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平凡的清穿生活 柳依华 TXT第10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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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凡的清穿生活 柳依华 TXT 作者:rouwenwu

    大了,仍然是一副衿持淡然的模样,与其他地妯娌不太亲近。不过太子妃与四福晋倒是对她很和气。淑宁站的位置离她有些远,加上她来得有些晚,进门不久就开始朝拜,所以没来得及打声招呼。淑宁只看到她跟着一个妃子离开了。

    她似乎仍住在宫中,七阿哥正在建府,但要真正分府另住,起码是半年后的事了。

    不过从周围女眷的小声议论中,淑宁得知了一些关于七阿哥夫妻的传言。据说七阿哥偏宠侧室。不过对嫡妻还算敬重。只是七福晋性子有些冷,所以在妯娌之中不太受人待见。倒是婆婆成嫔与她十分投缘。淑宁听到这些,不由得替魏莞不平,这般高洁多才的一个好女子,七阿哥怎么就不知珍惜呢?不过这毕竟是人家夫妻地私事,她倒不好多说什么。

    留在殿中与其他宗室女眷交谈的皇子福晋不多。连太子妃也离开了。淑宁远远看着。发现她脸色似乎不怎么好。大福晋与三福晋很热情地与几家王府的福晋们说着闲话,议论起康亲王府的女眷都没进宫。四福晋则对丈夫爵位略低些的贝勒贝子国公们的夫人十分照顾。询问她们府中的家常小事与儿女琐碎,顺便说说自己新生儿子的趣事,引得轻笑声一阵一阵地。

    受到四福晋关怀的人还包括了淑宁。因简亲王继福晋与其他王妃们一起去陪太后说话了,世子福晋瓜尔佳氏又对妯娌很冷淡,只管去与认识地女眷们交谈,所以淑宁的境况有些尴尬。虽然她本人不太在意,不过对于在不太熟悉的环境里主动与自己打招呼的人,她还是很感激的。

    她在四福晋地帮助下很快与其他女眷说上了话,除了宝钥这种原就认识地,还有几个同届的秀女。不过她们大多数都比自己嫁人早,所以现在谈地都是生孩子养孩子的事,淑宁有些插不上嘴,还常常被人拿来打趣。她只好抿着嘴笑,不去搭话,免得又被人拿来说些叫人脸红的玩笑。

    淑宁与这些女眷相处得不错,只有一个人没给她好脸色看。她起初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对方是絮絮的族姐滟滟,听说如今也是位贝子夫人,只是她干嘛还摆着这么一副脸啊?看得出来,对方与其他女眷关系平平,所以当她冷言冷语了几句后,四福晋便很有眼色地把话题带开,也没人去理会她了。

    倒是滟滟本人在旁边觉得无聊,撇撇嘴便去了另一堆人那边,居然与简亲王世子福晋瓜尔佳氏很亲切地交谈起来。淑宁隐隐约约听到她们互相称“表姐”“表妹”,倒是有些明白那个滟滟为什么对自己黑脸了。

    太阳升起来后,大殿里暖和了些,只是腹中渐渐饿起来。有不少女眷纷纷离开了,瓜尔佳氏早就不见了人影。淑宁与四福晋轻声说了几句话,便静静退出殿来。今儿太阳不错,照得人身上暖和许多。

    回到马车上,淑宁并未起程,只是吩咐人去打探桐英的情形。过了半晌,小澜子才急急跑来,说打听到贝子爷跟着王爷与世子去了乾清宫,只怕要在那里用膳。淑宁交待小澜子、天阳与几个随从留下等桐英,又问清前者身上带足了充饥的点心,便打发他们去旁边太监们歇脚的小屋去了,自己先走一步。

    回到贝子府,她迅速换上轻便些的吉服,检查了管家们备下的招呼客人的用具吃食,已是正午了。

    午饭淑宁是一个人吃地。稍稍有些寂寞。不过桐英没多久就回来了,就着淑宁的手吃了几个饽饽。淑宁问:“不是说在宫里用膳么?难道你还没吃?”桐英边换衣服边道:“在宫里当着皇上的面吃东西,怎么可能吃饱?而且那些东西我都吃腻了,不如家里的合口味。”淑宁笑笑,命人再去拿一份食物来,桐英却说已经饱了。

    略经休息。小夫妻俩便赶到简亲王府去请安,说着吉祥话,讨了长辈的红包,又给了弟弟们与侄儿红包。桐英嘴甜,讨得父亲欢喜。得了不少彩头。王府里倒是一片欢声笑语,如果忽略继福晋脸色中暗含的不豫,一切都很美好。

