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弃妃不承欢第5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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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弃妃不承欢 作者:rouwenwu

    变红,抽手避离时,方察觉怀里,竟抱的是一个锦枕。

    他的身影,早不在殿内。

    帘外晨光微露,这个时辰,是他早朝的时间,他又怎会在此呢?

    释然地一笑,甫撑起身,帘外早有宫女轻禀道:

    “皇贵妃娘娘,是否要起身洗梳?”

    “嗯。”她应了一声,又觉不妥,语音里有了些许窘迫,“先不必进来。”

    她看到昨晚散落在一旁的亵衣亵裤如今早被整齐地叠放在一旁,脸愈是红得到了耳根,这里,应该除了他之外,再无人进来,恰是让他叠了她的衣裳。

    羞陡地拿起亵衣亵裤,突想起什么,眸华四处寻去,及至,微欠开身,底下,都再无那一方雪色丝帕。

    “咦——”她低低地惊了一声,难道,昨晚,她根本没有放那块丝帕吗?

    “皇贵妃娘娘,可是要奴婢伺候?”

    殿外,又传来宫女殷殷的声音。

    “不,一会就好。”

    她颦了眉,心底,不禁有些失落,毕竟,那上面存留的,是她最美好的记忆呀。

    掀开锦被,她穿好衣裙,这才传殿外候着的宫女进来,一共三人,为首的正是以前伺候过她的医女佟儿。

    佟儿手中托着鎏金的锦盘,上面放着一袭绯色的宫裙。

    “皇贵妃娘娘,这是皇上吩咐司衣坊昨夜连夜赶制的服饰,请皇贵妃娘娘更衣。”

    绯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如今,她终于可以穿上这样的颜色,并不是因为,到了这个位份。仅是,她的心底,慢慢漾开关于他对她的又一次好的动容。

    真傻。

    他对她的好,岂止这一点点呢?

    再动容,但,她并不能换。

    绯,本为中宫的服饰,依着宫内的规矩,初次侍寝,她理该向执掌凤印者请安,如今,自然是去长乐宫定省。

    若穿这颜色,少不得添不必要的麻烦。

    “可以换一套其他颜色的裙衫吗?”她问。

    “这 —— ”佟儿有些许犹豫,但,立刻悟了绯颜的意思,忙道,“皇贵妃娘娘稍候,奴婢这就给您换一套去。”

    司衣坊确是送来其他几色的宫装,虽皇上嘱咐先穿这套,暂且换上一换,也无不可。

    这一换,梳洗停当,已是辰时过了一刻,眼见着请安的时辰耽误了不少,长乐宫离昭阳宫亦不算近,即便用肩辇赶了过去,待到宫时,诸妃也早集于殿内。

    绯颜匆匆地步进殿内,为了掩饰昨晚欢爱的痕迹,她特意,选了一套衣襟领稍盖过颈部的纱裙,这么一赶,不由香汗涔涔。

    甫进殿,其余诸妃皆站起,按规行礼:

    “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罢。”

    她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参拜,终是有些不适应,甚至于,她都不习惯学以往那些高位后妃抬起纤纤手,得体的示意免礼。而是,有些笨抽地挥了挥衣袖,更象是要拂袖走人的样子。

    讪讪地收手,端坐于正殿上首的太皇太后,慈爱地唤道:

    “是颜儿啊,过来陪哀家一道坐吧。”

    太皇太后未因她的迟到有任何的关罪之意,这一声慈爱的唤声,让她觉得到周围有犀利的目光射向她,但她没有时间去分辨这些犀利的目光来自于谁,只一步一步行至太皇太后跟前,福身行礼,旋即半蹲在周朝最尊贵女子跟前的脚凳之上,低垂螓首。

    她今日的装扮应该不会留下任何的话茬,可,蹲在脚凳之上,心底,仍有着些许的忐忑。

    太皇太后轻抚她的额发,赞道:

    “这孩子,额发生得如此高,果真是有福之人。”

    “太皇太后所言极是,皇贵妃福泽醇厚,方能伴驾皇上啊。”诸妃沉默间,秦昭仪应声道,打破彼时的尴尬。

    “呵呵,哀家亦是这么认为的。”太皇太后话语里蕴了笑意,复对殿内诸妃道,“今日哀家有些倦了,尔等先跪安罢,都别陪老婆子耗着,怪没趣味的。”

    殿下,一众嫔妃忙恭敬地跪安声齐起,来这定省本身就让她们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慎,反惹得太皇太后有了计较,这对于无宠无子的大部分嫔妃来说,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形。

    况且,今日,恁谁都偷偷瞥了一眼,传闻中以圣女之身,被册为皇贵妃,又新承恩泽的皇贵妃的芳容,只这一瞥,心下都了然清明,以这女子的绝色姿容,在如今的后宫来说,当真是无人能媲及,这样的美艳,连她们做女子的,都想多看两眼,也难怪,会把皇上迷得神晕神晕,全然没了自制。

    可,她们再嫉妒、再不甘,又能怎样呢?

