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小五第18部分阅读
秦家小五 作者:rouwenwu
教她这么一堵,饶是秦少芳再好的性子,也是有些恼了,嗤笑了一声,拂袖而去。
宴请白府,秦老爷当真是花了一番功夫,请了京城的戏班子,摆了满院子宴席,十分隆重的。
席间如蔓只埋头吃着,不曾多说一句,那白瑶坐在秦婉蓉身边,两人倒真是脾性相投,相谈甚欢。
只是白瑶时不时的目光朝如蔓投来,好像尖刀一般,要将她剜上几下似的。
如蔓刻意装作不见,自若地与秦雨菱和秦玉衍说话儿,待到宴席结束了,才姗姗回房。
白瑶住在府里这几日,如蔓为了避免冲突,只待在屋里编书套子,怕在这节骨眼儿上惹了她,后果自是承担不起的。
便是这般小心翼翼地,总算是将白家人送走了,可秦老爷的眉头仍是舒展不开。
她们深闺小姐,不必操太多心思,这一晃就到了五月,天气渐渐炎热,那秦玉衍上京之期,便到了。
如蔓将书套子送三哥儿那日,远在京城的沈府亦是送来了请帖,邀请几位小姐公子上京小聚。
若是没有这张请帖,只怕秦府都忘了那丞相公子的许诺了。
这一张请帖,可教太太乐开了花儿,将他们私下交代了好几回,说要多同相府交好情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了。
如此这般,拜访相府的日子便与三哥儿上京之日定在了同一天,可见太太心切。
从临安往京城去,必要从尚阳驿站出发,十二年来,却是如蔓头一遭出城,自然是新奇不已。
☆、京中花繁,相府生波
这路程说来不算太远,可一行人车马劳顿,路途周转,赶了两日三夜,才过了三省边驿,到了楚州境内。
秦少芳与秦孝言各自策马,走在辎车前头,秦老爷派了两名家仆并四个小厮跟着,三哥儿因着连日读书,遂与秦家三姐妹同坐于车内。
“四妹,当心别教车轴伤了手。”秦玉衍瞧着将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窗外的秦雨菱,不禁提醒了。
自打离开秦府,那秦雨菱便似飞出了囚笼的雀鸟儿一般,嬉闹了几日,仍是兴致勃勃。
经三哥儿劝说,总算是安生了片刻,秦婉蓉只偎坐在角落里,时而拿了铜镜弄妆,时而径自望着外头出神。
如蔓坐了许久,只觉腿膝发麻,遂将双腿挪了挪,抻直了,来回捶打了几下子,道,“再忍几日,想来京中繁华,没白受了劳顿之苦。”
“我也想瞧瞧京城的风致了,从小到大,最远也只去过关西铺子,如今那头生意也没了,倒去不得了。”秦雨菱自语了,忽而往秦婉蓉身旁偎了,问,“咱们这里,就属二姐姐去过京城,见多识广了。”
秦婉蓉正往发髻上插着一朵新折的玉兰花儿,遂手下停住,道,“不过是城镇大些,街道宽些,我瞧着也没甚么特别之处。”
“二姐姐别卖关子,快说说有哪些个新奇顽意儿?咱们这回定是要尽兴的。”秦雨菱说话间,神色十分向往,如蔓同三哥儿相视一笑,拿她无法。
秦婉蓉将手指头掰了,道,“万书阁的文墨,粉蝶轩的衣裳,碧玉斋的首饰,此为京中三绝,若是要说景致,那鸾凤皇城自当排在头一个,依山傍水,气势恢宏,不过只可远望,寻常百姓是不教靠近的。”
“咱们都听个新鲜儿,二姐接着说罢。”秦玉衍此时也阖了书本,如蔓仔细听着,一双杏眸水灵灵的。
“还有五神庙会,每逢初一十五皆会举行,很是热闹的。”
如蔓亦是浮想翩翩,便随口道,“不知丞相公子此次相邀,可否引得咱们四处逛一逛的。”
秦雨菱点点头,将如蔓肩头一拍,道,“说来咱们仍是沾了五妹妹的福气。”
“四姐姐这样说,我可受不起,不过是一道上京罢了。”如蔓方说完,就听秦婉蓉嗤笑了一声儿,道,“那是自然,五妹妹素来好本事,便是丞相公子也禁不住的。”
这话教如蔓登时脸色煞白,连秦玉衍也不禁皱了眉头,秦婉蓉将车帘一掀,冲着外头道,“停车,我要透透气儿。”
秦少芳放缓了马速,探头问,“二妹怎地了?”
