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弃妇再嫁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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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弃妇再嫁 作者:rouwenwu

    《弃妇再嫁》作者:子夜妃子【完结】

    第一章 和离

    一场大雨过后,空气里都是湿润的。杏黄|色的天,香可靡靡。

    “几时你们圆了房,可不会将我抛在脑后了吧?”屋子里传来娇脆脆的女子的声音。“怎么会!”男子斩钉截铁的声音传去耳畔,“那婆娘不过是个木头美人,纵然有倾国倾城之貌,哪里及得上你的千娇百媚……”

    那身着茜红色褙子的女子就咯咯笑了起来,那是胜利者傲然的笑意,“那你什么时候和我们家小姐说,纳我做姨娘?”男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而后双手渐渐开始下滑,“你别急,过几日,我一定和她说。”说着,眉梢微挑,“横竖她不能驳了我的话,几时说都是一样的。”

    透过窗棂,叶子衿甚至能看见陈文面上的洋洋自得。蔷薇花刺刺入了手心,在她白皙细滑的手心留下了一道道伤痕,鲜血淋漓。

    然而叶子衿却察觉不到痛意了。

    若不是今日偶然经过此处,还不知道,原来隐藏在这锦绣花丛里,还有如斯丑陋的事实。

    自十二岁嫁入陈家,到如今已有一年的光阴。她侍奉公婆,善待小姑,从来都是小心谨慎,饶是如此,陈文对她仍是不满,时常有指点谩骂之语。算起来她身为国公府的嫡次女,嫁给区区侍郎之子,已算得上是低嫁。

    到如今,陈文竟在她面前,和自己的陪嫁丫鬟玲珑,上演了这么一出活色生香的好戏?

    叶子衿的泪,簌簌的落下来。

    身边的丫鬟紫苏就低声问:“小姐,您没事吧?”叶子衿摇了摇头,掏出帕子,用力擦干了眼泪。

    只听得一阵凌乱窸窣的脚步声,叶子衿只觉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已然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暇分辨到底是谁。“您怎么在这里?”叶子衿一回头,就见陈夫人的贴身妈妈白妈妈,正立在花丛外,诧异的看着自己。

    而后便是“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陈文和玲珑同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了她,玲珑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而后又慢慢恢复了常色,“小姐,您怎么在这里?”这声音,这语气,叫叶子衿想到方才她和陈文的卿卿我我,忍不住冷笑道:“你说我为何在这里?”

    陈文已三步做两步冲到她面前来,横眉冷竖:“你都听到了些什么?”这要是昔日,当着白妈妈的面,叶子衿无论如何也要收敛三分,可如今正在气头上,哪里管得了许多,冷冷道:“该听到的,自然是一字不差的听到了。”

    陈文显然没有料到叶子衿也会有如此桀骜的一日,见着白妈妈眼里的异样,也自觉折损了掩面,不假思索的气话脱口而出:“既如此,那也正好一拍两散,我见着你天天不如意,倒不如给你一纸休书!”

    此话有如平地一声惊雷,叫叶子衿生生愣在当场。

    陈文见着她不说话,却只当她是害怕了,得意洋洋的揽了玲珑,咧嘴笑了起来,“正好你也瞧见了,我也不用藏着掖着,我看着你身边的丫鬟玲珑有几分姿色,想问你讨了她做姨娘。”说着,随手捏了捏玲珑的面颊。

    “那便和离吧。”叶子衿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声音冰冷而飘忽,“既然你如此不满,我看,不如和离好了。”目光落在满脸错愕的陈文身上,眼中已没有半点温度。陈文嘴张了张,渐渐有了几分诧异。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白妈妈趁机站出来和稀泥,“少爷,少奶奶,您二位都在气头上,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情,不能心平气和的说的?”陈文不耐的冷哼,“出嫁从夫,你看看她那模样,善妒无德,哪里还有为人凄的气度!”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子衿向来不是委曲求全的人,见了陈文的态度,已明白了八九分。今日她若是低头,他日只会被人踩得更低。与其如此,还不如就这样一拍两散,倒是干干净净,再也不用受这些闲气了。

    见叶子衿不说话,陈文越发狂妄起来,烦躁的说道:“你今日陪个不是,再抬了玲珑做姨娘,我也是大肚量的人,就不和你计较了。”叶子衿只是冷笑,“我要是不从呢?”“那就滚出陈府。”陈文早已失却了耐心,“不过是一个未长开的小姑娘,也不知你们华国公府图我们家什么,巴巴的送上门来……”

    图什么?