    毕竟,这女子不仅得了圣恩,更是太皇太后亲下的册封懿旨。

    所以,不如退下,免得心里憋着。

    绯颜才要起身,一并跪安,听得太皇太后,淡淡地道:

    “颜儿暂且留下。”

    虽有一丝的诧惊,但,她唯有继续蹲坐在脚凳上。

    空气里拂来幽馨的兰花香气,她低下螓首,并不敢抬起眸华,望向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然,依旧尊贵如斯的太皇太后。

    心里,还有有着诧惊后,带来的忐忑。

    待到一众嫔妃的丝履声消失在殿外,殿门复合拢,遮去旭日斜射进殿内的光晖时,她的心,一并归于宁静。

    宁静,或许是面对太皇太后,最好的心境吧。

    “抬起头来。”太皇太后淡淡地道。

    她缓缓抬起螓首,眸华却仍低徊着,并不与太皇太后眸内闪过的那一抹犀利对上。

    “难怪皇上会宠你,确实倾国倾城。”她道出这一句话,听不出丝毫的褒贬。

    她知道,能让她的孙儿以命相护的女子,绝对并非这容貌的可取,或许还有其他,但,现在,当她看到这名女子的容貌,心底,还是有着深浓的担忧。

    红颜祸水,这话,一直不会假。

    昔日颠覆周朝的两名女子哪一名,不是倾国之容呢?

    “不过是嫔妾承蒙皇上错爱。”绯颜复低下螓首,说出这一句宫廷必修词里的套话。

    “错爱?哀家既然下这道册封懿旨,难道就为应一场错爱?”

    绯颜轻咬一下自己的唇,真是傻得可以,怎么套话,都会说错呢?

    “回太皇太后的话,嫔妾的意思是——”

    “罢了,不必再说,哀家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是哀家下的懿旨,哀家不希望看到你在哀家这儿,仍这么拘谨。”

    “嫔妾只是有些不太习惯。”脱口而出这句话后,她略缩了下螓首,这里可是长乐宫,怎许她这般的说呢。

    话语即出,却是收不回的。

    “不习惯?颜儿的意思是,对这皇贵妃的位份不太习惯么?”

    绯颜轻轻点了下颔首,既然在这位太皇太后面前,一切所想都无所遁形,她再隐瞒不是自讨没趣?

    她确实对这个位份不习惯,或者说,她对这高位的后妃,本就缺少习惯。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源于记忆里那两年的阴暗所导致的不适,或许,只是潜意识里,她不希望,玄忆和她之间的维系,仅仅是这个吧。

    哪怕没有高位份,只要能陪着他,她不会介意。

    相反,如今的高位,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太皇太后的凤眸里,含了些许笑意,这个女子,倒还算是纯涩,也不枉她下了那道懿旨。

    记忆里,曾经也有一位女子这般地纯涩,但彼时,她因着她姓安陵, 一再地容不得她,最终,间接导致了如今,儿子离她远去,母子亲情嘎然而止。

    若再重来一次,该有多好呢?

    但,任何事,都不会因人的主观意愿再重来,她唯一能做的,仅是让她剩下的这名嫡孙,不要再步其父的后程,如此罢了。

    “颜儿,既册你为皇贵妃,哪怕你再不习惯,都要用最短的时间去适应,纵然这个位份,看似高高在上,可,记着一句话,后宫中,站得愈高,跌下来,就会愈重,尤其,象你这样没有家世背景的女子,哀家能体味得到,你的心境,必不会如世家女子一样的坦然,但,只要你能照着哀家的意思去做,好好地伺候皇上,哀家就是你最好的倚傍。你可听清楚了?”

    有些话,她必须这样直接地告诉她,毕竟,一位后妃单独待在长乐宫与太皇太后待的时间太长,对她,未必是好的。

    这宫里,到处都是盯着人的眼能吞噬人的心计啊。

    “嫔妾明白,还请太皇太后提点一二。”

    绯颜的心,有一丝的凉意沁入,她有些不安,可再艰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更艰难的地方是过不去的坎呢?

