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姬第13部分阅读
千金姬 作者:rouwenwu
红绡这样的表达方式在古代已经不算含蓄,是很直白的了。泠然眼前不禁浮起那一日在路上相遇的情景。两人言语中似乎约定一起离开,如今接到他的词,本来应该喜出望外,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可刚刚有一个花骨朵含苞待放,楚玉的影子就水漫金山一般涌了上来。
恰巧艳艳进来,见她手上拿着一张信笺发愣,笑道:“呀,好漂亮的纸,奴婢都没见过,哪来的?”说着眼睛溜了溜杨廷和,大概认得他是红绡公子身边的,故此抿嘴会心地一笑。
泠然用手绢轻轻地拭了拭苹果,既然是开心,就得一口一口都把它吃完。
杨廷和大约是受了红绡公子的嘱托,也不敢多留,看她把苹果吃完,就站了起来,伸着手道:“姐姐有没有回礼让我带给公子?”
泠然打了一下他的掌心,“你是来探病的,哪来的回礼?”
“戏文上都说,公子送了东西,小姐就是故意也要拔下头上的金簪或者……”杨廷和看到她在绣的手绢,一把就拿了过来,道:“哈哈,对了,就是手帕,花还是姐姐自己绣的。”
他自己动手把花架拆了,就待离去。
泠然急了,“那么难看的东西,你也敢拿出去丢我的人?还不还来?”
杨廷和却向她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出去。
“送手绢给男子,可是定情的意思,姑娘知道吧?不少字”艳艳后知后觉地问道。
泠然张开嘴,“啊?”了一声,她真的是不懂呀,心中根本没有想好,如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将养了几日,宫里的太医来换过药,泠然每天喝各种补汤,吃各种补药,自觉身上都开始长小肉肉,每天待在房里哪也去不了,绣花也绣腻了,不免有些烦躁起来。
午后,一个小太监忽然来通报道:“姑娘,三夫人来看你,不知是否让她进来?”
泠然皱眉奇道:“啥时候三夫人来看我都要通报我同意了?被她知道那还得了?快快请进来吧”
小太监欲言又止地笑了笑,出去传话了。
泠然忙让艳艳去冲茶倒水。
不一会孙敏带着咏雪来到了东次间,咏雪手上还捧了个镶金嵌玉的盒子。
一进门孙敏就盈盈笑着给泠然道了个万福,“妹妹大喜啊恭喜妹妹了。”
泠然惊得单只脚着地站了起来,“三夫人这是要折杀奴婢啊。”
孙敏却上来将她按回了榻上,道:“我年纪比你虚长几岁,今日也是厚着脸皮叫你妹妹罢了,有什么当不起的?”
泠然听得一点儿也不明白,遂道:“三夫人这话却叫我糊涂了……”
“妹妹还不知道么?”孙敏刚才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一丝也不见了,见她问了一句,忽然又堆上笑道:“王爷已经向陛下请准了旨意,相爷也恩准了,如今钦差大臣正风风火火地赶往南方寻你父母提亲下聘呢,既是圣旨,你父亲也没有反对的道理,所以今后你就是襄王府的女主人,姐姐还盼望你照拂照拂呢,怎么就推辞起来?”
“什么意思?”泠然虽然有些听明白了,可是实在不敢相信,这几日楚玉都是好端端地,没有半丝端倪,也没提过什么暧昧的话,怎么就说到提亲下聘的事来?
