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48部分阅读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 作者:rouwenwu
的几天,锦书足不出户,很体会了一把大家闺秀的感觉。
在绮园为白雪覆盖的小小院落里,她只要打开电视,几乎在每个频道都能看到对自己淋漓尽致的各种评论分析。她出身平民,却把储君迷恋的非卿不娶,这件事本身就够八卦杂志养活一批人了。起初她还看得愤愤然,后来便连电视都懒得开。有这个时间,她宁可去泡一壶茶。
至于沈斯煜和祁令怡当年经历的是怎样的煎熬,她倒是明白了。
嘉音白天基本都在绮园,除了看自己的书,就是陪着锦书进行各种训练。她放寒假了,闲极无聊,和锦书的共同语言还多一些。沈斯晔忙于公务,只有晚上才能来看她们一眼,顺带接妹妹回家。在皇太后派来的女官全程陪同监督下,他能安慰她的,只是一个发乎情、止乎礼的吻。
虽然嘉音会帮他们打马虎眼、把女官支开,但小伎俩用几次也会不灵光,肌肤相亲就更不可能。好在锦书是初尝,并不很想;沈斯晔就郁闷的多。
有一次他在无人的角落,把她压在墙上狠狠的亲。锦书有点恼他不知体贴,冷如冰霜了两天;后来忽然意识到,她要示威的人每天只有宝贵的半小时能来探望,这气赌给谁看?
采用案例教学法的礼仪课一般在午饭后开始。
“屈膝礼是宫廷里最常用的礼节。今天您做这一练习。宫中最首要的就是尊卑贵贱之分,定分才能止争。”女官看着穿着及地长裙、端坐在高背椅子上的何锦书,暗暗点了点头。“当然,您日后是皇储妃,需要您去行礼的人并不多。如果是觐见太后和陛下,他们没有主动说话,您只需要行屈膝礼即可。如果只是在路上遇见,行礼之后侧身让开。等陛下走过去看不见了,您再离开。”
“殿下虽然是您的丈夫,但更是您的主君。正夫妇之道,才能交天之正气,润地之物生,感民之教化,树国之根本,垂范于天下,昭示于万民……”女官看向一脸茫然的何锦书,知道她没听懂,只好说,“总之,您见到殿下也需要行礼,并且要格外恭敬。”
锦书听的一阵头晕,默默的记下来。女官看向在一边犯困的嘉音,严肃的面上难得露出了淡淡笑容。“公主,可否来做个示范?”
嘉音打了个呵欠,依言而行。女官满意地颔首:“非常标准。小姐请起身练习一下——站起来时身体不要前倾。眼睛不要乱瞟——背挺直!很好,再练一遍。下颌稍微低一点。肩膀放平。”
“对,不要动。假如陛下没有回答,您就需要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陛下让您退下的时候,切记您不能直接转身,要倒退到门边。后退的时候注意一点,别撞到什么。眼睛看着地面。不管陛下有没有注意到,您出门前都需要再屈膝一次。现在假设陛下坐在这里与殿下交谈,您要告退离开,但是陛下没有注意到您,该怎么做?”
这时候,门边忽然有人冷冷说:“那就走。”
“殿下!”
女官连忙行礼如仪。沈斯晔大步走进来,脸颊因为室外严寒有些发红,不知在门外听了多久。听见女官警示的咳嗽,锦书无奈地站起身。不过是放低姿态,她还可以忍。
沈斯晔眉头一跳,疾步走近,把刚屈膝下去的锦书一把拖起来。“你不用给我行礼!”
他的声音有些生硬,显然是生气了。锦书还没想明白他这是发哪门子邪火,想抽走手,沈斯晔却像螃蟹钳子似的抓着她不放。女官们面对皇储的怒气有些畏惧,锦书讶然地软语唤了他一声:“……阿晔?”
沈斯晔不动,眉头隐隐含着沉沉乌云。锦书默默地咀嚼着他方才冲口而出的那句话,心里升起微微的酸楚。微微定了定神,她环视了一眼房间。嘉音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兄长;两位女官面色变幻,沈斯晔还像一尊石像似的杵着,谁也不敢说话。
那么,就只有靠自己了。
锦书抱歉地看了看无辜受气的女官,轻轻摇晃着沈斯晔的手,柔声唤他:“阿晔,阿晔。”
沈斯晔只是收紧了攥着她的手掌。锦书无奈,只好踮起脚尖,往他唇角送上自己的吻。
她的主动示好向来是利器,沈斯晔略低了头回应她,眉宇间的沉郁渐渐化开。锦书很不习惯在外人面前亲热,脸全红了。未婚夫妇这样亲密,已经有违礼法。两位女官面面相觑尴尬不已,却也清楚锦书这回是“舍身解围”,一时间很是纠结。沈斯晔可不管这些,把锦书往臂弯里一夹,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殿下!”恪尽职守的女官追了出来,“何小姐还要……”
她看见皇储镜片上的冷冽光芒一闪而逝,屈服了。“……她还没换大衣!”
