足而宁静。

    昨夜出发,今夜到达。跨越国际日期变更线,日期仍是日历上的同一天。

    这万水千山只为了看见你安详的睡颜。

    心底的柔软促使着他俯□,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这么大的人了,睡相还不老实。”他支起身子,将毯子向她身上拉了几寸,指尖轻轻抚过她的颊边。“岳母大人一定没少给你盖过被子,我想……也许我可以接替她。”

    像是习惯于他掌心的温暖,锦书仍然沉睡未醒。他把下颌贴在她光洁的额头边,体味着肌肤微温,舒服地闭了眼睛。但是他忽然觉得衣服的触感有些熟悉。怔了怔,他忍不住掀开毯子,顿时怔住了。锦书身上穿的,是他的睡衣。

    不管她穿他睡衣的动机何在,但那对她而言过于宽大的肩宽、领口手绣的姓名首字母以及熟悉的花纹,无一不昭示着这个事实。锦书在这时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细细的温热呼吸溅落在他的脖颈之间,若有若无地勾引着他的欲望。呼吸霎时变得急促起来,搭在她身上的胳膊忽然变得僵硬了。脑海里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浮现出某些旖旎的幻觉,还没等他克制住自己的欲望,锦书却向他怀里蹭了蹭,一只胳膊搭在了他身上。

    ……也许她只是把他当做是她的大号绒布熊抱枕,但是这诱惑够大了。沈斯晔苦笑着想。连一动都不敢乱动,他小心地想把自己挪开一点,但是他的衣角被她压住了。怀里是温香软玉,气息温热芬芳,他低头就能看见微敞的领口里某些不该看见的东西——几乎是不可避免,他的身体已经有了反应。

    混蛋。他在心里这样骂自己。但是鬼使神差地,他还是着了魔一般向她的衣襟伸手过去。锦书依然在梦里,没有一点反抗能力。探手是温热的肌肤,但是在解开第一粒纽扣时,他已经清醒了过来。

    欲念仍在心里萦绕不去,深深吸了口气,沈斯晔猛地坐起来,几乎是逃离了这个房间。

    等他从浴室回来,夜色愈发浓重。隔着窗帘,看得见路灯下空无一人的小街。热水似乎缓解了长途旅行的疲劳,但也促生了困倦。夜色渐暗,他觉得自己开始困了。睡一觉也许是个好的选择;沈斯晔揉了揉天应|岤,觉得现在的体力估计也不容许他梦中胡作非为,于是安心地挤到锦书身边,分了她半个枕头。所幸他清醒的及时。望着仍旧熟睡的锦书,青年半低了头,微微苦笑起来。但是如果没有呢?他在她身边躺下,在困倦前的一刻迷糊的想。

    如果此刻就得到了她,那么也许未来都不需要纠结了……也许正相反。他不知道。

    梦境平和安稳。当他醒来时,卧室里的一盏橘色小灯已照亮了床前。

    身边已经空了,锦书不在。透过窗帘缝隙,他看见夜色浓重的像是泼了未化开的墨。床垫柔软温暖,他一时懒怠的动,索性闭目养神;但刚闭上眼没几分钟,他听见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了。

    从睫毛的缝隙里望出去,是仍旧穿着他的睡衣的锦书。

    她端着一杯水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返身半掩上门。宽大的睡衣裹住她娇小的身躯,抹去所有曲线的布料像是块窗帘布。女孩子将水放在床头柜上,轻手轻脚地搬走一条毯子;她出去了一刻又回来,手里已然空了。沈斯晔闭眼装睡,却看见锦书在床边小心地坐下,静静地看着他,眼睛几乎没有眨。

    这种长时间的凝视让沈斯晔有些发毛。在他想是否需要翻个身以免被识破时,他看见锦书慢慢俯身过来,极轻的吻在了自己的唇上。

    柔软的触感轻柔温热,像是害怕把他吵醒,她甚至屏住了呼吸。锦书显然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所以当他使了点坏伸出胳膊抱住她时,他听到了一声惊呼。

    “……你醒着?”