孙敏大概以为她是装的,掩饰不住情绪,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咏雪约莫是看不过眼了,道:“也就是说,张姑娘即将成为襄王妃了,你不会真不知道吧?不少字”
泠然总算彻底弄明白了,先是傻愣愣的,接着就心火就旺了起来。可真搞笑啊,自己的婚事浑然不知,倒让皇帝倒腾到万里之外不认识的人那儿去提亲了楚玉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至少也该征求一下自己的意思吧?不少字太霸道了
她还没往好的方面想,孙敏已经接过了咏雪手上的盒子道:“姐姐也没什么东西好送,就捡了姐姐陪嫁的首饰里面最好的几件,当是给妹妹添妆,望妹妹不要嫌弃。”
泠然回过神来,打量孙敏,总觉得她冷静贤惠得令人怀疑,何况她也并没有要做这个王妃的打算,“三夫人说姐姐妹妹的,奴婢就当不起了,王妃二字……奴婢更当不起,自然会向王爷禀明的,也许是中间出了什么误会,三夫人莫当真才好。”
孙敏将首饰盒子搁下,泠然正想让她收回去,小太监又来禀告:“姑娘,相府的澹台姨娘和小姐一起来看你了。”
这边孙敏还没打发完,又来两个大人物,泠然应接不暇,也来不及细思楚玉到底为什么要娶她做王妃,心中只想着绝对不与众女共事一夫,就是王妃也一样。
澹台姨娘和楚天娇的出现就比孙敏快多了,想来通报只是一个形式,小太监刚说完话,人已经走了进来。
孙敏欠身向澹台姨娘道万福:“姨娘好,这些日子敏儿身上不好,许久没有到那边看您了,可不要见怪”
泠然抬头打量澹台姨娘,吓了一跳,原本以为她该是个徐娘半老的人,谁知道乍一看,模样竟然比石玉凤还要年轻,楚天娇跟在她身旁,两人好像姐妹似地。她有着弯弯的眉毛,带笑的眼睛,可眼里分明闪着精明的光,保养得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身着云纹锦缎绣衣,通身的气场不像一个姨娘,倒像是宰相的续弦夫人。
“奴婢腿脚不便,就不能向澹台姨娘和小姐行礼了。”泠然此时只觉得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艳艳机灵地给她们三人都让了座。
澹台姨娘落座后,艳艳奉上茶,她才笑道:“早几日听相爷说起王爷的心思,我就想来看你了,可总怕多事还让襄王见怪,今日听说一早就下了旨,派提亲使去江南了,这才带着天娇来看看你到底是个啥模样,怎么倒叫名震天下的莲花玉郎动了心,叫冷王爷摈弃了不娶妻的念头……”
楚天娇一旁插话道:“母亲看了之后觉得如何?”
澹台姨娘含笑仔细打量泠然。
泠然这几日因都在床上坐着,发髻只是闲闲挽着,衣裳也很随意,而她们三人都打扮得整整齐齐的,自己本不是什么绝色,心想大约要受一点讽刺了。
“啧啧啧,好一个俊俏风流的丫头”澹台姨娘惊叹道:“没见到人的时候,我就想啊,必然长得跟天仙一般的,不然也配不起襄王,谁知一见,才知道就算是一堆蓬莱仙子到这里,也抵不上她一个人的灵气”
她一边夸赞着,一边还用目光寻求孙敏和楚天娇的支持。
泠然差点被她逗笑,这也太假了,难为她能够把这么假的话用这么真的表情说出来,孙敏比起她来,道行还是浅了一点,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孙敏勉强笑着点头表示赞同,楚天娇却比较诚实,可能是有点不屑于拍泠然的马屁,许是被母亲硬拉来的,只淡淡地道:“她长得虽然还清秀,照我看做王兄的正妃,还是缺了一些贵气的。”
澹台姨娘正要责备,泠然已抢着道:“小姐真实在,照奴婢看,只有固安公主才有资格做襄王妃,上一次奴婢说过不做王妃的话,如今还是没有改变,倒正可以应验了。”
“是么?”楚天娇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和口气。
澹台姨娘忙轻拍了她一下,横了她一眼,她总算闭口不语。
孙敏道:“小姐身份非比寻常,将来更是国母之尊,不知国婚可曾定下来?”
澹台姨娘笑道:“前日相爷跟我说起王爷的婚事时,倒也提了玉娇的,说待王爷下聘之后,就请礼部择吉来行六礼,从京师到江南,从运河过去,想必两三个月就能往返了,日子也就在那时候罢。”
“我的婚事,为什么要等到她下聘之后?”楚玉娇愤愤不已。
澹台姨娘又横了女儿一眼,笑道:“怎么说话呢,这是未来的嫂嫂呢,要是她在你哥哥边上说你几句坏话,那你可吃不了兜着走啦泠然,你说是不是?”
