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再嫁第19部分阅读
弃妇再嫁 作者:rouwenwu
滴水成冰,怕是泉水也结冰了,等开春了你再挑水吧。”
“没事。”冯显媳妇笑了起来,“泉水结了冰,瞧一瞧,将冰块搬下来,放在水缸里,过些时候,就融化了。”她说的倒是轻巧。叶子衿却从来不是薄待下人之人,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哪一个吃过大的苦头?
这鬼天气,让人连伸出手都不愿,更不必说敲冰了。
叶子衿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可看着她的神色,似乎是习以为常,到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寻了旁话来说:“冯安可大好了?”“劳动小姐惦记了。”冯显媳妇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感激,“我家二小子已经好齐全了,他皮糙肉厚的,不过是些皮肉之上,您还送了些药去,抹一抹,就全好了。”
对于叶子衿而言,实在是一件不需要记挂在心上的,牛毛一般的小事。可对于冯家一家而言,就是了不起的善举了。是以这些日子不单单是冯显媳妇,就是冯显偶尔也亲自上山,替叶子衿挑泉水。
叶子衿微微一抬眼,就见一个身影在门前一晃而过。
紫苏见得分明,眉头微蹙,不动声色的端着冷却的茶水出门,寻到了那小丫鬟,问:“什么事?”那小丫鬟见着她明显的不悦,声音明显的没了底气:“齐妈妈身子已经养好了,说想要回去……”
齐妈妈和唐妈妈一流,紫苏素来不大待见,总觉得她们是国公爷身边的人,心里卡了一根刺。现如今听说齐妈妈要走,心中自然是欢喜,这样一来,在这庄子上也少了些拘束。“那我去和小姐说一声。”紫苏将茶盏递到小丫鬟手中,转身进了屋子,在叶子衿身边耳语几句。
叶子衿眉宇间一片淡然,“让她来见我。”紫苏知道必然是有什么话要敲打敲打了,忙朝着冯显媳妇使了个眼色。冯显媳妇忙起身告辞,只听叶子衿又说道:“闲来无事时来与我说说话,我也是百无聊赖。”冯显媳妇忙点头。
紫苏很快就回去了。
叶子衿望了眼身旁的宋妈妈,“那唐妈妈是一刻也没有多呆,住了一晚上就回去了……”“唐妈妈说是年关将近,杂事繁多,脱不开身。”宋妈妈冷声道:“既是国公爷身边的大忙人,又如何肯多留。”
叶子衿冷哼了一声,看着齐妈妈进门来,扫了她一眼,“妈妈要回去了?”齐妈妈点头,笑道:“这几日伤也养的差不多了,总是要回去的。”叶子衿的视线落在门帘上,不咸不淡的说道:“这庄子简陋,妈妈是见惯了富贵的人,难免有些不习惯……”
齐妈妈虽心中确实有此想法,可在叶子衿跟前哪里好意思露出现形来,反而连连辩解:“人人都说江南是个好地方,怎么能说是简陋呢?”“是么?”叶子衿淡淡睨了她一眼,“妈妈这些日子在庄子上,理当是见了不少,也听了不少……”
也不待齐妈妈回答,转开了话题:“我听说祖父的身子骨似乎有些不利索?”齐妈妈也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姐放心,我在这庄子上,只安心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人人都看得出来国公爷不过就这几年的时间了,而叶夫人的日子却还长着,实在没有必要得罪这二小姐。
叶子衿这才满意的微笑,“那就好。”说着,吩咐紫苑:“送二十两银子,与妈妈送行。”紫苑就递上了一个荷包去。齐妈妈没想到还有银子可拿,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撩开帘子出去了。
宋妈妈望着晃动的帘子,上前一步,“小姐,她当真不会乱说什么?”“要说早在唐妈妈面前说了。”叶子衿胸有成竹,“那日唐妈妈来了,她不过唱了个喏,就回去了,关于遇袭之事,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这底下的妈妈们,婆子们,哪一个不看齐妈脸色做人?只要堵住了齐妈口,这事情就不会走漏出去了。”
宋妈妈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叶子衿想要隐瞒的并不是遇袭之事,而是怕好事者在这遇袭上大做文章,败坏她的名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有早些未雨绸缪的好。
国公府内,叶夫人望着来报信的罗妈妈,目瞪口呆:“子佩有喜了?”罗妈妈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和得意,“大夫是这么说的,不过才上身,不好四处乱传,只告诉了老王妃和您。”“这孩子”叶夫人虽说恼她心里过于执拗,可听说她有喜,还是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我库里还有几支老人参,待会带回去给她补身子。”
罗妈妈笑眯眯的应了。