    初二那日,淑宁跟着桐英再度进宫,是婚后头一回见皇帝。康熙皇帝说了些鼓励上进、夫妻和睦地话,便赏了红包与礼物下来。一回到家。小夫妻俩便忍不住算开了。

    皇帝赏下来的除了三千两的红包,还有些挺贵重的药材、香料、绸缎,还有一套御制的文房四宝,以及一张御笔亲书地“福”字。加上从其他府第处得的年礼回礼,今年的支出不算太亏,只有往宫里和简亲王府送的最贵重,另几家王府回礼的份量虽比不上送去的,也不少了。还有几家国公府地更丰厚些。两家铺子与酒楼孝敬上来的财物也很可观。

    夫妻俩略算了一下,今年为过年的事。亏损的钱大概能控制在四千两之内,还算是可以接受的。淑宁暗暗叹口气,这爵位高贵些的,日子也不容易啊,光是过年的人情就要花这么多了。一年下来要多少?看来她还是经验不足。往后要更用心去开源节流才行。

    桐英看着她皱起的小脸,笑了:“好了。只要不打饥荒就好,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咱们都是头一回么。”淑宁笑笑,把账放到一边,让人摆了一架玻璃屏风在正堂门内,与桐英一起亲手把那御赐地福字贴了上去。

    初三那天,她拉着桐英回了娘家,舒舒服服过了一天。因为心里高兴,她索性把身边的大丫环们都放回各自家去过节了,素馨她们刚领了红包,手头宽松着呢,都高高兴兴地退下去了。只有檀香因为父母都在房山庄子上,便与冬青一起留在了淑宁身边。

    在大房那边逗留片刻后,一家人回到槐院,男人们自去喝酒聊天,淑宁陪母亲嫂子说着话。忽然看到门外有几个脑袋鬼鬼祟祟地,仔细一瞧,才发现是小宝与贤宁两个,还有个明哥儿,骑在小宝脖子上,三对圆溜溜的眼珠子朝屋里看。小刘氏见了,忙道:“当心别把哥儿摔着了,快放下来吧。”不过明哥儿死死拽着小宝的头发,不肯松手。

    淑宁忍着笑,对他们招招手:“快过来,傻站着做什么?外头不冷么?”三个孩子进了屋,笑嘻嘻地挪到淑宁跟前,小宝轻轻咳了一声,贤宁拍拍明哥儿,然后便听到明哥儿奶声奶气地说了句:“过年好,要红包。”

    淑宁正喝茶,立时呛住。佟氏掉过头去,拿帕子盖住脸,颤抖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露出脸来,帮旁边笑得肚子疼的真珍与小刘氏拍背。书房里的男人听到这边地笑声,都探头探脑地问是怎么了。淑宁笑着掏了几个荷包出来,塞给他们一人一个,各戳一下脑袋:“鬼灵精,都练好了才来地吧?有多少人中了你们的算计?”

    小宝红着脸低下头去,贤宁笑嘻嘻地伸出八个指头,又加了一根:“姐姐是第九个了。”真珍在旁边笑完了,喘着气道:“竹院桃院杏院都中了算计,连八太姑那边都没放过。昨儿我二哥来,愣是被他们要走了身上所有荷包,若不是我又送了些,他差点儿就要穿着一身净袍上老丈人家去了。”

    崇礼订亲地那户人家,因姑娘的一位长辈去世,要守五个月孝,所以婚事压后了。年前刚刚孝满,新年时前去拜年,便是就成婚日子探口风的意思。

    淑宁听了,瞧着弟弟与侄儿们好笑不已。桐英听说后,一把抱过明哥儿,道:“乖,亲姑父一口,姑父再送你样小东西。”明哥儿吧唧一声,涂了他半脸口水,得了一对芙蓉石雕的小牛,忙躲回两个小叔叔怀里玩去了。

    淑宁认得那是前天桐英在简亲王府得的彩头之一,见他那么大方用来哄自己的娘家侄儿,心里泛起甜意。

    她其实很想在娘家多待些时候,可惜事情有一大堆,只好吃过晚饭便回了贝子府。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夫妻二人都忙着穿梭于各王公府第,拜访请安,除了康亲王府因为老亲王病重,谢绝访客外,京中的王府他们都去过了,连几位皇子处也没落下。

    去四贝勒府上时,因大伯母那拉氏相托,淑宁帮着捎了几样东西给婉宁。婉宁收下后,淡淡地道了声谢,便向四福晋玉敏告了声罪,回自个儿院子去了,让淑宁感到有些诧异。玉敏微微笑道:“前几个月,她心情有些烦躁。我请大夫来瞧过了,说不是病,只需静养就好。我想她吃斋念佛多了,心境自然会清静些,就照她的意思多送了几部佛经过去,又添了侍候的人。如今果然好了许多。大节下的,府中人多喧闹,我特地让人别去打扰她。你不必太担心。”