她这话叫泠然答是也不对,答不是也不对,反正无论如何就是承认了自己是楚玉的未婚妻,而且这人天生的自来熟,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倒好像认识了许久一般,直接说她要是讲女儿的坏话会如何如何,就是将你一军了,若楚玉对楚天娇有什么不客气的,那意思就肯定是泠然挑拨的了。
这种复杂家庭,真叫人无语,泠然心想跟她们较劲也没用,不如省省力气。
陪着寒暄了一会,澹台姨娘也命跟从的丫鬟送上一份礼物来,泠然固辞,说了许久,她还是留下东西,又说了一会好话,才带着楚天娇走了。
孙敏笑道:“既收了姨娘的礼,没有不收姐姐的道理。”也留下了那个盒子,告辞出去。
紧接着,一个下午有五夫人马莺莺,故主梁氏姐妹,还有楚相府上的三四位姨娘和一些姬妾们轮番前来拜访,大约外面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泠然有了澹台姨娘和孙敏的教训,自然不敢再见,命小太监在外守着说她吃了药睡着,总算缩着做了几日的鸵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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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零 礼物攻势
红绡垂下长长的睫毛,然后又抬了起来,直面楚留香,道:“不是她。”
他说的也是实话,焰火信号是易掌柜放的,他无愧于心。
楚留香见他的模样,有些奇怪,便坐近了身子搂住了他的腰(这也是红绡比他高很多,无奈之举),道:“你要知道,你和玉儿,是我最重视的两个人,如今玉儿既然喜欢那个丫头,也宣布了要娶她为王妃,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都尽快把她忘了吧。这府里,比她漂亮的大有人在,新来的沈烛和徐善全,虽是侍奉于我,一颗心却都在你身上,她们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不如召来饮酒狂欢一夜,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庸脂俗粉红绡在心里叹了一声,为免楚留香以为他陷入太深,强作欢颜,“也不是,相爷是看错了,不过是因为襄王一直在和我较劲,连一个女子也败在他手上,我有些不甘心罢了。”
“我就是喜欢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楚留香从湘妃榻后摸出一个盒子来,放在他腰上的那只手已经游走起来,“万安知情识趣得很,又进新鲜玩意来了,今夜……让我们尽个兴,把一切烦恼都忘了吧。”
楚留香再次提起这事,今日又没有女人在场,似乎躲避不得……
红绡骤然间脸如金纸,觉得所有的呼吸都卡在胸口,一时间心上竟然针刺般痛了起来,眼前一黑,捂着心口就倒了下去。
楚留香大惊失色,推门出去大喊一声:“宣太医”
回转房来将倒在榻上的红衣少年抱进怀里,他目中露出了凶光,暗暗咬牙道:“张泠然,你好好地服侍玉儿也倒罢了,若是再敢起半分异心,本相绝对叫你死无葬生之地”
当目光落在红绡面上时,楚留香的脸色不禁柔了下来,轻轻抚摸着他鲜花一般的容颜,喃喃道:“红绡,你终究会知道,这个世上女人都靠不住,只有本相是最爱你的。”
约法之后的日子,接下来几日都没有人再敢来打搅泠然休息,她悄悄一问,才知道是楚玉的吩咐。
可是满朝勋戚的礼物却铺天盖地地送入了澹怀殿。
从内廷御赐的金玉器皿到最昂贵的香云纱、天蚕丝衣、各朝各代的稀罕物件,比方说商代的鼎、爵,汉代的宫灯、历代名家的字画,珊瑚宝树、东珠等等,反正能想得出来的东西应有尽有。
仅仅各种珍贵毛皮一项就送了有六七百张,泠然甚至考虑可以开个毛皮铺子。
各种首饰穿用的东西就更是数不胜数了,她开始犯愁,现在收得是高兴,离开的时候基本都是带不走的,只能眼巴巴地看一看过过干瘾。
这些礼物里头她最喜欢的还是御用宫窑专门为襄王的喜事烧制的一整套薄如蝉翼的瓷器(类似于这样的极品观赏器后世曾拍卖到上亿元的高价),釉白赛玉,一注入水,杯子里的花样就活起来一般,端起来放在日光下,几乎透明,工艺实在精湛。
如果泠然是一般人,或者再拜金一点,说不定被礼物攻势就给撂倒了,不过她头脑却还清醒得很,虽然喜欢这些礼物,最多不过想贪图一两件罢了,心想尊贵的王爷,你说三个月之内要我死心塌地爱上你,莫非只不过是让人送我礼物么?那你可错了,咱不稀罕
已经到了中秋节的正日子,听说今天朝廷上不仅有朝会,晚上宫中还有中秋盛宴,前几日楚玉都是很早回来,一整日与她在一起,也不见他再把公务带回房,不是教她弹琴、下棋,就是搜罗一些新奇玩意来与她解闷,想他今天不能陪自己,她心里不知是轻松还是失落。
艳艳这些天一直心绪不宁,看泠然安然无事,必定是楚玉和她未曾越过雷池了,方颦已经着人催过她帮忙促成此事,一时间她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她只觉得楚玉对泠然的情形也算是天下少有,按照习俗,未婚的夫妻是不能同住一居室的,就连见面也不行。可是天底下却没有人敢管王爷的闲事,少年男女住在一起,不是很容易发生什么吗?为什么他们又不会呢?