    他随即用行动证明了这句话。恋人间缠绵的吻与温存的拥抱很快软化了她受到的惊吓,锦书难得热烈的回应了他。当他们都恢复了平静时,锦书甚至忽略了她已经被他压在身下的存在状态。两个人喘息着一上一下的对视,片刻后锦书戳了戳他没受过伤的那边肩膀:

    “起来啦,你好重。”

    沈斯晔很郁闷的支起身子,忽然觉得不该这么轻易离开,索性把自己的全身重量忽然压了下去。锦书喛哟一声笑的险些岔过气,一边推他一边又气又笑:“我明天还要答辩你倒是起来啊!”……

    完全安静之后,沈斯晔支着一边脑袋,懒洋洋看锦书梳头发,问她:“你的作息时间是现在起床?”他觉得此刻似乎还没有天亮。不过“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也是难得的享受,他倒不介意此时就起。锦书对着镜子,灵巧地把马尾辫绑起来。“我三十个小时没睡了……一醒过来发现你在,还吓了我一跳。”她转过身来,脸颊微红,眸子里漾着浅浅摇曳的笑。“阿晔,谢谢你……”

    她的恋人微笑起来。锦书俯身吻了吻他的唇角,精神看起来很好。“你饿不饿?”

    “……我才几天不在,你的作息真就乱成这样了?”

    锦书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我要去煮汤圆,你到底吃不吃?吃的话我就煮一整包,不吃我就只煮四个了。”她把台灯光调亮了一些。沈斯晔仔细看了看她眼下的阴影,不免有些心疼,却故意说:“去煮吧,煮完了给孤王端过来,乖乖服侍本王用膳啊。”

    “……阿晔,你信不信我会在你碗里洒一把白胡椒?”

    沈斯晔摘了眼镜,捏着睛明|岤懒洋洋的点头:“我信。”

    锦书瞪着他,一时气结。

    结果最后还是两个人一起下厨房。

    大半夜的,沈斯晔心情异乎寻常的好,边切榨菜边哼哼“猛听的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也不知他怎么就把自己比作了穆桂英。锦书白了他一眼,打着呵欠烧开水,又从冰箱翻出一袋唐人街买来的糯米圆子。水渐渐翻滚起来,她刚抄起包装袋,忽然被人从身后亲密地搂住了。

    锦书手一抖,一整袋汤圆都滚进了锅里。身后的人却不容许她反抗,低下头含住了她的耳珠,舌尖极温柔地慢慢吮咬挑弄。

    那无耻混蛋对她的敏感区了解的还挺清楚的。双腿有些虚软,锦书不得不一手撑住料理台面,脸颊上渐渐烧起来,咬着牙不肯遂他的意呻吟出声。煮着满满一锅汤团的水已经滚了两开,灼热的呼吸洒在脖颈里,锦书绝望地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忽然松开手,若无其事地按下了电锅开关。

    “怎么煮了这么多。”沈斯晔熟练地盛出两碗,感叹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锦书倚在料理台边无力的怒视他。沈斯晔笑着自语:“这么多汤圆一时不容易吃完。看我怎么想个办法化腐朽为神奇。橄榄油,糯米粉……面包屑在哪?小锦?”

    锦书瞪着那个神色自若的男人,终于叹了口气,闷不做声地丢一袋没拆封的面包屑给他。

    结果沈斯晔在厨房忙碌半天,端出来了一盘炸的外酥里嫩金黄油光的汤圆。他在锦书对面坐下,兴致勃勃地拿叉子插起一个胖墩墩的圆子,吹吹热气塞进嘴里,顿时眉飞色舞,还没咽下去已含糊地把自己表扬了一通。

    可是大半夜的吃油炸食品,亏他也不怕胖——当然他的确不胖。蘸了厚厚的草莓酱还要蘸一层炼||乳|,这么齁甜的东西他怎么吃下去的?锦书怀疑地想着,一边小口喝着榨菜肉丝汤,被胡椒粉辣的额上沁出了细汗。