这是好些天来,锦书第一次出绮园。她被沈斯晔裹上大衣挟持出门带到他的车上,那辆性能极好的车悄无声息驶出雪地,把玉树琼枝渐次展现在她面前。锦书却无心去赏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拉了拉沈斯晔的手,与他十指柔柔的交缠,静静等他说话。
沈斯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他其实极少对人发火,因为地位而生的克制更阻止他动气。但他站在绮园的窗外看着她,听到那些繁文缛节、看出她的一点无措,无名火气却蹭地窜了上来,掺杂着一点淡淡的悲哀。那一瞬间,他对敬重的祖母竟也生出了一丝怨气。沈斯晔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
“小锦,伯父伯母明天就要回国了。”
锦书怔了一下,“嗯,妈妈也给我打过电话。”她的脸颊有些泛红,轻轻说,“我妈妈说,我总不能在你家准备出嫁,还是要回自己家里去。我家在春明门外那里有套房子,也不远。”
沈斯晔只能苦笑。“好,我以后去你家看你。”
不远处,苏家大宅积雪的巍峨屋顶已在树梢后闪闪发着银光。
这是锦书第一次来到战功赫赫的铁血苏家。苏家没有绮园那些精致的山石树木,两行白杨树直直引出笔直的路,通向朴实无华的主。早有佣人出来接应,毕恭毕敬地把皇储和他未婚妻引进去。锦书在朔风瑟瑟里下了车,雪花飞卷起来迷了眼睛。她不由得抓紧了身边人的手。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桃花眼的苏慕容。他和他的姐姐,与雄浑凝重的苏家似乎太不一致了。比之古都燕京,似乎还是炎热的榄城更适合他一些……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苏慕容就转出来了。
“三胖,弟妹,好久不见!”桃花眼笑嘻嘻地说,“愚兄先预祝二位大婚之喜啊。”
锦书不提防他上来就冒这句话,脸红了。沈斯晔瞪了发小一眼,没好气地说:“娴姐姐怎样了?我带小锦来看看她。”
苏慕容闻言微笑。“姐姐恢复得很好,已经能自己下了。”他顿了顿,恨恨说,“不过姐夫不让。”
谢朗臻在苏家住了半个多月,几乎是昼夜不停地陪护着产后虚弱的妻子,让苏家人对这个毛脚女婿改观了许多。但苏慕容与姐夫天生就八字不合,连带着对外甥都有点儿心情复杂。“伯母和嫂子都在后面忙,弘安有点腹泻,她们没法出来迎接,正在后宅迎候。”他装模作样地欠身。“请殿下见谅。”
“姨母家务缠身,我哪敢乱打扰她。还有你少来这一套。”沈斯晔警告他,不轻不重地砸了发小一拳,随即一轩眉。“——弘安?那大胖小子都起好名字了?”
谢弘安。锦书在心里慢慢咀嚼着这个初看平淡的名字,心生好感。苏慕容的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最后叹气道:“……跟我来。”
“……大胖小子?”
沈斯晔盯着桃花心木摇篮里瘦小的男婴,一瞬间真是哭笑不得。
谢朗臻得了儿子大喜过望,到处宣扬他得了个大胖小子,弄的人人信以为真,谁也想不到因为苏娴孕期反应严重、孩子又早产了半个月,这个凝结了苏谢两家血脉的孩子刚出生时,瘦弱的像是活不成了。
当然以现代医学观点来看,这个孩子属于健康范围,但距离“大胖小子”实在有点远。沈斯晔俯身摸了摸婴儿皱巴巴的丑脸蛋,心里有点不厚道的嫌弃。
偏偏这时谢朗臻得意洋洋过来,还一脸臭显摆,逼问皇储对他儿子的赞美。沈斯晔词穷了好一会,才讽刺道:“唔,是个小胖子。谢小胖。”
然后,这个带着点讽刺意味的绰号“谢小胖”,就伴随了小小的弘安一辈子。沈斯晔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女儿会和这个男孩子有一段缘。
因为血缘过近,谢小公子最终也没有娶公主为妻。但他和未来女皇一家的友情,一直持续到让后世的史学家都觉得惊叹。
在历史的那个关卡,弘安后退了一步,却守护了他的公主一生。
卧室里,苏娴的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却还好。谢朗臻不让她起身,她只好坐在卧榻里见客人。她笑盈盈地看着沈斯晔和锦书,问了些婚礼的准备,又让女仆把孩子抱过来。苏娴含笑把小小的襁褓递给锦书:“来,抱一抱。”
锦缎襁褓刚落到怀里,就觉得异乎寻常的轻。锦书小心翼翼地抱着初生的婴儿,一时有点难以适应。她抱过沈斯煜的儿子佑琨,那是个真正的大胖小子,她抱着佑琨一会儿都觉得吃力。但弘安是那么轻。她低头吻了吻婴孩的脑袋,心底有点软软的悸动。她并不知道那是母性。
谢朗臻一直小心地监视着她,这时微微一笑。“何小姐,觉得怎么样?”
