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不承欢第18部分阅读
弃妃不承欢 作者:rouwenwu
必然再起波澜。
这些,我早清明于心,也安然接受,只是,他还是怕委屈了我,才其他都定要给我最好。
从赐居未央宫,到今日的螺子黛,桩桩件件,都是君有心的见证。
如此的玄忆,让我怎能不动容,不动情呢?
“瞳儿都明白,皇上。”我低下螓首,掩去脸上更深的动容。
我不希望他看到,在这一刻,女儿心的百转千回间,是说不明,道不尽的情愫。
“所以,容朕赐瞳儿这螺子黛,你说过,女为悦己者容,朕希望你所为的悦者只有朕!”
他说出这句话,我终是想起,南苑我无意说出一句‘肤白遮丑,但,容貌不过是刮皮袭,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话后,他神态的转变,乃至临时起意,月夜方踏足猎场。
原来,从彼时起,他就是计较的。
心底在悸动后融起更浓的蜜甜,我眼底眉梢都染了笑意,他柔意绵绵的话语在耳边再次响起:
“明日辰时,朕会启驾为景王主持大婚,你换上内侍的服装,伴朕一同出宫“瞳儿谢主隆恩!”
我起身,要拜谢圣恩,他却一手扶住我下拜的身子:“既然你不愿引起六宫侧目,只能委屈扮做内侍。”
我轻轻颔首:
“瞳儿不委屈。”
“典客尚在御书房等着胱努今日朕就不陪你了。若身子还是不适,太医仍在宫里候着。”
“皇上去吧,瞳儿身子无碍的。”
他温柔地一笑,又道:
“你不梳髻,倒比梳看更美。”
我脸更红,嗫嚅:
“皇上对这些个今日这么多计较。”
他朗声大笑间,步出殿外,我脸上的灼烫却退不去,兀自用手绕着青丝只这几绕,竟连眸底,心里都含了一样的笑。
直到清荷在殿外回禀,方把我思绪拖回:
“小主,奴婢已将绣画送至秦昭仪处,泰昭仪喜欢得紧,让小主身子若大安了,还请去青矜宫一叙。”
“你下去罢。”我收回心神,却仍心不在焉。
“小主,云纱今日染了风寒,所以她的值由奴婢来代值。”清荷轻声道。
我眸华睨向她,果然,不过一俗努云纱便将她收得服贴,姑且不论是否真如我所想那般,这云纱着实还是可用的人。
“让候在宫里的太医替她瞧瞧。”我吩咐。
“可,这太医是皇上吩咐替小主诊治的。”她有些犹豫。
“无妨,皇上若问起,我自会答。”
“小主可要奴婢伺候梳发?”
“不必,你先退下。”
她喏声退出殿外,又将殿门按看规矩虚掩起。
我微微一笑。
风寒,昨晚,风确实很大,但凉了的,怕不仅仅是风吧。
景王,最擅长的,就是寒了人的心,但仍让那人死心不改地跟着。
更何况,云纱跟了他这么多年,更是会如此。
我知道,这、r头对景王的,绝不仅仅是忠诚,应该,还有爱。
爱
心底吟着这个字,为何我能确定她对景王的是爱,而我对玄忆的,一直只肯在心里承认是喜欢呢?
喜欢和爱的区别在哪,为何我要分得这般清楚?
摇了摇螓首,执起梳子,将青丝复梳着,然后分成上下两股,上面的青丝悉数梳成惊鹄髻,余下的皆自然披散下,宫里的规矩,后妃不得散发,而他方才的意思又是我不梳髻更美,如此两难,这样可算折中吧。
是,我为他而容
信手拈起酸枝木花架上盛开得娇艳动人的荚蓉,轻轻一折,便将那艳似艳似菡萏展瓣的花蕊摘于手心,这花,开得丰姿艳丽,正是露染胭脂色未浓,恰如美人初醉醒的妩媚,我拧着花,对看妆镜,嫣然巧笑间,将花插入髻中,映着唇上的朱红,添的又何止一分娇娆呢?