艳艳看着泠然,正出神地想着,主仆二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殿外却响起了王爷回府的喊声。
艳艳忙退了出去,不消片刻,又进来笑道:“姑娘,王爷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泠然笑,真是多得已经不稀罕了,看来他变不出什么新花样来了。
楚玉已经神清气爽地踱了进来,微笑着看着她。
“敢问王爷是什么礼物?”泠然一副你送任何东西我坦然受之,也不感激感动的表情。
“来,出来看。”楚玉上前将她轻轻抱起。
澹怀殿的人已经见惯不怪,泠然知道抗议无效,也不挣扎反对,只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只见殿上四大太监拎了几个特大的食盒恭谨地立着,联想到今天是中秋节,泠然猜大约是月饼之类的,就算是金子做的,她也不稀罕。
楚玉抱她在紫檀木大榻上坐下,微微点头,精美的食盒便一层层在她面前打开。
果然未出所料是各式各样的月饼,做得大部分都是金灿灿,也有雪白的糖衣包在上面的,看上去味道就极好,饼上雕刻的花色也繁多。
陆子高细声细气地报着名称,介绍各种不同的馅和材料。
“今日中秋,本想晚上与你一起赏月再吃,不过你喜欢吃哪一种?先吃一个吧”楚玉道。
“听说晚上宫中有宴会,王爷不去吗?”
“不去。”
泠然默然,她前世本来没有很喜欢吃这个东西的,想拒绝,不过看见那美丽的花色,食欲就提了上来,随手指了一个上面映着嫦娥奔月图案的。
楚玉亲手取过来给她。
她接来咬了一口,但觉甜而不腻,松软香滑,竟是十分好吃,不由道:“这么多,哪里吃得完?王爷也吃吧,让他们也吃。”
楚玉伸手也拿过一个月饼咬了一口,点点头道:“嗯,确实好吃。”
四名小太监一阵欢喜,齐齐说了一声:“谢王妃。”各自取了一个笑嘻嘻地咬起来。
泠然双眼看天,无话可说。
吃了半个月饼,泠然搁下了,楚玉问:“不吃了?”
她点头。
他转身又抱起她。
泠然以为他要抱自己回房,谁知却出了大殿。
殿外的平地上,一人一物却叫她一下子笑得合不拢嘴来。
人是一身簇新衣裳的陶春英,头上还戴了一朵绢花,整个人显得年轻了许多,看见他们出来,拘谨地拜倒在地上。
物是一辆木制的轮椅,造型古拙,造得极是精巧,泠然觉得大可与《四大名捕》里无情坐的那一辆媲美。
“陶嫂子快起来。”泠然溜了一眼楚玉。
他牵唇对她一笑:“以前你不是说要过去看相府厨房里的人么?本王派人一打听,原来就是为了她吧?已经被辞退在家,故此就让人聘到王府,专门给你做菜,可喜欢?”
“喜欢。”泠然不能否认,“谢王爷。”
送了她那么多东西,除了第一次的千里镜那些,最近不管送什么她都没提一个谢字,楚玉听了心里自然高兴,将她轻轻放在车子上。
泠然在车上试了试轮子,转任何一个方向都灵活得很,不由更是高兴,她终日在房里也闷坏了,除了楚玉回来有时抱她进出后院浴房,小太监是不敢碰她的,艳艳一个人又抱不动,现在多了一个贴身厨娘,又多一辆轮椅,想来无聊极了的时候也可以让人推了去花园走走。
楚玉见她开心,上前摸了摸她的秀发,道:“本王到大书房理事,你若闷了,就打发人来,我自会回来陪你。”
泠然脸微红,四周的太监,包括艳艳和陶春英都是一副艳羡的表情,楚玉已带着人走了。
“泠……王妃真是好命啊”陶春英望着楚玉离去的背影,走上来衷心叹息。
泠然示意余人散去,让陶春英推着她往后院而去,道:“陶嫂子,你千万不要叫我王妃,我没有这个心思,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的名字吧”
陶春英不解,停下了车子蹲到她面前:“这是为何?我看王爷对你好得……好得很,嫂子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的,就连戏文里唱的唐明皇对杨贵妃,也没有他对你那般宠爱,你怎么……”
泠然不想对陶春英说太多,说了她大概也是不能理解的,于是岔开话题:“嫂子家里的事都解决了么?你儿子可把那个青楼女子放下了?”
