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千山看斜阳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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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山看斜阳 作者:rouwenwu

    大活佛面前,这位一直深藏不露的年轻国师到底沉不住气,一时面露焦灼之色。

    宁觉非看着拈花微笑的大师,又看了看七情上面的云深,也是唇角含笑,目光晶莹闪亮。

    阿迦看着他,缓缓地道:“公子心胸开阔,性情豁达,病根虽险,却无大碍,本应渐渐痊愈,此时病势缠绵不去,当是心结未消。”

    云深一听,面色大变,转头看了过去:“觉非,你真的有心结未能消解?”

    宁觉非略一犹豫,点头道:“是。”

    “为何不告诉我?”云深面露不愉之色,却又不便深责,只得勉强忍住。

    宁觉非平和地道:“我自己没想明白,不知该从何说起。”

    云深眼神复杂,欲言又止,半晌才道:“觉非,其实无论你以前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我都无所谓,你又何必再放在心上?”

    宁觉非一听此言,自然明白他已知晓自己当日在临淄的遭遇,听他说不计较,心下倒也感动,对他微微一笑,却摇了摇头:“云深,我的心结不在于此。”

    “那是什么?”不知不觉间,云深已挪到他的面前,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阿迦却笑了起来:“国师关心则乱,倒也不必急在一时,且听宁公子细说究竟。”

    云深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

    澹台牧在一旁沉稳地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阿迦看着宁觉非,眼中又闪动着那种奇异的光采,缓缓地问道:“公子可是转世而来?”

    宁觉非不再隐瞒,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云深和澹台牧都是一惊,随即耸然动容。

    阿迦眼中的神彩更浓:“难道……公子不是投胎转世?竟是中途而入?”

    “是。”宁觉非又点头。

    云深和澹台牧顿时愣在那里,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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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非躺在树下的软榻上,周围鹤舞莺飞,清风徐来,落花如雨。

    某雪:小非啊,妈待你不错吧?环境这么好。来,亲一个。

    小非懒洋洋:你一直下死劲地虐我,我反正年轻,身强力壮,倒还撑得住,你就不累?

    某雪:累什么?我还没怎么虐呢,这不过是热热身,练练手,等你把身子养好了,我再来好好地虐一虐,过把瘾。

    小非大呼:云深,拿刀来。

    小云执刀,急步抢上。

    某雪气极:小云你表不知好歹,人人都对小非流口水,我就让你一人得了便宜去,我是你亲妈。

    小云不理,深情地望着小非:你是他的后妈,也就是我的后妈。

    某雪大怒:好哇,那我就先虐你……

    小非跳起,抢过刀,飞身扑上,一刀砍来。

    某雪立即施展移魂大法,跳进时空隧道,向现代逃去。

    小非冷笑:你以为你逃得过?我手中不过只有一把刀,那边的众人手中,不但有常规武器,还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生化武器、核武器……倒要看你怎么死。

    某雪惨呼: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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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可记得前世之事?”阿迦又问。

    “清清楚楚。”宁觉非缓缓地道。“从死到生,我都非常清醒,一睁开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阿迦长长地吁了口气,赞叹道:“原来公子前世修的是夺舍大法。”

    “什么?”宁觉非没听明白。“什么法?”

    云深立刻向他解释:“夺舍大法是传说中的一种仙术,肉体乃灵魂暂住之房舍,修成此术的人可以在死后将灵魂进入其他合适的身体,所谓人弃我取,一旦那个灵魂离开,便可夺舍而入,此乃长生不老之无上大法。”

    阿迦颇感兴趣:“或者,在你们的世界不叫夺舍大法,而是叫别的名字?”

    “不是。”宁觉非困惑地道。“我的前世是位军人,从来没有修过任何法术,连听都没听说过。”

    一听是军人,澹台牧顿时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探过身来:“觉非,你把你的前世给我们说一说,好吗?”