    淑宁笑着应了,瞥见旁边两位四贝勒府上的女眷神色中隐隐有讥笑之意,心中一沉。她思虑再三,还是把玉敏的话照着告诉了那拉氏,不过并未提及其他。那拉氏以为女儿在四贝勒府中十分乖巧,连四福晋也很照顾,便放下了心,盘算着什么时候接女儿回来住两天。

    原本淑宁还想陪桐英去五贝勒府的,不料他夫妻俩都进了宫,说是太后特地留五福晋陪她过年,府里只有一位侧室在,淑宁夫妻俩只好打道回府,另寻机会再来。

    这般奔波了几日,终于在初八后清静下来。淑宁觉得累得慌,窝在炕上不肯动了,但每日上赶着来拜访的人却依然不少。小夫妻俩都有些受不了,商量过后,决定到昌平庄子上散几天心,等元宵前再回来,躲开来拜访的人,反正应该见的都已经见过了,剩下这些有所求的,他们也没功夫去理会。

    他们去的是种花的那个庄子。其实两个庄子之间只有七八里远,都在一个山的范围里。他们去了其中一个,还能吃上另一个庄子送来的瓜菜。庄子不大,住的地方是桐英事先交待了新建的。三进的小院,但正院占地最大,里头的布局不是按传统的四合院式样,房屋看似随意散布,其实都建在温泉眼上,连仆人住的屋子也有一个小小的泉眼。各屋之间有游廊相连,虽然只是普通的材料建成的,并未加太多装饰,但却处处蕴含匠心。桐英还说,当初建的时候,请的是一位在园林方面有专长的文人,是他从前学画时的师兄。

    他们夫妻所住的正房,分前后屋,温泉就在中间,用一间小小的抱厦掩住,形成一个六七尺见方的池子。泉眼附近的房间,地下有温泉经过,因此地板透着暖意。屋中没有床,只有一个特制的木榻,睡在上头,与炕上一样暖和,还少了火气。

    淑宁住在这里的几天,日子过得如同神仙一般。夫妻俩不用仆人,只两个人在正房里住着,每日耳鬓厮磨,柔情万种,一切琐事都不用去管。

    只可惜好日子不长久,只过了三天,他们就收到京中急信,不得不提早结束假期。

    康亲王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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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二八、丧仪

    淑宁穿着蓝布棉袍,随着身穿白麻衣头戴白花的侍女走进康亲王府的内院,隔得老远,便听到女子的嘤嘤哭声。院中的雪水半化未化,与泥泞夹杂在一起,显得格外狼狈。

    康亲王是前两天夜里过世的,病了许久,终究还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他的家人显然早有心里准备,一应丧礼物事都是齐全的。朝中缀朝五日,皇子宗室与王公大臣们都纷纷上康亲王府拜祭。

    在灵棚行过礼后,桐英往小客厅安慰死者的儿子们去了,淑宁便到后院来看望府中女眷。

    昏暗的屋中有二十来个女人,部分穿着黑色或蓝色的袍子,却有十多个是罩着白麻衣的。穿白的女人,有的已经五十岁多了,但也有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子。她们或是端在椅子上默默抹泪,或是站在边上哽咽,或是一脸呆滞地坐着,或是在侍女的安抚下放声大哭。好几位别家王公府第的福晋夫人正在安慰几个坐着的女人,低声劝着。

    领路的侍女轻声禀报,便有一个穿蓝的中年妇人抬起头,对淑宁招手道:“是简王府二小子的媳妇儿吧?过来,我是你庄王府的婶娘。”淑宁知道这定是庄亲王福晋,忙行礼拜见,便随她去见丧家。

    这屋里的女眷大都是康亲王的妻妾,只有两个是他的儿媳,世子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如今正在外头招呼来地客人。淑宁方才已经见过了,是一位与娜丹珠长得有些像,但容貌更美的女子,只是多了些凌厉的气势。

    淑宁跟着别人劝慰着几位福晋,左右打量一下,没见到絮絮的影子。有些担心,见那庄亲王福晋是位和气的长辈,便小声跟她提了提。庄王福晋很快招了人来问,才知道絮絮如今大着肚子,正在房中静养。不能出来见客。事实上,还有另外几位女眷也都病倒了,不在这屋里。

