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清穿生活 柳依华 TXT第89部分阅读
平凡的清穿生活 柳依华 TXT 作者:rouwenwu
阿哥上门时,那拉氏亲自在院里挡驾。她苦口婆声,连眼泪都出来了,五阿哥没法,只好把礼物交给丫环转交,有话就在院子里对婉宁说。再来时,甚至连二门都进不了。被挡了几次后,因那拉氏透露口风,这是为了他们将来着想,五阿哥才来得少了。
那拉氏松一口气之余,也加紧了动作,要女儿复习过去学过的礼仪宫规,顺便把才艺都重新练起,以备选秀时用。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有时淑宁十分想念房山的园子,想必也是满园芳菲的时节了。小刘氏有次回府时,特地带给她一大瓶桃花,她留下其中十来枝,其余都送给嫂子真珍和府里其他亲人了。只是她实在很想亲自回去看看。
端宁带回消息,桐英果然重新升为贝子,并且正式在兵部参赞军机。在京中诸多年轻宗室里。可说是相当出色了,幸好还有几位皇子也各有功绩,略略盖过了桐英的光芒。
三月底,户部上书皇帝,言道各旗都统已经将应选秀女的年岁等呈报上来,请皇帝定下阅选的时日。皇帝次日下旨,今年秀女大挑的日子定在五月初八,着各旗造具秀女清册。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忙碌起来。
那拉氏召来几个手艺出众的裁缝,为自家女儿以及侄女淑宁做衣服。除了初选时统一穿着的浅蓝色平纹绸旗袍外,还有预备进宫阅选时地服装。
淑宁倒是没有花太多心思在这上面。初选的那件,她只是让人常的样式做。除了镶了道深蓝色缎子的细边,一点因为打了落选的主意,入宫穿的那几件衣服,她就当作是做常服了。选的是粉红、粉蓝、粉绿、豆绿这些比较柔和的颜色,式样也是京中时下最流行地款,只是略减些装饰。所谓流行,就是人人都会穿的意思。要想不出挑,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但婉宁的做法却截然不同。初选地袍子,因颜色与款式都是定了的。所以她只是在袖口与下摆处用蓝色丝线绣了几朵兰花。倒也清爽。但预备入宫后穿的那几件。她就大大发扬了自己的长处,设计出新鲜又雅致地服装样式。除了一套银红、一套月白,其他的也采用了粉红粉蓝粉绿粉黄粉紫的粉色系,不过精致程度胜过淑宁数倍。若不是那拉氏大力阻止,她还打算做几件轻纱袖子的,好在炎热地天气里穿。
那拉氏对于自家女儿衣饰比侄女儿的更精美,略有些愧疚,还特地问淑宁要不要也照那个样式给她多做两件?淑宁笑道:“即便是用金丝银线做了衣裳,我穿了站在二姐姐身边,也没法与她相媲美,何必做这多余的事?”
那拉氏想想也对,便不再坚持。接着她又叫了首饰匠来,给两个女孩子打新首饰,而且还示意淑宁尽管吩咐人去做,花费由公中出就好。
淑宁也不客气,挑了几个式样,交由匠人们打去了。她没挑宝石之类地东西,选地多数是简单地式样,而且镶的都是南珠。
随着选秀地准备工作一天天完备,保定那边传了信回来,氏回来了。
她这次回来,并没有带贤宁,只是路过房山别院时,捎来了小刘氏。淑宁端宁见了母亲,自是高兴。氏见儿女身体康健,媳妇也越发沉稳了,家务也料理得不错,感到很满意。
她谢过那拉氏为女儿选秀做的准备后,召来崔嬷嬷,问及淑宁学礼的事,然后便遣崔嬷嬷回家。崔嬷嬷想到淑宁该学的都学了,剩下的都是后宫争宠手段以及房中术之类的,似乎不是她现在该学的东西,便也不多说,只是临走时,又对淑宁面授机宜,教了几个御夫固宠的法子。淑宁口里应着,其实心里早已黑线万分。
崔嬷嬷一走,淑宁就觉得好像解放了似的,素馨冬青两个也是整日家笑口常开。淑宁找了一日好天气,带着她俩到彩坊去了一趟,买了全套化妆品护肤品回来。她有些意外地发现店里的掌柜换了人,不再是陈得美了,据说现在正安胎呢,接任的却是一个男子。
她一时心血来潮,共买了三套。回府后送了一套给婉宁,谁知婉宁不肯收,还板着脸说:“我才不用他家的东西!”淑宁无法,只好收回来,打算送给絮絮。除了自己用的,剩余的那套就送给嫂子真珍了。