    宁觉非看他们的反应跟南楚之人迥异,不由得好笑:“你们好像都挺接受此事,一点也不吃惊。”

    云深笑道:“觉非,草原上转世之人甚多,阿迦大师便是前代大活佛的转世之身,我们深信人有轮回,千世万世绵绵不绝,所以我们才要护着我们的草原,免得将来转世之后再无立足之地,也所以我们才不怕死,因为灵魂不灭,会再转世而来。”

    宁觉非登时恍然大悟,再无犹疑,便将前事一一道来:“我的前世,距此时应是千年之后,虽然短暂,却也算是戎马倥偬的一生。我十八岁从军,身经百战,屡建奇功,二十七岁成为少将,是举世闻名的青年将军。我率领的是一支铁军,纵横万里,百战百胜。后来,我杀敌杀得太狠,敌人恨我入骨,遂以倾国之力,想尽办法,收买了我的副官……就是你们这里的副将吧。那副官向敌人出卖了我的行动计划,以重兵埋伏,将我包围,我血战一日一夜,弹尽粮绝,仍不能突围,最后宁死不降,自杀殉国。然后,灵魂便进入了殷小楼的身体,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淳于乾……”

    云深握着他的手一紧,低声道:“后来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澹台牧也接道:“真没想到,觉非,原来你前世就是大将军。”

    “是,不过那时是和平年代,中华版图江山一统,天下大治,四海升平,我的任务主要是保境安民,而不是开疆拓土。”宁觉非微笑着叹息。“只是身为军人,我还是杀过很多人,所以今世才吃尽苦头。”

    澹台牧听完前面几句,已经顾自出神,脸上满是羡慕,无限向往:“真的?真的是江山一统?真的是天下大治?四海升平?那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宁觉非回想着自己前世的故国家园,轻声道:“堪称盛世。”

    云深却想起了他在临淄遭受过的那些非人折磨,一时握紧了他的手,低低地问:“觉非,你前世……死的时候,有多大?”

    “二十九。”宁觉非看向他,温和地笑了起来。“我说过我比你大。”

    云深猛然想起当日在草原上的那一幕,脸一红,便没再继续问下去。

    阿迦一直手拈落花,面带微笑,这时才缓缓地道:“有人不修炼,已在道中。这类人极为罕见,却未曾想到公子便是。我们修炼一世,最终目的是希望能够在一生将尽时懂得利用死亡的力量,顺利度过中阴,也就是轮回的大海。先生未曾修炼,却已能和死亡的力量融为一体,飞度中阴,顺利转世,实是佛性天成。公子适才尽提杀人之事,我却要请问公子,在前世是否曾救过人,有过善举?”

    宁觉非略一思索,便道:“我杀的人,多是罪大恶极,之所以杀他们,也都是为了救人。现在想来,我救过的人确实远远多于我杀过的人。”他想起了指挥部队抗洪抢险,想起了曾经率人在草原的暴风雪中、在森林大火中、在台风之夜中救人,想起了从恐怖分子手中营救人质,想起了成功排除那些安装在百货商场、公共汽车、火车站、飞机上的炸弹……

    阿迦看着他,似乎能够看透他脑海中正在想着的东西,不由得微微感叹:“这就是了。公子红尘历劫,受尽苦楚,以为是被前世杀孽所累,却是想错了。”

    宁觉非静静地听他说着,眼神清亮,空明澄澈。

    云深也显得十分安静,暗地里却是心潮起伏,汹涌澎湃。

    阿迦缓缓地道:“我给公子讲个佛经上所载典故。”

    “自当洗耳恭听。”宁觉非虽躺在榻上,却是专心凝神。

    阿迦的声音始终温和,不疾不徐,却极具穿透力,直指人心:“在无量劫以前,有一千位王子誓愿成佛,其中一位如愿以偿,他就是释迦牟尼,但观世音却发愿在其他王子未成佛之前绝不成佛。在他的无尽慈悲中,他也发愿要把一切众生从六道轮回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他在十方诸佛面前祈祷:‘我发愿帮助一切众生,如果我对这项伟大的工作有所厌倦,我的身体就碎成千片。’”

    宁觉非一向不信佛不信道,但释迦牟尼和观世音这两位鼎鼎大名的佛祖、菩萨他却是知道的,自是听得津津有味。

    大活佛微笑着,平和地讲述:“他首先下降到地狱道,然后逐渐上升到饿鬼道、畜生道、人道、修罗道,最后是天道。他从天道往下看,却大吃一惊,虽然他已经从地狱道救出无数众生,却仍有无数众生不断投入。这种景象令他十分悲恸,片刻之间,他对自己所发的神圣誓愿失去信心,于是身体爆炸成千片。他在绝望之中,向一切诸佛呼喊求救,他内心的极度痛苦顷刻间被满天诸佛感受到,一切诸佛立即从四面八方赶来帮助他,就如经上所载,像温柔的雪花飘然而至。诸佛以他们的无上法力使他复合,并在每一片身体上都给了一只手,每一个手掌上都有一只眼睛,象征着智慧和善巧的结合,这是真慈悲的标记。从那时起,观世音便成了千手千眼,他的这个法相比以前要更加灿烂亮丽和威武有力,可以帮助一切众生,当他在诸佛前发愿时,他的慈悲就越来越大。这时他发的愿是——”