我不要待到韶华如天边流霞渐渐黯淡时才去凭吊、不合。
既然年轻着,我就要把这份美绽放到极致,才不负这锦瑟华年,更不负那片君心。
深宫的残酷,我清楚,那些嫔妃年轻时,哪一个不是如颊边新匀的胭脂,明媚、绚丽,待到渐渐老了,再明媚、绚丽的胭脂也成了残脂颓粉,仿若百花杀尽时的萧瑟,多看一眼竟也是厌弃,只得了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哀怨。
宫的女子,都会经历这一天,或许真的没有谁能永远握住君心。
我没有把握能牢若干年后的种种,但我能握得住现在,就好这一日,过得特别地快,晚膳后,他未翻牌,只早早歇于昭阳宫。
云纱的风寒势头很猛,太医开了药,到了晚间,反起了低热,所以,值夜的便换了清荷,她的精神却是不错的,更映证我心内所想。
宫内今日皆张灯结彩,连未央宫都被换下索盏的宫灯,另换上蒙了绯色绢纱的宫灯,听其零碎地说,明日不仅仅景王大婚,北归候也将抵达镐京。
怪不得,皇上今日召见典客。
北归,若我没有记错,在前朝时,天下曾四分,东歧,北溟,南越,依次被西周灭后,亡国国主皆被封候,这北归,该就是昔日北溟的国主吧。
不过,那些都是男人所筹谋的前朝政事,对于这些,我索来是没有任何兴趣他今晚独自歇于昭阳宫,我的心底,终是欣喜的。
我不是不擅嫉妒,而是真正的妒妇。
这一晚,无梦,安恬。
翌日清晨起来,檀聆早恭候在殿外,她手中拿着一和妆台上口脂盒相似的白玉盒子,递呈于我,我轻打开,旦见里面的口脂非一般常见的红色,而是一种玫红色,较之宫中诸妃青睐的石榴红更是艳丽欲滴,但这种颜色却需肤色极白来衬,否则,必会落于俗流。
所以,无论宫中或民间的制胭脂的坊间都不会调配这等色泽。
“小主,您看可和心意?”檀聆甜甜地笑着,问。
“甚好难为你了。”
“小主满意就好,小主的肤色莹白如玉,配这样的色泽更为相得益彰,并且这口脂不必司妆坊专供的那类,色不会薄,是选用上好的紫茉莉,拧出汁子来,淘澄净渣滓,配上雪水和着花露蒸叠成的。”
“果然是好的,可也颇费了心思和功夫。”我叹道。
“能为小主添妆,在后宫与众不同,自是奴婢该做的。”她乖巧十分。
“还是有劳你了。”我心底吟过‘与众不同’四字,殊不知,这宫内,最要不得的就是与众不同,纵然会脱颖而出,也是集了更多的是非于一身。
这些,淳朴如檀聆又怎会知晓呢?
这些,自是不能说与她知,她若在这未央能保住一份真,也是好的。
毕竟,眼见着云纱、清荷是各怀着心思。
递取了妆匣中早前南苑救驾后玄忆例赏的足金镯子于她,她推辞了一下,还是喜滋滋地接了。
我位份卑微,月银不过二十两,宫内虽然开支自有内务府供给,但逢年过节打赏下人,怕还是要从玄忆的赏赐中来。
不过,玄忆上回的打赏该够我应付有一阵了。
眼见檀聆欢喜地退下,我另吩咐下去,只说染了重风寒,若宫中有其他娘召见一律这么答,登门拜访的,估计是不会有的,毕竟我位卑人轻。
一切安排妥当,小卓子早候于宫门,我随身只带了那盒口脂,随他上肩辇,因今日要扮做内侍,这女儿家的妆饰自然是不能先用的,但i息i息,总想要把这新得的口脂用给他看,才满足自己的小心思。
低垂螓首,淡淡笑间,肩辇稍缓,小卓子隔着帘子递来一套索色的内侍服:“小主,还请您将就一下,就在辇里换了衣装,奴才替您守着,换好后,皇上在明武门等着您呢。”
这是我第二次换上内侍装,两次的意味,却是截然不同的。
彼时,为了保命,更为了贞节,这一次,仅是为了出宫的闲情。
辇四周帐帷垂挂,确实可以换装,辇速又慢,更不会有所影响,于是,我极}夹地换上那索服,整装完毕,突心思一转,取了那口脂出来,往唇上一抿,虽没有菱花镜,我亦知此时,定是娆美静好的,待见了他后,我再把着口脂擦去就是。否则,穿着这内侍服,他别把我也当了男子一般,一切甫停,我才对着帘外道“卓公公,可以了。”
j、卓子会过意,喏了一声后,当下,肩辇恢复速度,往那明武门行去。
辇停,我宛然一个小小的内侍,行下辇来,因着身子瘦削,乍看上去,仿佛不足年一般,只那青丝皆被束在平巾内,低着螓首,任谁都瞧不出端倪。
我正要跟在内侍队里往外走去,小卓子一个打尖,把我引往一边,正是通往明黄的御辇的去处:
“小主,皇上在辇中等着您。”
我微微惊愕,他的意思,是让我和他同坐这御辇?虽然不是第一次共乘,可眼下,我的身份,却是内侍。
“还不上来。”他的声音隔着那厚厚帐帷传来,我回过神,小卓子一搭我的手,我就势踩在樟凳,上得御辇。
他端坐辇中,似笑非笑睨着我,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声音嗫嚅:“皇上瞧什么?”