“前面恰有一条河水,咱们去歇歇脚罢。”秦婉蓉对秦少芳说话儿,便又是另一副模样了。
秦少芳朝车内瞧了一眼,如蔓便将脸儿扬到别处去了。
青山绿水间,一脉郁郁葱葱的好景儿,在府里头闷久了,却是更觉山水秀美,气息清净了。
如蔓正在河边撩了水,细细将手面洗了,秦少芳打旁边走来,递了一方丝帕,她想了想,便接了帕子,将手上的水珠子拭去了,道,“谢谢少芳哥哥。”
“自是应当,我们倒是无妨,只是难为了你们女子受奔波之苦。”他说的清淡,转头道,“到了相府,便不比自家,谨言慎行,别教人笑咱们小地方的不懂事了。”
如蔓点头应了,道,“我自会把握分寸了。”
两人正说着,就见秦婉蓉袅娜而来,半蹲在如蔓身边儿,讽道,“五妹妹也是丞相公子看中的,可要守好规矩,断是不能随便收人帕子的。”
如蔓漠然地将丝帕交还给秦少芳,一语不发地会车内去了。
秦少芳微微不悦,“二妹说话怎可如此刻薄?”
“少芳哥哥,你我不是头一天儿认识了,我的性子如何,你最是清楚,”她眸光定在秦少芳俊雅的脸容上,忽而勾起嘴角一笑,“千万莫要忘记了,是你将我变成如今模样。”
说罢,便携了帕子往河边踏去,秦少芳忙着追了过去,直喊,“别做傻事!”
却见秦婉蓉踩在浅河里,将帕子丢到水中,随波逐流。秦少芳虚惊一场,遂将她扶着,回了岸上。
又教秦雨菱取了干净鞋袜,替她换上,自不必提。
几人各怀心思,又是两日过去,便终是抵达京城。
城门高宏,人流如织,男子们皆要下马盘查,女眷则只坐在车内,守城官兵掀开车帘检查完了,才发了进京令牌。
如蔓自打进了城门,便禁不住好奇心,将车帘掀起一角,贪慕这教人迷醉的繁华景色。
京畿道路宽敞笔直,商铺林立,熙熙攘攘间,仍是秩序井然。
往来的百姓,依稀能听得出口音上的差异,她们来自江南,声音柔软哝哝,不似京中抑扬顿挫了。
才到了驿站,不消半盏茶水的功夫,就有相府家仆前来相迎,秦孝言客气地见了礼儿,便领着家眷随他们驱车直抵相府。
若说不紧张,自然是假的,这会子几位小姐,皆是心中忐忑,在车内整理了衣衫,又相互瞧了瞧,生怕有不妥之处的。
天子脚下,威仪非凡,过了热闹街市,便是官宦世家的府邸聚居之处,位于内城东面,着实占地不小,每一户少则也有数亩地大小了。
相府就在巷子最深处,占去了整个王府街,正门由八扇朱漆紫檀木门板并开,两头一丈来高的青玉石狮子立在两侧,只教人瞧着,就心生敬畏了。
他们虽是远客,却并没走正门,绕了几回,从南边那迎客门而入。
周管家领了一众仆人婢女相迎,众人寒暄了一通,周管家只道,“少爷上朝还未还府,昨日便已安排妥帖,远途劳累,先到客房歇息,待少爷回来了,再好生招待各位。”
秦孝言忙地拱手,“自不敢当,现下有薄礼一份,不成敬意了,沈公子事务繁忙,怎好再多多叨扰。”