    说到这里,他看着专注聆听的宁觉非,一字一字缓缓地说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宁觉非陡然一震,呆在那里,一时间各种情绪忽然如潮水一般向他淹来,心中万念齐飞,难以理清头绪。

    云深显然早就熟知这个佛门典故,此时却仍然认真倾听,一脸的肃穆。待阿迦说完,他喃喃地道:“这个故事,说的是信念。”

    阿迦声音低沉:“公子,你怀疑你当初所持的信念了吗?你的心志动摇了吗?”

    宁觉非略一犹豫,点了点头:“是的,我怀疑了,我动摇了。当我来到这个世界时,特别是……有那样的遭遇后,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前世有什么做错了?”

    “公子应坚定信念,不必怀疑。你所遇种种,不过是人生苦楚之一种。世间又有谁人不苦?生即是苦,轮回亦是苦。贪而不得是苦,怨恨纠缠是苦,爱而别离是苦……公子,济世救人,便当舍弃自身,那便吃尽万苦皆不是苦。灵魂到了哪一世哪一地,其实都是一样的,这个世界,那个世界,这个时间,那个时间,这里,那里,都是人法界,都是众生道,并无不同,重要的是你的心。”阿迦坐在阳光中,娓娓道来,似乎浑身都在闪烁着灵光。“记得十余年前有南楚使团前来,曾到我传经的寺中随喜。当时寺前广场坐满信众,却大多衣衫褴褛,满面风霜,那是因他们信念坚定,一路磕头而来。那位大人心目闭塞,一片浑沌,却说他们可怜。”

    云深微笑着接道:“当时,阿迦大师正在为信众摩顶,闻言便对他说,在你眼中,他们可怜,但在他们眼里,你更可怜,因为你心中想的都是荣华富贵,于是营营役役,一生算计,忧多乐少,而他们心里想的,却是普渡众生。”

    宁觉非听了,心头大震,不知不觉间,已是坐起身来。

    阿迦的神情依然平和,波澜不惊:“佛有慈悲心,也有降魔手。公子来到此世,便是有缘,不若依照本心,为所当为。无论哪一个时代,盛世总是百姓之福,公子不若放开心结,尽其所能,造福于民。”

    宁觉非听着,心中狂涛顿止,漩涡尽息,神情沉静,目中渐露笑意。

    阿迦看着他的笑容,也笑了。他瞧了一眼手中那朵洁白的花,轻声道:“今年花落了,明年花又开。”说着,弯下身去,轻柔地将落花放在地上。

    宁觉非缓缓地道:“多谢大师教诲,我都明白了。”

    阿迦点了点头:“公子生具慧根,心结既去,沉疴便是小事,只要以我之法施治,不日即可痊愈。”

    宁觉非尚未回答,云深已抢先道:“那就有劳阿迦大师了。”

    澹台牧也在一旁微微欠身施礼:“多谢大师。”

    阿迦平和地笑道:“国师与陛下多礼了。”

    接着,他从随身携带的布囊中掏出了几瓶药,对云深仔细交代了服用的方法,又开了两个方子,一个是掺在热水中浸泡全身,另一个是浸泡之后抹于身上,然后用特殊手法按摩,将药性揉入身体深处,驱散病气。

    阿迦要云深派专人负责替他按摩,每日早、午、晚三次,不可间断。云深想自己来,宁觉非却不肯,他顾虑云深本就体弱,现下又是重伤初愈,不愿他为己伤身。争执了一会儿,澹台牧居中劝解,云深方才作罢。

    待到云深仔细将人挑选出来,阿迦便详细地讲解传授给他抹药的技巧和按摩的手法,并在宁觉非身上示范了几天。

    一开始,宁觉非总是疼得满头大汗,却咬牙硬挺,一声不吭。过得几日,疼痛渐渐减轻,他便觉得轻松起来,精神大好,再也不肯躺在床上。除了浸泡按摩的时辰外,他都在室外不停行走,希望能够尽快恢复体力。