一切事情都似乎很顺利,她甚至还在梅院里见了以探访哥哥端宁的名义来作客的桐英一面。只是到了四月,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山西平阳府地震,受灾州县达二十八个之多,死伤无数。地震后第二天,京城一带下起了大雨,数日未歇。
氏与儿女媳妇在伯爵府住着,心中十分牵挂远在保定的张保,急急派人送信去问,得知保定无事,才放下心来。幸运的是,直隶并未受灾情影响,但河北却有几个府感受到震动,或多或少地有人畜伤亡。
虽然人没事,但大雨一直不停,京郊已有农家房屋倒塌,河流上涨。氏担心房山别院的产业,要回去看看。小刘氏挂念儿子,也要跟去。淑宁担心母亲,便一起上路。氏考虑过后,决定把两个院子的管家大权暂时交给媳妇真珍,让她学着料理。真珍诚惶诚恐,听了淑宁与二嫫的鼓励,才有了些信心。
回到房山后,氏与淑宁向长贵询问了各处产业的受损事宜。大概是张保的水利设施做得好,年前又保养过的关系,几处田产与山林,受损并不算严重,唯有旁边的荷塘,被水淹得厉害。副总管顾全生冒险带人抢出了二三成藕苗,连泥用大木盆装着,预备雨停后再种回去,但今年是不可能有好收成了。
不过先前淑宁为了平息管事们的矛盾而交待顾全生去做的挖河修坝工程,歪打正着地派上了大用场。因河床深了宽了,堤坝也稳固,所以河水并未泛滥到岸上,附近的农田大都被保住了。更因为当初挖土时在附近的荒地上挖了个大坑,被村民利用来做了池塘,本打算学张保家那样种些莲藕的,现在正好用来蓄水。
氏吩咐长贵与全生等人做好田间林间防涝的准备,又批准了全生把荷塘暂时改成鱼塘的建议,那些藕苗就种在园子里了,等来年再移回塘里去。顾全生果然能干,很快就联系了附近镇上的一家酒楼,过几个月就为他们供鱼。
对门的卢家大少爷听闻氏回来了,特地让妻子过来请安问好,并向氏讨一支老参。原来卢家夫人自从听说平阳府地震后,因担心家在山西的女儿女婿,昏倒了,几日都不醒。大夫说要用参汤激一激,不然就要办丧事了。因听说氏收藏有老参,才会来求。氏也不啰嗦,给了卢家大少夫人一支。两日后对方还了半支回来,说是老夫人已经醒过来了。氏过去安慰说,李文嗣不是平阳府人,料想会无事的。但卢夫人仍担心不已,卢老爷爷子则早就派人去山西寻找了。
这个消息让淑宁也有些闷闷不乐。这个年代发生的大地震,搜救和震灾的工作想必会很困难,希望朝廷的抗灾工作早点展开吧。
随母亲回京的路上,她发现有僧人在募捐,便把身上所有的钱和首饰都取下来,叫丫环拿去捐了,才安心了些。氏摸摸她的头,也掏了两三张银票。
回到伯爵府中,母女俩梳洗过后,正与真珍谈及此行所见,却听到有婆子来报说:“三太太,大太太和姑太太在荣庆堂里,请三太太与三姑娘去见呢,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氏与淑宁对望一眼,有些奇怪,便一起到荣庆堂去了。结果不但他他拉氏回了京,与那拉氏同在堂上坐着,连婉宁与絮絮也在场。那拉氏一见氏母女进门,就热情地请她们坐下,氏笑着让了几句,不等她坐稳屁股,他他拉氏便来了一个惊天雷:“三弟妹,你听说了么?朝廷可能要暂停选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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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波折
氏一阵愕然,淑宁也很吃惊,得益于崔嬷嬷的训练,露出来,只是心中早已盘算开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暂停,不过如果真的不选,再过三年自己就逾岁了,到时候就不再需要担心会被指给什么阿猫阿狗啦。虽然桐英那边会有些麻烦,但既然他说了落选也不要紧,说不定请求指婚也能获得批准呢。
她其实不是太愿意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嫁人的,如果等到18逾龄再嫁,倒是没这个顾虑。
且不提她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转过的数个念头,氏那边已经镇静下来了,问:“这是怎么说?好好的怎么要暂停?”
