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逢对手第15部分阅读
妻逢对手 作者:rouwenwu
和多了,可也冷,吹的佑晴脸疼。
两人很有默契的不再说话,就怕灌一肚子冷风,回去生病。
路两边的荒草,随风飘摇,放眼望去一片枯黄,这般荒凉的景象和她的心情十分契合。就在佑晴触景生情,正欲长叹一声表达自己愁苦的时候,忽然间从前方的草丛里爬出来两个人,猛地的窜到两人面前。那两人一边扑打身上的草梗,一边滛|笑着看两人。
“呦,咱们哥俩可真是鸿运当头,两块肥羊肉都让你我碰到了。”
王氏对镇上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多少都有印象,却不认得眼前这两人:“哪里来的瞎眼贼,光天化日的说什么的昏话!”拽着佑晴就要冲过两人的阻拦。
那两人哪里肯放人,嬉皮笑脸的迎上来:“你们母女进香回来,若是累了,不如随我们哥俩去这地里歇一歇罢。”
王氏这些年对言语嬉戏的人也遇到不少,像这样明目张胆的却没遇到几个,不禁怒斥道:“青天白日的,你们再不滚,我可喊人了。”
其中一个男人,年纪稍长,听了王氏的话,十分坦然的道:“喊吧,我们哥俩找你们问问路,你这个老寡妇就开口勾搭我们,你看看路人是说谁不守妇道?何况,这路人还没人,你们想喊就喊,先叫就叫。”
佑晴觉得蹊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家的情况?”
“盘礼镇有名的美人,谁不知道?啧,啧,你比你长的漂亮多了。”
这两人拦着不许王氏和佑晴走,却只言语调戏,并不动手动脚的。这时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佑晴,忽然指着两人身后喜道:“是堂哥和秦捕快!”趁那两人回头,一脚踢在其中一人□,接着拉着王姑姑便没命似的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救命——”
受伤的那个,对另一人喊道:“你别,别管我了——快去追啊,别叫她们跑了——”
佑晴听了这话,知肯定有另一人来追,吓的什么都不顾了,拉着姑姑的手就往前冲。忽然这时听到前方传来马蹄声,她欣喜的睁开眼睛,见是两个骑马的男子,其中一个她还认识,正是秦棠。
秦棠赶紧勒马,横在佑晴面前,见了身后还在追逐的男子,立即大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那追来的男子见有人来了,什么都不顾的就跳下了土道,淌着没腰深的枯草跑了。而两一个捂着裆部还喊疼的人,见了秦棠,也没命似的连滚带爬的滚了下去,手脚并用的跑远了。动作之快,并不比他们追逐佑晴的时候慢。
“王大娘,周姑娘,你们有没有事?”秦棠和另一人是替知县老爷往外送拜年贺贴的,不想刚出城就碰到了这一幕。
佑晴相信她的脸色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心有余悸的道:“幸好碰到了你们,要不然……”王氏眼见那两人没了踪迹,不仅恨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杂碎,对我们知根知底的,可看着却眼生。”
秦棠听了这话,心中一颤,似乎有了点眉目,但表面上不动神色:“我见过他们两人的面貌,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早晚逮住他们。真是没王法了,大过年的,在这人来人往的路上为非作歹。”
他曾找了马婆子上门向周璎珞说亲,只可惜被州家一口回绝了。他现在见到周姑娘,很是有几分尴尬,可见周璎珞看他和平常无异,不禁在心中奇道,难道她不知说亲那回事么。
秦棠有公务在身,不能将王氏和佑晴送到家门口,只送到了镇内的大路上,叮嘱两人以后千万要注意,便再度离开了。王氏看着秦棠的背影,叹道:“他真是个良配……”又对佑晴道:“不如你……”
佑晴不等她说完,就马上道:“我不想嫁人,也没法嫁人。”
王氏觉得是时候谈谈了:“不想嫁人,是不是因为张护卫……”
这一次佑晴不想说谎:“是。”
秦棠从外县送完拜帖回来,已是第二天的上午光景了。他惦记着周璎珞,犹豫了一会,就决定买些礼品登门看看她。就在他寻思要不要叫上周祈嘉做挡箭牌,好使得这次探望变得明顺眼顺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他回头一看,正是周祈嘉。
周祈嘉拨弄了下那礼品盒,道:“呦,你们家正月里还缺东西吃吗?要你出来买?”