    叶子衿心里凉成一片。

    若不是自家祖父和陈家祖上交好,想要报答陈家祖上当年在先帝面前冒死进谏的恩情,自己会年纪轻轻被嫁给如此不堪之人?

    眼前的人,他的轻佻,他的薄情,深深刺痛了她。

    天下男儿皆薄幸,事情落到叶子衿面前也不过是如此这般,并不触目惊心。

    叶子衿微微笑了起来,“和离吧。”再也没有一丝犹豫,决绝而果断。

    这话已是第二次从她口中说出来,陈文也收敛了几分,有些气短起来,“哪里轮得上你说和离!现在是我要休了你!”叶子衿将他的心虚看着眼底,微微一笑。

    和离和休弃,叶子衿自然要争取和离。于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而言,遭夫家休弃,结局极有可能是独卧青灯古佛旁。而和离,或许还能有一线机会。

    念头闪过,叶子衿就想到了不久前的旧事。“陈公子,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半年前,李给事中的独子,被你弄到手里逼死的事情吧?”笑语盈盈,眼里却有极力掩饰的伤痛。

    不过是纸老虎。

    陈文果然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事?”叶子衿又走近了一步,笑意更深,“我听说,那给事中家的公子,有一个胞姐,年前进宫做了娘娘,也不知李家知道此事,会作何反应?”

    冷汗从陈文鬓角慢慢滑落下来。

    陈文素来是男女不忌的人,此前看上了李给事中的儿子,年方十五岁,生得是容貌清秀,我见犹怜。陈文花言巧语的,就将那李公子弄到手里了。哪知过了不到一个月,就生出了厌弃之心。那李公子是家里的独子,自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了这等屈辱,自此就一病不起,生生病死了。

    这事叶子衿本不知情。

    可有一次,陈文喝醉了酒,在她面前洋洋自得的夸耀,她也不过是随口问上几句,就知道了这事的来龙去脉。那时心里虽生出一阵阵寒意,可嫁入陈家,就是陈家的人了,她也就一直深深埋在心底,此时不早不晚的,却正好提出来,作为和离的筹码。

    陈文就没了底气,垂下头,双手垂在身侧,松了紧,紧了松。

    白妈妈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大吃一惊,站在原地,嘴角微嗡。

    叶子衿站在台阶前,傲然的看着他,“签下和离书,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玲珑知道若是叶子衿还留下,定然视自己为眼中钉,趁机跳出来,凉凉的说道;“都说妻贤夫少祸,小姐您现在要挟少爷,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叶子衿冷冷斜了她一眼,嘴角微勾,“兔死狐悲,今日他对我的负心,来日,你也定会好好品尝。”

    陈文高举着右手,恨恨的瞪着她,“叶子衿,你个小贱人,看我不杀了你!”说着,作势就抬脚来踹她。叶子衿人小力微,自然不是对手,慌忙一闪身,避开了这一脚。

    白妈妈见着架势不好,慌忙拉住了陈文,劝道:“少爷,您消消气,少奶奶不过是一时糊涂……”一面说,一面就朝着叶子衿使眼色。叶子衿只当没有看见一般,别开脸,说道:“你我夫妻缘尽于此,倒不如和和气气的散了。”

    陈文更是着了恼,一挥手就将白妈妈摔在了地上,又扑上来欲打。叶子衿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哪里忍得,都纷纷站出来挡在前面,“少爷,你不要忘了,你欠着外面的银子,还是拿我们家小姐的嫁妆还的!”

    提到钱,陈文就没了底气,可正在气头上,急红了眼,也管不了许多,只一心想将叶子衿暴打一顿才干休。叶子衿冷眼看着他怒气勃勃的模样,反倒是微微一笑,“既然陈公子想动手,那你们也不用愣着,还不快去李家通个信?”