那拉氏叹了一声,他他拉氏便道:“是这几天朝上传来的消息,说是上书房的几位大臣有一半向皇上进言,说平阳地震,死伤无数,为表哀思,宫中应暂停喜乐游宴,而秀女大挑也该停止才是。听说皇上似乎有赞成的意思。”
氏沉默不语。这种情形过去也曾有过,若遇上战争或是大灾,宫中别说举行宴会或操办喜事了,甚至连妃嫔们的打扮也要朴素些。平阳那边死了那么多人,朝臣有这种建言也是合理的。她抬眼望望女儿,见淑宁正在沉思,眼中似乎有些欢喜的神色,不由暗叹一声,开口道:“皇上会有这样的念头,也不奇怪,若旨意真是如此,我们也只好遵守了。”
他他拉氏一听就眉头大皱:“你在说什么胡话?!”旋即又想起这位弟妹对自己母女不薄,方才放缓了声音道:“三弟妹这话有些糊涂,难道你记了,这几个丫头的年纪都不小了,今年若不去选,下一届就逾岁了,那可怎么办?”
那拉氏也道:“是啊,我们婉宁今年十七,勉强还能选上,但再过三年。可就晚了。”婉宁却突然出声道:“额娘担心什么?若不选,直接指婚就是,难道选秀不办了,那些太子阿哥们就不娶老婆了么?该怎么着还得怎么着。”
那拉氏怔了怔,想想也有道理,脸色好看了些。只是他他拉氏却有些不忿:“婉丫头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有了结果了,那别人怎么办?我们絮絮可没认识什么阿哥不阿哥的。”
那拉氏忙安抚下她,又责怪了女儿几句。婉宁撇撇嘴,不说话了。他他拉氏重新问氏的意见。氏一脸苦恼地道:“确实如此,但我也没法子啊,这可怎么办呢?”
那拉氏与他他拉氏对望一眼。便柔声对氏道:“三弟妹,说起来咱们全家人里,就只有你是在宫里有亲戚的,不知能不能打听一声。看皇上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三丫头也要应选的,再过三年也是逾岁。想必你心里也着急的吧?”
氏叹息道:“我倒没什么可想的,横竖她去选也是落选的份。若真不选了,我正好带她到保定去。和她阿玛团圆呢。”说罢她见那拉氏与他他拉氏都有些不悦,才慢慢地道:“不过我娘家那边今年也有人应选,想必也会担心这个事。问一声也好。”
那拉氏与他他拉氏听了大喜。忙催她写信。氏便当场写了一封。叫了长福来,命他派人快马送到娘家去。几位太太又再谈了一会儿女儿们选秀的准备。方才散了。
淑宁让长辈们与絮絮先走,便与婉宁一起落到后面,无意中听到她小声嘟囓些什么,话里带了无尽恨意。淑宁隐约听得其中一句是“死陈良本,做什么总是妨碍我”,脚下不由得顿了顿,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地走了。
选秀暂停地传言在京城引起极大的风波。眼看着一干皇子宗室有很多都到了适婚年纪,皇帝也还年轻,许多贵族之家都指望自己女儿能博个好前程,为此准备了相当长的时间了,谁知那几个汉人大臣忽然上了这么个折子,真真是居心叵测,难道要那些龙子龙孙、金枝玉叶们打光棍吗?一时间,朝中互相功讦的事便多起来。
这时候陈良本力排众议,奏说先前的提议,只是希望皇帝与诸臣百官能为平阳死难者致一份哀思而已,但这都是末枝小节,重要的是尽早展开振灾救人的工作,若为了一件小事耽误了时机,又将百姓置于何地?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振灾。至于选秀,若是皇上认为不妥,就暂时推迟一两个月,也没什么大碍。
他这个说法倒是暂时平息了大臣们地纷争,有些人还很惭愧自己为了争一口气,居然没把救助百姓放在第一位,真是愧为人臣,于是在朝上哭起来。皇帝自然是命人好生安抚一番,然后夸奖了陈良本几句,又问他有什么振灾的建议。
结果陈良本提出军队参与救灾,官府出面收容难民,召集大夫免费治疗伤者,从邻近省份运粮接济,挖出的尸体一经确认,便要马上火化。因天气日渐炎热,雨水又不绝,为了防止疫症,还要做许多防疫措施。等等等等。
他事先便想好这些,写了详细的折子,皇帝一问便都说了出来,然后呈了折子上去,条理清楚,事事分明,连从哪里调银子、从哪里调粮食都想到了,倒也让别人好生佩服。
有些带兵地武将不太情愿让手下人去振灾,陈良本说救助百姓也是为国家出力,比战功更有意义,差点与人吵起来。最后还是皇帝压了下去,大笔一挥,将陈良本奏折上的八成建议都准了,但只是命山西巡抚奋力振灾,并允许他调动不超过三成的军队去维持秩序、救助伤者,对于陈良本所提的派钦差大臣地提议并未赞成。
因皇帝没有明言选秀的事是否推迟,各家除了继续为女儿们应选作准备之余,也纷纷各显神通,试图从别的渠道劝阻皇帝,一时间,进宫请安的官眷比平日多了两三倍。
皇帝也很烦恼,百姓遭了大灾,他停止选秀,也可以表示一下仁慈之心,顺便节省一点花费。但后宫和各王公府上给予地压力也不可小觑。说起来,太子都二十一岁了。还未立正妃,实在说不过去,虽说早已定好人选,但不经选秀就直接指婚,有违祖宗家法。更何况,老五老七都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尤其是老七,虽然腿脚不好。但心性仍然敦厚仁善,他已答应要为这个儿子媳妇的,怎么能毁诺呢?