见着屋子里无旁人在,叶夫人就低声问:“那事情如何了?”罗妈妈知道她问的是宁王府二姨娘小产一事,笑意就淡了些,“当日宁王回来了,还没有说上三句话,小姐就晕过去了,后来来了大夫,说是有喜了。老王妃什么话也没有说,让二姨娘搬到别处去住了。”也就是说,之所以如此风平浪静,纯碎是因为叶子佩有了身孕的关系。
叶夫人叹了一口气,“子佩性子烈,你做妈,子佩又是你从小奶大的孩子,你的话她还是听得上的,你有时候也劝着些……”在叶夫人面前,罗妈妈自然无有不应。眼见着叶夫人露出了几分倦色,罗妈妈立刻起身告辞。莫妈妈早已将老人参装到了匣子里,让罗妈妈带回了宁王府。
“这消息派人和子衿说一声。”叶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莫妈妈一眼,“那孩子从小就聪慧,国公爷急急命她回来,她八成猜出了缘故,你命人将子佩有喜的消息告诉她,也好让她安心。”说到此处,笑容有些恍惚,“他们爷孙俩打量我们全都是傻子,全天下都任由他们做主呢”
莫妈妈垂下头去,不敢多说一个字。
没过多久,这消息就传到了叶子衿耳中。
“有喜了?”叶子衿浅浅抿了一口茶,“那可真是好消息。”只是面上丝毫不见喜色。
紫苏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很快就转开了话头,“小姐,这快过年了,我们庄子上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准备什么?”叶子衿对年节的概念无外乎就是走家串户外加一封封红包。从前还能跟着叶夫人出去走一圈,现在在庄子上,怕是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紫苑眼珠子转了转,“小姐,我听说这地方过年的时候,市集上会很热闹,不如到时候我们出去瞧瞧?”“胡闹”尚未等叶子衿开口回应,宋妈妈已瞪了她一眼,“小姐身娇肉贵的,这市集上鱼龙混杂,岂能说去就去?”
紫苑吐了吐舌头,垂下头去。
“我还从未去过市集呢。”叶子衿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这市集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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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再见(一)
第九十章 再见(一)
宋妈妈听得如此说,一脸紧张,“小姐,您可得多多留神,那地方什么人都有,若是被人盯上了……”叶子衿扑哧一声笑,“我也不过就是说说罢了,哪里当真要去”宋妈妈紧绷着的脸这时才缓和了下来,“若是小姐想要什么东西,让下人们去买也是一样的。”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边过年。”叶子衿兴味索然,“也不知这边的习俗,哪里知道要买什么劳什子”这满屋子的人,各个都来自北方,十有八九都不知道苏州的人是如何过年的。紫苑听说,兴头头的冲了出去,不多时就打听了出来。
“听说苏州这边和燕京没有什么两样,照旧是吃过腊八粥以后,就开始准备过新年了。”紫苑看起来兴致很高,“这边还要蒸花馍,挂桃符,吃灶糖……”挂桃符叶子衿倒是听说过,可蒸花馍,吃灶糖,叶子衿就一无所知了。
见她说的兴起,叶子衿自己也起了三分兴致,“那过年倒是有不少的好东西吃”紫苑笑着点头,“那是自然,秋菊说她现在就开始准备了呢”顿了顿,眨了眨眼,“我方才去厨房看了一眼,见着满满的都是年糕,还有糯米团子……”
叶子衿不由笑了起来,“那感情好,我可就等着了”
满屋子人都笑了。
等到进入了十二月,天气越发的冷了下来,屋子里烧了好几个火盆,叶子衿犹自觉得浑身发冷,索性捂在被子中一动不动,“这天怎么这样冷”紫苏正替她温茶,闻言促狭的笑:“在燕京城可更冷,那时候也不见小姐整日整日的不出门。”
叶子衿抿着嘴,微微的笑,“这可不是无趣得紧么?”她说的倒是大实话,这庄子上,不比燕京,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人人都忙着过年,叶子衿只能和屋子里的丫鬟们说上几句笑话,便无事可做了。
至于她心中所想的种花,刺绣一事,还得从长计议,这天寒地冻的,也不能付诸实施。
总而言之,叶子衿觉得寂寞了。
她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来回忆当初在燕京的生活。
无论是燕京还是苏州,都有挥之不去的苦痛,可经历以后,再次回想,却都觉得当初那么心心念念的事情,在现在看来,不过如此。随着时间的变化,人也无时不刻不在变化着。但叶子衿还是觉得寂寥了。
“下雪了。”紫苑披着一身雪进门来,“好大的雪,怕是没多久,又得积下一层了。”叶子衿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凉飕飕的,寒意袭来,“也快到腊八节了……”紫苑点头,“我方才还听秋菊说起呢,说收集了好多豆子,打算到时候煮着吃。”