说起她的儿子,陶春英的面色就黯淡了下来,叹道:“他卧病在家,如今是不放下也得放下了。那女子听说长相十分出挑,歌舞也甚出众,前些日就被教坊司买了过去,听说还在朝廷盛大宴会上献舞,又被定远侯看中,赎回家做姨娘去了。”
泠然点点头:“日子久了,他必然会忘记的。”
刚要叫陶春英拉着她走,眼前忽然浮起那一日莫素仙在鸿胪寺的一场霓裳舞来。
“那个女子,她叫什么名字?”
陶春英道:“只听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叫仙娘仙娘的,想必就是这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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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情似动
王府里到处都是堆金砌玉的,泠然哪有什么不同意的道理,正要答应,冯雪忽然拉着她的袖子道:“泠然姐,丫鬟们不是说这个春泽坞没有人住了么?让两位嫂子出去陪哥哥,我跟姐姐都是女子,就住在园子里也不妨事吧?”
泠然无可无不可地望了眼王绅,他会错了意,忙拍马屁道:“张姑娘的姐妹,哪有不成的道理这园子虽然没了主子,看园子的基本还都在的,奴才就传她们来让好好服侍两位冯姑娘。”
他忙就准备唤人去了,泠然忽然想起当初在春泽坞同房的银瓶、曲妹和彩儿在她离去之前那一晚还曾堵着她骂,后来回院子又被金婆子锁在外头,现在叫了来,人家更要背地里骂她得意了前来示威了。
而且她今天的遭遇好像是因祸得福跟金婆子把她锁在园子外头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想到这些,她脸上微微一热,觉得跟这些人计较忒没意思,叫住王绅:“王公公,我今日有些累了,你教训下人就不要当着我了。”这头她已起身跟几个亲戚辞别,让下人领戚氏和戴氏去外府厢房。
冯雪向冯雨眨了眨眼睛,冯雨满脸发光,显然她们之前没料到有这么好的待遇。
泠然回到澹怀殿,见小书房灯火明亮,想问一问冯氏兄弟到底有什么请托,希望楚玉不要给自己面子胡乱帮助他们,便慢慢走了进去。
楚玉手上提着一支狼毫,正站在案前低头沉思,看样子是在作画,长眉微微拢着,高直的鼻梁上微微闪光,似朦胧了镜头拍出的美丽画面。
唉看来绝世美男的风姿,是任何一个角度都让你挑不出毛病来的,泠然在心里叹口气,觉得把这样的男子让给别人,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看什么?还不进来”楚玉稍稍侧过眼睨着她。
泠然知道他早就发现了,却还摆个pose勾引人,当真佩服他那超级的自信心。她压下了要问的话,顺便先过去看了一眼他画的画。
一看之下,她便惊呆了。
这些名门贵胄从小就学各种高雅玩意儿,别说吴伟那个画仙画技特别高超,在泠然眼里,就是楚玉随便画几笔都是很叫她惊叹的,可是今天他画的却不是国画,而是用毛笔画了一个特写头像,学的是她的漫画手法,画的人虽然表情夸张,但一看就是她,整个人的神韵被他捕捉得非常准确,比她画得还要好,真叫人不得不佩服。
“用来做扇面的话怎样?”楚玉将她轻轻带到案前。
这幅漫画用的是上等棂纱纸,一般贵重书籍、碑帖、契文、书画、扇面等才使用的,比如皇帝给臣子赐纸时赐的就是这种纸。泠然听说他要用来做扇面,就想抢过来揉了,手却被他捉住。
她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王爷如果要将我这么丑的像拿来做扇面,我就叫人制一面新团扇,把王爷的画像给画上去”
楚玉略一思索,道:“嗯这主意不错。”
一边已经向站在暗处的苏小序道:“听见了没有?还不令人多制一些团扇过来,必要画得满意为止。”
泠然翻翻白眼,跟楚玉较劲总是落于下风,渐渐也习惯了,见苏小序出去,干脆抓起笔来,突然回身,放肆地笑着,提起来迅速在他唇上画了两撇胡子。
“哈哈”望着他无暇的脸上出现突兀的两撇黑色,她眼里几乎笑出了泪花,“看王爷还美不”
楚玉不论朝堂在还是府中,向来是比较有威严的,除了疯疯癫癫的清衡子会跟他开开玩笑,从来没有人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
泠然笑了一会,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脸上一丝笑纹也没有,竟渐渐有些胆怯。
“你知不知道冒犯本王的后果很严重?”他目光一闪,似射出寒光来。
后果……很严重这句话让她想起被剐了的贺老八来,暗叫了一声“妈呀”,心道他不会真生气了吧忙想掏出手绢来给他擦掉。
楚玉双臂一张,泠然一个立足不稳,就跌进了他的怀里,刚刚还紧抿着的略带菱角的唇毫无预兆就压了上来。