    康亲王的一位侧福晋,据说是巴尔图地生母,听到她们的对话,便抬头道:“老四媳妇儿在东偏院里呢。我也要去看看她,你就一起来吧。”只是她哭了许久,手软脚软的,一起身便头发晕,众人忙扶住了。淑宁再三劝说,终于说服她叫了个丫头领路,便向在座众人告了罪,往偏院而来。

    见到絮絮时。淑宁吓了一跳。她放下了两把头,头发在头顶束起。分两把编成两个辫子,辫梢不系头绳,松散地垂下,头顶上横插着一个白银小扁方,整个人显得很憔悴。她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手上骨头关节都有些突出,明明有差不多五个月的身孕。在宽松的旗袍下,居然完全看不出来。淑宁忙问是怎么了,可是生了病,絮絮却摇头道:“只是前两个月害喜厉害些,又要照看公公,才会如此。如今已经不再害喜了,我已经长胖许多了。”她见了淑宁,心情很好,瞧着旁人没留意,便挨近淑宁小声道:“你别告诉人去,这两天晚上我一个人睡在这里,反倒睡得香,比先前可好许多。”见丫环端了茶进来,她马上缩了回去。

    淑宁心中一酸,知道她定是累得厉害,才会在这种环境下,反而睡得更好。

    絮絮住地并不是自己的住处,而是专为守孝而收拾出来的院子,所有房间中都没有炕或床。她睡的铺盖,是在地板上用几块木板叠成的,不过铺了好几层柔软的草席,编得很精细,只有面上那层是旧席子。淑宁伸手捏了捏被褥,虽然都是粗布套地,却还算暖和,再看屋里地面都很干燥,稍稍放了心。

    絮絮微红着脸小声道:“爷特地叫人给我收拾的,这已经很好了,至少我一个人住一个院子,不用跟别人挤。”因为她是孕妇,所以享有特别福利,她的婆婆与妯娌们分别住在另两个院子里,都是聚居,但她在这里却是独占一个院子,相比而言,的确是舒服些。不过,这个院子却比别的要小些简陋些,在这样的大冷天里,怎么可能真的舒服?淑宁担心她的身体,便道:“你这样不行,身子骨又不是顶好,先前又累得慌,在这样地屋子里住着,天气又是这样,怎么吃得消?还有,我怎么就只看到一位嬷嬷在照顾你?王府里没给你多配几个人么?要不,我把家里的媳妇子再借过来吧。”

    絮絮忙道:“不用不用,我这里人够使了,嬷嬷也是经历得多地,我又不是头一回生孩子,没事的,你若有心,送我几样药材便是了,别的都用不着。”她话虽这样说,但言辞间目光闪烁,显然不是真心话。

    淑宁心下起疑,想要问个究竟,但絮絮咬紧了不说,她只好趁嬷嬷来送药时,给絮絮的陪嫁丫头彩儿做了个眼色,到屋外问了个清楚。

    原来上一回男爵府那边派了月嫂来,絮絮事事都有人照顾,很是舒心,无意间把原来配来的嬷嬷挤到一边了。她本来生产顺利,却因为生地是个女儿,便有人说闲话,道她娘家亲戚派来地媳妇子不吉利,把好好的哥儿弄成了小格格。絮絮受了闲话,心下慌张,这次怀孕,经婆婆耳提面命,再不敢提请娘家亲戚地话。

    淑宁心中冷笑,这八成是那些嬷嬷婆子,因本事不够,被人换下,少了挣脸讨赏的机会,才传出的闲言。可怜絮絮本就是个懦性子,嫁到这样的大府里,娘家父母又都在外地,只好任人揉搓。幸好她丈夫还算体贴,不然还不知会怎样呢。不过,絮絮本就是这样的性格,想让她强硬起来,只怕很难。

    正要回屋中陪絮絮。冷不防看到有人进来向絮絮回话,说地是三爷扎尔图的夫人想借件大毛黑呢披风穿两日。絮絮很爽快地让人把钥匙交给来人去拿了,又交待那个女子好生打点爷的棉衣裳。淑宁看到那个女子的发型穿戴,心中一沉。

    进得屋来,她又陪着絮絮说了些话,奶子把絮絮的女儿抱过来了。孩子有些瘦小。但小脸却肥嘟嘟的,说不出地可爱。她小名叫彬彬,正是父亲起的,据说巴尔图极宠这个女儿,女儿不小心生病了。他整夜陪着照看,都不嫌累。

    淑宁抱了一会儿充满奶香的小彬彬,可惜孩子挣扎得厉害,絮絮抿嘴道:“一定是饿了,她一饿就会挣扎个不停,却不会哭。真真有趣。”