“你来的正好,随我去周家一趟,看看你堂妹。”
周祈嘉不咸不淡的道:“她又没怎么着,顶多是被吓吓而已。”秦棠狐疑的问道:“你知道她们遇到坏人的事了?你去抓人没有?!”周祈嘉一撇嘴,嘿嘿笑道:“你该感谢那俩人,要不然你这个提亲被拒绝的人,哪还有机会再登人家的门?”
秦棠眉毛一拧:“你别告诉我是你做的手脚!”
周祈嘉颇为冤枉的道:“这不是好心没好报么,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他拍了拍秦棠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不知我为了帮你,废了多少心思,好不易找到这么个她们进香的机会,又怕伤着她们,又得等着你及时赶到。那二狗子还被璎珞那丫头给踢伤了,我还得另付了他银子。”
秦棠使劲推了他一下:“你疯了?派二流子调戏你婶娘和堂妹!”
“嘘——嘘——”周祈嘉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嚷出去,我就说你和我是同伙,你也有份!”秦棠气恼的瞪了他一眼,不睬他,便气呼呼的往前走去。周祈嘉跟在身后:“你刚才不是叫我陪你去我婶娘家吗?还用我跟着吗?”
秦棠回眸剜了他一眼,扭身继续走。
周祈嘉一咧嘴:“看来是不用了。”说完,哼着小调继续闲逛去了。他知道,就算秦棠此时对他横眉冷对,但他这份人情,秦棠欠定了。
话说秦棠一路骂着周祈嘉到了周璎珞家门口,敲了几下门后,就等到了王寡妇开门。
王氏见是秦棠,先是惊喜继而便是尴尬了:“秦捕快,您怎么来了?”
“我那日没送周姑娘回来,不知她这几日休养的好些了没。”
“这个……她挺好的。”
除了从昨天开始的晨吐外。
45、二周目(25)
佑晴虚弱的躺在床上。她终于尝到了什么叫做‘自作自受’,假称兄妹的结果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法名正言顺的生下来,怀孕初起,不太明显,还好隐瞒,等再过日子,她没准会被族长抓去架在火上烤。
现在只能寄希望给宋靖睿了,这厮如果现在回来,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但,如果他不回来……未来么,似乎不是很光明。
不想依靠他的时候,他一个劲的往前凑,需要他的时候,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这两天早上吐的七晕八素,王姑姑是生过孩子的,她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除了顺恩还能说出恭喜这样的话来,其他人皆面如土色。
佑晴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坐起来,捂着嘴巴熬了一会,没觉得再想吐,便起身去桌边倒水,这时高顺恩打外面回来,见了她的情况,赶紧抢过那茶壶,道:“娘娘,您休息着罢,您这不方便,要拿什么要做什么,吩咐奴才来做,您千万不能动。”
王姑姑没在屋,周祈升又不在家,有些话可以直说。佑晴有气无力的往旁边的椅子一坐,道:“我想要什么?我想叫你家王爷此刻出现在这儿。”
顺恩闻言,立即垂下脑袋,不敢搭话。佑晴瞧他这副样子也难受,不禁叹道:“我想叫你回宫报信,可你这样的出去了,我还放心不下……”对在逃亡路上,有人对他出言相戏的事,她还历历在目。
顺恩心里一横:“奴才为了娘娘,万死不辞。王爷可能是被事情绊住了,暂且分不出身来接您,如果他知道您有身孕了,肯定会立即来接您的。这其中就缺个报信的人,奴才愿意回宫报信!”
“算了,再等等罢,这还没出正月呢,等过完正月,他要是不来,你再回去报信不迟。”嘴上说不迟,但心中却一刻都等不下了。她一个名义上没出嫁的黄花闺女在家里生下个孩子,怎么看,她被绑去用刑逼问j夫是谁的可能性都很大,到时候,就热闹了。
“这事不是能等的。”顺恩严肃的道:“奴才明后天就出发回宫,一定将这信带到。”佑晴左右为难:“可你走了,我更是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你先别走,让我再想想。”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王氏从外面回来,两人便很有默契的噤声不再谈这些,都看着走来的王姑姑。王氏刚将秦捕快打发走,想起家里这摊子事心如乱麻,一进屋就坐下,自己斟了杯茶润喉,盯着佑晴看了会,越看越生气,可毕竟不是自己亲闺女又不能打,只锁着眉,连连叹气:“是秦捕快,带了礼品来看你,看来他还惦记着和你结亲呢!”