“朕在瞧,幸好你是女儿家,不然,朕可要嫉妒于你。”
我回得味来,粉脸稍微稍红了一下,嗔:
“即便是男儿身,也是一个内侍,皇上的嫉妒,还真是没有道理。”
他手臂一揽,骤然将我拥进怀里,我的平巾本仓促间系上,自是系得不牢,这一揽,平?巾坠落,乌黑如瀑的青丝悉数披散下来,他含情脉脉地凝着我,道:“朕的瞳儿果真宜男宜女。”
“啊,瞳儿才明白,皇上原是有那断袖的僻好。”
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南苑的猎场,我并不惧怕于他,信口调侃,无拘无柬“那朕如今就在这,做一回断袖又如何呢?”
娇羞无献努回转脸避他陡然俯低的唇,刹那容颜如芍药初放,他眸光一紧,手臂一松,我惊唤一声,他就势把我压于辇上的锦褥里,那吻,终是落在唇上,唇上蟀香温软,辗转间唇齿相依,我唯觉樱唇的柔美芬芳仿佛要被他吮吸怠尽一样,整个人更是要在他的唇下融,这难合难离,和着他身上的馥郁直沁鼻端,只刹那,便是要将人醉去。
么?
我的口脂该被他品尝干净了吧,此念一转,呀,他竟没瞧出我今日换了口脂心下思量着,手轻轻把他推操,唤:
“唔……唔……”
音不成音,觉是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他眸底满是盈着最温暖的笑意,一如他揽低我的手心,也是那么温暖。
他松开我的唇,我的脸很红、心很跳,但,也在这瞬间,看到他眼底笑意消散,散得那么快,我有些瞬间的迷惑,直到他语音轻起,心,顿时被狠狠攫住一般比方才的吻更加窒息。
因为,这种窒息带看一抹我无法言说的辛涩。
“瞳儿的唇……”
我的唇,我的手不自禁地抚上樱唇,指下,没有口脂的粘稠感,只触到唇边的那道景王噬咬的伤。
他果然发现了
我该怎么答他?该用怎样看似完美实则疏漏百出的借口去回答他呢?
这伤太明显,若是自己咬的,绝对不会如此。
我太大意,太大意
竟忘记,口脂固然能遮掩伤口,但,若被他吻去,伤口只会更加明显的突现肛愣得不知如何启唇时,他淡淡一笑:
“怎么,你今日换用这种颜色的口脂不是给悦于朕看的么?朕刚刚倒是忽略了,的确是好看,但穿着这内侍服配这颜色终究是不妥。幸而,朕给你另备了一套衣裳。”
他用手一指身侧一叠粗布衣裳。
我从他的话语中辫不出任何的味道,难道,唇上的口脂还有吗?辇内没有镜子,即便有,我亦是不能唐突的。哪怕,他眸底的笑意散去,至少,他的唇边还带着对我的笑,这样,是不是就说明,他容了我?
“皇上,原来你让瞳儿换内侍的衣服,纯粹是为取笑瞳儿!”我嗔着,只:1年刚才的惊愕一并化去。
“不然,朕怎知瞳儿穿男装亦是盖不去这妩媚天成?”他凝着我,唇边的弧
度依然,“所以,朕临时决定,你不必随朕去景王府,以免那些纨绔子弟存了不良的心,都来问朕讨要你这个小内侍。”
“京中原来多断袖。”我作恍然大悟:i是,“皇上圣明!”
“你这促狭的傻、r头。”他轻轻拧了我的琼鼻,语意里竟添了几分峻昧,“既然你爱这女儿妆,朕又岂是那辜负之人呢?”
我隐隐开始逐渐能触到他真实的心,但,这份真实,让我无来由地觉到一阵冷意,我缩了下身子,然后,低声:
“瞳儿在这换?”
“未尝不可。”
我头有点晕,这句话,他说得够绝
感情在这换,还是他的恩赐。虽然,曾接近赤身相见,可,我还是有着女子的矜持,在他面前褪去衣裳,让我怎么好意思呢?
“你是朕的妻子,难道,还如此别扭不成?”