“宝宝很可爱。”差点把“似乎不如佑琨胖”说出口,锦书心虚地笑了笑。“谢先生喜得贵子,一定很高兴。”
沈斯晔有点惊讶地看见,犹如被一束阳光照亮,谢朗臻竟然发自内心地微笑了。
他忽然嫉妒起来。
锦书与苏娴聊了一会,又被沈斯晔带去见了苏韫夫妇,离开苏家时已经将近夜晚。苏夫人留他们用晚饭,被沈斯晔婉拒了。苏家正人人忙碌,他不想添乱。
锦书得了苏夫人送的一件沉香做见面礼,这时正安静地走在他身边,把有点凉的小手插在他的大衣口袋里。他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锦书悄悄笑了,向他靠近过来。
苏慕容反正也闲赋在家,便把他们送出中门,刚推开玻璃门就赞叹了一声:“燕山雪花大如席啊——我说你们留在我家过夜,内环这会儿非堵死不可。要不你俩恐怕就得走回去了。”他啧啧赞叹,“要不是有约会,我就请你们吃涮羊肉火锅。再喝点小酒,该多好?”
沈斯晔倒是想夜不归宿,但他得顾虑锦书。苏慕容善解人意道:“或者去我那边休息一会,等雪小一点再走,这样也不用惊动伯母她们。怎么样?”
沈斯晔看看弱不禁风的锦书,只好同意了。
苏慕容的住处是半独立的一座三层小。风雪夜里只看的清宇轮廓,但锦书恍惚觉得,这座比东宫还要高大许多。一进门,风格明显与清正严肃的本宅不一样了。这是一个花花公子的房间。
有趣的是房间穹顶刷成蓝色,用绳子高高低低垂下来各式各样的飞机模型。这里的主人似乎还留着未泯童心。锦书正在饶有兴致地打量,忽然听见沈斯晔说:“这个你还留着?”
他拿起了一架显得稚拙的铁皮飞机,托在手肘上,指腹小心翼翼地擦去了机翼的灰尘。苏慕容正在酒柜边挑酒,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笑了。“当年一起做的嘛。”
他终于挑好了一瓶酒,拿出了三个杯子。“来,我敬你们一杯。”
沈斯晔也笑了,为锦书拿起她那杯酒。苏慕容平举着杯子,微笑道:“伉俪情深,百年好合。”言罢一饮而尽,眼睛愈发晶亮。锦书嫣然一笑,轻轻说:“谢谢。”也将酒喝了。
沈斯晔不太放心地看了眼锦书,见她只是脸颊酡红,才放了心。苏慕容又为自己倒了酒,与发小一碰。这次不待他说话,沈斯晔已主动道:“慕容,给我当伴郎。”
苏慕容眼睛一亮。“伴娘是谁?是不是弟妹念书时的室友?可以可以!”
沈斯晔不冷不热道:“梅特夫斯基小姐比她高,比她身材好,比她金发碧眼,你说呢?”
锦书恨得掐了他一下。苏慕容笑的几乎呛咳起来,连连摆手道:“弟妹啊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你们自己的矛盾自己解决。我今晚不回来了,还有美人等着我跋涉风雪去相会呢。上有客房,保证绝没人打扰。”
他刚出门一步又转回来,指了指上。“上那些婚纱别介意啊,我女友是婚纱设计师,暂时把她的作品放在我这里准备义卖。弟妹不介意的话可以试试,我觉得都不错。三胖你今晚上有眼福了——”
沈斯晔暴躁地冷冷道:“不想死就滚。”
苏慕容立即奉旨从自己房间滚了。
像八哥一样聒噪的苏三公子一走,房间里霎时安静了。沈斯晔也不是真心生气,端着杯酒,有点感慨地把飞机模型一架架看过来。
十几年的时光在这个风雪夜缓缓拂去风烟,他仔细地看着那些铆钉、铜扣、笨拙的油漆划痕,眼睛竟然有些潮湿了。胸中淡淡喜悦的情绪翕动着,把回忆之河填的很满。他有至交,有女人,杯中有好酒,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听见身后的梯有脚步声,沈斯晔也没回头,招手道:“小锦快来看,我十岁的伟大作品!”