佑晴苦笑:“这不可能。”
“是啊!”王氏气道:“因为你有孕了!怎么嫁人!你啊你……你真是……”她恨自己没念过书,不知该怎么形容她的行为,可不说又憋的慌:“你也太傻了,姓张的撩拨完你,提上裤子跑了,我看他是不会再回来了。你痛快把孩子流了,该怎么活怎么活罢。”
顺恩一听,这还了得,就要出声反驳,这时佑晴一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轻描淡写的道:“这孩子我是一定要的,下下策,我不了嫁给小顺子。他做上门女婿。”
话音刚落,顺恩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幸好佑晴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温笑道:“小顺子,你这个年纪也该找个对食过了,我哪里都不差,姓张的跑了,你我搭伙过日子,我看也挺好。”
王氏怒而拍桌:“你这不是胡闹吗?!”顺恩附和道:“的确不明智。”
“喝了落子汤把孩子流掉,要是落下病根,我再不会有孩子了,还不如和小顺子做对假夫妻,他有了孩子,我也有了着落。”假如再过两个月,宋靖睿还不回来,她就嫁给宦官,恶心他一辈子。
“你非得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吗?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女人,好端端的秦捕快你不嫁,在家中和那个姓张的做下这等事。不管怎么样,他一开始对外生成的就是你哥哥,明知道你们以后也不可能,你却还这样,你叫我说你什么好?!”王氏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就得被气死在这里,这些话这两天,她也说的不少了,说多了只是浪费口水,她扶额站起:“我……我先不想看到你,我去铺子里坐会,你再好好想想,肚子瞒不住,早晚露馅,我这寡妇还领个未婚先孕的闺女,我可怎么活,怎么活……”念念叨叨的出了门,幽魂似的往茶馆去了。
顺恩也觉得这招太危险:“娘娘,您千万不能走此下策啊,还是叫奴才上京罢。要不然留下来,用您的法子,奴才也是一死。奴才上京虽有危险,却不至于死……”
佑晴此时心烦意乱,与顺恩四目相对,许久才道:“你要是一去不回,我岂不是更惨。”顺恩赶紧劝说娘娘道:“王爷不着急回来,是不知道您有孕,要是知道,肯定快马加鞭来接您。”
她忍不住蹙眉:“怎么说的他好像回来就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我本人却无关紧要?”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厌恶感,合该他把她仍在这不闻不问,一旦有了孩子,就火急火燎的往回赶。如果是那样,她真没觉得他对她上心,反而觉得他薄情。
可是现在的形势是,她处于被动,一切都要凭借宋靖睿来解救。
“这厮真真可恨!”
顺恩假装没听到,过了一会,才小声给王爷开解:“殿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奴才收拾收拾就动身回京,殿下知道了,肯定会来接您。”
她满腹怨气的道:“是来接我还是来接他的世子郡主?”说完了,又觉得自己小性子,不禁更加烦躁了。顺恩则端起桌上的茶水,小声道:“都凉了,奴才再去沏一壶。”缓步退了出去,待走到门口,开口道:“娘娘您就允许奴才上京去罢。”
“……我不是不答应,我怕你也一去不回。”到时候连个假成亲做掩护的人都没有了。
顺恩目光如炬的保证:“奴才豁出性命去,也要把信带到。”
佑晴盯着顺恩看了一会,终于松口道:“……那你路上万万要注意安全,别信送不到,你再有闪失……我就在这,等着你们回来。”
顺恩走了大半月,亦是杳无音讯。
在等待的日子里,佑晴日盼夜盼的,就是盼不来宋靖睿的影子。当一个人在该出现的时间里不出现的时候,对他的感情会从开始的期盼变成怨恨。佑晴能感到自己情绪的焦躁,为了避免变成一个‘怨妇’,她尽量在人前表现的乐观,甚至笑的时候,要比宋靖睿在的时候还多,但内心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简直要崩溃了。
当王氏将一碗落子汤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知道这家里要崩溃的不知有她一个,作为寡妇的王姑姑也离那个状态不远了。
“现在去找张护卫的顺恩也没了音讯,我看他们是逃到别处去了。你这傻丫头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想想了?”王氏苦口婆心的劝道:“这药是你堂哥从乡下弄回来的,你喝下后,等处理干净,咱们重新好好生活。”见佑晴不动,又道:“你就是等姓张的回来了,不管他领没领回他的妻子,你这孩子都留不住,你们这身份,他还能收你做妾吗?你听过收自己妹子做妾的吗?”