自从约法以来,他也一直信守承诺,除了她腿脚不方便抱抱她,没做出过什么出格举动,泠然的心绪还停留在戏弄他的快感和之后的担心中,他的吻已翻天覆地席卷而来,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和丝丝缠绵极力攫取着她口中的芳香。
泠然再一次陷入脑空白状态。
这一次说是脑空白,其实有点冤,深究起来她好像还是有点感觉的。虽然身体还是止不住微微发颤,但是全身滚烫,似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沉迷其中……
一瞬间之后,她总算反应了过来,“肉搏”了一阵,他还是依依不舍地由着她推开了。
两人的脸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得让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棕栗色的瞳仁在夜晚变得幽深漆黑,里头似乎承载着汪洋大海,水汪汪地可以把眼前人整个吸进去。
她的眼光慌张地往下落,就看见他嘴唇左右已被墨迹染得乌黑一片,模样有些滑稽,泠然忽然想到他身手敏捷,哪里是自己能够偷袭得手的刚才必然是故意让自己画的……
楚玉看这个总是没有回应的“木娃娃”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脸却红得榴花一般,唇上被自己印花了一片,还气鼓鼓地瞪着自己,不禁牵唇一笑。
他一笑,泠然意识到自己肯定也和他一样花了脸,再也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咦?”楚玉十分意外,一把将她推在书架上,两手撑在她的左右,形成一道铜墙铁壁,目中光彩万千,“你没恼?”
泠然心里发虚,看他的模样,要是承认自己没很生气,准要再来一次了她现在全身烫得像发了高烧,总算还保留着一点小聪明,朝着门口道:“小苏,扇子这么快蒙好了?”
楚玉连忙放开她,将手负到后面挺直身子,喝道:“先出去,不要进来。”然后用眼神示意泠然把自己唇上的墨汁擦掉。
泠然故做没看懂,掏出手绢往自己的唇上拭去。
不料楚玉一把将手绢抽去,再次将她抵到书架上。
泠然伸着一指慌乱地指着外面。
“适才被你这小狐狸迷得失了耳力,若是门外有没有人本王都听不出来,也枉费这么多寒暑勤奋练功了”他的声音低低的,鼻中呼出的气息微微拂动她的发丝,如大提琴轻轻地吟唱在耳边,撩得人心里一阵酥麻。
拒绝色诱任重而道远啊
泠然两只小手无力地握拳抵在胸前,让自己的身体和他保持最后一点可怜的距离,眼看他的唇再一次要落下来,慌得连忙闭上眼睛别开了脸。
带着滑腻感觉的丝帕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她嘴唇的周围,一下又一下。
她疑惑地睁开眼,才发现他在专注地给自己擦去唇边沾上的墨痕。
这个有洁癖的家伙让她闹了一个大乌龙她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可以做铁板烧了。
此时,门外当真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来来回回的,似乎在门口徘徊着,却没有发出别的声音。
想是苏小序回来已经探头看见了这幅光景,刻意在回避着。
他还是不紧不慢地替她擦干净了,眼中带着异样的光彩审视了片刻,才把手绢塞进了她的手里,拉到自己的脸上。
泠然也不知是怎样的心情,除了那次“浴房奇遇”,她就算服侍他也小心翼翼的,不曾再有过这么亲近的举动,可是现在……好像不擦不行,总不能在奴才面前损了他王爷的脸面。
她回避着他的眼神,仔细而又迅速地替他一点点擦出原本的玉色肌肤,可就算目光只是落在他的唇上,她也喉头发紧,觉得这唇线怎么就那么好看呢色泽怎么就比自己还要明润呢先别说人家有没有狼了她的心,现在她压抑在身体最深处那原始的,人类异性相吸的欲望本能都在腾腾往上冒……
天啊什么时候从偶然在心里发一下花痴变成了色女?难道还准备色了他再拒绝?到那时恐怕自己要被吃得渣都不剩了,生命诚可贵,xx价更高,可若为自由故……
泠然突然清醒过来,绝不能做牢笼里的鸟儿啊她终于想起来小书房找楚玉是干什么的,垂下头,收摄心神,推开了他站到了桌边,轻轻咳嗽了一声。
苏小序像接到了信号一般猫着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不下五把雪白的团扇,有绢、绫、罗各色不同的料子蒙出的一溜儿空白。他将扇子小心地放到案上,灯火下,扇面更加白得耀眼。
“画吧”楚玉将他专用的狼毫蘸上墨,递到了她的面前。
泠然接过来,心中一动,也不推辞,用很快的笔触开始画,落笔是他的侧面。
“王爷今日见了冯家兄弟?”她边画边问。
楚玉挥手让苏小序退下,嗯了一声,站在她身后,距离近得让她又开始心跳。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事?有什么事找王爷帮忙?”她借说话缓解了紧张感,重归自然。
“什么也没说,就是一个劲磕头,难道他们有事找你?”