叶子衿对于吃食一向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抱着热情,不过此时她心境有些不好,也没有露出多少精神头,“那市集上,热闹么?”“这倒是不知道。”紫苑拂了拂身上的积雪,“这几日也没人出去,下这么大的雪,估计市集上人也不多。”
叶子衿有些失落,拥着被子,微微仰头,看着雕花大床上挂着的两个香囊,轻声说道:“过完年,就快到我的生辰了。”紫苑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不解的朝着紫苏望了一眼。紫苏却是弓着身子,将茶水在滚水里过了一遭,端到了叶子衿面前,“小姐可想要什么礼物?”
叶子衿轻笑出声,“我也不过就是说说罢了。”过了片刻,听着耳边北风正紧,低声叹息:“我马上就十四岁了……”这一声叹息,叫紫苏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她垂下头,飞快眨了眨眼睛,将强忍下的泪意逼了回去,“小姐——”
“我没事。”叶子衿别开头去,将头放在膝盖上,看着帐子,“只是觉得这时间过得真快……”紫苏紧抿着嘴,没有说话。紫苑不知这打的是什么哑谜,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等到紫苏迈出了门槛,紫苑才在外头叫住了她,拉着她到了僻静之处,“方才小姐怎么了?”
紫苏叹了一口气,“你忘了?小姐十二岁千秋的时候,可是恰好嫁到陈家……”紫苑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难怪小姐心情看起来不大好……”紫苑摇头苦笑:“小姐也算得上是嫁得早的了,不过十二三岁出嫁,也算不上是什么怪事。但燕京城有几家的小姐,可是到了十六七岁才谈婚论嫁的,我们小姐年纪轻轻就成了和离之人,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的。”
提到此事,紫苑又是一阵咬牙切齿:“陈文那挨千刀的……”却被紫苏制止住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免得惹小姐伤心。”紫苑忙抿着嘴,连连点头,“我知道了。”紫苏又摇了摇头,神色黯然的离开了。
叶子衿觉得闷闷的,随手翻了几页书,只是也看不大进去,索性就望着窗子发呆。只是天冷,窗子合的紧紧的,也看不见外面的风景。
草庐内,楚夕暮望着桌上的白鸽,怔怔出神。
身后的小童掰着指头数了数,“这已经是第三十三遭了……”楚夕暮脸色比外间的风雪还冷了三分,淡淡说道:“三三不尽,六六无穷,这三可不是个好数字。”“公子……”小童唤了一声,“难道当真熟视无睹?”
“那又要如何?”楚夕暮眼中没有半点暖意,“我只想这一世,有一日的太平,便过一日的太平日子。若有一日就这么死了,那也是心甘情愿的。”小童顿时语凝,过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说道:“可您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未说完便被楚夕暮打断:“我孤零零一人,有什么好怕的?”
小童咬了咬唇,埋藏心中许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难道您心里,就没有半点挂念?”这句话出口,已经再无回头之路。小童脸色发白,指关节握出了青白色,“既然没有挂念,为何又要我……”
雪白的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小童看了眼他的神色,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凌波,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楚夕暮眉宇间寻不到半点温情,“你逾矩了。”凌波哆嗦了几下,跪在了地上,“公子……”楚夕暮一拂袖,只留给凌波一个背影,“我的事,不用你过问。”
凌波伏在地上,望着他满头青丝披散在肩,整个人的背影显得说不出的落寞。口中喃喃自语:“我变了,公子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这句话,在风雪中走远的楚夕暮,是不可能听见了。
他的脚印,就好像一尾尾鱼,一直游弋到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被子中的叶子衿打了个喷嚏。
这可惊坏了紫苏,忙吩咐厨房熬了碗浓浓的姜汤让她喝下:“去去寒气。”叶子衿不喜姜汤滋味,可也少不得硬着头皮喝下,砸了咂嘴,“这口味可真是……”紫苏替她掖了掖被角,“小姐安生躺着,待会再喝碗红糖水。”
“能不能不喝?”叶子衿苦着一张脸。
“不能。”紫苏每一道眼神,都在说明拒绝没有好结果。
于是叶子衿终于败下阵来,“好吧,待会要吃蜜桔。”紫苏神色柔和了下来:“好。”叶子衿躺在厚厚的被子里,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变得精神了起来。心里却有些纳闷,明明自己是主子,紫苏是丫鬟,这小蹄子说起话来,却让自己不得不从?