妻子?他的妻子该只有中宫一人,为妃为嫔,不过是他的妄啊。
我带着几许惊愕,更多的是,没有办法掩饰的甜蜜,哪怕是他的口误,只这一刻,就让我信为真吧。
“瞳儿,怎么这样看看朕?”他柔意款款地语声将我唤回。
现实还是要回到现实。
他是帝,我不会是他的谱努哪怕皇后,都不能完全的拥有他入深宫,这就是命
我认命,所以,我无悔。
哪怕片刻的甜蜜,我亦是欣喜得不去多想日后究竟会怎样。
这一刻,他心里有我,足够!
我侧转身子,背对他,低声:
“瞳儿失礼。”
背对君王是大不敬,可,若不背对,我断无勇气当着他面轻解罗裳。
他淡淡的笑声,表示许可。
这是御辇,若无传召是不得擅入的,包括有再紧要的事,亦都会在帘外禀。
所以,除了他之外,也算是一个安全的换衣场所,我快速褪去内侍服,甫褪下,突然觉到肩下一暖,他的指尖柔柔地抚过那一处的肌肤,那一处带着疤痕的地方。
“还会疼吗?”他的语音低哑,有看一抹不可忽视的情愫。
“愈合了就不会疼。”
我能感到他指尖的力度无比怜惜地抚过我的伤口,一如他对我,其实,一直以来,右n是带着那样的怜惜。
也在此刻,我清楚,这个时候,他的眼里,是我,而并非是那女子的替身。
右肩下的疤痕是为了他才得的,每每他看到,一定会触起记忆里属于彼时的感动。
而,我要的,仅仅是这样的感动吗?
“朕没能保护住你,反要你为朕——”
“瞳儿无悔,以瞳儿的蒲柳之躯保住皇上的万金圣体,怎会有悔?”
我阻住他要说的话,我不喜欢他有任何的愧疚,不然,日后,这些愧疚将会成为一种沉重负担,而感情,是要不得任何的负担的。
我的手越过自己的右肩,轻轻地与他的指尖相触,他反手握住我的手。
“只是这样?”
“不,因为,瞳儿的心里,永远仅念看一人的安危,自然可以忘记自己……
说出这句话,他的手愈紧地握住我,在那伤口之上,我能感到有暖意的传递,通过指尖,终是一点一滴渗入心扉,那里,多年的寒冷,似乎也渐渐地开始融化。
“傻、r头……”他把那布衫拢住我裸露的肩膀,“天冷了,一会冻出病来朕就不能陪你游街市了。”
“街市?!”我带着惊喜地转回身,对上他蕴满笑意的眸子,“你说带我游街市?!”
我没有用尊称‘您’,本以为,这次出宫既然不能去景王府,必也是待在御辇中等他回驾,却不料,他带我去游街市!
他的脸骤然因我这一转,有些微红,讪讪地移转目光:“先穿上衣裙,不要诱朕白日宣滛。”
他竟然会脸红,我低下螓首一看,玫色的肚兜下,玲珑曲线,莹白的肌肤极薄,隐隐透出血脉纤细嫣红,脸上懵地一下,迅速灼烫,我抓过他拢住我肩膀,现在被一转身落到腰际的部衫,以极快的速度,转身胡乱穿上,甫穿定,脸上的灼烫才稍稍好转。
我尴尬地挪着我的身子,往御辇的一边缩去,他的手却拉住我欲待缩离的手,轻轻一拉,修长的指尖覆到我的衣襟处,我骇得睁大眼睛看着他,难道,他真准备白日宣滛?
他无视我睁大的双眼,只是解开第一个盘扣,复调了顺序扣上,道:“连扣子都会系错,朕以前怎么会选你做御前宫女。”
看着他修长的指尖那么细心,替我扣好扣子,心里,漾过的,是更浓的甜我浅浅一笑:
“瞳儿伺候您的时候可没出过差错。”
“嗯,这倒确实是。”他扣好扣子,用手指捏了捏我的鼻子,“否则朕会愈加地不省心。”
我噗哧一笑,此时该已离开禁宫了吧,我听到帘外,有三呼万岁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初秋的朝阳的晖华透过茜纱窗拂进来,映得他的周身有一层光荤,更如谪神般俊美,我望着他,略略地,竟有些那晚饮酒后的醉意,怕再有失态,忙转了螓首,心底,甜、暖、安然静好。
他的手轻轻拂过我的青丝,柔声道:
“既换了这衣裳,青丝也简单绾一下罢,朕喜欢你垂下发丝的样子。”
“嗯。
纤手将青丝简单绾成堕马髻,大部分依旧披垂在髻下。
他的手伸至我的眼前,摊开手心,里面赫然是两枚硕大的东珠:“皇上,既是扮做寻常百姓女子,这个岂能用?”