泠然忙道:“没有。”心里先松了一口气,看来冯家兄弟初次面见王爷,被他的威严镇住,还不敢造次,料想楚玉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老是接见他们,自己先了解清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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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薇薇安、chax、黑夜霜雪的粉红,俗气地鞠躬,总算有人响应我的号召了:d 再谢谢毕宁的打赏。
一二七十年深情杭莫儿
泠然滚到一边站起,才看见刚才一剑救下自己的是负责王府守卫的锦衣卫千户逯杲,场上除了锦衣卫,二三十个太监也都从房里冲了出来,可是他们几个照面一过,连她这个外行也看出不对来。
这刺客武功竟然远在逯杲之上,身形灵动飘逸,如鬼魅一般缠绕在他的周围,几招一过,逯杲的身上的锦衣已被划出无数道口子来,而门口那一堆锦衣卫更不是使银鞭黑衣人的对手,鞭子过处,武器纷纷脱手飞去,有些人还被银鞭卷起扬到半空中,结结实实甩到地上,不是吐血就是嚎叫,看来坚持不了一会大家都要倒霉。
和逯杲斗在一起的刺客明显不耐烦与他纠缠,逼退他之后一个轻声的呼啸,手上短剑寒芒流动,挟着雷霆之势再次刺向泠然。
这时澹怀殿前灯火通明,太监们都尖叫着有刺客,想来再坚持上一时半会,就算他们武功高强,王府别处的侍卫都涌过来,谅他们也占不了上风,故此他这一击带着必中之意,加上地方空旷,泠然明明看见那剑向眉心飞过来,可就是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
这也就是眨眼间的事,逯杲功力不逮,回神救护也已不及。
泠然瞪大眼,惊恐到极致人已木然。
惊险万分之际,只觉面前掠过一道轻柔的风,一朵红云自天外飞到,缠上了剑身,轻易就将那把宝剑扯了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朵红云吸引,纷纷随着红纱卷走短剑的方向转头。
只见澹怀殿顶上,红绡公子不知何时来到,一身红衣衬得他脸白如雪,夜风吹起他的衣裳,翻起层层红浪,竟不似凡尘中人。
适才正是他手中的一条红绫卷走了刺客夺命的一剑。
“红绡公子”使银鞭的那个黑衣人哑声惊呼,“快走”立即收鞭,身子灵动如一只夜鹞,瞬间掠上了围墙,转身就跑。
殿前这个刺客似乎望着红绡公子愣了一愣,脚下已慢了半步,殿顶上的红绡已以天外飞仙之姿御风疾飞了过来,手中红绫舞出漫天红蛇,将其困在当中。
泠然看见红绡公子的时候自然就松了口气,看他以一条红纱就轻易卷走了这么远的短剑,知道他的武功必然又远在刺客之上,自己肯定没有什么危险了。
此时见那刺客完全没了刚才斗逯杲时的气势,举手投足明显有几分凝滞呆笨,而红绡公子长身玉立于战圈之外,如墨青丝在鼓荡起的真气中狂乱地飞舞着,扬手似在春风里弹琴作舞,姿态潇洒地驾驭着那条红绫,眼中却射出一抹杀气来。
大约两三分钟之间,“嘭”地一声闷响,刺客已被红云击中,像风中残絮一般飞了出去,口中鲜血喷在蒙面纱上,半空中已咳成一片。
恰在此时,刚才飞身而去的那个黑衣人竟然又去而复返,一把接下了要落地的刺客,腾身就走。
“本公子面前还想走”红绡公子话音未落,手上的红绫瞬间似已化成了利剑,暴长数丈,隔空直没入已经转身飞起的黑衣人后心。
红绫穿胸而过,那黑衣人长叫一声,竟是个女音,两人一起跌在地上。
早先来的那个刺客回身扑在挺了一下身子就气绝的同伴身上,喉头低低呜咽了一声,向红绡公子跪了下来。
“公子留活口”逯杲急叫。
泠然刚才听到被红绡公子一绫贯胸人的惨叫声,立时僵住,在场的其他人或者听不出来,但是她分明已听出是吴允娴的声音
那么,难道跪着的这个是默涵?她们为什么要杀自己?她刚想开口,跪着的黑衣人说出一句话来,却叫她惊得张开口半天反应不过来。
只听她哑着声,带着哭腔叫道:“霖哥哥,杀了我吧看在青梅竹马的情分上,不要让我到相府刑房受罪”