    “苏暖,端来吧。”太皇太后犹豫了一下,终是吩咐道,人老了,果然,心,也开始柔软。

    一旁的近身女官躬身退下不一会,就从殿外端进一黑漆木的托盘,托盘里赫然置着一水晶盏,盏内,有浓郁的草药气息飘来。

    苏暖躬身将托盘呈上,太皇太后的眼底拂过一缕悲悯,不过,转瞬即逝,淡淡地道:

    “好孩子,先把这喝了。”

    “太皇太后,请示下,这是——”

    绯颜望着这水晶盏,心底本掩饰起的忐忑愈深,瞧着太皇太后的神色,她隐隐猜出这是何物,稍稍地把身子向后靠去,手反撑住脚凳的边沿。

    “这是红花熬就的汤药,喝下去,今后,你都不会再有孩子。”太皇太后深深吁出一口气,接着她未问完的话,用最冷静的口吻,说出这句对女子来说,最残酷的话语。

    她知道残酷,但,她只能选择这种残酷。

    “太皇太后,为什么要赐嫔妾这碗汤药?”

    绯颜的手因用力撑着脚凳边沿,有一丝的青白顺着手腕慢慢的湮上,她必须要用力地撑住,才能让自己,更加镇定地问出这句话。她不能有任何的惶乱,否则,对于这件事不仅没有任何帮助,反让自己陷进被动的局面。

    她曾经答应过他,要学会保护自己,那么,这一次,她该独自来面对。

    “好孩子,这就是哀家提点你做的第一步,虽然哀家知道,这很残忍,但作为宠妃必须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孩子换得圣宠,以及哀家的庇护,这并不算是一个很坏的交换代价吧?”太皇太后柔声道,那碗汤药在她的柔声里,洇出更涩浓的墨黑。

    “太皇太后,恕嫔妾妄言,您是担心,嫔妾万一得孕龙嗣,会致使尘埃落定的储君之位因嫔妾之子再起纷争,是么?”

    心下清明,可她不相信,这是唯一的路。

    即便能孕育子嗣,她亦明白,对她来说,是多么地艰难,息肌丸,终将是她这一辈子没有办法忘记的痛。

    但,她不能怨任何人。

    这条路,昔日是她自己选择走的,所以如太皇太后所说,这也是种代价吧。

    “你很聪明,哀家喜欢你的聪明,不过这后宫,不仅仅靠聪明就能活得比别人长久,你明白么?哀家知道,皇上喜欢你,这层喜欢深浓到在祭天时,他愿意用他的命来换你的命,哀家不能不被震撼。所以哀家愿意成全你们,也愿意做你们的倚傍,但哀家更知道,若你生下子嗣,不论怎样,都必将掀起另一层的波澜,到那时,即便你不想,别人会想,皇上也会想。而哀家对任何事,都只会防微杜渐,绝不会亡羊补牢。”太皇太后说出这番话,轻轻抚着绯颜的额发,道,“哀家不愿意,你成为前朝口中的祸水。以你的家世背景,不要孩子,更能让你好好地活在这后宫,好好地陪着皇上,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哀家的苦心罢?”

    明白?她当然能明白。

    在此时,一切,都清楚明白。

    圣女均选自民间,那么卑低的身份,被册为皇贵妃,不过是太皇太后为了制衡后宫,亦为了笼络君心的一种手段吧?

    所以,若她产下子嗣,必定不会一帆风顺,更可能,在怀得子嗣时就遭至毒手,倘平安诞下,殊不知,又要引起几多的波折呢?

    但,她从来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会有有朝一日能问鼎龙权,哪怕要生,对她的意义,也仅在于,那是她和心爱的男子的结晶,关于他们爱的结晶,譬如合欢,终孕丹果,这,才是完美的夫妻合欢啊。

    “太皇太后,请恕嫔妾不能喝。”她起身,退后几步,轻跪于太皇太后的脚榻前,头俯在手背上,她保持这个跪姿,一字一句地道,“太皇太后亦为人母,对子孙的殷殷关切,嫔妾愚钝,虽不能全然体会,可也能辨味一二,但,女子这一生,倘终生不能孕育子嗣,莫过是最大的缺憾,若太皇太后执意要嫔妾喝下这碗汤,断去不仅是嫔妾为人母的之心,亦断去了嫔妾的生念。嫔妾只恳请太皇太后,能容嫔妾一次——”

    “你是想用命来胁迫哀家么?”太皇太后望着跪叩于脚踏的娇小身子,淡淡地问,这淡然间却带着不怒自威的仪姿。

    “嫔妾不敢有此念。”绯颜依旧跪叩在地,她一定要求得恩旨,若不能为他孕育孩子,又有何趣呢?“子嗣天定,若嫔妾所孕为女儿,您的担忧应该不会成真,但,若侥幸得男,嫔妾甘愿自裁于产后,绝不让这孩子成为权责倾讹的利器!”

    太皇太后的手,随着她一席话,戴着护甲的手指轻轻地颤了一下,不过一颤,恢复静漠地道:

    “任何人都想替皇上孕育子嗣,可你要知道,不是任何人,都有这个命!”