    陈文高举着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虽盛怒之下,失了理智,可要说真打下去,却也是不敢的。

    过了许久,才强忍着怒气,陪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你我既是夫妻,哪里分彼此,我的事,就是你的事……”言语中竟带着几分低声下气。叶子衿却只觉得心头无一丝暖意,一瞬之间看穿了眼前此人,哪里还有半分留恋之意,只坚持道:“和离书。”

    陈文咬了咬牙,径直走进身后的书房,马马虎虎写下和离书,带着几分怒气,重重按下了手印,一把将和离书扔在了叶子衿脸上,“给你!”叶子衿细细看了几眼,也提笔写下手书,按下了手印。

    自此以后,就同此人没有半点干系了。

    叶子衿紧攥着和离书,昂着头走到了门前,蓦地回眸一笑,轻声说道:“陈公子,日后,你便和玲珑,好好过吧。”在陈文还在怔忪的当口,又是翩然而笑,“我会叫你知道,误了我的人,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第二章 归家(一)

    还未等陈文反应过来,叶子衿已翩然而去。

    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这一年来,不知受了多少闲气,总算是解脱了。

    虽说前路未明,可总好过在陈府这压抑的环境下生活。每日忍辱负重,最后换来的结局,又是如何?

    叶子衿终于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一味忍让,便能作罢的。

    大丫鬟紫苏却犯了愁,“小姐,我们待会是要回府吗?”叶子衿轻松的心情就淡去了些。想了一回,说道:“先回院子,将我的物事收拾一番,待会带走。”既然和离了,那嫁妆,也是可以一分不少的带走的。

    紫苑是个爆碳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忍不住怒道:“陈公子还欠着我们家小姐一千两银子呢。”当时也是叶子衿犯了糊涂,初进府时,哪里想过会和陈文有反目这一日。见着陈文在赌场上输了一大把,焦头烂额的,又恐公婆知道了不痛快,便将自己压箱底的银子,拿了一千两出来替他还债。

    若早知会有今日,当日说什么也不会做这事。

    叶子衿笑了笑,“吃一堑长一智,那银钱,我是私下里拿出来的,又没有欠条,依着他的性子,只怕是难得要回来了。”紫苑气得脸都白了,“拿着我们小姐的嫁妆还了债,当时信誓旦旦的,说绝不负您,到头来,却和玲珑那小蹄子搅在了一起!”

    这事叶子衿虽伤心,可并不觉得心痛。

    从进门第一日开始,就对陈文的感觉淡淡的,到后来虽然有些厌恶,可出嫁从夫,也一直未发作。好在她年纪轻,还未圆房,否则那可真是蹉跎了终身。

    一旁的木莲就淡淡说道:“玲珑她老子娘还在我们府上,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事自然是要处置的,只不过眼前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好了。”叶子衿适时打断了三人的话语,“我们先回院子,将我的东西收拾收拾再说。”

    一行人回了院子,叶子衿直直立在内室里,微微有些唏嘘。这大红的罗帐还挂着未撤去,家具也都是崭新的沉黒木桌椅,泛着一层柔光。就连这挂在壁上的字画,也都是叶子衿做姑娘时,苦心搜集的。

    只是这些东西,一时半会也是带不走了。

    和离书虽写下,两家之间的冲突,却也才刚刚开始。

    叶子衿飞快的拉开床头的小柜子,将里面的银票,卷成了一团,塞入了手腕上空心的银镯子里面。这五千两银票,极有可能,就是她日后的依托了,由不得人不谨慎。紫苏几个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事,只匆匆忙忙将贵重的首饰装在了匣子里,而后纷纷立在墙边,问道:“小姐,您可还有什么要收拾的?”

    叶子衿淡淡的扫了一眼,微微颔首:“这些就足够了。这些家具,字画,古董,待到我回府以后,再派婆子来收。”叶子衿出身国公府,陈家老爷却不过是小小侍郎,倒也不担心他们会赖。

    叶子衿从屉笼里寻出进门时陈夫人给的匣子,将它放在醒目的位置上,环顾了这屋子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带着壮士扼腕的决心,一低头,匆匆出了院子。迎面就遇上了步履匆忙的陈夫人。

    该来的总会来。

    叶子衿硬着头皮,给陈夫人行了礼。陈夫人扫了眼她,又看了眼她身后背着不少包裹的丫鬟,冷冷道:“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走了?”叶子衿点了点头,第一次在陈夫人面前挺直了腰杆,“的确如此。”

    陈夫人眼里就有了几分恼怒之色。

    见着她许久不说话,叶子衿也不再犹豫,抬脚欲走。却被白妈妈拦住:“少奶奶走了,怎知没有带走我们府上的东西?”叶子衿本不想和陈夫人撕破脸,毕竟是自己曾经的婆婆。可白妈妈如此说,分明就是想要诬赖她。

    叶子衿如今可不是在陈夫人面前小心翼翼的小媳妇了。

    她微扬了扬眉,淡然而笑:“白妈妈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只是也请妈妈仔细想想,我进门时,十里红妆,这燕京城,只怕也是有不少人看见的,我的嫁妆,有足足一百二十八抬。若说我想带走陈家什么物事,这可真真是说笑了。我也不敢夸口,只是陈家有的,我们叶家也不缺。更何况我这几个丫鬟,所带的东西,对比我的嫁妆,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我为何不带走自己的东西,要巴巴的盯着陈家的物事?”