    淑宁忙把孩子交给奶子,只见丫环绣儿拿了个水晶小碗来,里面盛了半碗白色的糊,不知是什么做的。彩儿拿来个银汤匙,便要喂彬彬。

    这碗匙却有些贵重了,淑宁想起自家贝子府里地餐具,已经比从前在娘家时强许多,但还未到这个地步。几乎都是瓷的,大概是跟桐英生活习惯较朴实有关系。因为简亲王府里。用的东西也是这么奢侈。

    絮絮瞧见那碗,便皱了眉:“怎么又用这个?我不是说了,只需要普通碗匙就行么?如今在丧中呢,叫人瞧见,可有话说了。”

    绣儿忙道:“是贝子爷吩咐了。小格格用的东西都要是好的。这个也是素色的。应该无碍。”絮絮却道:“先前倒罢了,如今不比往日。这次算了,回头就把这些都收起来,所有餐具都用粗瓷。”说罢回过头来对淑宁说:“妹妹别见怪,如今事事都得小心。”

    淑宁道:“你跟我客气什么呀。只是一定要这么小心么?她们也只是顺着你们爷地意思做罢了。”絮絮摇摇头:“用惯好东西,回头用差些的,就会不习惯的。如今在王府里住着,还能用这些,等搬出去,哪里还用得起呀?我们爷跟你那位可不一样,没那么大本事……”

    淑宁听出有不对,但见絮絮很快转移了话题,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回到家里,她向桐英说起此事,桐英叹道:“这个我知道,康亲王过世了,世子一但袭了王位,他们这些年纪大些又成了家的兄弟,就不好继续住在王府里,至少也要隔墙而居了。巴尔图提过的,多半要搬出来住,只是不知几时搬。”他自嘲地笑笑:“我们王府也是这样,只不过如今我提前搬出来罢了。”

    淑宁想想,问:“巴尔图贝子与你爵位等同,怎么絮絮表姐说起,他们在钱财上好像不太宽裕?”

    这件事桐英只知道个大概:“兴许是跟他们家的规矩有关系。这是人家家务事,你还是少过问吧。”

    淑宁点点头,又向他提起,过几天康亲王出殡,王府中的人大都要去,只有几个生病的女眷与絮絮会留下,因此自己想要陪絮絮住两天。

    桐英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正好巴尔图提起,那天府中无人照管,想请夫人地娘家派个人过来照看呢,你愿意去是再好不过,只是还要问过宗人府和长辈们。毕竟我们也应该要参加出殡礼的。”

    事情还算顺利,有一位国公夫人主动提出在出殡那几天照管康亲王府中生病地女眷,她与康亲王的一位侧福晋是堂姐妹。淑宁这边的申请也很快获得了许可。

    她与那位国公夫人一起下蹋在一个小院中,各居一间屋子,虽没有热炕,但床铺还是有的。两人相处还算融洽。对方年纪足有五十多岁,是个寡妇,一位吃斋念佛的主儿,在宗室女眷中算得上德高望重。淑宁与她约好,自己照顾絮絮半日,再去照看另两位女眷半日,因为年轻,凡是累些地活都交给自己做。

    淑宁这次来,是带了周昌家地与冬青、檀香一起来的,特地将前者留在絮絮身边照看。确认絮絮只是身体虚弱些,并无大碍,才放心了些,不过眼下还不能掉以轻心。

    照看孕妇与病人,她不是头一回了,所以还算得心应手。傍晚时,瞧着天色不早,她便带着檀香,随一个小丫环前往一位老侧福晋地住处,想要换下那位国公夫人。

    路经一处院子外时,她隐约看到前头大树下站了个女人,瞧着有些眼熟。只是对方一身黑衣,肤色却极白,看上去有些诡异。领路的小丫头深吸几口气,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问:“是谁在前面?”

    那女人回过头来,呆呆一瞥。淑宁顿时愣住。一个侍女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急急把那女人扯回院子里。淑宁忙上赶两步,问:“可是肃大姐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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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二九、伤逝

    那女人脚下一滞,呆呆地转过头来,眼神在暮色中显得有些茫然。淑宁一阵心酸,忙再上前两步道:“我是奉天城的淑宁啊,你还记得么?”

    那女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她身边的丫环却小声劝着:“福晋,快回屋去吧,别叫管事看见了。”手上还在拉扯着她。

    淑宁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正要再往前走,却被领路的小丫头拦住了:“夫人,您不能过去,她是病人,会把病气过给您的。”淑宁眼光凌厉地射向她,她略退后两步,颤抖着声音道:“是……是总管大人交待的……不许人去接……”说到后面,不敢再继续了。

    但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肃云珠已经被拉进院子里,院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将淑宁等三人隔绝在外。淑宁还想继续上前追问个清楚,无奈那小丫头死命拦着,檀香见状,忙扯了扯淑宁的衣袖,小声劝道:“夫人在哪儿不能打听?何必把事情闹大?”