    “嫔妾知道自己的命,嫔妾仅恳求太皇太后,这孩子是属于皇上和嫔妾之间的一份圆满,或许这宫里,任何一切都可以被当作权责倾讹的利器,可嫔妾所要的,不是任何的权势,仅是这一份圆满,太皇太后,倘若失去圆满,即便能握得再大的权势又有什么用呢?您能做嫔妾的倚傍,嫔妾很感激,但,嫔妾要的,并不是这女子手中的权势,不过是和爱人在一起的相濡以沫。这种感情,在宫内是最要不得的,也是最难求的。可既然嫔妾求到了,哪怕最终要不得,嫔妾也想去试一试,即便付出任何的代价,嫔妾都不会有悔。”

    太皇太后微微眯起凤眸,凝着眼前这名女子,在她的身上,她仿佛能看到最初的自己,仅为了一份爱,连这最高的后位,都可以放弃。

    但,到头来呢?

    只换得那名男子的不屑。

    倘若那时,他要她,她也会象眼前这名女子一样,不顾一切,甚至可以放弃一切吧。

    能替最爱的男子孕育一个子嗣 , 是女子最大的心愿,这个心愿,在她得知纪嫣然的存在时,就一寸一寸噬咬着她的心扉,噬咬中,亦让她明白,那一份的缺憾是什么。

    这个女子,难道也懂得这么深了吗?

    她该成全吗?或者说,她敢去成全吗?

    甫启唇,她示意苏暖扶起绯颜,凤眸注视着这名女子脸上的所有神情,她看到的仅是曾经熟悉的那种表情,她无数次透过妆镜,无奈地在自己的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哀家只问你一次,你倘执意不喝这碗汤药,在你诞下皇子的那时,就是饮下鸩酒的一刻,你是否愿意?当然你不必担心,你的孩子会在你去后遭遇不测,哀家自当替你好好照料于他。”看似轻描淡写的语句,谁都听得出背后的乾坤,是用命做誓,“你为求那一份圆满,付出的代价,是你的命,你真的不会后悔么?”

    若生女,可活,生男,必死。

    她愿意么?

    她当然愿意。

    倘真的如林蓁所说,在要孩子的那一刻时,就注定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彼时,哪怕还有顾及,可,此时,再不会了。

    她要这一份圆满,既然已经得到他的爱,是种满足。

    但,她不敢奢望这份爱,能天长地久一样的存在,只是,希冀着,属于爱的圆满,不再有任何的缺憾。

    “嫔妾不会后悔。所以,请太皇太后成全!”

    她重重地俯叩于地,这一叩,用了十分地力,额,疼痛,手腕借着撑力,也略略有些许的疼痛。

    苏暖的手再次搀到绯颜的臂上,把她拉起身子,太皇太后凝着面前这名女子,倔强,确实象她,只是,不知道这份倔强,带给她的,是幸,还是不幸呢?

    “喝了它罢。”太皇太后亲手端起那碗汤药,递于她的跟前。

    绯颜的身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苏暖的手轻轻扶住她,笑道:

    “娘娘,这是太皇太后特意吩咐院正煎熬的补汤,娘娘的身子虚弱,需好生进补调理,方能替皇上孕育子嗣。”

    绯颜望着太皇太后手中的药盏,依旧,并不能将心中的疑惑驱散。

    “你若信哀家,就喝了它。”

    绯颜下定决心,接过那碗药盏,若她不信太皇太后,此时,又该信谁呢?

    以她的尊贵,没有必要骗她。

    若这真是一碗红花,她也是避不过的,她要她喝,哪怕她再多的求饶解释,其实都没有用的。

    扬首,一饮而尽,汤药的涩苦,让她轻颦了眉,一旁苏暖早奉上精致的蜜饯。

    “也是一个怕苦的孩子,和哀家以前真象,这蜜饯是封阳的特产,你尝尝若好,哀家再让苏暖送你一些。”

    “嫔妾谢太皇太后。”绯颜捏起一枚金桔果,甫抿到唇中,不禁略皱了一下眉,真酸。

    “你的身子太过虚薄,哀家问过院正,怕是要好好调理,这胎才能得保稳妥。过来,到哀家这坐下,让哀家再好好瞧瞧你。”

    太皇太后招手,绯颜俯低着螓首,复坐于她跟前的脚踏上。

    苏暖望着这一切,心知,方才那碗汤药,不过是太皇太后的试探,她既然下了这道旨,自是希望所选的女子,对皇上至少存了一份的真心,从刚刚看来,这名新册的贵妃,并不象是演戏,这也让太皇太后示意她把那碗汤药端呈至她的手中。