“无妨,你固于髻中,除了朕之外,不会有他人能近你身。”
“游街市不让人近身?难道皇上要清场游街市?”我惊愕地复睁大眼睛。
“难道瞳儿的意思是——”
“嗯就照皇上的意思吧。”
对啊,他怎么可能不清场陪我游街市呢?对于君王来说,这实在是太危险的行径,除去南苑那两次的暗杀不提,谁能担保这镐京城呢就是安全的呢?
“朕不清场,这东珠既然不适合,朕陪瞳儿在街市另选你喜欢的簪子。”
“皇上——”
我再次惊愕,他又为了我破这例子,玄忆,这样,我真的会越欠你越多啊。
“朕此次出宫有禁军相随,即便是不清场,他们也定能护得朕的安全。”他看懂我的担忧,语意更是温柔。
我能说不吗?
不能。
他都会安排好一切,我只愿跟随他的安排,如此这样,简单纯粹,自然是最好的。
御辇行至景王府跟前方缓缓停下,我遵从他的安排留在辇内,他率先下辇,在更为雷动的三呼万岁声中步入景王的府邸,而我坐于辇中,不过一会,辇再起步,约摸到了另一处安静的仪仗停放地,已换看一身便装的小卓子扶我下辇,另换乘早备于一边的青色小轿中。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轿停,小卓子扶我下轿,眼前,是一间颇具规模的酒肆,小卓子这么一换装,任何人也瞧不出是个内侍,他只压底了声音,唯一泄露身份的尖细嗓音亦是掩去了不少:
“夫人,老爷让夫人先到这里用膳。”他扶着我,按着玄忆的嘱托道。
我和玄忆的身份都变换成了民间的称呼,只这‘夫人’二字亦让我心底一悸念起方才他的话,略低了头,才要往酒肆里行去,忽听,周围一阵惊喊嘈杂声我略略侧过螓首,顿觉眼前一道黑影笼了过来……
第四章 合欢
惊喊嗜杂中,隐约还有马蹄破尘之声,咯侧的眸华,只看见,烟尘起处,那原本喧哗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骤然被利器撕裂一样,纷纷避于两边,空出来的主道上,一骑枣色大马风驰电掣而来。
日罂的光华让我看不清策马者的面容,那马驰得太快太快,我下意识要往后进时,眼前黑影幢现,伴着小卓子不顾其细锐的嗓音现于人前的尖叫声:“夫人小心!”
刹那,天旋地转,我的裙边似乎被什么勾到,然后,一声急喝在耳边如同惊雷般炸起:
“吁!”
那是一个粗犷的男子声音,即便他勒停急驰的马,我仍猛地一个飞旋,旋转时,我终于辨清,该是布裙的边际被那马的什么地方扯住,整个人不由自主被拽入马蹄下。
眼见那马扬起的前蹄就要踏在我的脊背上,我的思绪陷入短暂的空白,根本没有余力去避那马蹄,小卓子的声音几近带着哭腔地在喊些什么,可,我听不清楚。
这场飞来横祸的发生不过是一瞬间,落地的刹那,我的余光只看到小卓子似乎要把我拖走,但,他的手始终离我有着那咫尺,却是天涯的距离,这种距离,或许,今日终究会让我命丧马蹄吧。
马蹄踩断脊背,应该会很痛吧,为什么,我总是这么不小心呢,好端端地,在街市步进酒肆都会遭遇这些祸端,早一步,晚一步,其实,都会避得过。
其实,这就是所谓的人生际遇。
注定会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发生一些事,有些可能就此改变的,是人生的轨迹。
我的人生轨迹,在这一天,又开始发生了偏转,不过,彼时,我并不能洞悉到这偏转会让我今后付出那么深的代价。
彼时的我,只等待着那锥心的疼痛在背部蔓延,但,疼痛未如期而至,骤然而至的,是谁用力将我的身子捞起,我的鼻子几乎贴着那马掌擦着分毫而过,那瞬间,眼前弥漫开的,是一种绯色的红,红得那么烈、那么炽,我能确定的,是这红并非是我身体里的鲜血染就,否则,红得,必定不会那么纯粹。
神恍间,那捞起我身子的手一松,我仿佛足尖又掂到了地,一边,是谁立即把我紧紧地扶住,我不用去看那人是谁,因为,声音已经传到耳边:“夫人,还好还好!夫人,您没事吧,吓死咱——我了。”小卓子接近嚎哭般嚷出这些字,险把身份都暴露了出来。
我知他是急了,更是骇怕十分,倘若我今日在街市有所闪失,他便无法向玄忆交代。无论我的位份是否卑低,做奴才的若伺候不当,稍重的处罚,或许就是拿命去赔。
谁愿意死呢?