秦家小姐由相府侍婢搀扶着下了车,秦婉蓉明艳动人,秦雨菱柔顺秀致,而如蔓一身对襟羽纱裳,端的是姿容俏丽,如今她年近十三,五官身段儿已长开了,比那幼时更添颜色。
周管家见惯了场面,自是应对从容,言行很是得体,教人既不觉得疏远,又处处透着相府威严。
他将秦府众人轻轻一扫,便大约知了深浅,可目光掠过如蔓时,却凝了片刻,似惊讶亦似赞叹。
如蔓不明所以,便颔首示意,而后遂碎步入了客房。
一路上,那相府奴仆往来,不由地微微打量了,可不约而同的,便是瞧见了如蔓,神色就变得奇怪了。
若论起来,秦家三姝皆是人上之姿,那秦婉蓉和如蔓更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便是放于京中,也毫不逊色的。
可那些个侍婢瞧着秦婉蓉时,最多是赞叹,可对如蔓,单单就是另一副神态了。
如蔓心思玲珑,早已看出了,她嘴上虽是不说,可心中不免暗暗生疑,便没多停留,径直往房里去了。
因着路远,并没携了婢女过来,那沈良很是周全,细到连每位小姐的贴身侍女都安排好了。
服侍如蔓的唤作青眉,她见如蔓进门,手里还端着换洗的衣裳,便禁不住一愣,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几回,才上前叫了声秦五小姐。
奔波了数日,却是有些疲乏,秦家几位少爷小姐,皆是在房中歇下了,可见劳累。
如蔓小睡了一个时辰,大约将精神养足了,遂不敢懒床不起,生怕教相府的人笑话了去。
青眉是个随和的性子,服侍地很是细心周到,说话也不绕弯儿,如蔓换好了衣衫,便问,“我若是有甚么不妥之处,还望姑娘提点。”
青眉一笑,手下仍替她梳着长发,道,“五小姐当真如少爷说的一样好,春水儿似的美人,一瞧就是那江南水乡滋润出来的。”
如蔓听她说起沈良,便想起自家至今还未与他好生说过一句话的,头一回在清音观,再一回便是秦婉蓉及笄,她竟是没将他认出来,想来实是惭愧。
她亦知晓,青眉不过是场面上的恭维,做不得数,又忆起自她晌午进了相府,旁人那异样的眼光,断是不同寻常,总觉得这里头有些甚么,却又说不清楚。
还没到晚膳时分,便听有婢女来客房传话儿,说是玉小姐和芸小姐唤秦家小姐们过去,自当见面相识一番了。
秦少芳几人聚在房中议事,并不参与她们女儿家的事情了。
相府规格庞大,只从客房到后花园就绕了五条回廊,三处庭院,待他们三人到来时,就见一群蓝衣侍婢围着,当中站了两名华衣女子,那年长的女子回头,见她们来了,遂热情地招呼。
当下各自表了身家,年岁儿长的便是玉小姐,从旁那小女孩便是芸小姐了。
几人往一处站了,当真是群芳失色,倒真难分出个胜负高低来,各有各的美貌,不可概论。
只是那玉小姐见了如蔓,遂不禁一愣,便问,“五小姐祖籍何地?”
如蔓不解,回头望了望,秦婉蓉赏着花儿,秦雨菱冲她使了眼色,她便答,“我祖籍自然是临安,不知可有何不妥之处?”