    淑宁听了,渐渐冷静下来。没错,她方才是太过震惊了,居然忘了这是在别家王府里,虽说主人家大都不在,但剩下来的人可不是瞎子聋子。肃云珠的境况明显不好,若因为自己的莽撞,反连累了她,岂不糟糕?

    她沉下气来,装作无事的样子,淡淡地对那小丫头道:“继续带路吧。”那小丫头呆了一呆。但很快反应过来,忙往前走了。到了地方,淑宁示意檀香给她塞了点碎银,又嘱咐了几句。这个小丫头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没必要与她过不去,再说。要是她多嘴把方才地事说出去,也会惹人闲话。

    小丫头显然深谙大宅门仆役的生存之道,不动声色地收下银子,权当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淑宁心里一直记着肃云珠的事,眉间一直轻蹙不展。那国公夫人见状。以为她是为老侧福晋的病情担忧,便道:“好孩子,你不必替她难受了。如今康亲王不在了,我这个妹子早点离开,也算是解脱。她已经病了许久,心里也是有数的。早些脱离苦海,未尝不是幸事。”

    淑宁知道她误会了,但不好多作辩解,便顺着应了,恭送她先离开,自己守在病人床边,轻轻叹了口气。

    晚上回住所前,她去看了一下絮絮。顺便问起肃云珠的事。絮絮道:“那是世子地侧福晋吧?我记得是姓钮祜禄的,原也见过几回。只听说她有过一个孩子,三岁那年没了,她大病一场。后来她怀了孕,四五个月上小产了,彻底坏了身子。世子对她便渐渐淡了。我只听说后来她生了怪病。世子福晋怕她把病气过给别人,禀告了福晋。让她搬到偏院里静养。如今已经许久没在人前出现了。”

    淑宁心里闷闷的,只觉得鼻子发酸。絮絮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彩儿绣儿一眼,她们立时便出了门。

    絮絮轻声道:“淑妹妹,你问她做什么?若只是因为见了她,一时好奇,还是不要多管的好。”淑宁答道:“从前阿玛在奉天做官的时候,我就认识她。姐姐不知道,那时候,她在我们女孩子里头,是一等一地拔尖人物。”

    絮絮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越是出色的人物,越不该往这种地方来。她再拔尖又如何?嫁进王府,什么都不是,只能处处小心。”她朝门外瞧了几眼,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儿你别管,王爷过世了,如今这府里,世子福晋便是主妇,连老福晋都要顾虑她。若你得罪了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淑宁看了絮絮好一会儿,轻声道:“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这天晚上,她睡在下蹋的小院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床铺单薄清冷是一方面,肃云珠那张苍白瘦削的脸更是不断地在她脑海中显现。

    想当年,那朵奉天之花,穿着大红衣裳,手执马鞭,骑马在奉天城大街上飞奔,喜笑怒骂,明媚鲜艳,是何等英姿飒爽、神采飞扬。傍晚时所见到的那个黑衣雪颜、幽魂一般的女子,简直就是另一个人。记得当年刚回京城奔丧时,她还听说肃云珠生了儿子地消息,肃大人当时还是说过女儿很受宠爱。康亲王世子椿泰,原来也是个有了新人忘旧人的负心汉?!

    她心中思虑不安,辗转许久,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自然是精神不好。但她顾不上这些,梳洗好了,便去侍候那位国公夫人,倒让对方很是满意,觉得她虽然年轻,但是谦逊知礼,懂得敬重长辈。

    淑宁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小九九告诉对方,只是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出来,吃过早饭,便搀着对方去看望那位老侧福晋,自然免不了又经过那个院子。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起昨日她经过这里时,看到院里有人,瞧着很虚弱苍白,她一时奇怪便问了领路的人,对方说里面住的也是位病人,不知需不需要去照看。

    她们俩留在这王府里,本就是为照看府中生病的女眷来地。国公夫人听闻,便叫了管事的人来问。那管事吱吱唔唔地,只含含糊糊地说,那位是世子的侧福晋,因为有病,已经养了许多年了,世子福晋说她的病会传染,因此不许人接近她,也不许她出院子,她的病情并不危急,所以不去照看也无所谓。