我稍定心神,一条马鞭已挥扬至我的眼前:
“找死!”
又是那个粗犷的男子声音,眼见看,鞭子就将劈头扫来,却听‘啉’地一声一道玄色的光芒闪过,那条鞭子生生地被错开劈来的直线,只从我的肩膀处扬过,纵是如此,我的布裳还是被划了一道寸长的口子,有些许的血渗出,因着力道偏移,并不是很痛。
“大胆,京城重地竟有你等歹人,可是不知道王法!”小卓子眼见着护我不得,又急义气地道。
“什么王——”那个粗犷的男子声音再次乍乍呼呼地响起。
我捂了肩,抬起限眸时,寻向那声音的来源,恰是一着玄铁戎装的男子骑在枣红大马之上,满脸的络腮胡子,样子十分的彪悍、粗俗,显然并非周朝人士,倒象是蛮夷。
“二弟!”一声朗喝,那粗犷男子余下的话皆咽在了喉里,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却是如铜铃一般硕大骇人。
我不自禁地寻着另一声音望去,原以为唤他二弟之人,必也是个粗俗男子,却不料,一匹玄黑如墨的骏马上,一系红衣若东升煦目的男子,勒缰而驻,他的手上,赫然是一长杆银枪。
定是刚刚格摔马鞭的银白光芒发出之物,以枪格弊努鞭却未断,这人使枪的本事可见一斑。
但,他并未穿戎装,只着了便服简袍,身后却紧跟一队亲兵。西周朝律,连王爷都不得擅带兵队于京城行走,莫非,又是哪位将军凯旋归来?
看来,玄忆的版图,远远不止中原,或许,他的规划更为遥远,而,那将我等女子所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红衣男子的样子,傲世而独立。
不同于玄忆,并非温润如玉,完美如谪神。
不同于景王,并非俊美森冷,逸尘的贵稚。
他就是他,任谁一眼看到,都不会再忘却的容貌。眉心,有一颗朱砂痣,殷红若饱满的血殊,莹莹欲坠。倘若这颗痣生于玄忆的眉心,必定会比女儿家更为妩媚,偏生在他的眉心,只增了一股英武之气,将边上莽汉的彪悍也压了过去。
“大哥,这周朝的女子真是见鬼,竟不懂得闪避,踩死一个也是无用的蠢货!”那莽汉不罢休地,继续骂骂咧咧。
“你说什么呢,你可知道我家夫人是什么身份!”小卓子嚷道,将我护到一边,还有四名轿夫不知何时也护到了我的身旁。
“卓海。”我颦了下眉,轻轻喝止他,因不便喊小卓子,我仅以寻常小厮的唤法叫他的全名,他立刻会意,噤声不再多言。
“夫人?”那红衣男子微微一笑,唇中吟过这两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
我眉颦得愈紧,原来,不过是名登徒子,我并不喜欢被人这般肆意的打量,不悦地才要拂身而去,突然手臂一紧,再迈不得半步,恰是那名莽汉将鞭子隔空向我挥来,就势缚住我的手臂,那运鞭的技巧煞是灵活,竟宛如蛇一样地柔韧相缚:
“大哥可是看中这、r头,若是,你知会一声,兄弟就替你收了她!”