佑晴将药碗推开:“我不会喝的,哪天肚子真的瞒不住了,我就离开这里,肯定不会拖累您。”王氏捂着心口哎呦哎呦的叹了两声:“你怎么还不懂?我是不忍心看你继续傻下去,我看着你,就想看到我的亲闺女……我不是害你,我是救你。”
“我知道。”佑晴为难的道:“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罢,如果等到孩子四个月,他还不出现,我就……听您的。”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等他回来,他回来能娶你还是能纳你做妾,啊?”王氏将心中的猜测都说出来了:“就算他妻子死了,没找回来。难道要他能带着你私奔?你们两个人没户帖没身份,难道要钻进深山老林过活吗?”
“等他回来再说罢。要是顺利,顺恩这会应该见到他了,他要想回来,在我肚子大到不能见人前,肯定会回来。如果他不回来,我会为自己打算的。”佑晴说完,抓过被子盖住脑袋,挺尸般的一动不动。
王氏总不能灌她喝,离开前,对她道:“药碗给你放这儿了,你再好好想想,我劝你还是喝了。”
听到关门声后,佑晴坐起来,发了一会呆,起身将药碗端起,来到厨房,都倒进了泔水桶里。
她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童话,渔夫从海里捞出一个瓶子,放出了魔鬼。结果魔鬼一见面就要杀他,渔夫问什么,魔鬼说在他被关的头一百年来,他发誓谁解救了他,他就满足那人的所有愿望。在被关押的第二百年里,他发誓谁把他放出来,他就满足那人的三个愿望。结果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直没人来救他,魔鬼的心态变得扭曲,最后发誓谁把他救出来,他就把那人杀掉。
佑晴现在的心态和那‘魔鬼’有几分相似。就算宋靖睿此时出现,她恐怕也高兴不起来。只会怨恨他这厮出现的如此之晚,让她等的如此辛苦。
“这样不好,不好……”她吸气呼气,告诉自己要保持住心态。她现在的身型还不甚明显,再坚持一个月没问题,所以她还有等待的时间。
此时春暖花开,他就是下江南看看风景,也该来了吧。
因周祈升搬去新购的书斋内温书,白天不在家,就剩她一个人在话,而鉴于前车之鉴告诉她,那是十分危险的。于是她一般在茶馆的二楼闲坐着消磨时间,偶尔缝补缝补衣裳。
以前太平无事的时候,她每日都算计着以后该怎么过活。
现在燃眉之急摆在跟前,她却懒得动脑筋了,每日精神倦怠,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这一日照例在茶馆二楼做针线,却发现忘带了顶针,反正家离这里不远,她决定回去取,顺便吹吹这怡人的春风,放松放松自己的紧绷的神经。
“周姑娘——”
佑晴听出来是秦棠的声音。最近她常常能碰到他,是镇子太小还是有心相遇,她倾向于后者。她十分礼貌的叫了声:“秦捕快。”便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周姑娘,真巧,我正想托人告诉你们家,这开春要修坝,你们家要出一个坝夫。我听说你哥自从年前走了就没回来,他要不回来,得出银子雇人帮他服徭役。”
佑晴苦笑道:“他就是在家也要得出银子雇人,今天正好碰到,我将银子给您,您帮我们找个人替他罢。”人都不在了,却还要花钱。
秦棠有心和佑晴接触,听她说要请他去家里,自然高兴:“那也行,我就随你走一趟,正好看看你们家的户帖,再确认一下你哥的岁数。”
她把他当做公职人员看待的,没别的想法,就是有朝一日真的过不下去了。她也不会嫁给他,再耍手段骗他自己是处子,欺骗他好好照顾自己。佑晴打好了主意,等今晚上再跟姑姑说一说,叫她让秦棠死心,别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记得王姑姑把户帖放到二楼的小匣子了,于是上楼找的时候,让秦棠在一楼等她。秦棠为了避嫌,坚决不进屋,只在院内候着她。
她最近脑袋总不想事,记忆力都变差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户帖,她便在房门处朝一楼喊了一声:“秦捕快,您先等等,我再找找——”
没有回应。
“秦捕快?你走了?”佑晴不安的扶着扶梯,慢慢的向楼下走,到了屋门口,她扶门向外看。忽然有一个人背着光影出现她面前,猛地的将她抱在怀里:“佑晴,我来接你了。”
听到这把声音,佑晴身子不住的颤抖,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压抑住想甩他一巴掌并骂:“你这厮怎么才回来?”的冲动。吸了吸鼻水,道:“你是故意算好的吗?要满一百天才回来接我?”