    云深看到他如此毅力,又是佩服又是心疼。澹台牧却颇为赞许,一有空便来陪他走路,同时与他探讨战略战术。

    一时千头万绪,哪里是几句话就能系统讲述的?宁觉非只能有问必答,澹台牧问到哪儿,他便说到哪儿,其他的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阿迦在这里呆了半个月,见他恢复的速度奇快,十分满意,接着便离开了。

    这时,宁觉非病势减轻,已能如正常人般行动,只是尚不能过于劳累。

    这一日,刚刚按摩完毕,云深便走进房来。

    宁觉非对那个既细心又有力量的年轻侍从说了“谢谢”,然后在他的帮助下穿上衣服,这才对云深笑道:“找我有事?”

    云深右手提着一柄刀,左手拿着一本册子,神情郑重,对他点了点头。

    待那个侍从离开,宁觉非方关切地问道:“什么事?”

    云深将手中的册子放在桌上,随即举起那柄刀,展示在他眼前。

    宁觉非仔细看去,只见此刀比通常的刀要长,单那刀鞘便打造得极其精致,它色泽斑驳,仿若青铜,一看便知年代久远,鞘上两面皆雕有展翅翱翔的雄鹰,刀柄处的护手也是形如收敛着双翅的苍鹰,然尖喙锐利,目光炯炯,似是随时准备扑向猎物。这柄刀上所有的鹰都是极具威势,栩栩如生。

    云深见他看完,抬手握住刀柄,缓缓抽出。

    只听一声轻响,却是清若龙吟。

    宁觉非看着那犹如一泓秋水般的刀身在眼前渐渐滑过,双目熠熠生光。

    刀长五尺,散发着森森寒气,云深手腕微扬,挽了一个刀花,忽地劈向一旁的椅子。

    刀光过处,沉重厚实的花梨木坐椅便一分为二,就如刀切豆腐般无声无息。

    宁觉非脱口赞道:“好刀。”

    “这叫鹰刀。”云深看着在空气中微微轻颤的刀身,就如看着亲人般,满目深情。“是我云家世代相传的宝刀,已传了十七代,最后一个用它的,是我姐姐。”

    宁觉非看着他,轻声道:“云深,死者已矣,你不要再难过了。”

    “我知道。我不难过。”云深微笑着,看着他,握着刀鞘的左手指向桌上的册子。“那是云家刀谱,是我云家历代祖先上阵杀敌,渐渐总结出来的一套刀法。”

    宁觉非似乎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静静听着,没有接话。

    云深笑着,眼神中满是亲昵温柔。他忽然垂下刀身,将刀还鞘,随即双手捧着,送到宁觉非面前,动作之间自然而然,仿佛是天经地义之事。

    “觉非,送给你。”

    外一章 当小非遇见小意

    乔戈里峰,世界第二高峰,西方人称之为k2,并视之为神奇的通往另一个世界之门的山峰。

    这看头,攀登珠穆郎玛峰已成了很俗气的一件事,登山界都将征服k2视为最高荣誉。

    解意来到这里却不是为了追风。

    他现在是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师,这期他本来打算拍金字塔系列的,无论是古埃及的,还是中美洲的,甚至海底的,他都打算拍一遍。

    在事先查找并阅读有关资料时,他看到了一本英国探险家拉尔夫?伊利斯撰写的《k2与金字塔》。这本图文并茂的大作以无数的公式、函数、几何定理、古代典籍、现代卫星俯拍照片等等资料,来说明他认定并坚信的一个结论——金字塔实际上是k2按比例缩小了的模型,k2之下埋藏着古老的埃及神谕提到的“知识的神殿”,里面有着所有的真理,关于宇宙的、生命的、文明的、时空的、轮回的、灵魂的……一切一切的起源。

    解意也看过许多西方的登山家以无比深情的文字来描述这座世界第二高峰。因此他决定来看看。

    他的装备很齐全,纳米保暖内衣、羊绒衬衫、毛衣、毛裤、羽绒服、风镜、登山靴,应有尽有。其实他并没打算攀登,只准备走到近前,在山脚下往上看看,再找到合适的位置,拍一组照片。

    然后便遇到了雪崩。

    排山倒海的雪倾泄而下,巨大的力量将他掀到空中。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吸进了一个漩涡中,越来越快地往不知名的地方落去,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宁觉非飘出临淄,自淄水中爬上岸来,在冬日的寒风中不停地颤抖。只是片刻之间,他的嘴唇便冻得乌青,神智迅速模糊。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狠狠地顶着一口气,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昏过去。