不过这一诡异的现象并没有在她心中盘桓多久,因为就在下一刻,她坠入了梦想,并且睡得很沉很沉。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楚夕暮一声白衣,立在雪中,几乎和天地融为一体。
她见着风雪渐大,撑着伞到了他身边,劝解他回屋。然而他只是静静的立在雪中,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叶子衿陪着他站了一会,才轻声说道:“回屋吧,这里太冷了。”楚夕暮只是定定的凝视她,许久许久终于吐出一句话:“子衿,为何我是这样的命运?”
这句话令叶子衿从梦中惊醒。
她急促的喘息了一阵,睡眼朦胧,屋子里的景象也看不大清楚。可楚夕暮那一句话,一直徘徊在她耳边,挥之不去。他眼中有三分哀愁,三分怨恨,还有四分寂寞,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问她为什么自己是这样的命运。
可是这样的问题,叶子衿又如何能回答?
对于他的过往,叶子衿一无所知,又怎么回答?
然而这句话,却在她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因为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
真实到叶子衿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以为脖子中落下了不少冰冷的雪花。
叶子衿只能将这个梦归结为前一阵自己曾经苦思冥想过楚夕暮的身世之谜,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会这样。可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楚夕暮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当真如同自己当初所揣摩的那样,楚夕暮来路不正,被朝廷视为眼中钉?
第三更放在明天子夜起床后,时间大概是中午……
第九十一章 再见(二)
第九十一章 再见(二)
此念头闪过,叫叶子衿生生打了个寒战。
朝廷一向讲究连坐,若是楚夕暮当真是那样的身份,被察觉的话,这村子里的人,可能都无法幸免。可叶子衿潜意识里,总觉得楚夕暮不是歹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哪怕他性子较常人冷清些,不善与人往来,叶子衿也坚信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叶子衿拥着被子,坐起身来,撩开帐子,看向窗户。黑乎乎一片,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方才的梦境,真真切切的,敲击着她的心,让人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景象,到底是真实,还是虚无。
披上狐裘,绕过正熟睡的紫苑,推开了门。一阵冷风迎面袭来,让她浑身上下顿时起了一层疙瘩,瑟缩了一下,连连后退几步,合上了门。这屋子里寂寥归寂寥,可到底还是暖和的。叶子衿紧了紧衣裳,回到炕边,又穿了一件小袄,披上了厚厚的披风,这才再次出了门。
事实上在大冷天,尤其是这样的寒夜出门,实在不符合叶子衿一向的性子。她一向怕冷,又嗜睡,到了冬日,除了窝在暖阁里就是卧在床上,几乎没有别的选择。可这次,她却听见自己的心,真真切切的跳动着,生出了别样的滋味。
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不知来由的力量,怂恿着她出门一样。
到了院子门前,守门的婆子已歇下了,自然是不好在这种时候去拿钥匙的,叶子衿这时才有些从梦里回过神来,自己立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这时候大雪犹自飘飘扬扬,落满了树梢。这院子里的几株梅花树此刻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着,不时有淡淡的芬芳萦绕鼻间。
月光皎洁,如水银一般洒了满地。叶子衿信手折下一朵梅花,放在手心,细细端详了半晌。一片片花瓣泛着胭脂红,犹如少女的面颊。叶子衿不觉痴了,直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啊,啊,有鬼”
叶子衿心中跳了一跳,她虽一向胆大妄为,可对于这些神神鬼鬼的,一向怀着忌惮之心。听见丫鬟叫唤,忙后退了几步,朝着屋子奔了过去,“怎么?”发出惊呼的却是揉着眼睛,睡眼朦胧的天冬,听着叶子衿的声音,才骤然回过神来,张口结舌:“小,小姐,怎么是您?”