半晌没听到回答。奇怪地回过头,沈斯晔的呼吸忽然顿住了。
锦书穿着洁白的纱质婚礼服,鬓边别了一朵小小的银色玫瑰,静静地站在梯上。
她双颊酡红,眼里微微带着一点迷离,提着云雾般的雪白裙摆晃晃悠悠地走下来。这竟是新娘的装束了。她要做什么?沈斯晔呆站在原地傻看着她,脑子一片空白。
锦书向他走近。走了几步,像是觉得不舒服,她索性把高跟鞋也甩了,赤着脚走过光洁的石材地面,一缕碎发在鬓边飞起来又悠悠落下。她依到他胸口,乌黑的眼眸仰望着他,有点梦呓似的低语:“阿晔,我好看么?”
“好看……小锦你喝醉了。”
沈斯晔叹了口气,想起了锦书当年糟糕的酒量,怕她腿软跌倒,赶紧把她搂在怀里。
婚纱是抹胸式样,白纱和刺绣没有遮盖起玉瓷般的肩膀。沈斯晔觉得自己的心跳怦怦急促起来。偏生锦书有点不安分,在他怀里蹭了蹭。“阿晔,我嫁给你要穿大红衣服,对么?”
沈斯晔一愣,点点头。凤冠吉服是多少少女的梦想,他亲自去看过完工的礼服,大红云锦上凤凰于飞,耀眼的似乎能展翅飞翔。他暗自期待着锦书穿上这一身很久了。
“可是那样你就不能给我揭面纱了,我们也不能交换戒指……”锦书忽然气恼起来。“阿晔,我不喜欢大红色,我压不住,粉红都好看一点!”
沈斯晔无言以对,心想真是粉红色就糟了。
明显喝醉了的锦书还在他怀里咕哝。“我喜欢白婚纱,白的,白的,我要抱着一捧风信子,我还要你对我说你愿意!……”
沈斯晔抱着醉态可掬念念有词的锦书,又好笑又有点难过。果然是每个女孩子都会憧憬自己的婚礼,满脑子医学的何锦书也不例外。她从没对他说过她梦中的婚礼是怎样的。现在看来,该是充满圣洁色彩的那种——来宾不多,只有最亲密的家人和朋友,她的裙子像云朵一样蓬松洁白。双方的父母都慈祥地笑眯眯看着孩子们,他们交换了刻着名字的戒指,在管风琴的悠扬伴奏里,甜蜜的接吻。
但事实是,她得在三千多名贵宾的注视下,顶着沉重的凤冠走进皇宫。那天唯一的颜色就是代表正室尊贵地位的大红。先国礼后家礼,新婚翌日她要作为新媳妇给公婆跪下敬茶,三天后还得去太庙,把她的姓氏正式添在沈斯晔的名字之后。在家谱上,她只是“何氏”。
这一切都与锦书的憧憬背道而驰。
锦书细细的胳膊缠绕在沈斯晔的脖颈上,藤萝一般柔软缠绵。她用有点迷蒙但还清亮的眸子盯着他,轻轻说:“阿晔,你要不是你,该有多好……我爱你啊……”
她把脸埋在他心口,落了几滴泪。于她而言,这只是醉酒后无意的情绪展现;但对清醒的人,这些话像钝刀子一般,磨得他心上一阵阵的痛。
但锦书似乎没有这些痛苦,她的泪水还在眼角,却已经很快乐地把温热的唇贴在他面颊上,“阿晔,阿晔,你猜我是谁?”
沈斯晔再心酸也忍不住笑了。这是酒精开始二次作用了么?“你是谁啊?”
她嘻嘻笑起来,眉眼里满满都是娇俏动人。“我是你的新娘啊!”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沈斯晔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那朵挽住长发的玫瑰掉到了地上,柔软洁白的裙摆散了开来。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翌日的清晨六点。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锦书还乖乖睡在他臂弯里,颊上的嫣红仍未褪尽。他愣了一会儿,忽然抬手在自己额上狠狠砸了一拳。或许是有所感应,锦书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看清上方他的脸时,她吓了一跳:“阿晔?”