    这时已是黎明时分,他努力地支撑起身体,踉踉跄跄地向路边靠拢,睁大了直冒金星的眼睛,看着有可能从面前经过的人。

    在离他不远的路边,解意缓缓地醒过来,随即坐了起来。

    一时间,他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这里绝不是高源,虽然仍然寒冷,但却不是高原上的那种雪意。放眼看去,一座雪峰也看不到,反而能看到远远的有一座城市,古老的城墙高高耸立。他的眼前是一条土路,一边是河,对面是大片田野,这时却已只有薄霜,感觉上仿佛是冬季的农村。路边是两排粗大的柳树。

    他疑惑地看过去,忽然瞧见了树边倚着一个人。那人身穿黑衣,长发滴着水,整个人倚在树干上,似乎情况很不好。

    解意想也不想,赶紧起身跑了过去,一把扶住了他。

    那人无力地倒进他的怀中。

    他低头仔细看着,这人根本是个孩子,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可真是漂亮极了,这时却面无人色,浑身冰冷。

    他四下看看,二话没说,便迅速扒下了他的湿衣,却他浑身都是累累伤痕。他只是一怔,立刻便将自己的羽绒服、毛衣、毛裤脱下来,又怕毛衣弄得皮肤刺痒,又咬着牙将纳米保暖内衣裤脱了下来,给他套上,再将羽绒服给他裹得严严实实。

    解意刚在高寒地区呆过,这时虽然是平原的初冬,却还不觉得太冷,一时尚撑得住。这时连忙把衬衫穿上,再套上毛衣,牙齿却已在格格轻响。

    宁觉非感觉到了身上的衣服传来的那种人体的温暖,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爽香气,那是早已久违的男用香水的气息,他虽然从未用过,但却是知道的。这股气息给他带来了希望,他精神一振,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个十分英俊潇洒的男人,大约三十岁上下,有着闪亮的眼睛,轮廓分明的五官,这倒罢了,关键是,最重要的地方是,他穿的是现代的服饰,那格子的羊毛衬衫、毛衣,都是现代才有的。

    难道……难道……他已经穿越时空,回到了现代?

    他疑幻疑真地看着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身体渐渐在回暖,心里渐渐升起了希望的火花,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

    解意见他醒了,立刻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他说的是纯正的普通话,略带一点江南口音,非常好听。

    宁觉非笑了起来,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解意微微皱起了眉,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我也不知道,正要问你呢。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宁觉非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渐渐收敛了笑容。

    刚才脱衣服的时候,解意将摄影师总爱随身携带的“百宝囊”扔在了一边,这时伸手过去扯了过来。他边单手在里面掏摸,边急急地说:“对了,你是不是不慎落水的?要不要打电话回家?或者我打120,让急救车来送你去医院?还是打110报警?对了,你是哪儿人?这里是哪里?”说着,他已掏出了手机。

    宁觉非认得出来,那是卫星电话,在全球任何地方都可以通话,可是,在此时此地,他却只有苦笑。

    解意看了看,更加不解了:“怎么会?我在k2那里都有信号,怎么这里会没有?”

    宁觉非已经暖了过来,身体不再颤抖,声音也清晰起来。他低低地问道:“你刚才在k2?”

    “是啊,我去拍组照片,结果遇见了雪崩,然后就晕过去了……等醒过来,就到了这里,见到了你。”解意抱着他,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怎么样?不要紧吧?需要什么?我这里还有些药。”

    宁觉非却道:“你先带我离开,离开那边那座城市远远的。”

    解意一听,立刻看向他:“你这孩子,是不是离家出走的?这可不好,你父母会担心的。”

    “我不是孩子。”宁觉非失笑。“此事说来话长。我是逃出来的,请你带我走远些。”

    解意听了,更是双眉深锁:“我看你一身是伤,难道有人虐待你?或者……强犦你?”说到最后,他的态度已是十分担心。

    宁觉非轻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带我走,否则连你都十分危险。”

    解意这时也觉得情况十分诡异,便不再多问,将他的湿衣一团,自“百宝囊”拿出一个塑料袋装了,再塞进袋中。

    宁觉非看着这些来自现代的东西,真是倍感亲切。

    解意先背上袋子,然后将他负在背上,起身欲走,却一时茫然:“我们去哪儿?”