“那倒没有,大哥早前便念叨了好几回,今日一见,断是不枉来一回。”玉小姐似是有话难言,面上端庄娴雅,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正说着,就见那芸小姐跑了过来,她瞧着也不过八岁儿上下,还是个孩童模样,径直拉住如蔓的衣袖,道,“芸儿的纸鸢落在河里了,姐姐帮我捡回来罢。”
玉小姐嗔了道,“这样的事怎好麻烦五小姐,教玲儿替你捡去。”
可那芸小姐不依,这许多人里只挑中了如蔓,秦雨菱便笑答,“瞧芸小姐同你亲近,五妹妹就去拾了罢。”
事已至此,如蔓自是无法推脱,便想着也不是甚么大事,遂应下了。
那芸小姐将她带至河边,如蔓见那纸鸢挂在一丛海棠树的梢头,半吊在水面上,她遂提起裙角,抓住树干,往前探身儿。
小手眼见就要挨着那纸鸢,却在此时,那树梢一动,她一下子扑了空,身子一个不稳,径直摔在水岸边儿,那河水虽是浅薄,可这一闹登时便浸湿了衣裙。
如蔓暗自喊冤,在众人赶来扶她之前,便听有男子的声音低沉地传来,“芸儿你这样不懂事。”
说罢,她只觉身子一轻,竟被人半拉着起来,再抬头,正对上沈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一如上回那般神态,只是俊脸上已生了怒意。
如蔓捋了捋头发,忙地站好,道,“见笑了,我回房换衣服去了。”
沈良便将她扶住,冲那芸儿道,“瞧你做的好事。”
谁知那芸儿娇滴滴一笑,道,“不过是和五小姐开个顽笑,大哥如何当真?”
秦雨菱也跟过来,见沈良在此,不由地心中一荡,只盼他多瞧上自家两眼。
“芸小姐是同我亲近,才这般顽闹,并不碍事,只是要教青眉姑娘再洗一回衣裳了。”如蔓保持着笑意,福了福身儿就往回走。
沈良将外披解了,当众替她披上,道,“我送你回去。”
☆、此事经年,故人不识
一路上如蔓一言不发,只用小手攥紧了披风,湿漉漉的发丝儿黏在双颊上,似娇微微颤抖的风花。
沈良才从朝中回来,便看到这么一出,不免心中愧疚。
而这样一闹,那芸小姐虽不见得有恶意,可总归是戏弄于她,这才来了一日,就教相府的小姐摆了一道,可见是给了些许颜色的。
她们虽是外地来的,可到底是客人,在临安也算得家业殷实,哪里能白受了羞辱?
“侯爷,五妹妹身子才养好,经这冷水一泡,不知是否会旧疾复发了。”秦雨菱在旁扶着,像是说给如蔓听,可话语中的嗔意却是冲着沈良的。
“四姐姐言重了,只是方才一闹,怪丢脸的,如此看来,我原该好生待在房中,不再给侯爷添乱子了。”如蔓抹了抹脸颊,甩下几滴儿水珠子,唇色略微有些个发紫。
沈良依旧气度从容,即不安慰她,亦不见愠恼,微微颔首,“那两个妹妹娇纵惯了,我替她们陪个不是,你们是我沈良请来的客人,京中顽处颇多,可别因此扫了兴致,岂不辜负了路途辛苦?”
如蔓知晓轻重,他话已至此,自然就没有再置气的道理了。
遂抿嘴儿浅笑,“并非大事,侯爷您莫要放在心上。”
秦雨菱见二人你来我往,本是一心倾慕沈良而来,却见他并没将自家放于心上,不由地沮丧。
路上家丁往来,见了沈良皆是颔首行礼,可见他威信之高,那目光在如蔓身上一溜,就又变了意味儿。
待进了园子,沈良方转而对她道,“四小姐,你先到花园陪一陪二小姐,我送她回房即可。”
如蔓便觉眉心一跳,缓缓看向秦雨菱,她面色并不明朗,却仍是不失仪态,道,“五妹妹虽小,到底是女子,只怕教人瞧去,多有不妥。”
“无妨,这府中人来人往,我送客人回房,算不得逾礼。”
沈良语气和善,可隐隐透出的强势,很是压人,似他们这般高门子弟,自小养尊处优,地位尊贵,岂容的旁人指点?
春风乍起,三人立于庭院中,衣袂飘摇,如蔓浸了水,教风儿一吹,当下便轻咳起来。
“侯爷记得替五妹妹请个郎中。”秦雨菱心有不甘,只得扭身出去,沈良只略微点头示意,便推了门。
此时此刻,展眼只余他们二人,如蔓轻移莲步,往里面迈去,沈良沉声吩咐,“将暖炉熏上,找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将周太医请来,即刻去办。”
婢子们见状不敢多言,忙地准备。
“上回不知侯爷身份,唐突了莫怪。”如蔓声音轻细,垂着眸子。
“哪里有甚么唐突了。”沈良说话间,又有婢子端了衣帽进来,他自然地张开双臂,将俊脸微微扬起,任由婢子将他蟒袍除下,换上柔软的绫罗素衫,再以玉簪束发。
如行云流水般俊逸,俊逸中带了三分贵气,端的是好皮相。
他抬眼,便问,“五小姐可知,我为何请你来相府?”