很好,总算酒醒了。
沈斯晔舒了口气,不知怎的,又有点遗憾。锦书还没彻底清醒,喃喃道:“这是在哪里?我怎么……”她忽然低低的惊呼了一声,两腮红的像是能滴血出来。
没力气起身,锦书只得窘迫的别过脸去,低声说:“阿晔,帮我穿衣服。”
沈斯晔觉得有愧,老实照办了。锦书默不作声地让他伺候着穿戴整齐,由他搂着下。苏慕容还没回来,果然如他所说,一夜都没人来打扰。他们悄无声息地出了苏家,雪早就停了,朝阳从云层后探出半张脸来。
锦书上了车就闭目养神,脸色有点苍白,也不说话。沈斯晔战战兢兢扭头看她,锦书苍白的脸上黛眉微微蹙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犹豫了三番五次,想到“再不道歉她要悔婚了”之后,终于鼓足勇气说:“小锦,你听我解释好么?”
他满含羞愧的为自己的荒唐讷讷解释着,正要发毒誓说以后没有她同意绝不碰她,锦书忽然有点讶异地睁开眼,还揉了揉太阳|岤:“阿晔,我刚刚好像睡着了……你在说什么?”
沈斯晔一愣。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宿醉之后头痛。”她半是撒娇地说,“阿晔,我饿了。”
然后,沈斯晔犹如被上了发条一般,老老实实让司机停车,下车去路边老字号买了一碗小馄饨,带回车里,一匙一匙喂给锦书。馄饨是三鲜馅,||乳|白的高汤里漂浮着蛋皮丝和虾皮葱花,很烫。冒着香味的热气袅袅飘散,锦书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然后推开他的手:“不要啦,饱了。”
“比猫吃的都少。”
沈斯晔看了眼碗里剩下的半碗馄饨,嘀咕了一声。再抬头时,锦书漆黑灵活的眼珠儿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轻言细语地问:“你那会儿对我说,你在后悔什么?阿晔?”
本想蒙混过关的沈斯晔傻了。
他的手忽然被一只纤细的小手握住。芬芳温热扑进耳朵,是锦书在他耳边软软的呢喃了一句。他看见她的眼睛里盛着爱情和淡淡的笑意。
“傻瓜。”
113芳辰
圣诞过后,皇室的新年庆祝仪式按照惯例进行,但今年却有点不同。首先是靖王一家在暌违两年后,重新出现在皇室的合影上;然后,是皇储即将要结婚,娶的是个可爱的平民姑娘。这两件事仿佛预兆着皇室正由凋零里走出来,重新带领帝国走向新的一年。
令民众有些不满的是,除了应邀参加一次严肃的访谈之外,何锦书始终没有官方的露面。
她没有出现在皇宫的接见露台上,也让很多人不满意,并不去想她现在还不是正式的皇室成员。沈斯晔每次参加记者招待会,都会被追问锦书在哪、为何不与他同行。帝国的娱乐媒体一向擅长大做文章,这时当真是写出了一出爱恨情仇的大戏;把何锦书被皇室歧视的气氛渲染到了极处时,皇宫方面屈服了。
新闻厅连夜给皇储和他的未婚妻拍了一组照片,发布在皇室的官方网页。第二天就有一家大报在头版叫嚷“太子妃遭话语控制,皇室重蹈东瀛覆辙”,新闻厅很生气,声称要保留起诉诽谤的权利;而后更多的媒体开始议论言论自由,一直到焦头烂额的新闻发言人亲自出面,保证何锦书会参加新年夜音乐会,喧嚣才渐渐低了。
而后,本来在娘家深居简出待嫁的何锦书迫于舆论,不得不在自己的生日那天,与未婚夫和他的家庭一起露面。
“呵,都疯了。”
年轻的男子站在窗前,俯瞰着帝都夜色的灯光闪闪,低声地一笑。远远地似乎传来了新年颂歌,宽敞的顶办公室里没有开大灯,不时有直升机在窗外掠过,男人的面容在光线里明明暗暗,削瘦的身影越发孤傲了。只是斯人独立,在万家团圆的时刻,未免稍显凄凉。
“帝都的报纸还真是厉害呢……不用你亲自写文章,就能把水都搅浑了。”
他似是在怡然自语,身后的下属却把腰弯的更低了些。“公子,是不是还……”
“呵呵,这次先不用。偶尔让人承情也不错。”年轻的男人走到宽大的办公桌边,凝视着照片上美丽的女人和她怀里的婴儿,自语。“我有时真不明白了,皇室有什么好。”
身后面目模糊的下属不敢回答,额上微微的沁出了汗。男人的漆黑眼眸与夜色融在了一起。他背着手,缓缓走开,唇畔浮起了一抹微妙笑容。
※
与此同时,在国家音乐厅外,等待的激动气氛已经浓厚到了极点。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们不停地跺着脚,抵御燕京冬夜的严寒。他们是报道皇室成员出席新年音乐会的记者,分别隶属不同的媒体,但目的却只有一个:拍到皇储的未婚妻,立即传回社里,赶上明早的晨报。
八点二十分时,大批皇家骑警开始清场。通向音乐厅的通道被暂时封闭了。今年的安全检查格外严格,大约是因为去年出了行刺案的缘故。闪光灯此起彼伏的闪烁着,将夜幕下的白色音乐厅衬托的有些浮躁。
八点半,安检人员最后检查了一遍记者们的特别许可。八点四十分,街道的另一端忽然响起了欢呼与喧闹。那里是夹道等候的民众。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来了!”