“……皇兄病重,我走不开……”靖睿紧紧抱住她。他们相见的情景远不如他设想中的有温情,她没有大哭,也没有激动的无语伦次。怕是在等待的过程中,她耗尽了对他的期待。
“那你现在怎么走开了?”她埋怨道,丝毫没有深想。
“……他驾崩了……”他哽咽道:“顺恩没听苏溶把话说全,朝廷官员们反对皇上亲征,是因为那时皇上就龙体欠安,根本无法出征……”
佑晴这才抬头看他,发现他已然是富贵打扮,但眉宇间却憔悴了许多,纵有华服美饰在身,整个人却死气沉沉,远不如在这里一同生活时看着有朝气。
46、二周目(26)
皇帝竟然驾崩了?佑晴想象了他一去不返的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敢往这方面想。
他的确是走不开,才不能来接自己回皇宫。她能想象到他面对的境况,皇帝驾崩,他身为嫡子亲王不仅要协理朝政还[墨斋小说·电子书下载乐园—qs]要料理皇兄的丧事。而他如此抽不开身,却还亲自来接自己。她的心中暖暖的,就像外面这三月的暖春天气。
她伸手抚住他的脸颊,希望她他能从两人体温的传递,感受她的关怀:“靖睿……其实你可以不必亲自来的。”
“我答应过亲自来接你,就一定会来。”他挤出笑容,有几分疲惫。
她回头看了眼屋内的农家陈设,有些舍不得的问:“我们现在就要走吗?”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还有一堆事等着我们。下个月初一,新帝就要登基,我必须在那之前赶回去。”
“新帝?”她堂姐蓝皇后的独子,今年只有八岁的太子?国家危难之时,幼主登基,这其中会有多少烦心的幺蛾子事,想想就够人头晕的。
“嗯,我会辅佐他成为一个好皇帝。皇兄临终前,我答应过他的。”他现在是摄政王了,却因为一个女人离开皇宫,想必朝野那些大臣听到了,又会说:“昭王轻浮,不可托重任”这样的话了。
可是没办法,他为了履行自己的承诺,必须最后任性一次。
佑晴惊讶的道:“你是摄政王?”是啊,现在这样的局面,如果靖睿不做辅政亲王,小皇帝不能亲政,朝政则由太后和太皇太后把持。比起后宫妇人,或许皇帝更信任他的弟弟能挽救这个国家,纵然他以前从没想过要承担大任。
提起这个摄政王,靖睿丝毫没有掌握权力的兴奋,只觉得疲惫不堪,他微微颔首。为了让佑晴轻松点,他故意打趣的道:“至少现在没人敢把你关起来了。”
这时听到门口有人道:“殿下,可以动身了吗?”
佑晴这才看到院内已有几个护卫侯在那里,她这才想起秦棠来:“秦捕快呢?”靖睿冷声道:“你纠缠你的那个人吗?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把人怎么样了?”
靖睿道:“反正没杀他。”说完,接过一旁护卫递过来的斗篷裹住佑晴:“我没法给你准备回宫的仪仗,咱们就样简简单单的走罢,行吗?”
“……不告诉王姑姑一声?”
“这些小事,有人替咱们办,他们该得的一样不少。”靖睿忽然正色的问她:“你没透露过你是谁吧。”
佑晴被他的凝重神色唬的怔住,其实她一直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不仅是不想折腾王姑姑,同样也是在保护她,她坚定的摇头:“他们并不知道我是谁。”
“那就好。”他笑了笑:“那样他们还能活下去。”
这时护卫又催道:“殿下,该走了。”
靖睿摆摆手示意那人知道了,然后对佑晴笑道:“随我走罢,这一次,就算回到南京,亦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了,别怕。”
她随着他缓步走到院门口,见巷口停着一架不显眼的马车,最后一次回眸看了眼这里,想到和宋靖睿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不禁眼睛酸涩。
她转过头,看向前方:“走吧,带我回去。”
从今天开始,迎接她的将是另一种生活了。
顾及她的身子,车马不敢快行,由此耽误了不少时间。直到踏上了回京的船舫,速度才真正快了起来。上船后不久,佑晴就换掉了在农家时穿的粗布麻衣,也有了丫鬟伺候,可她仍旧开心不起来。
这次回京,的确不用害怕被圈禁了,但未来却可能更加难走。早先丢掉了藩都,贸然回京的话,有可能被治罪,可是只要皇帝开口饶恕他们,他们还能过上悠闲的生活。
现在呢?自由了,可承担的责任更大了。稍微读史的人都晓得摄政王和未亲政的皇帝简直是世间不共戴天的仇人,两强相争,最后不是同室操戈就是同归于尽。这是宋靖睿面对的局面,至于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听靖睿说,蓝家的上下早就成了一个空壳,除了爵位还在,其余的掌握的实际权力自从叛乱消息传来,早就被皇帝扒的一干二净。
蓝家做为外戚,每日夹起尾巴做人,轻易不敢出府一步。就连一贯嚣张的蓝邵诚,也收敛到了极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闺秀还老实。
她这次归来,蓝家分别有做皇后和摄政王王妃的两个嫡女,情况会有所好转,也意味着局面会更混乱。
佑晴睡到半夜,一摸身旁,不见了靖睿的人,再一看,见他穿着中衣站在窗前发怔。她便坐起来,自己先穿了衣裳,又拿了件外裳走过去给他披上,道:“我好久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星空了。”
“那是你以前没注意看,它一直在这里,从没变过,何谈哪天漂亮哪天平庸?”