至于京中各王公府上,算起来近支宗室有七八人。一般宗室有十五六人,总共二十多个大小伙儿正等着娶媳妇呢,叫他们再等三年,只怕那些王爷福晋们先不干了。
难道要照陈良本所说地那样。只是推迟几个月?
不行,按计划,最早年底,最迟明年。朝廷就要对噶尔丹用兵,选秀推迟,会妨碍大事地。
皇帝犹自烦恼着。结果陈良本又给他出了个好主意。选秀不推迟。但范围缩小到京城周边地八旗秀女。阅选过程也从简,这样一来。既可满足配婚皇室宗室之需,又可减少花费及对百姓的影响。同时,提倡各家勋贵朝臣官眷捐资振灾,也好帮补一下国库,顺便体现一下“君臣一心、合力抗灾”地精神。
皇帝沉吟不语,其实内心已有了想法。他虽没明着下旨,但宫监们却有风声传出去。各家勋贵大臣都对陈良本爱恨交织,既感激他建议选秀照常进行,但也恨他要害大伙儿割肉。后来听说陈良本卖掉自家大半田产,凑足三千两银子捐了出去,心中更恨。无奈他们大多数的女儿孙女都要选秀,只好纷纷解囊。又因某些人从中挑拨,有的人家便起了攀比之心,越捐越多。皇帝龙颜大悦之余,倒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许多人家捐了钱后,倒也清醒过来了,心中大骂陈良本阴险。陈良本也知这回得罪人多了,加上有朋友劝他不要过多干涉八旗内务,以免惹祸,他便打定主意要暂时远离京城了。
他一从属下处得了准信,便上奏皇帝,弹劾山西巡抚噶世图玩忽职守,延误救灾时间,致使数百伤员因得不到救治而死,还擅自克扣振灾粮款,更未出力救助灾民。皇帝大怒,免了噶世图的官职,命大理寺彻查。同时准陈良本所奏,让他和尚书马齐两人带上粮款前往山西振灾。不过两人临行前,皇帝单独召见了马齐,密谈达半个时辰之久,内容无人可知。
他们刚走两天,皇帝就下旨确定选秀的事。日期推迟到五月二十三日,只阅看直隶境内的满蒙汉八旗秀女,外地秀女,若是在旨意下达后三天之内,到户部登记,则准许参选,未能在三天内登记的,各自还家。若是年纪较大,三年后要逾岁的,经各旗参领、佐领、族长上报确认后,听其本家自行聘嫁。
消息一传出,全京城地人都松了一口气。原本暂时冷清下来的备选工作,又再度热热闹闹地开展起来。
同时,伯爵府又在某个雨夜迎来了太后的使者明澜姑姑。她显然是来看婉宁的,对淑宁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话,对婉宁则问得很细,甚至还透露了口风,选秀时不要穿着过于华美,要尽可能清雅一些,但也不能有失端庄。婉宁很优雅地点头说明白了,那拉氏则千恩万谢。第二天便立马把裁缝们召来问服装缝制进度,不料都做好了,只差收尾工作而已,连首饰都做好了大半。
那拉氏无法,只好又命裁缝们做几件素雅些地来,当然,款式都是婉宁定的。她还问过氏要不要给淑宁也做几件,但淑宁却先一步拒绝了,只说那四件已经足够。
这阵子为了选秀的事,他们三房已经花了不少钱,又不是真想被选中,实在没必要再另做。前些日子京中官眷捐资振灾,因那拉氏代表晋保只捐了五百两,他们三房顾虑到不能越过大房去,也只捐了五百,但淑宁劝说氏,瞒着府里的人,在房山多捐一些钱粮给十家著名寺庙合办地募捐会,再送些银票到保定预备父亲张保要捐。这既然是她的提议,自然不该再多花无谓钱在无谓的事情上。
氏不放心,私下问女儿道:“真的不需要再做么?要不你自己或叫丫环动手也行。其实咱们家银子还有不少富余,你不必担心。”淑宁道:“真地不用。不过往年也有些衣服做了没怎么穿的,干脆拿来添些竹花装饰,当作新衣用就好了。”