    这一席话,话中有话,噎得白妈妈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第一次,叶子衿当着陈夫人的面,驳了她最为得力的妈妈。陈夫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里更有了几分阴森森的意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相处了一年,竟也没有看出来,我这媳妇,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叶子衿微微一笑,“多谢夫人夸赞了。”说着,也不再多说,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陈夫人看着她袅娜的背影,双手攥得紧紧的,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事,没这么容易完了。”身边的白妈妈就附和道:“少爷不过是看上了她一个丫头罢了,更何况陪嫁丫鬟,本就是少爷的人,为了区区一点小事,逼得少爷不得不写和离书……”

    这话可真是火上浇油。

    陈夫人就怒道:“老爷呢?”白妈妈忙说道:“老爷和几位同僚去喝酒了,只怕一时半会,不得回来。”陈夫人冷哼了一声,“等老爷回来了,我倒要和她老子娘说说,这叶家的女儿,是如何行事的。”

    叶子衿出了陈府,登上了马车,靠在车壁上,心里五味杂陈。

    紫苑就抿着嘴笑,“这可是头一回,我们小姐也算是扬眉吐气了。”紫苏就白了她一眼,“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紫苑说的倒也不差。”叶子衿扶着额头,长长的叹息:“从前我哪一天不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

    车里的人都沉默了下去。

    这事也不是没有由头。

    叶子衿出身高门,论地位,论声誉,叶家比陈家不知高出多少。这本就是一门低嫁的亲事,陈夫人心里一直存着一口气,想要打压打压这高门媳妇,以免日后自己无法立威。是以每日必要寻了岔子让叶子衿立规矩,陈侍郎见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年来,可以算是叶子衿十三年来,最为艰难的日子。

    叶子衿想到这一处,就觉得不堪回首。

    “不过……”叶子衿顿了顿,看着紫苏三人,继续说道:“这回府以后,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却也值得思量思量。”

    第三章 归家(二)

    紫苏垂下头,想了想,说道:“夫人那里倒是好说,毕竟夫人一向疼爱小姐,只是国公爷那里,怕有些不好交代。”叶子衿何尝不知道如此。

    叶家和陈家的联姻,是由叶子衿的祖父,盛国公府的国公爷一手促成。

    先帝晚年,疑心病渐渐加重,引发了一场削爵风波。也是在这一场风波里,燕京城的公卿世家面临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有些世家,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元气。当时的盛国公府,也是岌岌可危。而那时的吏部尚书正是陈文的祖父,陈尚书和国公爷有几分交情,因而仗义直言,才使叶家免遭此难。

    自此叶家上下对陈家感激不尽。

    可没有谁愿意欠着旁人的恩情,尤其还是在燕京城这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国公爷就想出了和陈家联姻的法子,也算是还恩的意思。

    当时陈文已经十八岁,尚未婚娶,而叶家有三个女儿,分别是大小姐叶子佩,二小姐叶子衿,三小姐叶子融。叶子衿和叶子佩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是国公府世子之女,而叶子融就是二人的堂妹。

    叶子佩早已嫁给宁王为妻,叶子融也只得十岁,算来算去,唯有十二岁的叶子衿,是最适合的人选。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件不得不说的事情。在三个姐妹里面,要数叶子衿最不得宠。或许是命运的捉弄,叶子衿出生那日,她卧病在床许久的祖母病逝。

    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由此,国公爷对这孙女一直十分不喜。而叶子衿的胞姐叶子佩和过世的国公夫人容貌十分相似,国公爷就将亡妻的心思,渐渐转移到了这大孙女身上,对叶子佩是百般宠爱,异于常人。

    和陈家这桩婚事,叶子衿的母亲一直不乐意。叶子衿的胞姐做了王妃,叶子衿做只能嫁给一个没有功名的侍郎之子。更兼早早便听说陈文德行有亏,满心不愿。可国公爷一意孤行,叶子衿的父亲,国公府的世子,又是个愚孝的,惟国公爷之命是从。叶夫人没有法子,不情不愿的送着叶子衿出嫁。