佑晴本想善解人意,酝酿一下温馨的气氛,却被他这么呛着说话,她心说宋靖睿你是又恢复本性了,不别扭不能说话,于是脸一沉:“我去睡了,你守着夜空继续看罢。”靖睿见她要走,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既然醒了,陪我待一会,就一会。”望了眼星空,改口道:“今夜星辰果然比以前漂亮千百倍。”
这次归来,和来时大有不同,光护卫就有几百人,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摄政王夫妻,比在昭王府时风光多了。恰好时值深夜,身边无人,佑晴觉得是个好机会夫妻两人好好商量未来的事了:“靖睿,我看你这日一直愁眉不展,你在担心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靖睿环住她的腰,将下巴垫在她肩膀处,叹道:“你说我担心什么,叛军的势头比一开始的确减弱了不少,可北方大半领土都在他们手中。我害怕,在我手中葬送了祖宗基业。不,不能说葬送,郕王也姓宋。”
“那,你有信心把他们打回去吗?”
“我想把抚远将军放出来,叫他带兵去打钟世彦。可是母后不同意……”靖睿更正道:“不,是没人同意。我这个摄政王的权力并没现象中的大,母后干涉我的决定,大臣不拥护。”
那抚远将军是钟世彦的父亲,自从他儿子叛变的消息传来。皇帝仁义,只将钟家老小下狱关了起来,而没有推出去砍了。宋靖睿认为钟世彦那点本事都是学他爹的,用父对子,正合适不过。可惜这个想法刚说出来就被他母后一口否决,大臣反对者甚多,吵了几天没有结果,正好此时顺恩返京告诉他王妃有了身孕,他就抛下这些,来接佑晴返京了。
等他回去,仍要面对一堆的口水战。
靖睿一般不是单纯发牢马蚤的人,就算他嘴上抱怨,但心里一定早就有了解决的法子。于是佑晴顿了顿,轻声问:“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亲征。”靖睿道:“只有打胜了仗,有了本钱,我才能站住脚。”
佑晴看着他,吸着冷气道:“他们都听你的了,谁听皇上的?”摄政王这个身份本来就够棘手的了,再是个有军功,挽救国家于危亡的摄政王,日后不被除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管不了那么多。现在最紧要的是国家安危,不是我自己。”靖睿锁着眉头:“我带兵出征,带上钟世彦的父亲,我不是要他做人质,而是做军师,希望能旗开得胜,阻拦住他们攻城掠寨的步伐。”
“钟将军会不会……”
“他家几代忠烈,忽然出了钟世彦这么个乱臣贼子,他爹恨不能手刃他,亲自清理门户。”靖睿把佑晴紧紧抱在怀里,充满愧疚的道:“回京后不久,我可能就要离开你,在孩子出世前都没法赶回来,你别怪我……”
“你这几天纠结的就是这个?”