    沈斯晔似乎非常擅长利用厨房已有材料把家常菜做出好味道。锦书对英国没有太清醒的认识,只记得伦敦的阴雨天,以及那里以食物低劣闻名。但能让这种公子哥儿痛下决心练就一手好厨艺,结论反向可知……酸辣清爽的榨菜汤爽口清淡,格外对她的口味。等她出完神时,锦书才哑口无言地发现,沈斯晔居然独自搞定了那一盘子炸糯米圆。

    “我这里有助消化的药。”锦书小心翼翼地说,“阿晔,你……”

    沈斯晔正毫不凝滞地把最后一枚汤圆咽下去:“我都二十个小时没吃饭了,爱卿你觉得呢?”

    锦书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普洱茶还放在你的书架上。记得吃完了泡一杯喝,不要马上睡觉。”她走向卧室。“毯子我放在沙发上了,待会儿你自己休息,早上别叫我。”

    沈斯晔闻言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才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是你要睡沙发。”

    “我……”锦书语塞了一下,红了脸颊。“……我还有三十二个小时就要答辩了!”

    不待他回答什么,她已迅速的溜进去关了门。在如今的感情里,她不敢保证一旦同床共枕之后会不会擦枪走火。锦书对于某些事情倒不排斥,但她不想冒险——在这临战之前。

    关上门的刹那,她似乎隐约听到身后有一声低低的叹息。

    80云间

    最后一晚上,锦书自称毫不紧张,吃完晚饭就早早去休息了。于是沈斯晔表现得更加悠然,还泡了杯咖啡准备熬夜。但等他在黑暗里插着耳机看完狮子王全三部、伸个懒腰准备卧倒时,卧室的门忽然悄无声息开了。

    好在他看的不是鬼片。长至脚踝的睡裙被风吹起来,锦书惨白着脸长发飘飘的站在门口,小声说:“阿晔,我失眠了……”

    现在是凌晨两点五十四分。沈斯晔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常备药,但他素日晚睡,基本不存在失眠的毛病。锦书晃晃悠悠宛如游魂的飘过来,一双眸子却是亮的可怕。看她的脸色,也实在是惨淡的可以。

    还说自己不紧张。他心底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女孩子抱在怀里。

    怀中人的脊背是少有的僵硬,他甚至觉得锦书在轻微的颤抖。失眠五个小时,足以让最淡定的人也开始焦虑。沈斯晔一言不发的低下头,细密温柔地吻着她的额头和脸颊。锦书依靠在他的怀里,在他的安抚下慢慢地像是放松了些,心跳和呼吸也渐渐平稳匀净了。

    最后她是在他怀里睡着的。

    沈斯晔把锦书抱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轻轻把她放平在床上。幽暗的灯光下,他看见锦书在梦里还微微蹙着眉头,眉宇间是难得的依赖与柔弱。

    终于,她肯在他面前流露出寻常的小女儿态了。锦书平常太过淡然,有些时候她自立冷静到让他气馁,但此时,他想自己对她还是有存在意义的——例如充当人形抱枕。他的一角衣袖被锦书攥在手心,又狠不下心掰她手指,只好在床边将就了一夜。因为曾在军中历练,他对睡眠条件要求极低。沈斯晔交睫小憩了一时,眼皮虽然朦胧,心里却自始至终清亮透彻。他低头看了看沉睡中的锦书。极静的夜里,每一下细微的呼吸都能清晰耳闻。

    沈斯晔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好在锦书早上醒来时精神还好。她化了个淡妆,匆匆吃了早饭,神色间已恢复了素日的安然,隐隐还有一丝临场的兴奋感。他开车送她去学校。踩进教室的一刹那,他意识到他的恋人已经不一样了。敛起了平常温软柔和的浅笑,他的姑娘走上讲台,镇定地打开幻灯讲义。敛而不发的锐气和光芒。他似乎不熟悉这样精英的她,但是毫无疑问他很喜欢,他想。

    悄悄在最后一排坐下,他隔着前面一群学术界的前辈大牛,静静看着锦书。他自然听不懂那些复杂的术语,但从答辩委员会成员的频频颔首微笑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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