叶子衿瞟了她一眼,一张雪白的小脸上清清楚楚写着震惊和恐慌。
叶子衿垂下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月白色的衣裳,终于明白她口中“鬼”的来源,不由揉了揉眉心:“我这样子,很像鬼?”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而后就是头发凌乱的紫苏和木莲,披着一件小袄走了出来,“三更半夜的,谁在嚷嚷?”见叶子衿直挺挺立在门前,都吃了一惊,“小姐?”
天冬羞赧的低下头,声音低不可闻:“都是我一时眼花,看错了……”紫苏看了看叶子衿,又看了看天冬,好半天才终于吐出一句话:“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在这半夜时分,穿的齐齐整整立在院子里,的确有些奇怪。
叶子衿没事人一般笑了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不曾想就惊到了人。”紫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扶着叶子衿进屋,“您看看,一身的寒气,这胳膊都是冰冷冰冷的。”叶子衿倒是想说立了这么一阵,雪落了满身,如何能不冷?
不过这话是万万不能在紫苏跟前提起的,不然少不得又是一阵唠叨。
等回到了内室,紫苏看了眼睡得稀里糊涂的紫苑,摇头直笑:“这小蹄子,小姐都出去了,还睡得天昏地暗的呢”正斟茶的木莲凑过来看了一眼,扑哧一声笑,捧着茶盏递到了叶子衿手指,蹲下去戳了戳紫苑:“还不快起来了”
紫苑翻了个身,犹不能逃脱干扰,忍无可忍的坐起身来,正要发作,就见紫苏和木莲两个笑盈盈的立在她跟前,而叶子衿就坐在火盆边,火红的火光映衬着她满头青丝,这景象说不出的怪异。
紫苑愣了一会才若有所觉,张口第一句话便是:“天亮了?”
得益于多年来府上教养妈妈们不厌其烦的教导礼仪,叶子衿才没有将嘴里的一口茶水喷出来。紫苏和木莲却是按捺不住,一个揉着肚子,一个趴在案桌上,直不起身子。紫苑再次陷入了怔忪,直等到笑声微弱了下来,才茫茫然转了转眼珠子。
于是终于得出个结论:“天黑了?”
紫苏和木莲对看了一眼,再次大笑。
叶子衿抿着唇,双肩不住颤动,方才梦中所带来的惆怅,也散去了几分。
默默坐了一会,见着紫苏几个又开始哈欠连天,索性催她们回去歇息:“我再去躺会,你们都散了吧。”紫苏忙扶着叶子衿上了炕,将披风和小袄随手搭在床架上,又嘱咐紫苑:“你好歹机警些”经过了方才的乌龙,紫苑显得有些尴尬,讪讪然笑道:“我会时刻小心的。”紫苏看了她一眼,到底是不大放心,又低声嘱咐两个小丫头好生服侍着:“要茶要水的,别躲懒”小丫鬟齐声应了。
紫苑不免有些气馁,待紫苏和木莲掩上门出去后,嘟哝道:“我也就今儿个睡得沉了些……”叶子衿此刻睡意全无,于帐子里听得分明,掩住唇偷偷笑了半晌。到最后望着帐子四角晃动的香囊,发了一会呆。
越是这样安静的时刻,却是让人心慌意乱。
耳边一遍遍浮现着楚夕暮那句话,低低喘息了一阵,捂住了胸口,不由再三问自己,为何会如此?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此刻也有些疲惫了。叶子衿虽心事重重,可合上眼没有多久,还是再次沉沉睡去。只是这次,没有一个梦。安然睡到天明才睁开了眼,眼角余光瞥见窗前明亮一片,已知道是大雪的缘故,忙唤了紫苏进来服侍自己梳洗。
紫苏今天显得格外精神,发上竟簪了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叶子衿愣了一下,才问:“今儿是什么日子?”紫苏就抿着嘴笑:“倒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只是是我的生辰……”难怪她一身大红色的小袄,叶子衿轻轻笑了起来,从枕头下抽出了一个荷包:“这是礼物。”