    心里虽不乐意,可嫁妆却是和叶子佩一碗水端平了的。

    都是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十里红妆,在燕京城也是轰动一时。陪嫁的庄子,也有三处,有八千亩的良田和两千亩的水田。就连压箱底的银子,也担心叶子衿在陈家不好过活,多给了些,足足有六千两。

    如今,她和陈文和离,叶夫人毕竟是母亲,也不过数落几句,说不准就完了,可国公爷那边,却真真是叫人为难。这事既然是国公爷一手促成的,如今未经国公爷许可便草草和离,国公爷会作何反应,几乎是可以预见。

    一场风波,只怕是免不了了。

    叶子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面上渐渐就有了几分刚毅之色,“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我没有做错。”紫苏暗自叹息,“国公爷是火爆性子,就怕到时候让您下不来台。”“这倒是不怕。”叶子衿勉强笑了笑,“都是自家人,言语上不留余地还好说,就怕又有什么波折。”

    紫苑满心恼怒,说道:“这门亲事,一开始就不该结。我们小姐出身高贵,那陈文区区侍郎之子,身无功名,娶了我们小姐,已是祖上恩德,却还不知道珍惜……”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了无益处。

    该如何面对以后,才是最为重要的。

    叶子衿就说道:“待会进府以后,先别声张,待我和母亲说说此事,再去祖父那里说话。”三人齐声应了。叶子衿靠在车壁上,心里愁肠百结。虽说和离对她而言,算是解脱了,可想到回去以后可能面临的风霜,心里也高兴不起来了。

    马车缓缓停在了盛国公府门前。

    叶子衿站在自家门前,望着这熟悉的石狮子,思绪完全,感慨不已。

    一年前,她坐在大红花轿里,由长兄叶明背着,出了国公府的大门。

    那时候,她不过还是十二岁的少女,有着不闻世事的天真。转眼间一年过去,她再次站在这里,只觉得时光荏苒,这一年的光阴,似白白度过了一般。

    守门的人见着叶子衿独自回来,身后跟着背着包袱的丫鬟,惊了一跳,愣了愣,才迎了上来行礼。叶子衿心事重重,只带着紫苏几个进了垂花门,便换乘了青油布小车,绕过层层回廊,才到了这府邸的东面。

    这七进七出的院子,正是叶夫人的院子。

    院门前是碧绿的一排芭蕉,进了院子,就见几个未留头的小丫头,站在台阶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见了她们一行人,俱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纷纷迎了上来:“二小姐,夫人在屋子里小憩呢。”

    叶夫人有午歇的习惯。

    叶子衿好容易才鼓足了勇气,慢慢走进了内室。莫妈妈正立在一旁,打着扇子。见了她,蹑手蹑脚的迎上来,满脸是笑:“小姐回来了。”叶子衿强露出了一抹笑,悄声问:“母亲可醒了?”莫妈妈尚未回答,就听叶夫人低声问:“谁在说话?”

    莫妈妈忙回道:“夫人,是二小姐回来了!”叶夫人忙睁开眼睛,从榻上坐起身来,满脸欢喜:“怎么今日得空回来了?”叶子衿满心羞惭,垂下头,半晌无语。叶夫人瞧出些不对劲来,转头吩咐莫妈妈:“你去给小姐端碗酸梅汤来解解暑气。”

    莫妈妈忙快步走了出去,叶夫人就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你和陈文吵架了?”叶子衿犹豫了片刻,细声说道:“娘,我和陈文和离了。”“什么?”叶夫人睡意全消,一骨碌站起来,三步做两步走到了她跟前,“此话当真?”