靖睿坦诚道:“这是其中之一,也是最闹心的一件。”
“你只管去,我一个人撑得住。”佑晴学着他的语气道:“咱们的孩子以后还要封王呢,不打回点土地来,以后连就藩的地方都没有。”
当初弃城而去,不管他如何说服自己是逼不得已,但在心中终究有一个道坎,不将失去的赢回来,他怕是永远咽不下那口气。况且这么要紧的关头,她总不能使小性子哭喊着阻扰他。太后和大臣对他的否定,他已经够闹心的了,总不能要他在她这里也得不到支持。
靖睿望着她笑了又笑,其实他是很善于应付两人间对话的,可是此刻却在她面前不知如何做回答了。只将妻子抱在怀中,一言不发,用自己的怀抱温暖她。
作为摄政王的王妃,蓝佑晴回到南京本是一件大事。可是因为她姓蓝,恰好是个现在仅次于‘钟’的倒霉姓氏,蓝皇后特意从宫里传旨出来,叫迎接仪式一切从简,切忌太过招摇。从这点看,蓝佑晴觉得她堂姐过的也如履薄冰,丈夫死了,儿子年幼,小叔子以前是个纨绔王爷,怎么看都不靠谱,现在自己的堂妹,也是叛军贼首之一的‘小姨子’又回到南京。
昭亲王这段日子一直住在原来的孙丞相府中。这位孙丞相不知是不是收了郕王的钱,一直劝说老皇帝给郕王大片的封地和兵权,加之老皇帝的确偏心的宠爱郕王,于是埋下了祸根。当叛乱爆发后,新即位的皇帝第一个就把他收拾掉了,多年卖官鬻爵积攒下的家业抄没一空,原本堪比王府的丞相府亦在抄没之列。
如今,这座府邸被太后赐给自己的儿子昭王暂时做了王府。
佑晴是在早上进京的,一路被迎到了王府内,她有孕在身,经不起折腾,进了王府后就去正房歇了。
她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小腹,叹道:“孩子啊,可苦了你了。”正说着就见宋靖睿走了进来,他让房内伺候的丫鬟退了下去,就往佑晴身边一躺,有气无力的道:“记得一个时辰后叫我。我得进宫见母后和皇后娘娘,商量三天后的登基大典。”
佑晴道:“你刚回来就要去她们吗?在家多歇一会罢。”
“你没看一路上多少个信使来催么,今天要是见不到我,她们就得派人来这里抬我。”
“我呢?我什么时候进宫?”
“登基大典之后吧,现在你堂姐可顾不上和你叙家常。”
“……”她推了推他:“靖睿,太后和皇后……还不知道我是佑晴而不是佑昕呢吧……你跟她们说过吗?”
靖睿懒洋洋的摇摇手:“自从钟世彦那厮叛乱开始,你们蓝家发生的任何事和这个相比都不值一提了。”他这时调转身子面向她,把她揽进怀里笑道:“我找个时间和母后说清楚,你放心罢,芝麻小事而已……先让我抱着你躺一个时辰,今晚上我可能要连夜见几个礼部官员,不能回来陪你……”
佑晴听了,心中有几分失望,不觉往他怀里靠了靠。
等佑晴醒了,宋靖睿早就不见了。她知他是进宫了,可还是忍不住问身边伺候的丫鬟殿下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哪里。得到那个早就知道的答案,她不禁在心中嘀咕,还不如一起被圈禁呢,这整日不着家,恐怕以后事务多了,更见不到人影了。
回到南京的第一顿晚饭是佑晴自己吃的,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可她吃的味同嚼蜡,还不如在盘礼镇没牛肉的那会。
“娘娘,洗澡水烧好了。”
用了晚饭,沐浴熏香,入寝安眠,不,独守空房。佑晴一想到这点就觉得浑身无力。
她怀着身孕,不适合去堂子洗,就简单的叫人抬了浴桶来,她等水温合适了坐进去,由丫鬟们伺候着净了周身。
又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而且还不用担心被圈禁失去自由,可她为什么却惴惴不安呢?
她撩了一汪水在掌心,看着自己仍旧细嫩的手心:“还是在盘礼镇的日子过的太短了,连老茧都没生……”说完了,枕着手臂搭在浴桶上:“那样的日子实在太短了……”想了想,改成靠在浴桶边缘的姿势,心想以后免不了要和太后和皇后周旋,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好对付吗?
能做女人中最高地位的两位,怎么可能好对付?
“唉——”
洗完了澡,由丫鬟给她擦干了周身和头发,佑晴便上床休息了。
在南京的第一晚,她希望自己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前半夜她的确睡的不错,至少在梦里,宋靖睿是在身边的。可渐渐的,下腹部越来越不舒服,在天亮时几乎转变成了绞痛,痛的她眼前黑一阵白一阵,额头满是汗珠。
当感到热流湿了衣裤,她含着眼泪,掀开了被子,果见满目的殷红。
“来——来人——”她拼劲全身力气,却没发出多大的喊声。
她知道,她的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她身体极度虚弱,可那血沸腾了一般的奔流不停,源源不断的从她体内流出,连她自己的性命恐怕都要保不住。
这是她回到南京的第二天,却要死了。
丫鬟们看到这个场景早就吓的面无血色,有的急忙跑了出去。她不知她们是去叫大夫了,还是去叫宋靖睿了。不过等这两人到了,她恐怕已经离开人世了。
她碍了谁的路,那人要狠毒到取她和孩子的性命?她甚至不知那人是如何做的手脚。
难道是昨晚洗的那次澡?洗澡水里加了东西?