    若刚刚太皇太后觉得这女子居心叵测,那么将由她苏暖把早已磨配好的红花粉通过水晶盏的低座,悄悄地沁进本是补药的盏中。

    这一试,一面是补,一面是毒。

    正如宫中的人心,也是这样的两般。跟着太皇太后这么多年,她看过太多,经历过太多。

    唯愿这一次,这名皇贵妃,终将是周朝后宫,关于帝王宠爱,最圆满的一次呈现吧。

    这,亦是太皇太后,在十六年来,愧疚忏悔中,唯一萌升的心愿。

    明成,地宫。

    玄黑的袍裾上,绣着一只只狰狞的蝙蝠,随着黑色的帘布被穿门而入的风刮起,那些蝙蝠愈渐象要扑出来一般, 让人觉得森冷。

    娃娃脸的女子从开启的门中缓缓走入,恭敬地禀道:

    “冥皇,第一批军需已送至白羽军阵营。”

    冥皇并没有启唇,空气静默地似乎他根本不存在一样,娃娃脸的女子对着的,不过是一具雕刻的人偶回禀一般。

    “周朝林太尉率兵已逐渐步入冥皇设下的套中,相信不用多少时日,必能请君入瓮。”

    着玄黑袍子的冥皇依旧没有应声,仿佛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是以,连多说一字,他都不屑。

    “另,周朝传来消息,新册的帝皇贵妃绯颜昨晚被承恩后,被太皇太后逼喝下红花——”

    这一语未落时,娃娃脸的女子旦听得幕后,传来,“砰”地一声,好象什么东西被捏碎一样,冷冷的清脆声里,更让她的心,悸跳了一下。

    “还有何事?”黑色的幕布后,终于传来一个声音,宛如地狱深处的幽灵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冥皇,上官郡主等了您月余请问冥皇何时召见上官郡主?”

    “孤,知道了。”他冷冷说出这句话,复道,“退下。”

    “是,冥皇。”娃娃脸的女子应声退下,房门关阖后,门内,只堕入一种死寂中。

    不,还有一丝的声音响起,“滴”,“滴”,“嗒”,摒耳细听,惟有这种声响敲进人的耳中。

    玄黑的袍口,殷红的鲜血,一滴,两滴,三滴落于青砖石的地上,须臾便汇融成一小潭,绝对的黑,和绝对的红,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只是一种带着凄绝的窒意。

    冥皇缓缓走出黑色的幕布,一袭黑到清冷的袍子上,是一张戴着银制面具的脸,这张脸,一半是笑,一半是哭,诡异中,有着另外一种意味。

    此刻,他轻轻执起一方丝帕,将因用力捏破令牌导致渗血的手慢慢地擦拭着,没有任何人看得到面具后的表情,惟有他自己知道此时的所想。

    很好,嬴玄忆,既然,你这么不懂珍惜,这么不懂保护一个女子免受伤害。

    那么让他来教会他懂得“珍惜,保护”这两个伺的定义是什么吧。

    他熬得那么辛苦,本以为 ,自己所深爱的女子会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在她对他说出那一句,“让我去……”时,再怎样不舍,他都选择用重病让自己没有力气去阻止。

    可,最后呢?

    原来,爱,不能仅意味着成全,成全的背后,未必都与幸福有关。

    既然,他错了那一次,他不容许继续错下去!

    不再容许!

    第十五章 还君

    太皇太后本拟让绯颜于长乐宫陪用午膳,顺公公却传来一道口谕,请皇贵妃候驾合欢殿,皇上午时会往合欢殿用膳。

    如斯,她方告退,返回合欢殿。

    一上午陪着太皇太后,对她来说,更多的是有些不安,不仅缘于那碗汤药,而是关于太皇太后,那些话外之意。

    也罢,不去多想。

    做帝王的女人,想得太明白,计较得太清楚,注定,会把自己的幸福一并在想明白后,计较进去。

    合欢殿一隅,除了早起时就拨来的佟儿并其他两名宫女,一唤丽伊,一唤乔恬之外,近午膳时分,再拨了一名伺候御前多年的女官,唤做果嬷嬷,除这四人之外,合欢殿内,再无多余的人随伺一旁。

    因玄忆尚未下朝,就着正盛的日头,她悠闪地走近合欢殿,这才看清合欢殿的全貌,是一座搭建于湖上的透明殿宇。

    此时,她沿着同样透明的小桥往殿内走去,足底,清晰的能看到各色的锦鲤鱼摇曳地游嘻。

    还有那许愿的莲花一瓣瓣地漂浮在湖面,目可极处,蜿蜒地,竟有数十瓣之多。

    她想起昨晚从莲花内看到的那张纸,心,蓦地,提了一下,旋即舒展开,每一展开的心瓣间,都是关于甜蜜的回忆。

    她并没有急着进入殿内,而是沿着外围的一甬玉石小道,蹲下身子,把莲花一朵朵勾到手中,然后,再将这些莲花里的纸张一一收集起来,一张张地摊开,上面写的,都是同一句话,她认得出这是他的字迹,遂都收起来,解下裙系的玉佩暂压在轩窗内挨临小道的几案上。