紫苏一愣,随即露出了小孩子一般的笑容,“给我的?”叶子衿努了努嘴,“今儿个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寿星嘛。”紫苏捏着小荷包,眼睛笑得弯成了两弯月牙,给叶子衿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多谢小姐。”这才服侍叶子衿更衣,木莲端着铜盆,半跪着服侍叶子衿洗脸。
叶子衿漱了漱口,又接过温软的帕子,擦了擦脸,整个人也精神了些,笑道:“今天是紫苏的生辰,你们可有什么意思?”“这还用小姐来说”紫苑甜甜的笑,“我送了她一双鞋子,木莲送了她一对镯子。”
叶子衿故意怄她,“木莲的礼物可比你的重……”紫苑也不大恼,只笑道:“那双鞋子,可是我用金丝绣的”叶子衿坐在炕上,掩袖而笑。照紫苏的意思,自然不希望生辰闹得太大,叶子衿也不强她,更何况如今在庄子上,人丁少,也不如从前热闹。
吩咐秋菊煮了几碗银丝挂面,便算是过了芳诞了。
秋菊听说紫苏生辰,又磕了一个头。天冬和半夏分别送了一个堆绣荷包,一个络子,余下几个小丫头分别送了些小物事,整个上午都在喜庆中度过。叶子衿抱着手炉,坐在火盆边,有一搭没一搭和丫鬟们说着闲话。
叶子衿看着窗外不停落下的雪,眉宇间染上了一层忧色。
这样大的雪,这路上定然极其不好走……
等到了正午,秋菊煮了一大锅叫不出名堂的汤,叶子衿一连喝了两碗,身上才有了些暖意。只是回到内室中,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总觉得有些不安定的神色在其中。末了却听紫苏又重复了一句:“明天就是腊八节了。”
叶子衿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就这样静静坐了一会,却听下人匆匆忙忙来报:“小姐,有客人来了”
叶子衿一惊,似乎印证了她心中不好的预感似的,慌忙站起身来,问:“是谁?”那下人垂着头,道:“是上次来过的苏公子。”叶子衿愣住,好一会才回过神,“苏公子?”实在想不通这时候他来做什么。
诧异归诧异,还是撑着青布油伞,踩着及膝的大雪,走了出去。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紧接着帘子晃动了几下,一双洁白无瑕的手伸了出来。
果然,是苏明睿。
叶子衿错愕的望着他,“你怎么……”
“子衿,我来陪你过年。”苏明睿看起来比从前添了几分精神,一身大红色的袍子衬得他肌肤如玉,说不出的丰神俊朗。而他腰间的剑依旧还是从前那一柄,见叶子衿怔怔望着自己,不由重复了一句:“我来陪你过年节。”
叶子衿心中,刹那间绽放了满天的烟火。
不好意思,这一更晚点了,下午去聆听考试前老师的教诲了……
第九十二章 再见(三)
第九十二章 再见(三)
“我能借住么?”苏明睿轻挑了挑眉梢。
虽然叶子衿很不想承认这人立在雪中,这副神情的确有些煽情的味道,可也不得不说,这人今儿个一身装扮,还真的是,秀色可餐。
试想想,这样一个肌肤如玉,眉清目秀,一身大红色袍子,腰间还别着古剑的人。对于叶子衿这样一个在乡野之处居住已久,除了楚夕暮,每日见到的男子都是农夫或者农夫的儿子,小厮或者小厮的兄弟的女子来说,是多么致命的吸引。
不错,就是秀色可餐。
一般人在面对如此美色的时候,是很难拒绝他的各种要求的。尤其是在他的要求合理而自己又很容易办到的时候,更应该顺水推舟。可叶子衿心中很有些复杂,因为在这种时候,哪怕面前站着的人,天上有地下无,她还是提出了一个非常世俗的要求:“借住要收钱。”
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叶子衿从内心深处好好审视了一下自己。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在这庄子上,耳濡目染的都是银子以及银子,导致现在张口闭口都是银子。可事实显然不是这样的,叶子衿将自己这种世俗心里归咎于苏明睿这一身大红色太过喜庆,让人不由自主想到了年节。而众所周知,过年是要收红包的。
这样想一想,叶子衿心里坦然了许多。小下巴微微一扬,就那样瞟了苏明睿一眼。