    宁觉非便给他指了方向。

    解意背着他走走停停,累得满身大汗。幸好这两年他做摄影师,还把身体练好了些,否则哪里有体力背个大男人走这么久?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座小山上。

    解意再也走不动了,只得找了个避风的山坳,把他放了下来,喘息着说:“咱们先歇一会儿再走。”

    宁觉非觉得自己好多了,感激地对他笑了笑,坐起来道:“谢谢你,你休息一下吧,实在是把你累坏了。”

    “那倒没什么。”解意四处打量着,总觉得这里很怪。“这里是不是什么电影城?你们是不是在拍戏?”

    宁觉非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拍戏,你来到了古代。”

    解意微微一惊:“你说什么?”

    宁觉非冷静地问道:“你来的时代,是哪一年?”

    “2008年,北京刚开完奥运会。”

    宁觉非仰头望天,轻叹道:“我来的时代,是2058年。”

    “那个……”解意停了停,随即便明白了。“看来是真的了。”

    宁觉非缓缓点头:“是,是真的。”

    解意看着他,半晌才道:“看来,你很吃了些苦头。”

    “是啊,我没你幸运。”宁觉非微笑。

    解意缓过劲来,只觉得越来越冷,连忙去收集了些枯枝,随后从袋中掏出打火机,在宁觉非身前身后点燃了两堆火,然后自己也尽量靠近火堆。

    宁觉非瞧着他手中的打火机,只觉得好笑,问他:“你还带了些什么?”

    解意也笑:“我是去k2的,你也知道那地方吧?”

    “当然知道。”宁觉非骄傲地道。“乔戈里峰,我当年登上去过。”

    这时,解意已恢复了冷静镇定。他伸直了修长的双腿,对宁觉非一竖大拇指:“佩服。”

    然后,他耸了耸肩,笑着说:“我带着好几台相机,一台笔记本电脑,卫星电话,还有一大堆药,主要是治感冒、发烧、咳嗽什么的,我看你倒是用得着。当然,还有钱和信用卡,我有人民币、美金、欧元……”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

    宁觉非也笑了起来:“你那些都不管用,我身上倒有些散碎银子和一张银票。等休息好了,我们往前面的镇上去,给你买点衣服。不过,你穿得这样少,只怕得自己先吃那些药了。事急从权,咱们挤一挤吧,你过来。”

    解意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此时也知道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于是便移身过去。

    宁觉非解开了身上的羽绒服,将他尽量裹住。解意双手努力将衣襟在身前拉,宁觉非便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二人虽是初见,此时却心有灵犀,动作自然而然。

    一件厚厚的宽大的羽绒服勉强裹住了两个人。解意一手拽着衣服,一手不断往火里加添枯枝,口中却问:“我这样做会不会引起山火?”

    宁觉非身体极差,这时觉得很疲倦,便将头枕上了他的背,微笑道:“不会的,这里没有密林。”

    解意微微躬身,承载着他,随口问着:“这儿是什么年代?公元几年?”

    “我不知道,历史书上没有这个时代。”宁觉非闭上了眼睛,喃喃地答着。

    “那你说,我们还回得去吗?”

    “你也许可以,我多半是不行了。”

    “为什么?”

    “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我的身体却不是我的。”

    这话颇有玄机,倒像是老和尚打机锋,解意却一听就明白了:“哦,原来你是转世的。”

    “是啊。”宁觉非的脸上慢慢漾起了一缕微笑,缓缓地道。“你是哪儿人?”

    “上海。你呢?”

    “北京。”

    “嗯,在这儿我们应该算是老乡了。”解意抬头看了看这陌生的地方,心里却一点恐慌也没有,非常安静平和。是因为背上的这个男孩子吗?

    宁觉非又要昏睡过去,却顾念着面前的这个人会冷,硬撑着说:“我们这样子下去不行。”

    解意却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慢慢地道:“我刚才忘了,我还带了个睡袋。”

    宁觉非沉静了一会儿,接着笑了起来。

    解意感觉得到身后人笑得浑身发颤,显然快活之极,自己也笑了起来。

    有种感觉,只有同类才会彼此明白。

    他真没想到,落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这个不知名的年代,居然会碰到同类。

    他微笑着站起来,过去从“百宝囊”中扯出了睡袋,在火边铺了开来。

    宁觉非看着他。在清亮的天光下,他身着毛衣和衬衫,整个人显得挺拔修长,一举一动都十分性感潇洒,眉宇间气质儒雅温和,散发着淡淡的使人感到宁静的味道。此时,他穿着从他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温暖的气息一直沁入心间。

    解意已颇有野外生活的经验,弄好了睡袋后,问他:“这里没有猛兽吧?”