她自来潮后,身高增速不快,比起去年夏天只是高了不到一寸,去年做的衣服,穿起来只是略短些,只要添点花边绸边,就看不出来了。她马上就派素馨回房山去拿夏衣,顺便把雨衣油伞之类地也多带几样回来。
素馨去了一天多,回来时,淑宁刚去探望过坐完月子地好友欣然,她上月生了一个小女儿,白白胖胖地极可爱,伊泰天天粘着,简直狠不得连差都不去上了,只是他父母却很失望。
淑宁立马开始动手,挑出几件八成新的,拆改起来,边做针线边听素馨讲在房山听到地消息。
对门的卢紫语小姐,嫁给林后李家的侄儿李文嗣之后,双双住在山西。这次大地震,因他夫妇二人刚好出远门访友,为李文嗣求职,得以幸免,而且很快就遇上了李家派去找他们的人。只是他们家中有一个仆人与两名佃户死了,房屋塌了六七间,地里的粮食损失了六成。李文嗣要留在家乡处理家财,又要帮助乡里救灾,怕妻子无人照料,便让叔叔家派去的人将卢氏送回娘家来。等他处理好家产,就会上京与她会合。
素馨道:“李家派人去得早,在那里又有许多亲戚,很快就找到人了。这是一个仆人快马回来报的信,说卢家小姐再过些天就到。不过李先生暂时不会回来。”
淑宁觉得心情好些了,针线活也变得不再沉闷。如果外头的雨少下一点,她的心情大概会更好。
然而即便是雨夜,也拦不住某些访客。太后宫里的那位明澜姑姑,又来了一回。看来婉宁的五福晋之路,越来越稳固了。只是氏却从娘家那边听到些风声,似乎大阿哥的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有意把自家表妹与五阿哥送作堆,常常带了她进宫给太后请安。氏思考再三,把事情悄悄告诉了那拉氏。那拉氏警惕之余,对女儿选秀的事更着紧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是康熙三十四年五月二十三日,比原定日期推迟了半个月的秀女大挑,在绵绵不断的雨天中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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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初选
宁穿着一身浅蓝旗装,梳着简单的大辫子,鬓边戴了草花,耳朵上挂着玉坠子,脚踩两寸多高的花盆底,端坐在伯爵府花厅中等待,她襟前正挂着一根白绸布条,上头写着“正红旗杰林佐领下张保之女淑宁”。
她对面坐的是婉宁,一身兰绣蓝旗装,头上同样梳了辫子,但戴的是却是精致的镶了珍珠的堆纱花儿,胸前的白绸条,只是父亲的名字不一样。
厅中还有一个秀女,长得挺秀气,是某位远房族叔的女儿,名字就叫大妞,因晋保是族长,所以被父母送过来了。她今年16岁,是第二回选秀了,因上回记了名,这回就是等结果的。她身上衣物都寻常,除了腕上的银镯子和耳朵上的银圈儿,什么首饰都没有。时不时地抬眼看看婉宁,眼中惊艳之余,有些局促不安。
那拉氏与氏各自嘱咐着女儿应选时的注意事项。氏不停地打量着淑宁脚上的花盆底,又望望外头的天色,担心地道:“这木底的鞋子不防水,要不要换一双瓷底的?”
淑宁笑道:“我平日就习惯了穿木底的,若是换了,会很不自在的,再说,瓷底的容易打滑。这木头虽然怕水,但我只穿这么一天,又不是泡在水里,怕什么?”
氏想想也是,便罢了。
那拉氏啰嗦完女儿,又稍稍安抚了一下那个大妞,然后有些烦燥地看向外头。道:“二弟和二弟妹是怎么回事?都申时了,怎的还不来!”