那红衣男子微微一笑,只一勒玄色的骏马,缓缓向前踏去:“二弟,既来到京城,怎还不知收敛,我们还是早点赶到驿馆为上策。”
“大哥!你索来对女娃儿不屑,今日竟多看了这、r头这么几眼,可见是喜欢了,以大哥的身份配她,难道还不如她现在嫁的?反正我们北溟族人自是不讲究那些世俗规矩,你若要,兄弟就替你做主。”
北溟?莫非来人——不管他是何人,如此轻视女子,就是错误的我粉脸正色,叱道:
“放肆!这里是周朝天子脚,下,怎容你等如此无礼!”我一手反抓住马弊努眼神略转间,离我最近的轿夫早会过意,从靴筒里取出锋利的匕首,运了十分功力于上,即刻将那马鞭割断。
这‘轿夫’是宫内的禁军乔装而成,因方才事发突然,他们又在停轿,所以在马蹄险将我践踏之际,回援不及,此时,皆是戒备:i足态,我即发了话,哪会容那莽夫再度得逞。
眼见着那莽汉因马鞭被断,怒不可遏,又待发作时,那红衣男子的声音不复方才的悠缓,带了几分的正色,对那莽汉道:
“二弟,你再要鲁莽行事,我定先将你遣返明成。”
那莽汉脸上的怒意随着这句话顷刻转成讪讪的神色,竟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红衣男子转向我,微微一笑,濯黑的眸子在那绯红朱砂痣的映利‘下,别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俊朗:
“夫人,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就此别过!”他手握缰绳,微一抱拳,驭马继续向前驰去,那莽汉粗粗喘了一口气,也赶忙策马追上那红衣男子。
停在他们后面的那队亲兵也忙紧紧跟上,我返身,眸华陡然瞥到,那队亲兵中,赫然还有一香辇宝车,遍垂看血色的纱慢,纱慢在秋风中微微拂起时,我看到,车中端坐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穿着同样血色的罗裙,只一瞥间,她的侧影倒是极美的,沿途先前分逃至两侧的百姓,不禁发出唏嘘声,显是被那女子的貌美所撼。
若我没有猜错,那红衣男子该是今日抵达镐京的北归候,这香车宝辇上的女子——眉心颦了些许,我知道,并不能做到全然地不在意。
是献给玄忆的女子吧。
历代番候皆会在朝拜天子时进献美女名器,这,并不是先例。
可,惟独,真临到玄忆身上时,我骤然发现,我还是那么计较。
轻轻抒出口气,我毅然转身,小卓子手忙胸嚆l把我手臂上缠绕的那条马鞭拂到地上,手不自觉地一掐兰花指:
“这群该死的,若老爷知道,非治他们死罪不可。”
我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倘是玄忆知晓,第一个治的,怕就是小卓子的伺候不当之罪。这小卓子,在兴头上,往往就说错了话,可见,比之顺公公或小德子,仍是缺乏了历炼。
“卓海,先扶我进去。”
我一手捂住裳裙的破损处,唤道。
小卓子忙轻扶我往酒肆内走去,那酒肆的掌柜先前一直倚在门口战战兢兢地看着热闹,此时才回过神来,打看哈哈上前:
“客官这边请。”
却被小卓子一个啐,道:
“你个没眼色的要楼上的雅间。”
掌柜一愣,小卓子恨恨地道:
“还怕我家夫人没银子打赏你,还不快去!耽搁了夫人用餐,你几家酒肆都不够赔!”
我不禁轻轻一笑,眼见着那掌柜是识眼色的,我这般布衣淡妆,常人都定以为是那普通百姓人家,又岂会要得起雅间呢?若非后面紧跟的那四名‘轿夫’看来孔武有力,这掌柜怕是非将我们哄出去不可。
虽在南越时,二门不出,但,闲时,亦听得伺候母亲的嬷嬷说起过城内的趣事,自知这雅间,越是贵族公子饮酒的去处。
本来,也想在楼下的大堂体味用餐的感觉,但眼下,衣裳被那人打破,我怎好再现于人前呢?
递低下螓首,一边四名‘轿夫’守着我,径直在掌柜的引领下往楼上的雅间走去。
那掌柜定是未料‘轿夫’竟然也随着上来,又吃不透身份,只能唯唯喏喏地挑了最里的大号雅间,小卓子扶我进去时,那四名‘轿夫’仍是立在门口,犹如门神一般。
这确是一间宽敞的雅间,轩窗凸台,望出去,定是临街的美景。
“这位夫人,可要用些什么?小店是杭帮菜系,口味纯正,您看是来点时鲜的太湖三白还是……”
“有你这么哆唆的嘛,放下莱单子,点了自会叫你,下去下去。”
小卓子拿下老板手里的单子,一鼓脑地让那老板出去,那掌柜踉跄地被他往外推去,才出门槛,小卓子砰得一声把门关上。
“夫人,可要用点什么?”他奉上单子于我。
我看着他前后判若俩人的样子,淡淡一笑,道:
“替我到街市寻套衣服来。”
他恍然大悟地看着我手捂那破损处,忙道:
“是是,奴才这就去。”
“嗳,又是说错了。”我轻轻笑道,“既在外面,还是不需这些虚礼,另外方才发生的事不要告诉老爷,免得他担心,叫那四名‘轿夫’也谨记着。”
“多谢夫人!”他的应喏里有难掩饰的喜悦。
他总算是回过神来,不似方才只顾着义气用事。如果我不吩咐下去,今天这桩事,他们必是一定要回给玄忆听,护主不当,这惩罚不论重轻皆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如今既是我提了,那么,日后玄忆若有所察觉,这事也是由我来担着,与他们无关,顶多是一个办事不力的轻罪。
我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这么提。刚刚的失礼,并非是源于他们,仅是北归候那莽撞的二弟。
其实,我更是有看私心的,我不愿玄忆认我为带出去就会招来闲事的女子况且方才的事,几乎是涉及了女子的尊严,能不说自然是好的。
“先去罢,宴席散了,老爷若回来瞧见,倒是不好说了。”
“小的明白,夫人稍候。”他打开门,复出去,边喊,“掌柜的,先替我家夫人砌壶好茶来,若有怠慢,仔细着你!”