在她叫出“霖哥哥”三个字时,不仅泠然呆了,连红绡公子沉静如水的面上也起了波纹,乌黑的眉高高扬起,显然很是意外。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手上的红绫一动,眨眼间卷起了跪地的黑衣人和那具尸体,带着她们飞起,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泠然往前追了一步,才发觉刚才逃命时太急了,大约还没有完全好的脚又受了影响,这时一阵疼痛,她早就在床上呆怕了,于是不敢再动。今日苏小序没有当值,见艳艳没出现,忙招呼了另一个小太监扶着她一瘸一拐地回转房中。
却说红绡公子带着一人一尸,掠过重重屋脊,来到一处偏僻黑暗的林子,松开红绫,她们就落到了地上。
“霖哥哥……”默涵扯下了蒙面布巾,扑上去想抱住他。
红绡公子形如魅影,瞬间退后一丈。
默涵呆站下来,眼中滑下泪水,喃喃问道:“霖哥哥是不是……早就忘了有我这么个人物?我进相府之后,你连正眼也没看过我,却对那个张泠然青眼有加,今夜,你为什么会在那里?会什么要为了她杀了允娴?”
“杭莫儿?”红绡问了一句。
林中十分幽暗,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默涵用力点头,泪水纷纷坠落在地,“霖哥哥还记得我”
“我已不是当初的薛霖。”红绡的语调依旧透着疏离。
“可是允娴……”默涵望着地上的尸体,“你杀了她”
“为刘永诚做事,对我来说,死不足惜。”
默涵惊讶于他话中的冷漠,“如此说来,霖哥哥并不把皇上当做表弟,你在楚相身边,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帮帮皇上”
“朱见济是你的表弟,却不是我的。十多年了,女大十八变,你们两人我都没有认出来,默涵——杭莫儿,我早该想到的……”红绡公子有些自嘲地牵了牵唇角,“杭允娴杀了也就杀了,前尘旧事,就算我还有一丝记得,也不想去回忆,今天我饶你一命,你武功不弱,不如改名换姓,回乡去陪着父母,或做个普通人家的主妇,一生倒可逍遥快活许多。”
默涵全身冰凉发抖,慢慢走上几步,道:“霖哥哥难道不知道我的心意?允娴从小听叔父的话,甘愿为皇家卖命,可是我却不是……自从那年宫变,霖哥哥全家都消失之后,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就向皇上恳求进入内藏库任职。在那里,我才找出了你们全家失踪的真正原因……”
听她说起这些,红绡公子一点声音也无。
“我……那一天我终于找到了永清大长公主的死因……”默涵终于接近了他,远处火光四起,似乎有大批的侍卫开始搜寻园子,借着微弱的一点光,她见他闭上了眼,似乎沉浸在回忆的悲痛之中。
“我知道你恨先帝杀了你母亲,还不放过你quan家,可他毕竟是你的亲舅舅,永清公主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你留在楚留香身边做这么屈辱的事,也不会要你给她报仇”默涵想乘着他动容的时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刘公公毕竟忠诚于当今皇上,要是你吐露了实情,皇上唯一的保护伞也失去了,你当真要他做亡国之君么?当真要让楚留香篡位么?”
红绡缓缓开口,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依然冰凉一片,“我怎么想的,你不用多做猜测,当年是楚相救出我父子性命,我自然要报答。如果你还要帮刘永诚他们卖命,继续追杀泠然的话,我现在就取了你的性命”
默涵望着那条飘拂在风中的红绫瞬间被他灌满了真气,如一条蛟龙探头一般浮了上来,知道他说的并不是恫吓之词,只觉芳心暗碎,“我们……我自懂事以来,一直追在你身后,青梅竹马的情分,竟比不上你认识那丫头几个月?你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