    国公夫人微微皱了眉,让那管事下去了,想了想,对淑宁道:“这事儿似乎是这府里的家务事,咱们就不必多管了吧?”淑宁怎么可能就此放弃。便道:“虽然那管事地这么说,但我昨日瞧着,觉得那位侧福晋地脸色实在糟糕,身子太弱了,只怕有些不妙。若真没有大碍倒罢了,要是在这几天之内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我与婶娘的过错?就算这康亲王府地人不在意,别人也要说闲话的。”

    国公夫人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说得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横竖太医也要来看病人的,请他顺便瞧一瞧吧。你不要亲自去。若太医说无碍,再去看她不迟。”淑宁心中一喜,面上却不露,淡淡应了声是。

    太医来得很及时,肃云珠地身体已经很虚弱了,精神也很差。常常昏迷不醒,清醒时也有些恍惚。不过太医从管事那里也听到些风声,不敢说太多,只说肃云珠身体很差,仍要静养,尽可能不要打搅她,并未提及传染的话。那国公夫人听了回报,心中有数。只是去照顾其他人,或是探望絮絮。由着淑宁去料理肃云珠的事,不过私下里,也曾提点了她几句。

    因此淑宁并未在人前做出与肃云珠熟识的样子,对于她身边知情的丫环,也暗地里塞了些银子。那丫环虽不是陪嫁来地。却也侍候了肃云珠好几年。有些感情,知道事情轻重。自然不会多嘴,还帮着瞒住了其他人。对于檀香暗地里捎来的补品,她也悄悄收下,心中感激。

    肃云珠时昏时醒,有一次清醒时,正巧淑宁在,她怔怔地望过来,忽然笑了,道:“小淑妹妹?”淑宁一时惊喜,忙凑过去:“云珠姐姐,你认得我了?”肃云珠微微一笑:“我记得……你送过一个万花筒给我……”淑宁眼圈一红,连忙点头:“对,我的确送过。”肃云珠眼睫毛一颤:“那时真快活……可惜……已经回不去了……”她闭上了眼,又昏睡过去。

    淑宁差点掉下泪来,强行压制住泪意,交待了丫环几句,方才匆匆离开。回到自己暂住的房间里,哽咽了好一阵子。

    她重新出现在人前时,眼皮子还有些肿。国公夫人见了,只是暗暗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倒是絮絮察觉到,私底下再劝她说:“府里还有人在呢,淑妹妹,别做得太显眼了。”

    淑宁点点头,勉强笑着问:“这两日你觉得身上如何?精神好些了么?做的菜可还合胃因这几天絮絮不能沾荤腥,所以她特地用黄豆、菇菌、土豆、蕃薯、玉米、小米、百合以及各种瓜菜等素食做了滋补的食物。目前看来,絮絮睡眠充足,日子又清闲,饮食得当,又有太医开地安胎药方,以及周昌家的照顾,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絮絮道:“我很好,太医也说孩子很好,好妹妹,你把那些菜的方子留给我吧,明儿你走了,我也能叫人做去。”顿了顿,又添了句:“只要材料容易得的那几道。”

    淑宁应了,留下了十几样营养丰富的素菜方子,又让周昌家的把所有注意事项尽可能地告知彩儿绣儿两个,毕竟在守孝期间怀孕,不能与过去怀孕时得到的照顾相比。

    她还略略提了一下关于管理下人的事。因絮絮性子太软,淑宁怕她吃亏,希望她能在下人面前强硬些,至少不要让人骑到自己头上来,比如那些照顾她怀孕地嬷嬷们。

    絮絮却只是嘴里应了,瞧她的神色,似乎并没有下什么决心,淑宁见了,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难道先前我都是白说了么?好姐姐,就算我有心助你,但你自个儿不硬气些,谁也帮不了你地。难道你真想被人踩在头上么?”想到那天见的那个小妾打扮的女子,她更郁闷了。

    絮絮只是笑笑,道:“不会有那个人的,再怎么样,我还是个主子,怀的又是王府地子嗣,她们不敢乱来。若你说地是鹤姐,就放心吧。她是侍候爷多年的丫头,顶多就是个侍妾,能对我怎么样?我额娘硬气了一辈子,可如今只要她离得久些,我阿玛就忍不住要粘花惹草。她日防夜防,反落得阿玛埋怨,有什么意思?我们爷虽有别人,但心里最看重地仍是我,我何苦去顶那个不贤的名儿?”她嘴里这样说,但神情仍有些落寞。

    淑宁再劝了几句,见她不为所动,叹息一声,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更小心的照顾她的起居饮食,还时不时地派人去问肃云珠的情形,得知对方虽然常常昏睡,但病情已比先前稳定了,方才安下心来。