苏明睿眉眼间都是笑意,不假思索的说出了一个字:“好。”
果然不愧是大家子弟,出手总是大方些。
于是叶子衿心平气和的吩咐紫苑:“还不快带着苏公子去南院?”苏明睿别有深意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叶子衿一眼横了过去,“苏公子还有什么要求?”苏明睿一脸纯良,“没有。”
叶子衿嘴角微抽,“紫苑,前面领路。”苏明睿此次出行只带了四五个小厮,和上次想必,显得有些冷清。叶子衿也不知这是为何,照例是又吩咐人送去了坐褥,被子和火盆。而紫苑传回的消息却是:“苏公子说想要和小姐当面商讨银钱事宜。”
在叶子衿微微一愣的当口,紫苑趁机解释:“就是小姐所说的,借住要收钱的事情……”此话一出,满屋子丫鬟,脸色都颇有些怪异。叶子衿慢悠悠喝完了一盏热茶,才拂了拂襦裙,“那就去吧。”也不叫旁人跟着,只带了紫苏几个。
婆子在后头撑着伞,送着叶子衿到了南院。不太远的距离,叶子衿却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丫鬟们都不知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面面相觑。等到了院子门口,叶子衿沙沙的脚步声很快引起了守在门口的孔僽的注意:“叶小姐,您来了”看见她,似乎很是雀跃的样子。
叶子衿微微颔首,立在窗外低低咳嗽了一声,才进了屋子。这屋子里才升起火盆,温度与外头无异。苏明睿正驾轻就熟的整理行李,见了她来,微微一笑,“坐那边。”大包袱旁边是小包袱,小包袱上面是大包袱,也不知他此行到底带了多少东西。
叶子衿巍然不动,坐在黄木椅子上,看着他弓着身子来来去去的忙碌,终是按捺不住,出声问:“你打算给我多少银子?”苏明睿哧的一声笑,转过身来,替叶子衿斟了一杯热茶,反客为主:“你说要多少银子?”
叶子衿一脸无赖相,摊开手去:“这要看苏公子住多久了,超过三日,三百两不嫌少,一千两不嫌多……”苏明睿一把扯下挂在墙上的玄剑,放在她手中,“身无分文,这柄剑是我家传宝剑,抵押给你。”
才刚刚入手,就觉一股寒意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头。
叶子衿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正欲随手放下,低头一看,那玄剑的剑鞘上雕满了各色花纹,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含义,不免就寻思了一阵。苏明睿却又转过身去收拾了,虽未瞧见叶子衿的神色,可还是笑道:“这些花纹,我揣摩了十五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十五年?”叶子衿的手,从冰冷的剑鞘上一路摩挲下去,“原来你只得十五岁,还以为你……”“还以为我怎么?”苏明睿再次转身,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脸上徘徊,“还以为我一把年纪了?”
“这倒也不是。”叶子衿将剑放在身旁的茶几上,双臂抱在胸前,“不过你老气横秋的,任是谁看了,也不会相信你只得十五岁。”苏明睿不怒反笑,“我的确不是十五岁。”叶子衿一怔。
苏明睿已朝紫苏几个丫鬟说道:“你们暂且先出去,我和你们小姐说说话。”紫苏犹犹豫豫的看了叶子衿一眼,没有动弹。直到见叶子衿微微颔首,才一溜烟下去了。叶子衿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扶着额头,“说什么?”
“自然是告诉你我的岁数。”苏明睿一撩衣袍,坐在了她对面,捞起另一盏茶盅,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悠悠说道:“庐山云雾,果然是好茶叶。”见着这屋子里也没有旁人了,叶子衿立时就横眉冷竖,“你到底来做什么?”