    有几朵稍远的莲花,眼瞅着,是够不到的,随伺身旁的佟儿会意地递上一原本用来放下高处帐幔的钩子,她拿着钩子,只轻轻一勾,那些稍远处的莲花便悉数勾到手里,最后,仅剩下一朵,靠着湖弯绕处的叠泉点,水流恰在那里惴惴地形成一个回旋,再是够不到,她颦了一下眉,一手,撑着甬道的边沿,一手尽量去够,宽大的水袖垂落在湖水里,不一会,便濡湿袖边,她半个身子都快贴着水面,佟儿有些担心,轻唤了一声:

    “娘娘,可要奴婢替您去取?”

    “不必。”

    她的手用力地将钩子伸了出去,终于,钩尖触到了那朵莲花,再一勾,莲花顺着水势打了一个旋,便往她这边靠来。

    小脸映着午后的暖阳照出欣喜的笑愿,心底默念,这是最后一朵了呢!她倒要数数,他把“忆婳天长地久”一共重复写了多少遍,只许他说她傻,他自个呢?难道不傻?

    待她搜罗了他的“证据”,午膳时作为给他额外的“开胃餐”。

    甬道旁生了些青苔,她的重量撑在手上,又全都压在这甬道旁,另一只手只顾去够那莲花,一不留神,那手一滑,另一只手没待够到那朵莲花,整个人就要往水里栽去。

    “啊 —— ”佟儿虽伺立得不算远,却也离了一段距离,只唤了一声,紧接着,佟儿的声音更为讶异,“奴婢参见皇上!”

    绯颜觉得脑袋一懵间,腰被人揽住,她借势,手也够到那朵莲花,犹带水渍的莲花被她一并从水中拿起,水滴,洒落在她的眼前,也洒于揽住她腰际的那人身上,甚至于,那人俊美若滴神的脸上,都被这点点水渍淋到。

    是玄忆。

    玄忆揽住她,轻巧地把这个傻丫头从水里拎起来,这才发现,她的水袖都早被濡湿,纤白的手上只拿着一朵莲花,反复无措地绞着。

    他仍着朝服,冠冕都未除去,就来到合欢殿,远远瞧见这傻丫头用这种熊趴的姿势去够湖里的莲花,那样子,倒确是十分可爱,故他未让任何人通传,只轻轻地绕到她的身后,正碰到,傻丫头差点一头栽进湖里。

    若非他在一旁,眼见着,他的午膳得因为她落水而一并延后。看来,与傻丫头共用午膳真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思及此,他带笑凝向怀里的傻丫头,她手里带着水珠子的莲花,把他一袭朝服亦染上斑驳的湿意,这些许的湿意间,她的脸窘然地湮出几分红晕,低下螓首并不望向他。

    “竟学孩子去玩水。”

    他半带嗔意替她拢起散乱的额发,她的脸愈来愈红,她的身子,软软地倚在他的臂弯处,低下螓首,却看到,顺公公、佟儿等一应宫人伺立在一旁,更是窘羞,轻声嘟囔:

    “谁象孩子了。”

    “瞧现在的样子,可不就象我的孩子?”

    旁边有人,他竟也不再避伟用这个“我”字。这合欢殿,真是属于他和她的夫妻之殿吧。

    这一语落时,她立刻反唇相讥:

    “昨晚,有对孩子那样的嘛 —— ”

    着一语本是信口而出,但,突然让她联想起昨晚那些缠绵,顿时,她的小脸羞红到无以复加,挣出他的臂弯,手里拿着莲花就要避到殿里去,他不拦她,由她进得殿,方稍整了下略有些零乱的衣襟,恢复常态道:

    “传院正。”

    “是,万岁爷。”

    院正本就候在合欢殿的拱门外,听得吩咐,立刻一溜小跑进来,得了允令,方躬身,谨慎地踏进合欢殿。

    今儿个不知是什么皇道好吉日,先是太皇太后细问了他关于皇贵妃的身子,他借着昨日诊治手伤时悬丝把得的脉相一并回了,太皇太后便吩咐他替皇贵妃熬补滋养的汤药,其间隔了不过三个时辰,皇上一下朝,就传了他来这合欢殿,莫非是他早起开的方子有误不成?