那掌柜远远地应了声,倒不真切,我慢慢踱到靠轩窗的椅上坐下,这位置是极好的临街位,从这,可俯瞰整个京城主道的景致,那些商贩叫卖,行人穿梭往来的百态尽收限底,是我之前十六栽从未见过的另一种接近新奇的生活。
从小到大,我所接触的,仅是那高耸的墙围绕起来的一隅天地,永远和广阔搭不上任何关系。站在下面,每每仰望着鸟儿从穹空投下些许影子时,那些影子落进我的眸底,让我只品到一种味道,那种味道,叫束缚。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比任何人都袭击着自由,渴望着自由,然,却不得自由。
事。
如今呢?我是宁愿放弃了自由,原来,放弃一件曾经的执着,也并非很难的有笑意浮进眸底时,听得门外有了些许动静,这小卓子的脚程倒实是快得可以,我略转身,却听得似隐约起了争执,我起身,走至门边时,外面的争执已然听得明白。
“我们家夫人是不会要你这等东西,你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听口气,俨然是‘轿夫’中的一人。
“我奉;i匕归候之命将这衣物赔与夫人,并不是刻意的滋事,这位爷,你横加阻拦,也太不近情理了吧。”
果然是;i匕归候。
“非要找打才算近情理?”
那‘轿夫’心里必是还有着方才的憋气,口气凶厉间,该是就要动手,我忙将门轻启,手依然捂着那破损处,半隐在门后,道:“住手。”
那‘轿夫’扬起的手忙落下,躬身:
“夫人。”
“这位夫人,我家候爷刚刚不慎二i争夫人衣裳损破,故特命在下二l誓这件衣裳赔予夫人,还请夫人收下,在下也好回去复命。”
“不过一件衣裳,不必如此周折,请代为转告你家候爷,这里是周朝的京城,凡事皆有律法可循,今日损的不过是件衣裳,但倘若固扼事伤人,不管你家候爷是何等身份,必是要按庶民同罪论处。这衣裳我不会收,你只把这句话带回即可。”
“夫人,这句话我自会带回给我家候爷,也请夫人收下我家候爷的赔礼,我们二|匕溟人,素来都讲究知错便改,夫人收下这赔礼,我们这次的错才有一个悔改的机会,否则,我家候爷必定愧疚于心。”
我咯一思索,若与他纠烦下去,被来往的人看到,却落个注意,不如顺水推舟,也就是了。
“好,衣裳我先收下,你可以回去复命了。”我接过那包衣物,那人行了一个礼,往楼下走去。
我朝那四名内侍颔首示意,复退进雅间前,那掌柜的倒是亲力亲为:l誓茶水送来,我伸手接了,关闳上门。
待到茶水浅品完半盅,小卓子才气喘吁吁地回来,甫进门,就道:“总算还是找到这套衣裙,夫人,您看可合适?”
他打开手中的包纸,里面是一件剪裁合体,看样子也是大作坊的衣物,但我只看到那颜色,心下便是不喜的。
又是白色!
越来越对这种纯白无法忍耐,我不知道是自己嫉妒心作祟,还是,我不愿意在他的面前,让他想到的仍是那一人,所以,我是这般抗拒着白色,及至到如今的厌恶!
“夫人,可是不喜欢这样式?”小卓子顶替小德子的位置,得以伺候御前自然挞长察言观色。
“不是,只是这颜色太素净了。布裳纵简朴,也不比这素净,愈显得人单薄。”我淡淡道。
眸华望向刚刚随手放于一旁那候爷赔来的衣裳,慢慢打开,里面,赫然是件紫绡翠纹裙,这颜色我本是极少穿的,这般看来,颇有点新气,不如就换了这身,也算是收了;i匕归候的赔礼吧。
“夫人这衣裳——”
“是方才那骑马的人赔来的。你且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进来。”
“是,可要小的先替夫人预备些吃食?以免一会老爷若回来,若见夫人未曾用过一点餐食,必要数落小的不是。”
“嗯,你去预备吧。”
他应喏退下,我起身,走到雅间的里进。
这雅间,分内外二进,里面一进是给客人歇息之用,还备有供修容的铜镜放下帘子,与外面各成天地,倒算是不错的更衣处。
换上那什紫衫裙,系上柬带,竟十分地合身,更显得我纤腰不盈一握,转至铜镜前,方才的变故,那惰马?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