伴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一列车队从夜幕里缓缓地驶近,在大厅门前依次停稳。闪光灯几乎将夜色映成雪亮白昼。穿着笔挺制服的警卫上前拉开车门。皇帝首先下车,微笑着对人群挥手示意。然后是精神矍铄的皇太后。她获得的热烈反应甚至比皇帝还要多一些。
令记者们极度失望的是,年轻的皇储没有与未婚妻一同出现。他是从祖母的车上下来的。“皇室在节约汽油钱。”有个记者低头写道。“可惜效果并不好。”
靖王一家和永安公主一家各自乘一辆车。永安公主手里牵着五岁的长子,笑容依旧如少女时甜美,丈夫挽着她的腰。记者们很快发现她穿着平底鞋,再看公主宽松的衣裙,顿时猜测到她有孕在身。华音并不在意记者们对自己的追拍,大大方方地微微一笑。相比之下,靖王夫妇就低调很多,佑琨也没有抱来。
只剩最后两辆车了。最后一辆是押尾的安全人员,记者们不约而同地将镜头对准了那辆正在等候停车的“瑞雪”,很多人手心里捏着冷汗。
如果皇室临时变卦,他们也无可奈何。何锦书的活动实在太少,被保护的也太严密,一张独家照片就是价值连城!本来略显嘈杂的媒体区甚至不安地静了下来,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这时,皇储忽然从台阶下快步走了过来。
沈斯晔边走边对镜头微微颔首示意,却站到了刚停稳的倒数第二辆车前,竟是要亲自为里面的人开车门!如此,车里坐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掌声与欢呼声顿时扬起来,车门开启的同时,潮水般的快门声几乎淹没了汽车引擎。沈斯晔却侧了一□,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拍摄。
“小锦,别怕。都不要紧。”
背对着镜头,沈斯晔微微弯下腰,低声说。“别怕。来,拉住我的手。”
那一对璧人终于并肩站在明如白昼的灯光下时,咫尺外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
“嫂子吃不吃蓝莓派?热的哦。”
音乐会中场休息,面对着嘉音笑眯眯的脸,锦书只能尽力微笑着摇头。事实上,刚刚那些美妙的曲子她都是在发呆中听完的,哪还有胃口吃东西。
从晚上准备出发时开始,一直到第一首波尔卡的旋律奏响,整整三个小时,锦书都是在高度紧张中捱过去,小心翼翼地生恐出了纰漏。她的位置在最侧,与沈斯晔并不挨在一处,好在太后脸色温煦,她想自己的表现大约已经过关了。
保持微笑到现在,她脸上的肌肉都有点开始变得僵硬,而这时,二包厢的贵族们已经纷纷起身离座,在谈笑风生地交际了。
跟从小生长在贵胄之家的人,真是不能比啊……
她这样感慨着,一边明知道应该谨言慎行,一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借着喝茶悄悄张望。这个音乐厅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形制似乎是仿造维也纳的那一座,但要更开阔一些。不知道在这里的舞台上演奏,会是什么感觉?
锦书想到这里,不由得回头去找最近很有舞台经验的嘉音。但小姑娘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是中场休息的时间,足足有半小时。整个皇室包厢里都空了,连沈斯晔都被皇帝叫了出去,正在与一位老将军说话。锦书却不想在这个圈子里冒风险,而且她也笑累了。独自一人坐在包厢的角落里,淡淡的倦怠之情从心里漫上来,她觉得自己有点想家。
不知道爸爸妈妈这会儿在不在电视前……
以后的生日,大概也永远不能和父母一起过了。锦书有些心酸,抬头看了看,想寻觅沈斯晔的踪影,却刚好在斜对面包厢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在波士顿见过的俞小姐。
四目相对时,锦书愣了一下。俞颖的美丽眼睛里闪耀着妒意,冷冷地扭过头去了。
“咦,你怎么自己在这里?陪着你的人呢?”
轻快的嗓音忽从耳边飞来,锦书忙回头,永安公主正笑盈盈地进门,身后跟着一脸不情愿的儿子。“你不出去散散么?这里还是挺闷的——小远!不准吃小舅妈的派!”