    但,这,不过是一处不对。

    今日子时刚过,顺公公吩咐他这两日把太医院内所有的红花粉都换成和红花粉极其接近的月蕊粉,味道样子都象,惟独功效不一样。

    月蕊粉具有安神的功效,红花粉虽会导致女子小产不孕,但,由于太皇太后年纪越大,偶尔淤肿处需红花粉热敷散淤,故太医院一直是备着的,未料想,太皇太后跟前的苏嬷嬷果真早不要晚不要,偏在他熬完汤药,才要亲自送去长乐宫时,问他再要一包红花粉,说是太皇太后昨晚下肩辇崴了脚踝,一宿都未大好。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把所谓的红花粉给到苏嬷嬷,只知道,这一回,若让太皇太后发现根本不是红花粉,那么,他的院正也就真的做到头了

    所以,这大半天,他几乎是在忐忑中度过,才把医术册要翻开,没记几笔,昭阳宫就传了他过来。

    念及此,他的额头终泛出涔涔汗意,甫进这一隅,他并不觉得如外面燥热,反在酷署中觉到沁凉的味道,如今想来应是铺地的甬道都是千年凤石所致,这种石开凿极其不易,又需从西城运来,今日却在这合欢殿前看到,足见皇贵妃目前对于皇上的重要性。

    可现在,纵是这千年凤石的阴凉都无法阻住他额上的汗如雨下。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躬立在殿外,禀道。

    “进。”

    四周的宫人皆伺立在绯色茜纱帘外,他拾抬袍襟,一步一小心地走进殿内。

    殿,是用透明的琉璃筑就, 现在,只让置身其间的他眼前突地有一阵眩晕,眩晕中,他看到殿内的俩人,却是有些不自然,皇贵妃趴坐在一旁的几案边,兀自把玩着手里的莲花,仿佛故意不去瞧皇上。皇上则站在一旁,有些踌躇不敢近前的味道。

    仅一瞥,他觉到皇上的眸华掠向他时,忙低下头,恭站于一旁。

    “替皇贵妃诊一下脉。”

    闻得皇上吩咐,他如释重负,身后的医女已从药箱中取出一缕红丝,躬身行至皇贵妃跟前:

    “娘娘,请容奴婢给娘娘悬丝。”

    绯颜放下手中的莲花,纤手递向医女。

    怎地好端端地要替她诊脉,莫非,长乐宫的那碗药,玄忆竟也知晓了?

    不过也好。

    她明白,这一回,玄忆对她的关心,应该是无微不至的。

    尽他最大的能力,在护得她的周全。

    得君如此,她夫复何求呢?

    医女小心谨慎地把红丝系到绯颜的左手上,这一系蓦地发现,绯颜右手腕包扎好的白色绷带,隐隐有些血色渗出,医女一惊,手下重了一分力,绯颜的手轻轻一抽,一抽间,玄忆看似离开一段距离,却骤然几步至跟前,不顾旁人在场,手只轻握住绯颜的手腕:

    “怎么,弄疼你了?”

    绯颜脸上的红晕本褪却不少,他这一问,仅让她更觉羞涩,手要挣,挣不脱时,医女听得皇上的语意里带着愠意,忙掀手,扑通一声跪于地,声音里带着惊骇:

    “皇上,奴婢不是有意的!只是奴婢瞧见娘娘右手的伤口又渗出些许血,才不慎触到娘娘的伤口。”

    医女这话不说倒好,一说,院正旦觉得气血直冲上脑.仿佛,那绷带渗出的是他的血一样.咻一下,他觉得真的快晕过去了,这可是他自诩的包扎发法,加上独门秘制伤药,结果,十个时辰下来,竟然还让娘娘的伤口裂开,估计院正这位置一并交出去不说,这头,也保不住了。

    他几乎是四肢着地,也不顾啥斯文了,先叩下一个头,未待他求饶,却听得皇贵妃语音淡淡:

    “不关院正和医女的事,是臣妾去够莲花,这口子才又开了。”

    她的声音很淡,这么淡,已足以让跪伏于地的院正,稍稍喘过一口气。

    语音甫落.她轻轻挣了一下,玄忆的手仍柔柔地握着不肯放,这样的僵持,让她的心一并得又跳得局促起来。

    伤口裂开,该是在太后殿所致吧,她跪得太用力.竟忘记手腕还有伤,不过,是否是昨晚那样所致也未可知。念得昨晚,她只垂了螓首,低声:

    “倒是皇上握疼臣妾了…”

    这一语,带着娇羞,更让玄忆的脸随之一红,索幸台下那二人跪得毕恭毕敬,没有发现,他也会脸红,他讪讪地放开绯颜的手,负手站到一旁。

    他是怎么回事.握住她的手,竟就不舍得放了,也不顾,让下人瞧了笑话。

    “还不速替皇贵妃换药重新包扎!”借着这一语,掩去他的窘迫。

    是的,他如今也会窘迫。

    “微臣遵旨。”

    这一忙碌,又是上药,包扎,又是悬丝诊脉,把院正忙得不亦乐乎,一切甫停,玄忆方返身,问:

    “皇贵妃的脉相可有异处?”