    叶子衿点了点头。

    叶夫人抚额叹息,一屁股坐在榻上,摇了摇头,“你啊,你啊……”十分无奈的样子。

    叶子衿就跪在地上,含泪说道:“娘,我也没有别的法子。陈文的德行您也是知道一些的,家中仆妇,将及滛遍,我身边的紫苏几个,若不是我苦苦护着,还不知道怎样呢。谁知道他却和玲珑搅在一起了……”

    叶夫人就叹了口气,“你才十三岁,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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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归家(三)

    叶子衿自知自己行事草率,却并不后悔,只咬牙说道:“娘,我和陈文实在没有法子过下去了,与其成日里如履薄冰的,不如就让我在家庙里修行……”叶夫人看着她精致的眉眼,长长的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叹道:“你今年也不过十三岁,以后还有大把的光阴…”

    语气里已有了些许松动。

    叶子衿心中微微一松,忙说道:“女儿自此以后,甘愿日日诵经祈福,常伴青灯左右。”不过是以退为进的法子。

    叶夫人心疼女儿,哪里真会如此,蹙了蹙眉,说道:“这门婚事我一开始就不赞同,我早早的便打听到陈文品行不端,可是你也是知道的,你祖父执意如此,我也没有法子。你父亲那里,我和他排解排解,也就无事了,可你祖父那里,这话实在是不好说。”

    这也正是叶子衿回府以后,先和叶夫人商量的缘故。

    和离这等大事,必先得家里长辈同意。她和陈文虽写下和离书,可到底还是未经过长辈许可。父母这边她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唯有祖父那一关,怕是不好过。叶夫人所言,也正是她所忧。

    “好在你还是完璧之身。”叶夫人庆幸的吐了一口气,“这燕京城,不少人家都知道陈文的品性,我们只消再出去说说,他德行不好,和家里的丫鬟私通,将过错全部推到他身上,你的名声也就保住了。

    这一招叶子衿不是没有想过,可刚刚才和离,这话也不好对着叶夫人提起。好在叶夫人对此事也没有过多责难,反而处处为她着想。“不过……”叶夫人话锋一转,“当日我见着玲珑八面玲珑,也是个聪明的,这才选到了你身边。谁知道竟是如斯模样,我看,这事也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娘打算如何?”叶子衿小心看了叶夫人一眼,只见她眉目间已有了几分恼意,心里也有几分明白。叶夫人眉头拧成了一团,淡淡说道:“说起来,她老子娘都在府上的庄子上,还有一个妹妹,是我们府上的粗使丫鬟。”

    叶子衿心中微动,想了想,悄声说道:“娘,玲珑既然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不如我们就此和她说,让她反咬陈文一口,横竖是将陈文的名声闹坏了……”叶夫人横了她一眼,“这不过才一年的光景,我们温柔和顺的二小姐,也会算计人了!”

    不过是一句打趣的话。

    落在叶子衿耳中,只觉得无限凄凉。这一年来,她在陈家,对上日日看着公婆的脸色,对下要提防那些虎视眈眈的丫鬟婆子,就连小姑,也不是个省心的。身心俱疲的一年,若是她还能如从前一般天真浪漫,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娘——”叶子衿趁势依偎在叶夫人怀中,嗔道:“您看看如何?”叶夫人微微颔首,“不管怎么说,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多得是,可不能就此毁在了陈文手上。”叶子衿暗暗叹息。日后归以后,现在要如何度过,才是当务之急。

    只不过叶夫人说得对,她的人生,绝对不能毁在了陈文手上!

    母子二人又商量了一回。

    莫妈妈端着酸梅汤进来,见着屋子里气氛不好,也收敛了几分笑意,说道:“夫人,小姐,喝点酸梅汤,润润嗓子再说。”叶夫人和叶子衿对看一眼,各自端起||乳|白色的小碗,浅浅的抿了几口。

    叶子衿心事重重,喝上去也察觉不到什么味道,只漫不经心的随口问:“也不知祖父,在做什么呢?”莫妈妈一愣,随即笑道:“听说早上兴致极好,绕着院子走了好几圈,到现在,大概在书房看书吧。”

    叶子衿心中微动。

    晚说不如早说。

    与其等到陈家恶人先告状,不如现在,趁着国公爷心情好,她主动去挑明。

    叶夫人何尝不是如此想,母子俩想到了一处,也就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我们去坐坐。”叶夫人率先说道:“你也和你祖父去说说话。”叶子衿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叶夫人出了院子。

    “待会见了祖父,一定要乖巧些,免得惹了他老人家生气。进门先看看形势再说话,若是见势不好,我们就等等再说。”叶夫人一字一句的,叮嘱的十分仔细。叶子衿一一放在了心中,便低声问:“怎么不见爹?”