    宁觉非笑着点头:“这儿是这个国家的心脏地带,人口密集,应该没有猛兽。”

    解意四周看了看,见这里十分僻静,感到很满意:“好吧,咱们睡吧,看来应该很安全。”

    宁觉非一脸倦意,容色苍白,却仍然是眉目如画,青丝如瀑,有种十分诱人的魅力。

    解意过去,帮他把羽绒衣裤脱下,扶他钻进了睡袋,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睡袋里装着两个人,便显得颇为拥挤。

    二人略一犹豫,彼此看了一眼,便抱在了一起。

    宁觉非感受着他温暖的匀称的身体,心里忽然一热,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如潮般涌了上来。他竭力抑制着,悄声问道:“你叫什么?”

    解意环抱着他仍然泛着些微凉意的身体,觉得心中微微牵动,如春水徐徐漫过。他轻声答道:“我叫解意。你呢?”

    “我叫宁觉非。”

    解意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醇和地说:“幸会。”

    宁觉非也笑,缓缓地道:“看来,我们要相依为命了。”

    “我看也是。”解意低低地道,眼中满是笑意。

    二人的手都是一紧,将对方牢牢抱住。他们的唇渐渐靠近,终于吻在了一起。

    这时,在他们的头顶,出现了一颗巨大的慧星,拖着长长的慧尾,一直高悬空中,久久不去。

    临淄的星象官在史册上重重地写下一笔:“有赤气出九天,如亘降帛。”

    第48章1

    宁觉非看着他,却没有伸手去接。

    他冷静地说:“云深,我非常感激你的厚爱,但这是你云家祖传宝刀,原来是你姐姐在用,现在就应该握在你的手中。”

    云深轻笑:“觉非,我们姐弟完全不同,我姐姐酷似我父,自小便喜欢骑马舞刀,实是英姿飒爽,十七岁时便随我父亲驰骋疆场,冲锋陷阵,巾帼不让须眉,不知倾倒了多少好男儿。我却很像我母亲,先天体弱,不是练武的材料,却喜读书思考,经天纬地。我小时候也被父亲逼着练习刀法,却进境甚慢,而且常常敷衍着练两下便会溜到书房读书,父亲怜我自幼便没见着母亲,不忍深责,姐姐更是长姐当母,将母亲教她的琴棋书画全都教给了我,并说母亲若在,一定会非常欢喜。”说着,他渐渐沉浸在往事之中,脸上荡漾着深情的笑意。

    宁觉非安静地听着,心里满是怜惜之情。

    云深悠然地继续说:“后来,我十岁那年,南楚有使团前来,那使臣是南楚出名的大才子,在朝堂之上讥讽我北蓟乃蛮夷之国,我姐姐知道后,勃然大怒,第二日便将我带上朝去,与他对诗,对联,作画,写字,对弈,抚琴,斗得他甚是狼狈。那南楚使臣甘拜下风,临行时还专门前来拜访于我,和我谈书论道,很是投契,最后以琴箫合奏一曲,方才离去。可惜,没过两年,据说那位使臣在朝堂上反对战争,建议南北和谈,解决争端,当即便被曾随同前来出使的人咬了一口,说他与我云家有勾结,意图通敌卖国,不久那人便被革职下狱,又被严刑逼供,很快就病死在狱中。”

    宁觉非轻轻摇了摇头,这真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这样的国家会不衰亡,那可真是没道理了。

    云深看向他,笑得颇有些孩子气:“那年在朝上,我技惊四座,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斗败了南楚使臣之后,先皇抚掌大笑,对满朝文武言道,没想到我北蓟竟然出了一个少年才子,这真是百年不遇,天神所赐,又对先父说,你儿子不像你,只怕是宰相的材料,让他好好读书,将来做我北蓟的国师,可助我儿一统天下。从那时起,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读书,不再练功了。后来,父亲战死时,姐姐就在他身边,这鹰刀,父亲便正式传给了我姐姐。”

    宁觉非听完,便明白了,却只是看着他,没有言语。

    云深的态度十分诚恳:“觉非,这绝世宝刀现下在我手里,就像雄鹰被关在笼中,终我一生只怕都未能出鞘。世间宝物皆有灵性,宝马如此,宝刀亦如此。鹰刀现下终日被挂在壁上,它也会寂寞。交到你手中,让它与你一道纵横天下,才不会辜负了它。”

    宁觉非大为感动,却仍不肯接受:“无论如何,这也是你云家祖传的宝物,怎么能轻易送人?你这样做了,岂不是云家的不肖子孙?”