    “回皇上的话,皇贵妃身子羸弱,只需继续多加调理,定能得保凤体安秦。”

    “真的没有任何异处?”玄忆还是不放心地,复问了这一句。

    “回皇上的话,微臣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嗯,从今日起,皇贵妃交由院正专职负责调理,宫内其他事务,院正不必再管,若皇贵妃得孕龙嗣,朕亲封院正为从一品爵候。”

    这一语出,连他自己都觉得失言。

    竟要堂堂一名院正去保得一名后妃得怀龙嗣,这个要求,会从他口里说出,亦是以往所不可想象的。

    绯颜随着这句话,她的心,停跳了一拍,旋即,她仅能回转身子,用手把莲花里最后那张纸拿出来,随后,把这一摞纸悉数叠好。

    “退下罢,以后,院正就长驻昭阳宫的后殿。”玄忆吩咐完这一句,院正忙不竭地行礼退下。

    幸好一切无事,若伺候好皇贵妃,指不定真能得到这从一品的爵候之位。

    周朝官吏制度,院正不能世袭,但爵候之位,是可以世袭的。

    周朝历代院正,仅有一人被封为从一品爵候之位,那一人是救治病危的皇上有功,方得此殊荣,想不到,他只要保得皇贵妃产下子嗣就可以同样得此荣誉,这,岂不是简单几许?

    皇贵妃的脉相虽有一丝奇怪之处,但,他相信,稍加调理,加上雨露恩泽定是能怀得龙嗣的,最难做的怕是在保胎之上吧。

    不过,他不信,这宫里还有人能从他的眼皮下混了使坏的法子去危害到未来的这位皇子。

    如斯想着,院正低下的脸不由得漾满笑意,步伐轻松地退出殿外。

    殿外另一人,却无法轻松。

    顺公公望着院正急急被传来,乃至,皇上的紧张程度,联想今早,他匆匆前往太医院布置的一切,明白,皇上必是迫切地希望皇贵妃能为他孕育子嗣,这份迫切后面,是否关系到储君之位,是他担心的源泉。

    储君甫立,前朝借着祭天,才刚刚转圜天劫之说,然,东郡的战火未歇,今时今日,若因一女子,擅动纲常,他怎能不忧心呢?

    皇帝不急,果真是太监急啊。

    可,再急,只是热锅上的蚂蚁,对于大局怎样,他没有任何法子劝阻。

    顺公公稍抬起目光,帘内皇贵妃的倩影离得皇上那么近,犹如一对璧人般让人移不开目光,但愿,真的是天作的璧人,而并非是祸国的妖女罢。

    否则——

    顺公公止了念头,复低下肥白的脑袋。

    帘内绯颜听得院正的脚步声渐远,她只倚在几案上,把纸悉数压到玉佩底下,并不去望玄忆,不是不想望,只是,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丝的尴尬。

    或许不全是尴尬,也有几分是关于女子的羞怯吧。

    玄忆立于她的身后,看她那半副广袖仍是未干,虽是夏日,这样湿湿地捂着,终是不好,他稍稍向前走了几步,她的身子随着他的步声,略略僵硬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竟是反复用王佩在压那纸。

    髻发高盘的她,更显出颈下那被衣襟遮住若隐若现的莹白玉肌,她很少高盘髻发,因他喜欢她垂发的样子,她亦披散青丝为多,只今日,蓦地瞧见她这样的打扮,方发觉,由女孩变为女子后这般梳髻更添了几许风韵。

    他走近她,她并未回身,直到他俯低身子,下颔抵住她的髻定,手从后面将她的光袖绾起,再柔柔地把她娇柔的身子环住,她才稍稍动了一下,轻声:

    “怪热的......”

    “这殿内置了这几许冰块,你还贪凉?”

    他并不放开她,他素来亦是怕热,但如今,他怀内拥住的,却是沁骨的冰滑。

    她拿起玉佩,敲了一下他环拥住她的手:

    “我不是冰块。”

    她瞧出了他的心思不成?确实他很想把她当成冰块,这样抱着捂着,也不会有人说他白日宣滛。

    风轻拂过茜纱,把几案上的纸吹落几张于地,她一惊,才要用手去拾,他却先比她够到那些纸,贴紧她的身子,甫拾起,含笑问道:

    “竟把这纸都去捡了回来。”

    “是啊,捡回来以后糊了这透明的殿墙,不然,卯时未到,亮堂得让人睡不得安生。”

    “确是不错的主意,给,去糊吧。”他顺势把她背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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