    “你爹出去吃酒了。”叶夫人抚额,“听说是几个交好的朋友,一起去酒楼吃酒。”看起来,叶夫人不大赞同他交友过广。这是长辈的事情,叶子衿不好置评,更何况她自己还有焦头烂额的事情。

    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笑道:“俗话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子,爹出去应酬应酬,也不是什么坏事。”在自己女儿面前,叶夫人纵然是满腔怨言,此刻也不好多说,也就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母子二人转眼就到了国公爷的书房外,只见小厮唐守成正立在门外,面色有些不好看。叶夫人忙上前问道:“国公爷可在里面?”唐守成见了是叶夫人,不敢怠慢,忙换上了一副笑脸,见着四下里没有人往来,才低声说道:“国公爷方才发了一顿脾气,摔破了一个古董花瓶……”

    叶子衿微微一愣,不由在心里哀嚎了一声。

    怎么到了这时候,国公爷发了脾气?

    也就是说,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了。

    叶夫人眉眼微跳,忙问:“这是怎么了?”唐守成脸色微变,欲言又止。“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叶夫人面色微凝,“论理来说,长辈的事情,我们做小辈的,不该过问。可是,你也是知道的,国公爷上了年纪,有些事情,我们也该多留心留心。”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唐守成也不再推脱,四下里望了望,说道:“听说是为了二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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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归家(四)

    叶夫人神色微凛。

    叶子衿对自己这位二叔,所知也是有限,不过隐隐听说他在外包养戏子……

    不过是传闻罢了,谁也没有真正见过。

    叶夫人目光微闪,携了叶子衿的手,淡淡说道:“既然现在不方便,我们暂且就先回去好了。”唐守成就说道:“若是夫人有什么事情,可让我帮忙转达一番。”叶夫人微微笑了笑,“不过是小事,等风头过去了,我们再来。”

    唐守成也不再坚持。

    叶夫人转身欲走,却见院门外,二夫人施施然立在那里,身边跟着丫鬟玳瑁和珍珠二人。见了叶夫人,立刻上前来笑道:“大嫂,您也是来见爹的?”叶夫人微微颔首,若有所指的说道:“只是听说爹发了顿脾气,我们暂且还是先回去罢。”

    二夫人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她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就亲昵的挽了叶夫人的胳膊:“大嫂,不如我们一起进去瞧瞧?”“不必了。”叶夫人不动神色的从抽出胳膊,眨了眨眼,笑道:“你又何必去触那个霉头!”

    话里带着几分促狭。

    二夫人面色微红,笑容有些勉强,“既如此,那我去大嫂那里坐坐。”说完,目光落在了叶子衿身上,微微一愣,“二小姐今日怎么回来了?”叶子衿心里微跳,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回来瞧瞧母亲。“

    “真是个孝顺的。”二夫人就露出了笑容,状似有心又似是无意的说道:“若是我们子融有你一半的孝心,我也心安些。”叶夫人听着,眉眼也没有动一下,“子融温婉大方,学识渊博,对你不知道多孝顺,唯有你,还不知道满足。”

    这国公府,无人不知二夫人对三小姐叶子融要求甚高,才四岁的时候,就请了先生,来教授琴艺和棋艺,就盼着她出人头地。叶子衿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自己这二叔没有儿子,又常年在外,这二婶,自然而然,就将满腔心血,倾注到了叶子融身上。

    是以,叶子融小小年纪,已是才名远播。

    二夫人听着,眼底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笑意,待大夫人的态度更为亲昵,“也不过是多读了些书,识得几个字罢了,担不起大嫂学识渊博之说。”说着,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转眼也十一岁了,只是不知道这燕京城,有些什么好人家……”

    叶夫人听着,呵呵的笑,携了她的手,“难不成你还担心子融不成?只怕到时候,媒人踏破了门槛!”二夫人面上就有了几分自得之意,扫向叶子衿的目光,带了几分傲然。叶子衿暗自苦笑,只怕三姐妹之中,到头来,她嫁得最差,境况也是最不如人意。

    都说母女连心。

    叶夫人将二夫人方才的神情一五一十的看在眼里,隐隐有了些恼意,只是面上不露,淡然说道:“我前些日子瞧着子融的字,似乎又进益了。”“她就喜欢练字。”提起这事,二夫人脸上满是笑意,“那时候,宁王府的太夫人见了,也直夸我们子融有灵性呢。”一面说,一面偷眼看叶子衿。

    叶子衿暗自苦笑,微微一垂眼,面上的波澜不惊掩饰不了心里的苦涩。

    曾几何时,她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天之骄女……

    叶夫人眉头蹙了蹙,及时打断了话题,笑道:“府上新送来了一批茶叶,我们也去尝尝。”二夫人眉梢微挑,似是兴致极高,笑道:“好呀,正好尝尝口味。”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苍老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你们来做什么?”