    她与那位国公夫人在这康亲王府里毕竟只是客中,两天后,主人回来了,她们接受了对方的感激后,也只能收拾好东西回各自的家去。

    淑宁告别了絮絮,忍住前去探望肃云珠的念头,登上了家中派来的马车。桐英正在车里等她,一见面就抱住她道:“可累着你了吧?这些天辛苦了。”淑宁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窝在他怀中,桐英以为她是累了,吩咐车夫起程,便轻轻安抚着她。

    淑宁却想起了絮絮与肃云珠,如果不是开府另住,自己也会遇到那些事么?她们也曾是丈夫心尖上的人,絮絮至今也还是,但即便如此,也免不了要忍受小妾或失宠。她不能想象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这些。抬头望望桐英,她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这个男人是自己想要的,她一辈子都不会放手,不管他对自己是不是能爱上一辈子,至少,她不会让任何第三者来破坏自己的婚姻,也会努力留住桐英的心。

    康亲王的去世,让今年的元宵在一片冷清中度过,接着又是接连几日的雪天。淑宁偶尔随桐英回简亲王府,但更多的是回娘家。张保的任命书早就已经下来了,最迟月底,他就必须赶回保定去。淑宁希望加紧时间多与父母相处。

    关于肃云珠的事,她曾对父母提起,他们都唏嘘不已。张保道:“肃大胡子的岳父听说前两年过世了,他本人也调到江西去了,不在京中多年。兴许一时照顾不到吧。”其实他也知道这只是自我安慰,因肃家二叔如今是在京里的,如果有心,不会照顾不到,也许是因为侄女儿失了宠,肃家二叔没了兴致吧?

    佟氏叹了口气,劝淑宁道:“你也算是尽了心了,别再多想了吧。她到底跟你不是一家,上头又有婆婆与正室,你虽说是好心,也做不了什么,别反而连累了你表姐。”

    淑宁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

    因为很快就要走了,佟氏特地拉女儿进屋,面授机宜:“你嫁人几个月了,我冷眼瞧着,觉得你与女婿相处时,似乎要强了些。额娘知道你自小就有主意,在家又是受宠的。只是男人都希望自己是妻子的顶梁柱,就算他再宠你,你也不能过于拿大了,要顺着些,让他觉得贴心,但又不能让他觉得把你完全拿捏住了,那样他会有恃无恐。这个度,要把握好,知道么?”

    淑宁点点头:“我知道,以后会注意的。成了亲就不比从前了,不能只靠着他宠我,我会好好经营两人之间的感情。”她早就有了觉悟了。

    佟氏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安心。母女俩又聊了许久,佟氏传授了许多经验,淑宁把用得着的都记下了。

    到了父母启程那天,淑宁与桐英一早便到了男爵府,又与端宁一起送到城外,直到看不到车队的影子了,方才回府。

    没过几天,絮絮那边传了信来,世子侧福晋肃云珠,终于还是过世了。据说世子福晋回府后,进了她的院子不知说了些什么,肃云珠病情加重,没两天就断了气。因老侧福晋第二天也没了,康亲王府本就在丧中,丧事便一起办了,很简单,也没告诉什么人。

    淑宁收到信,心中一恸,忍不住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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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三零、 慰妻

    夜晚,淑宁特地在后花园的湖边寻了块空地,摆了个香案,独自遥祭不幸早逝的肃云珠。

    她拿出一个盒子来,将它打开,里面是一串牛骨珠子的手串和四个绣花小香包。手串是那年她送给肃云珠万花筒时得的回礼,她特地回娘家从杂物箱子底翻出来的。至于小香包,本是周茵兰的东西,肃云珠玩过,后来落到淑宁手中,只是因为丢了一个,早就不能玩了,就与手串放在了一个地方。这是她仅有的与肃云珠有关系的东西了。

    如今已经有十年功夫了,手串珠子依旧光润,只有红丝绳有些褪色,而香包上的绣花,也不再复光年的鲜艳,连边缘都有些磨损了,就象是曾经张扬明媚的肃云珠,也被生活折磨得失了往日颜色。而从前与好友嬉笑着走遍大街小巷,无忧无虑的活着的自己,也在这京城的大宅院中勉力操持一家人的生活,与那些不喜欢也不好相处的人们打交道。难道说,自己也会有失去自由与快乐的那一天么?

    其实现在的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何尝不是失去了自由与快乐?嫁了人,就不能再象做姑娘时那样随心所欲了。而这个贵族的世界,更容不得女子有半点的“不合规矩”。

    淑宁吸吸鼻子,将盒子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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