晋保抬眼望望妻子,淡淡地道:“紧张什么?这里离地安门又不远,只要提前半个时辰过去就行了。”
那拉氏有些泄气地闭上嘴,扭扭帕子,又对女儿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地话,婉宁已经烦得快要翻白眼了。
终于,李氏与真珍走进来报说:“二叔他们来了。”然后便看到兴保夫妻带着媛宁进了花厅。今日媛宁也同样是一身浅蓝旗装,袖口与下摆都掐了牙。头上则只戴了朵绒花,整个人显得很是端庄大方。
兴保寒暄几句,就把女儿交给了晋保夫妻,然后盯着兄长道:“小弟就把女儿拜托给大哥了。”晋保顿了顿。点头道:“这是我身为一族之长的责任。”便转头吩咐管家去套车。
氏见差不多要走了,又拉着女儿嘱咐几句。淑宁微笑着听完,笑道:“额娘这话都重复四回了,我记得的。这只是初选而已。我明儿就能回来了。额娘不必太过担心。”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擦擦额头,道:“我只是怕你忘了……”然后脸色一正,小声对她道:“第一轮选秀,你可能会觉得有些难受。记得千万要忍下,若是委屈,回来对额娘说就是。别当场跟人闹起来。”淑宁有些诧异。点头应了。
天色有些阴沉沉的。上午才下过雨,眼下院中的积水还未排完。伯爵府一大家子。除去还在衙门里上差的庆宁、顺宁与端宁,都来齐了。院中一溜儿排开四辆青油布小车,都是骡子拉的,比淑宁她们平日坐的马车要小得多,也朴素得多,车上还挂了一个个牌子,上头写的字与她们身上地白绸布条大同小异。旁边还有几匹马与一辆马车,是预备晋保与那拉氏以及护送的家人用的。他们要护送这四个女孩子去应选。
晋保让大妞先上车,然后招过淑宁姐妹三人到一边,严肃地道:“今日初选,你姐妹三人是我他他拉家的希望所在,不管往日有什么口角纠纷,从此刻开始,都要统统忘掉!你们姐妹要互相扶持,守望相助,若有人因私怨而不顾姐妹之情,防害家族前程,我定会家法处置!”说完,他还着重盯了婉宁与媛宁两眼。
他地话说得有些阴深,与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形象大异,姐妹三个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媛宁很快就应了是,淑宁也跟着应了,婉宁咬咬唇,才低低说了声“知道了”。
晋保放缓了目光,柔声对淑宁道:“三丫头,你一贯是个懂事的,从不叫人操心。今日你们三人参加初选,若姐妹们有了什么误会,你一定要帮着调解,知道么?”
淑宁嘴上应了,心中却叹了口气,看来她这个和事佬是做定了。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晋保匆匆再交待几句,便叫众人上车。淑宁正要过去时,真珍过来小声对她说了几句话,她微微一笑,点头谢过,便上前登车。
这青油布车又小又矮,与平时坐的马车大不相同。她穿着花盆底不方便,只好曲腿坐了进去。里面有两个塞了棉花地布垫子,靠近门边处有一把伞,角落里摆了个木箱,应该就是真珍说的那样东西了。
车子起行后,她才打开木箱看,里头有一壶白水和一大包点心,预备她饥饿时吃的。还有一个小包袱,是一件家常的马甲和一件薄披风,预备天气变冷时穿。再仔细看看,箱底甚至还有仁丹和药油。老妈与真珍准备得真是充分啊。
伯爵府离地安门不远,平时只需两刻钟就可以到了。但天雨路滑,路面泥泞不堪,他们一行只能慢慢走。路上还遇到同样送秀女地骡车陷到泥坑里去了,几个人怎么拽都拽不出来。晋保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因认得其中一人,便派了两个人去帮忙,又叫人去附近人家借了一根粗木棍来,好不容易才把那车拉出坑。对方再三谢过,晋保方才重新带着几辆车上路了。
到了地安门外,他们所属的佐领已经急得跳脚了,瞪大了眼,呼着花白胡子道:“大人怎么这样晚?别人都来齐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发车,要是迟了怎么办?!”晋保连声告罪。那杰林佐领也不多说,拱了拱手,便招呼几个户部地差役过来拉车,自己拉过晋保到前头户部摆开地几张桌子前,交上花名册。
他动作太快,以致于跟来地那拉氏连最后再嘱咐女儿几句的机会都没有,便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和侄女们地骡车被拉进地安门内。晋保办完手续回来,叫了妻子一声,那拉氏才一脸担心地再看几眼。才叫车夫起程跟丈夫回家了。