锦书为这个称呼脸红了一下。“我也不吃,给他。这里还有水果盘。”
“再吃再吃就要肥成小猪了。”华音笑捏一把儿子的脸。泽远反抗不了,只能抗议地哼哼。“别跟阿晔一样。”
锦书失笑。泽远看看妈妈,大声说:“阿晔?是小舅的名字么?小舅不肥,一点都不肥!”
华音笑的几乎绝倒,慌忙站稳了。锦书笑着摸摸小男孩的脑袋:“真乖,我代他谢谢你仗义执言啊。”一边拿了一块火龙果给他。泽远咬着水果,含糊不清地说:“你是小舅妈,那你认不认识我小舅舅?我小舅可好了,你也很好,你跟他结婚好不好?”
“妙,妙,绝妙好辞啊!”
沈斯晔从包厢外拍着手走进来,大笑道:“好小子!小远你这句话一出,我非送你一架船模不可。看这小脑瓜,简直聪明的让你小舅我无话可说了。小锦你说是不是?”他走到锦书身边,也不管此地视野开阔,低头就亲一下。华音一把盖住儿子的眼,怒道:“别教坏我儿子!”
这时候靖王夫妇也走回来,沈斯煜听了一半对话,失笑道:“谁要教坏小远了?”
锦书红着脸不说话,只管把签子上穿上一块块的水果,递给泽远吃,又用节目单给他折了艘纸飞机。泽远吃得高兴,在锦书身边转来转去的等。沈斯晔和姐姐拌嘴完毕,就听泽远说道:“我吃不下了。”锦书含笑道:“去给你小舅舅吃。他吃高兴了还要送你飞机模型。”泽远说:“真的?”锦书说:“真的。”
泽远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大声说:“小舅,请你吃水果。”沈斯晔接过来吃了,故意不说话。泽远眼巴巴地看着他,又回头看锦书。沈斯晔这才说:“想不想要飞机?”
小男孩点头。沈斯晔一摊手:“我的飞机也是你小舅妈的,你去问她,看她答不答应?”
大家都笑看着泽远,等他如何说话。小家伙使劲想了一下,走过去拉着锦书的手,压低了声音说:“小舅妈,你和我结婚好不好?这样飞机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了。”
众人大笑起来,泽远才丁点大,居然想明白夫妻共同财产了。沈斯晔笑叹道:“了不得,我们家出了个五岁的小登徒子,都学会挖墙脚了。姐你好好管着小远,说不定十几岁就给你带小姑娘回家。”
华音笑的指着他说不出话。锦书又好气又好笑,心情却因为这一阵笑谑而轻松了许多。这时皇帝回到了包厢,几个人便不再笑闹,各自回位置坐下。
须臾,下半场音乐会也开始了。
锦书身边的位置却一直空着,直到第二首曲子开始,嘉音才悄悄从侧门回来。她盯着乐队,全神贯注地听音乐,手里翻来覆去地玩着一朵白玫瑰。玫瑰茎上扎着深蓝色丝带,烫印着小小的金色家徽。
沈斯晔向这边看了一眼。嘉音冲哥哥眨了眨眼睛。
下半场的曲子,都是锦书很喜欢的名作。观众们的掌声一曲比一曲热烈。锦书随着鼓掌,无意间看见对面有个人正抱臂而立,十分明显,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居然是苏慕容。
下一首曲子的前奏响起时,锦书忽然想起来,丝带上那个眼熟的的家徽属于苏家。
苏慕容站的位置是苏家人的包厢,他看见锦书,便以手按肩微微一欠身,行了一个属于音乐会的贵族礼仪。锦书莞尔,冲他遥遥颔首示意。嘉音在这时拉着她低声说话。过一会她偶然再看过去时,苏慕容已经不见了。
音乐会进行的十分顺利,很快就到了尾声。这时候,已经接近深夜十二点。拉德斯基进行曲欢快旋律落下的一刻,通常就是新一年的开始,计算十分精确。但今夜演出太过精彩,很少有人记得去看表,也就没人注意到这次的音乐会竟提早了十分钟。
最后一首曲子之前,是指挥致辞的时间。观众们正在翘首以待,忽然惊讶地发现,台上的指挥不知何时已变成了苏慕容。他穿着燕尾服,站在指挥台上并不显得突兀,笑眯眯地任由观众们的惊讶稍落,才转过身,面对着右前方欠身一礼。“殿下。”
首席大提琴扶着他的乐器起身,彬彬有礼地致意,大厅里安静了刹那,欢呼倏起!