她这样死去的话,大家都会以为她是因旅途劳累,引起流产血崩。
留在屋内的丫鬟们则七手八脚的脱掉她的下裤,在她耳边唤着:“娘娘——娘娘——您醒醒——”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她终于精疲力尽,闭上了眼睛。
47、三周目(一)
宋靖睿在甲板上袖手而立,江风将旗帜吹的猎猎作响,听在他耳中觉得烦躁。便转身回了船舱去见自己的王妃。他想不明白昨天还口口声声赞同回京城的佑晴,为何今早上一觉起来,就改了主意,说什么都要船舫立即靠岸,宁愿隐姓埋名在民间生活也不愿意再回宫。
皇兄给他留下的是一个烂摊子,而且这个烂摊子如果处置不好,还有越来越烂的趋势。现在外敌没退,后院又起来了火。本以为把佑晴接回来,有个能说交心话的人,当然,前几天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她突然变卦了,叫他一头雾水不说,心情亦再度不快起来。
以前他一旦变脸,蓝佑晴一般不和他正面发生冲突,以往经历那么多,却没一样真正伤了两人元气的。这一次却不一样,蓝佑晴一觉醒来,简直是换个一个人,说什么都要下船,宁死不往京城走半步。他最近脾气也不大好,自然免不了发生口角。
真正吵起来,他才发现自己王妃的厉害,几次过招,他就落了下风,于是愤而出走,在甲板上吹风。等自以为冷静了,才转身回来看她的状况。
这会的佑晴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双臂抱膝缩在床角,见他来了,瞭了他一眼,冷冰冰的道:“停船靠岸。”
靖睿只作耳旁风,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她:“润润喉咙。”佑晴刚才又哭又闹的折腾了半天,这会口干舌燥,但坚决不接纳宋靖睿的好意:“喝完了继续吵吗?”
“那你还是别喝了。”靖睿将茶泼了。盯着她看了一会,冷笑道:“反正你上了贼船了,不回也得回。真奇怪,要是不想跟我回来,你在盘礼镇独自等待那会就该逃跑!谁叫你不跑的,活该。”说完了,自觉这番话说的有点重了,赶紧注意观察妻子的表情,见她没因为自己的言语刺激变得怒不可遏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早知道回宫立即就被人杀掉,她当然会跑。
所以现在明知道回去没好果子吃,偏向虎山行,她才叫脑袋有问题。
“……我不跑是因为孩子需要父亲,但现在……”自己能中招,宋靖睿疏于防范也有部分原因:“你既然保护不了我们,还不如不见你。”
靖睿讶然,可考虑到她有孕在身,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怎么就保护不了你了?就因为你做了那个可笑的梦?”她早上一睁眼就反复莫着自己的小腹哭着低喃,还在还在。他问她是怎么了,她就讲了一个她回到南京当晚身死的梦,在之后就是反复游说他,要他暂时把她放在民间生活,他不同意,她就撒娇卖乖,他还是不同意,她就破罐子破摔,态度一落万丈,又哭又闹,他仍旧不同意,于是就到了现在这步田地。
她重重点头:“孩子不在你肚子里,你当然不知道那种感觉。”
靖睿自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受着她的贬低,其余的他都忍了,唯有说他不疼惜孩子这点他忍不了:“什么感觉?假如真像你梦里说的那样,我就不惨吗?你和孩子都不在了,我难道还能活下去吗?!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伤心!”
佑晴道:“我们命都没了,你还活蹦乱跳的,再去另娶一个王妃就是了!反正有人看我不顺眼要除掉我,叫我腾地方。”
靖睿听出她隐含的意思,噙着冷笑走近她:“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你怎么说都行。要是回到南京你再说这样的话,你真的死了,也是死于这长没把门的嘴。”
害死她,空出昭王妃的位置,想这么做的人是谁,他的母后是最大的猜疑人选。
“我说错了吗?你自己说说看,我梦到的情景有没有可能发生?”见宋靖睿沉默,她气道:“不说就是默认喽。反正我回去就是送死,我不如就死在这里,起码山美水美。”
“……”靖睿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有我在,你不会有事,你怎么就不信?”他相信这是句发自肺腑,也是感人肺腑的话,不想蓝佑晴听了,眉毛和鼻子一皱:“少扯了,你忙着太子的登基大典,哪里顾的上我们娘俩。”
靖睿指着船舱外,威胁道:“行,不愿意回京是吧,我现在就把你撇下,你去山里做野人罢。”
“真的?”佑晴听闻,眼睛一亮,喜不自禁的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