淑宁坐车进入地安门后,等了一段时间,天渐渐黑了,有人来点辆她们车前挂的灯笼。然后吆喝一声,车子开始移动了。她掀起一角窗帘往外看,只见车子渐渐排成一排。大妞的车子,本是排在她们姐妹后面的。被拉到前头几位去,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拉淑宁自己|堂姐妹三个,刚好是婉宁先行。她居中,媛宁所有的骡车进入地安门后,一直沿着宫墙前行。拐了三个弯后。终于到了神武门。户部地差役一路奔过。通知秀女们下车。淑宁检查了一下两个袖子,确定里面的点心装得很稳当后。便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装束。
这里一样是红墙黄瓦的宫门,但在映衬下,似乎不如穿越前所见的天安门那么气派。这里应该是皇宫地后门。宫门前早有许多太监在等候,与户部的官员交接过后,一个年纪大些穿着体面些的太监一招手,便有十几个太监来到秀女们面前。
太监们先是要她们按旗排好,然后先问:“有没有宫里娘娘们的亲眷?”淑宁所在地满州正红旗,人虽不多,却刚好有一个嫔的亲侄女,便先上前站了。淑宁细想想,自己与娘娘显然只是族亲加外亲,应该不在那个范围内,便没出声。
接着负责满洲正红旗的太监又问:“哪一位是记了名的?”大妞与另两个姑娘出列,也先走了。
剩下地人便按年岁排好,一个个慢慢走进了神武门中间的门洞。淑宁想看看皇宫里的景致,看是否与现代地一样,但周围通明,身边又有太监跟着,她只好按捺下好奇心,免得引人注意。但其他地秀女显然也有好奇心,于是太监们便时不时地来回奔忙,叫秀女们别东张西望。趁着他们没留意,淑宁飞快地打量了周围几眼,可惜都是宫墙宫殿,没什么特别地地方,觉得有些扫兴。
到了顺贞门前的空地,秀女们停下了脚步。前头摆开四张长桌,几个太监在后头坐着,桌上有纸有笔,还有一叠叠地册子。小太监翻着册子叫名,秀女们就一个个地上前接受阅看。
淑宁毫不意外于自己通过了初选。大概是因为选秀范围大大缩小,今年的秀女人数比往年少了许多。据说上届参加初选的秀女有五六百人,但今年却只有二百出头。人少了,需求却不小,所以略平头正脸些的人都入选了,连一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都不例外。
淑宁通过后,与其他人一起站在边上等候时,就听到旁边有别的秀女在小声议论,某某女是丑八怪出身又低,却被选中,那些公公是不是瞎了眼啦;某某女是丫环生的女儿,居然也被选中啦;某某女出了名性情古怪,会被选中一定是因为父亲官职高啦;等等等等。
淑宁一边听着别人的酸话,一边在心中发笑,虽然方才这些秀女们一个个都表现得娴雅端庄,但小姑娘们的八卦天性还是掩藏不了的。婉宁在旁边支愣着耳朵细听,显然对这些八卦也很感兴趣,不过她觉得这些闲话说多了会降低自己的格调,便忍住没上前。媛宁则低着头望地下,仿佛地上有金子似的。
她们这些通过的秀女,自有人一一领到旁边几个小些的屋子里面去,说要是验身体气味。轮到淑宁时,她有些紧张。里面是四个老嬷嬷,身材都是容嬷嬷那个级别的,看起来似乎都不好惹,她不由得深吸几口气。回想起氏临行前的嘱咐,她按捺下心中不安,走上前去。
结果别的还好,要脱衣服时,她感到很尴尬,尤其是躺到床上检验是否处子时,她感觉到有史以来最大的屈辱。她涨红着脸勉强忍下怒气,安慰自己就当是健康检查好了,嬷嬷们一完事,她立马就爬起来穿衣服,但那手都有些发抖,心中大骂清朝的统治者建立这样的选秀制度,真真是变态!
那几个嬷嬷早就见惯秀女们的这种反应,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一个和别人交换了眼色,缓缓地道:“姑娘身上无生疮气味,无伤疤,体格正常,只是……容貌有些平常了,只怕不太容易选上……”
她恨不得选不上呢!!!淑宁扣好盘扣,整理了一下头发,暗暗捏了捏袖子,还好,点心都没事,回头问了声是否完事了,那几个嬷嬷有些扫兴地互望一眼,点了头。
淑宁出来时,正好遇到婉宁从对面屋子出来,也是一脸泛青。两人对望一眼,淑宁伸手过去,婉宁也伸手牵了,回到队伍中去。
倒是媛宁事后仍旧不动声色,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只是淑宁留意到她腕上的一对玉镯子和两个戒指都不见了,有些意外。回想起方才在屋内的情形,她忽地吃了一惊,难道那几个嬷嬷刚才是在向她索贿么?
可惜她们找错了人,她可不是打着中选的主意去了。真遗憾,若她们因此将她淘汰掉就好了,大概是因为今年秀女人少,所以她们不敢做得太猖狂吧?