    叶夫人三人齐齐回头。

    只见国公爷正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三人。方才叶夫人和二夫人闲聊之时,不知不觉就放慢了脚步,这时候,也不过才刚刚出了院子,一眼便被国公爷瞧见了。叶夫人暗叫声不好,朝着叶子衿使了个眼色。

    叶子衿会意的点点头。

    这会儿,自然不是说和离这事的时候,这点分寸,叶子衿还是懂得的。

    偏偏二夫人适时迎了上去,热忱的笑道:“我们二小姐回来了,方才见着大嫂和子衿在院子里呢!”这话落在叶子衿耳中,有些刺耳。似乎是有意在向国公爷暗示,叶夫人闻知国公爷心情不爽利,便回避了。

    叶夫人当即笑道:“本来是想来拜见爹的,哪知道看着书房门紧闭着,只当是有什么事情,便不敢打扰了。路上遇见弟妹,也就和她说了一声,原打算等爹闲下来,再拜访的。”国公爷面色微霁,“也没有什么事情。”

    只是二夫人听着叶夫人字字句句,都似有别样意思,脸色微微一变。

    叶子衿自是十分不愿见到国公爷。

    从小到大,国公爷待她,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久而久之,对他多了一分畏惧之心,少了一分祖孙之间的亲昵。但事到如今,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上去行礼问安。

    果不其然,国公爷见着是他,初晴的脸色很快就沉了下去,敷衍的说了句:“回来了。”便不再多说。叶子衿对于国公爷的冷淡,早已习以为常,倒是叶夫人,见着国公爷的态度,想到此行的目的,暗自心酸。

    同是一母所生,若不是国公爷一意孤行,哪里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然而这念头也只好深深搁在心里罢了。

    叶子衿眼角余光见着叶夫人的脸色,心里一紧。

    在这静默的当口,二夫人笑吟吟的让丫鬟递上了一个匣子,笑道:“爹,这是二爷给您的百年老山参,听说服用之后可以——”“让他拿回去!”二夫人话未说完,国公爷已是勃然大怒,抬头望去,甚至能见到他头上暴起的青筋。

    二夫人话说到一半被硬生生掐断,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颇为尴尬。

    国公爷已怒道:“让他少和那戏子来往几回,比什么药都好!”

    二夫人飞快的睃了眼叶夫人,见她面色如常,并未因听见此话而有什么变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道:“爹,二爷知道错了,惹得爹不高兴,他已面壁思过,自知无颜见爹,这才派了我来送上老山参……”

    第六章 归家(五)

    国公爷却并不领情。

    横眉冷目,让人见了,就生出三分惧怕之意来。

    二夫人初时还兴致勃勃的,到此时,说话声气已是渐渐弱了下去。“只求您能消消气……”

    国公爷冷哼了一声,“真有这份孝心,怎么不见他自己来见我?”二夫人本是伶俐之人,此时在国公爷面前,却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忙趁着国公爷不留神的时候,朝着叶夫人使了个眼色。

    叶夫人也就笑着和稀泥:“爹您也是知道的,二叔面皮薄,自知羞愧,又哪里好意思来见您。”国公爷听着,依旧是面沉如水,连眉眼也没有动一下。叶夫人也就朝着二夫人无奈的望了一眼。

    二夫人暗自焦急,眼角余光瞟过叶子衿,自有了主意,笑道:“我们二小姐回来,还没有好生说说话呢!”这话题转换实在太过生硬,谁又看不出来她的真实意思!

    叶夫人见着她将祸水引到了自己女儿身上,难免有些不悦,正待说上几句排解排解,那厢里国公爷冷不丁问:“是不是和二姑爷吵架了?”叶子衿惊出了一身冷汗,但见着国公爷的神色,也不知他到底知道多少,总有些踟蹰,思忖着说道:“的确是有些不合……”

    话未说完,国公爷就露出了讥讽的笑,“所以就大着胆子和离了?”叶子衿愣住。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消息……

    在叶子衿怔忪的当口,国公爷已冷冷说道:“陈家已经派人来和我说过了,据说你为了一个陪嫁丫鬟,和二姑爷大吵大闹,逼着二姑爷和你立下了和离书?”语气虽是问话,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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