不待如蔓开口,他遂摆摆手,“不急,你先改换衣衫,换好了再答我。”
如蔓摸不透他的脾性,瞧着眼前人的侧影,不知怎地,忽而生出些许熟悉之感来,眉眼处,少了秦府时的凌厉,也不似清音观的沉默,只一闪念,似曾相识。
青眉引着她入内室更衣,她轻声问,“侯爷平素就是这般,可是别有意思?”
青眉笑了笑,替她将丝缎内衣拢上,答,“侯爷心思深沉,奴婢也猜不透,不过五小姐倒不必怕惹了侯爷。”
“这又是为何?”如蔓教她一说,愈发糊涂了。
青眉细细端详了片刻,道,“没有人告诉小姐,您生的很像…”忽而外间桌椅轻响,青眉忙得改口,“日后您就知道了,总归不必担忧。”
木屏徐徐打开,沈良悠然品茶,将目光投过去,但见眼前女子青丝半绾,碧裳飘逸,这一身京城时下最时兴的留仙裙,穿在她身上倒十分妥帖。
如蔓骨肉均匀,既不丰满,亦不瘦削,娇柔中几分玲珑,身量比去年时,长开了不少,也是少女姿态,端的是出水芙蓉一般。
“我想了许久,侯爷请我过来,只有一个因由。”如蔓颔首坐定,沈良却道,“听你叫侯爷,十分别扭。”
如蔓遂改口,“沈公子想是来请我观花儿的。”
沈良听罢,忍俊不禁,“我就知你养不活那萝蔓草,改明儿我领你上后花园瞧一瞧,我种的如何了。”
如蔓渐渐止了笑,凝眸道,“顽笑过了,沈公子可直言不讳。”
沈良眸光下移,顶在她秀白修长的脖颈上,这套留仙裙衣襟不高,恰止于颈窝。
如蔓面上一热,伸手遮了遮,就要站起身,却听他道,“你这琵琶玉骨璎珞,可是你娘留给你的?”
“正是。”如蔓又重新坐下,“沈公子如何知晓的?”
沈良不答,又问,“三年前你将它压在临安承源当铺,我本是看中了,却又教你赎了回去。”
如蔓蹙眉,见他抽丝剥茧一般,似有甚么呼之欲出。
“那是娘亲留给我的信物,打外婆那传下来的,若不是当时急于用钱,我是决计不会拿它抵债。”
“后来李妈托人给你家送了银钱,正是你攒了两个月绣品换来的。”
“你又为何知晓的如此细致?”如蔓稳了心神,仔细想清楚了,遂哂笑道,“我一介布衣,怎地劳动侯爷费心细查。”
沈良摇摇头,眸色深深,换了副柔软的音色,“说来当真是机缘巧合,那当铺是我叔父在临安的票号分店,当年我独游下江南,无意间看重了你的璎珞,自然知晓卖家是何人。后来你将它赎了回去,我心下难舍,便寻到了柳家。”
“想来那店家张老伯说要出二倍价钱的金主,便是沈公子您了。”如蔓恍然大悟,原来早在三年前,他们之间已有了前缘。
“你那副春兰沁香图做工很好,如今还收在我房里。”沈良见她小脸儿惊诧,遂有意提醒。
如蔓这会子如何也坐不住了,她撑住桌面儿站起,俯身道,“当年将我绣品收购之人,也是你?”
她无法相信,天底下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可若不是如此,沈良怎会对自家颇为熟悉?