天空轰隆一声,掉了几点雨滴下来,又要下雨了。太监们忙将通过的秀女带到几间大屋子里等待另一次阅选。淑宁有些疑惑,难道初选不是结束了么?还有什么要做的?
她抬头望望婉宁媛宁两个,轻声问了她们这个问题,婉宁有些怔住:“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只是等雨停而已?”
媛宁却道:“姐姐们不知道么?今年选秀一切从简,头两轮阅选合并成一次了。等会儿是要考才艺学问吧?”
咦?淑宁有些心虚,几个月没怎么摸琴棋书画了,崔嬷嬷走后,她才重新练了几回,但并不熟练。但她很快又想到,这样不是正好么?于是心情重新愉快起来。
她们所在的屋子很大,站了五六十人仍不觉拥挤。经历前头那次阅选,秀女人数已经减到一百三十七人了。接下来是一个个被带到正殿里去问话,所以进展有些缓慢。淑宁与婉宁她们站在一起,觉得有些无聊。婉宁甚至还打起磕睡来。
淑宁小声问了句:“二姐姐昨儿没睡好么?午饭前没睡么?”婉宁嘟囔了两句:“太兴奋了,睡不着……”淑宁抿抿嘴,决定好心一点,帮着掩护一下,便拉了她与媛宁一把,三人转移到角落里靠墙的地方,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避免让别人看到婉宁的睡相。
只是不一会儿,她忽然觉得肚子饿了,看看周围,便转身从袖中掏出一块点心,正要吃时,却听得旁边传来一阵咕咕声,抬头一看,媛宁正盯着她手中的点心,一脸饥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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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点心
宁微微红着脸,小声支唔着:“三姐姐……你……你淑宁抿嘴笑了,眼角瞥见无人看向这边,便伸手去握了一下媛宁的手,暗中将那块点心塞到媛宁手里,低声道:“我带了几块,你快吃吧。”
媛宁嘴角一翘,又强忍住,也抬头看看周围,便背过身去吃了,转回头来问:“还有么……”淑宁笑笑,又拉了她的手一下。媛宁脸一红,道:“我从昨晚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今儿一天额娘都不许我喝水……”她不好意思地低低头,又背过身去。
淑宁倒是吃了一惊。其实她自己也只在今早吃过东西,午饭也没吃,那是为了避免在选秀过程中产生排泄需要。因为这宫里未必准备了给秀女使用的卫生设施,而且就算有,一般秀女也都会避免,以防身上沾了异味。淑宁本人则纯粹是担心会没地方解决。不过,从昨晚上就开始绝食,一天没喝水……这也太过分了,十几岁的小姑娘,能不能受得住啊?
她心里起了一点怜意,便又塞了一块点心给媛宁。母亲与嫂子真珍为她准备的是糯米糖,既不会散发明显的气味,又能充饥,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良品……咳,想到哪里去了……
她心里胡思乱想着,自己也塞了一块糖进嘴,还没嚼完呢,婉宁突然醒过来,大声道:“我也要!”吓了淑宁嫒宁一大跳。淑宁死命吞下糖,嘴里死命“嘘”着。又怕太大声了会惹起别人怀疑,真真是吓出一身冷汗来。
婉宁看了她的口形,脑子渐渐清醒过来,发现方才自己太莽撞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媛宁暗地里捶了胸口几下,轻咳两声,没好气地道:“二姐姐睡迷糊了吧?在梦里跟谁抢东西呢?”
被婉宁方才那句话吸引了注意力地秀女,这才将目光转开了。当然,其中有的人认出了婉宁。有的人惊讶于她的美貌,免不了小声议论几句,当中夹杂了些窃笑声,让当事人感到不太舒服。
婉宁对媛宁翻了翻白眼。有些委屈地看向淑宁,问:“三妹妹带了吃的,怎么不告诉我?”淑宁无奈,也不多说什么了。在袖里掏掏,伸手握住婉宁的手,在她有些莫名奇妙的目光下,塞了块点心过去。
婉宁脸上闪过一阵喜意。淑宁低声道:“避着人些,别叫人瞧见了。”她连忙点点头,清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扫了周围一眼。抬起袖子作挡脸欲咳状。
淑宁差点也翻了白眼。伸手一带,把她翻过身去。让她面对着墙壁吃。媛宁皱眉看看婉宁,几次想张嘴,都忍住了,掉头看向别一边,眼不见为净。
淑宁小声问:“我一直不见絮絮表姐,她在哪里呢?应该也很饿吧?”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