一语正中靶心。
而苏明睿脸上仍旧是温醇的笑,如夏日的荷花,“自然是来陪叶子衿过年。”叶子衿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而苏明睿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去,手中的茶盏,随着他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子衿,你告诉我,为何我不该来?”苏明睿低头,望着晃动的茶水,眉头微蹙。
叶子衿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不停飘下的大雪,久久没有答话。
而苏明睿也随之站起身来,“我今年十八岁了。”
叶子衿放在身前的手,冷的毫无知觉。抿了抿唇,眼里有微光闪烁。
而她身后的那个人说:“我有自己的主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来,更知道自己是值得的,这样就足够了”叶子衿猛的回头看向他,目光里参杂了一丝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苏明睿回避了她的目光,语气蓦地柔和了下来,“子衿,我想和你一起过年。你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庄子上,一定很寂寞。”也不待叶子衿说话,上前一步,骤然盯着她的眼睛,“即便是你有千种借口让我离开,我也有万种理由留下,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
叶子衿眼眶微湿,她慌忙转开投去,望着窗棂上雕刻的花鸟发呆,“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声音轻似云烟。苏明睿轻声笑了,“我回燕京处置了一些事情,我母亲也大好了,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你打算呆到何时?”叶子衿叹息了一声,“你在这头过年,你父母该如何?”“我若是没有说服他们,如何能安安稳稳上路?”苏明睿静静的望着她瘦削的背影,“子衿,你太小看我了。”
叶子衿心里猛地一颤。
自苏明睿出现开始,这个人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可是此刻,却用这样的口气,说出了这样一段话。此刻,叶子衿只觉得这个人如同深潭一般,看不清他的心。这一刹那,叶子衿觉得自己和他,有些许的相似。
“子衿——”苏明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你能不能再叫我的名字?”叶子衿一愣,没有说话。苏明睿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苦笑:“难不成当真是这些日子没见,生分了?”叶子衿从来不是傻子,苏明睿的话,字里行间,她都明白了几层意思,可是此刻,她的心乱成一团,让她根本无法在冷静的情况下思考。
于是她只能保持沉默。
苏明睿却伸手拿起桌上的剑,“呐,子衿,我舞剑给你看,你叫我的名字,如何?”说着,缓缓拔出了长剑。一股寒气自背后升起,叶子衿忙转过身来:“别——”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苏明睿握着寒光凛冽的长剑,似乎随时可能一跃而出。
“文昊。”叶子衿终于无力妥协。
苏明睿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子衿”叶子衿揉了揉眉头,再次坐了下来,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敲击着桌面,“明天是腊八,正好尝尝腊八粥。”“好啊。”苏明睿永远的云淡风轻,末了,又加上一句:“不要钱吧?”
叶子衿顿时语凝。
方才提起借住要收钱一说,不过是她一时气恼之下随口说说罢了,哪知这人反倒是借机取笑起她来了。于是她索性一眼斜了过去,“就算收钱,你这柄剑已经抵押给我了,难不成还有别的东西?”
明天考试,心情无与伦比的郁结,想到了张三丰教张无忌武功的桥段……
经过一个寒假,某子夜早就忘光了……
还差两更,今天下午才得知明天要考试,好吧,其实是补考。所以今晚上通宵看会书,明天子夜再继续奋斗,欠债真是伤不起~~o(》_《)o ~~
第九十三章 茫茫(一)
第九十三章 茫茫(一)
苏明睿轻声的笑,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此刻如同落日的余晖,倒影着绮丽的光芒。
璀璨而不耀眼。
“还有我这个人……”苏明睿嘴角微勾,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看向她的眼中充满了揶揄:“如何?”这话语,落在叶子衿耳中,未免有些暧昧。她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我们庄子上,最不缺的,可就是人。”
苏明睿明知她在东拉西扯,也不挑破,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可你们庄子上,可有人能对抗那宵小?”他这么一说,叶子衿就想到了遇到强盗的事情。说起来,也的确是这样,平日里看着都是好好的护院,到了关键时刻,却没一个管用的。若不是苏明睿,叶子衿还不知今朝在何处。
想到那日他带的人也并不多,可照样将那群强盗打得落花流水,心念微动。
“难不成,你会武艺?”叶子衿将他从上打量到下,“身子骨看起来十分单薄,不大像啊……”苏明睿眼中噙满了笑意,“要不我露一手与你看看?”“不用了。”叶子衿想也没有就拒绝了:“若是舞剑,那便算了,这天寒地冻的,经不起你玄剑的寒意。”
苏明睿当真将玄剑拿得远了一些,轻声问:“怕冷?”叶子衿点点头,抿着嘴笑:“不止怕冷,还怕热,小时候曾在花园里见着蚂蚁搬家,那时候还曾经肖想过,若是能变成蚂蚁,不怕寒冬不怕酷暑该多好……”
哪一个人没有幼年,又有哪一个人没有过那些乱七八糟的遐想翩翩?
苏明睿自己也有过,不免心有戚戚焉,笑意渐渐聚拢,“你倒是想得有趣,我小时候见着蚂蚁,调皮捣蛋,总要用指头碾死或是将它放入水中……”叶子衿暗暗摇头,果然,男子同女子之间,哪怕是见着一样的物事,所想所做的,也有天壤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