“我母亲素来喜爱绣面花针,江南丝织盛行,我便收藏了许多。”
如蔓思绪飘飞,半倚在桌旁,三年前冬日,那一抹银白的狐裘背影,愈见清晰地浮现眼前。
那天风雪突降,母亲咳疾加重,她等不及雪停,便匆匆提了一囊袋新制的丝帕,往店铺里去。
不知在雪中站了多久,只记得张老伯将木门打开那一瞬,眼睛竟是模糊了,她仿佛瞧见了拨云见日的曦光,欢喜着抹了抹脸,接了银子就往药铺赶。
可那张老伯却将她唤住,递了件软毛小披风,只说,“有位公子差我交给姑娘。”
如蔓眼下虽是缺银子使,却深得娘亲教诲,人可穷,志不可短了。
忍着冰冷刺骨的雪意,如蔓搓了搓小手,呵着气儿道,“不必了,张伯替我谢谢他。”
转身瞥见后院雪地里,一袭素白出尘的身影儿,着狐裘锦褂,修身玉立,只是再一闪,就没了踪迹。
店家张伯笑了笑,“小姑娘,那公子说借给你的,待春日到了再还到我这里,老伯信得过你,天气冷,拿去罢。”
如蔓想了想,这才将披风围上,顿觉周身暖意融融,脚步也轻快了,深深浅浅地往远处去了。
来年春日,那张伯见她果然送来了披风,不禁点头赞叹,又端出几方银锭子,道,“那公子还交待了,若姑娘将披风送来了,便再向你讨要五件儿绣品,这是定金。”
沈良将手中瓷杯搁下,清脆的瓷碗相碰声,将沉在回忆中的如蔓惊醒了,再望向眼前之人,只觉那沉静俊秀的面容,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不自觉地,说话儿也放柔了,“沈公子,那件软毛披风,张老伯可是交还于你了?”
沈良嘴角噙笑,微微勾起,反问道,“五小姐,你那五份绣品可是按时交予张伯了?”
两人想到一处,如蔓盈盈娇笑,再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如宝石奕耀的黑眸,两人凑的很近,不禁心中一荡,又忙地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啜饮,末了,她端端正正地起身,行了大礼,“沈公子雪中送炭,对我母女有接济之恩,如蔓此谢虽是晚了许多年,可心意却丝毫不减了。”
沈良轻轻将她揽起,“不瞒你说,我可当不起你的重谢,当年我相助与你,一来却是看中了你的手艺,各取所需。二来,也是存了份私心。”
如蔓少了初时的拘谨,神色自如了不少,“沈公子不愧是朝中重臣,说起话来也是不一样的,我从进来起就没十分听懂了去。”
沈良爽朗一笑,凑近道,“明儿带你见一个人,待你见到了便会明白。”
如蔓本想再问,可觉得太过多事了,遂应下,两人把茶叙话,直到青眉端了晚膳进来,那沈良遂在她屋里用了饭才走。
“若有甚么需要,尽管差人告诉我,别委屈了自己。”沈良不着痕迹地扶了如蔓的肩头,音色略沉,在夜色中带了丝丝蛊惑的温度。
☆、扶摇上,高门小姐
三年一度的各地秋闱结了试,这乡试过后的礼部春闱,今年便要开试。如今是正和元年,去年乡试中考的举人们,打去年起遂陆续上京。
各省各乡的举人,多半是贫苦人家出身,路远行难,赶到京城便已是半年之后,一路艰辛自是难言。
而高门世家或是京中才仕,多入了国子监,拜为监生,可直接入会试参考。
秦玉衍方十五岁儿,去年才中了举人,他志在入仕,遂不似寻常纨绔子弟那般放纵,可因着年龄不达,今年却不可参试春闱。
此次上京,那秦老爷以托了京中故友,替他寻一位老师,看可否直接入国子监习读,若真能得偿所愿,明年他便可直入春闱。
如蔓这几日过的清净,相府景致错落,倒不似她想象中那般纸醉金迷,反是清雅宁静,颇有气韵。