    云深却笑道:“送给你,这刀也并没有流落在外呀。将来,我会在云氏族中挑选几个聪明勇敢、资质上佳的孩子过继过来,你教他们武功,我教他们读书,等我们老了,你再将鹰刀传给他们,不还是在我们云家吗?”

    宁觉非听着,渐渐地也露出了笑容。这应该就是“天长地久”的承诺了吧?

    他想了一会儿,伸手接过鹰刀,却走过去放到桌上,随后在桌边坐下,神情郑重地说:“云深,你来,我有话说。”

    云深便走了过去,隔着桌子,坐到他对面。

    宁觉非收敛了笑意,非常严肃:“云深,北蓟共有多少将领?”

    云深立刻知道他的话中之意,也是笑容一敛,认真地说:“我北蓟立国两百余年来,历经战事,不少将领均相继战死沙场。依祖制,我国分设四王四将,四王为虎、豹、鹰、狼,我父亲在世时就是鹰王,之下有神威、天威、武威、远威四大将军。十二年前,我国与西武和南楚爆发过一场大战,战事持续了两年,结果却是三败俱伤,三国的数十位大将悉数阵亡,我父亲和其他三王以及四大将都战死沙场,不过,也就是因为他们的牺牲,我国在这场战争中略占赢面,国境向西辟地千里,向南直逼燕北七郡,迫得南楚岁岁纳贡,从此成为了势力最强的大国。这十年来,我们也十分注意选拔人才,每年的赛马节上,我们都会注意那些在马术、射箭、比武上面表现优异的勇士,将他们召入军中,加意培养。可是,草原儿女虽是强悍骁勇,却也大多只是凭着一股血性,比常人多几分蛮力而已。我国现有的几名悍将,打起仗来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能于万军之中斩将夺旗,却都是有勇无谋,更没有深远的眼光和谋略。西武与我们的情况差不多,不足为虑。而南楚能率军打仗的将领极少,却个个诡计多端,尤其是荆家将,简直是我北蓟的克星。当日我父亲与先皇设计,使南楚皇帝将荆家满门抄斩,本以为已除去了心腹大患,却没想到会走脱了荆无双。我们也是最近两年才知,那游虎镇守燕北七郡,一直有荆无双暗中相助,竟将燕北打造成了铜墙铁壁,我北蓟大军屡攻不下。这次若不是荆无双对你留情,我们只怕也回不来了。”说到这里,他对宁觉非微微一笑。

    宁觉非听得非常仔细,这时才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三国的皇帝和高官都不遗余力地想拢络自己,原来是因为人才凋零。

    其实,自从回到蓟都,他便明白,加盟北蓟已是势在必行,为此他反复考虑过多次,只是心结未解,犹疑不定。自从阿迦大活佛来后,他便豁然开朗,心中已是清如水,明如镜,条理清晰。

    他严肃地看向云深,沉沉地道:“云深,我可以加入北蓟,助你完成心愿,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云深立即道:“你说,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宁觉非却道:“这些条件,光你答应还不行,我需要陛下的亲口承诺。”

    “好。觉非,你且稍待,我去去就来。”云深说着,当即出门而去。

    只一柱香的时间,澹台牧便与他一起走了进来。

    第48章2

    澹台牧身材高大壮硕,气度沉稳,不怒自威。这时他没穿皇袍,只是身着传统的北蓟服饰,短衣、长裤、马靴,却仍是一派王者气概。今日云深将诚邀宁觉非加盟,他便在国师府的客厅中等候消息,这时听宁觉非已答应相助,但有若干条件要他应允,便立刻欣然前来。

    府中的家人已进来收走了被劈成两半的椅子,换上了新的座椅,随后送上了香茗和点心。

    澹台牧坐下来,沉稳地微笑着道:“觉非,你愿意相助北蓟,澹台实是感激不尽,但有所求,尽管说出。”

    宁觉非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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