锦书的心脏砰地一跳,有点不敢相信地扭头,果然沈斯晔的位置已经空了。包厢里,沈斯煜与华音都是一脸惊讶,显然事先不知情。皇帝微皱了眉。而太后正在摇头微笑,并不发话,像是慈祥的祖母正在宽容地放纵孙辈胡闹。
台上,苏慕容含笑扬起了指挥棒,乐团全体起立。等那个娇小身影翩然直走上台,他才走下来,极绅士地在小提琴首席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嘉音微颤了一下。这时灯光极明亮,打在她和他身上,全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处有光。锦书遥遥看着,竟看出了一分惊心动魄。那火花只迸溅了瞬间,但她忽然有了一种淡淡预感。
这两个人,苏慕容和沈嘉音,是再也不可能属于对方之外的人了。
苏慕容示意他的乐团坐下,默默走下指挥台,站在嘉音身边。只有大提琴手还站着。全场屏息静气地等待。片刻后,清冽如泉水的声音传遍了音乐厅。
“就要到新的一年了,大家心里应该都充满期待。过去这一年,不论是对帝国,对人民,还是对我个人,都是重要的一年。在等待新年来临的最后十分钟,请容我向大家送上最真挚的祝愿。”他的语气十分平和,也没有辞藻修饰,并不像是作为皇储在致辞。“也请大家在心里,对最珍视的人默默祝福。我想,这就是要庆祝新年的真谛所在了。”
“其实明天才是真正的新年,但今天对我来说更为不同。二十六年前的今天,我的未婚妻降生。今天,是她二十六岁的生日。我公务在身,没办法与她一起庆祝,只能在这里送她一首音乐。”
沈斯晔抬起头,遥遥看向包厢。尽管他在明她在暗,他没办法看见她的脸。
“小锦,生日快乐。”
小提琴的曲调悠悠奏响,简单却明快,是这座音乐厅建成以来,从未在台上演奏过的生日歌。台下一片寂静,只有嘉音的独奏在流淌。沈斯晔沉默着坐下,握住了弓弦。
还是弄巧成拙了么……
在这时,第一个人开始缓慢坚定地鼓掌。然后,潮水般地掌声渐渐连成了一片。苏慕容站回指挥台,指挥乐团开始合奏。许多人站起身来,回头去望皇室所在的包厢。锦书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红着脸,眼睛里噙着激动的泪花,有点不知所措。这时华音悄悄推了她一下,示意她看太后。锦书看过去,恰好与老太太沉静、慈爱又有些许疲惫的目光相对。
“孩子,去。”太后缓缓说,“去朝他们挥挥手。他们在等你。”
当清丽羞涩的女孩子终于站到阳台前时,她堪称完美地完成了第一次露面。“短短的两分钟比一百篇通稿还有效。”有个记者事后在日记里写道,这篇日记在几十年后被发表。“不知为何,皇室似乎很少意识到这一点。现在情况有所改观,我想,改革大概也快要开始了。”
宣化五十九年的第一分钟,就在悠扬的旋律里悄然来临了。
114鱼雁集
(编者注1:以下信件摘自《鱼雁往来——世宗夫妇通信录》,第二卷(宣化五十八年至六十年)。注2:由于在婚前一个月,未来的何皇后不被允许与世宗陛下见面,因此他们通过写信的方式交谈。再次鸣谢皇室档案局的协助。)
(一、宣化五十九年一月十七日)
阿晔:
收到你送来的新鲜草莓和芒果。我用它们做了布丁和鲜奶草莓塔,因为想到你,所以做起来格外用心,大获家里好评,我的侄女尤其喜欢。妈妈笑着说,想不到我也有安心研究菜谱的一天。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甚至不相信我有一天会结婚呢。
上次你说到去年秋天的事情,那么我想知道,万圣节你那么冷冰冰的对我,是不是故意的?这个问题不可以逃避,我希望在你的回信里看到回答。我承诺我绝不生气,我只是好奇。即使真的要生气,也是成为你的妻子之后了。
说到这里,东宫是不是几十年来就没有过女主人?
我很期待为你红袖添香夜读书,但你那里的装潢太压抑了,破坏我充贤妻的心情……我并不是一定要把卧室变成一个糖果盒子,在现有的基础上改变装潢很困难,那么至少增加一些绿植好么?冬天到了,你的书桌上可以放盆水仙,那么大的桌子空空荡荡,真是很糟糕啊。你看,我还没有嫁给你,已经开始操心这些了。
吻你。
锦书
(二、宣化五十九年一月二十日)
阿晔:
之前小感冒了一场,没来得及回信,但现在已经痊愈了,请不用过于挂念。
关于去年冬天的事情,鉴于你这么严肃的解释,我再次重申,我没生气。我相信你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而我那时的确太软弱了。虽然你当时的态度实?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