昨儿由沈良引见,几位秦家公子,到正房上拜见了沈相,消去了半天的光景。
那秦玉衍回院之后,对相爷的气度与才学赞不绝口,很为敬佩,秦雨菱便问,“三哥哥如此向往,那丞相大人如今可还收门生?不如借此机会毛遂自荐一番。”
秦玉衍无奈地摇摇头,叹道,“我心存此意许久,方才言语间提及,可奈何沈相并无意向,咱们晚辈自是不便多多相问了。”
“我见相爷年岁以高,府中大小事务皆是交予沈公子打理,不如便从沈公子入手。”秦孝言盘算着,那秦少芳却独坐于竹椅之上,自顾自地品茗,秦孝言回头冲他道,“少芳素来有主意,我想听一听你的见解。”
秦少芳将珐琅杯在手中把玩,云淡风轻地笑道,“大哥知我平生最不喜条框约束,治学上我最不擅长。”
秦婉蓉本是低头吃茶,听秦少芳开口,遂不自主地瞟了一眼,恰掠过如蔓,如蔓遂冲她淡淡笑了,她便又转头开去。
“谁不知你十三岁便中了举人,是咱们临安一等一的年少俊才,只是你看不上官场名利罢了。”秦孝言执意要听他计策,秦少芳这才缓缓起身,正襟危坐,道,“相爷年事以高,过不了几年就要退位让职,怕已无心栽培门生,而小侯爷正是青春年盛、一展宏图的时候,在朝中亦颇有地位,人脉断是宽广,不如请他代为引见,看可否教三弟拜入国子监祭酒门下,岂不更好?”
闻言,秦玉衍登时眸色一亮,秦孝言赞道,“我就说少芳主意多,此举甚好。”
秦雨菱也直说少芳哥哥聪明,秦婉蓉便道,“三弟若是能拜入国子监,当真是极好的,只可惜我们女子力薄,怕是帮不上忙了。”
“沈公子不是说过,待他几日后得了空,便要带着咱们上白马寺玩赏,何不趁此时机提及此事了?”秦雨菱从旁出计策,秦孝言忽而想起了什么,将目光转到一言不发的如蔓身上,“五妹妹,若说起来此次上京,还是小侯爷特意邀你来的,属你脸面最大,这回你可要帮帮你三哥了。”
如蔓直摇头,推辞道,“大哥言重了,我能有甚麽本事…”
“本事自然有的,”秦婉蓉弯起嘴角揶揄,“古今往来,兵家三十六计,屡试不爽的又是哪一计?”
秦雨菱口快,接道,“自然是美人计了!”
如蔓面色一寒,听她言语如此轻薄,便回嘴道,“玉小姐昨儿还称赞二姐姐貌美,这一计想来有效。”
众人已听出不妥,秦婉蓉嚯地站起来,瞪着如蔓道,“你这话又是甚麽个意思!”
如蔓一路受她欺凌,早已是心中有气,平素里教她欺压惯了,可她总归是个凡人,怎能没气性了?
“是二姐姐开的头,甚麽意思自家还不清楚麽?”如蔓端坐着,丝毫不气弱。
“怪我说的不妥,五妹妹莫要放在心上。”秦雨菱头一次见如蔓置气,忙地劝了,冲大哥使眼色,秦少芳也站起了,温和道,“这不是替三弟想法子麽?二妹妹稍安勿躁。”
“少芳哥哥,我知你存心向着她,咱们多说无益,我回房去了。”秦婉蓉说完就走,秦少芳讪讪笑了,道,“我跟过去瞧瞧。”
正说着,就见青眉进来,道,“侯爷说请几位小姐到百花舫赏景,教奴婢引路。”
秦孝言意味深长地道,“我们男子便不去了,五妹妹方才还说相府中花草养得好。”
如蔓只得道,“我记得了,定要仔细瞧瞧的。”
“二妹妹身子不适,还望姑娘禀明侯爷。”秦少芳说完便随秦婉蓉离开,如蔓瞧那两人情状,心里只道何苦。
秦雨菱显是十分合意,急忙道房中更衣,如蔓并没多做妆饰,仍是一身云雁对襟紫菱裙,发髻上别小朵春兰,将原本细腻的脸容衬得越发出挑。
花舫却不普通的花园子,如蔓她们跟那青眉走到东湖旁,远远瞧见湖中有洲岛耸立,她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排场,且不说东湖宽广,竟是沈家后山所属,可见相府之大。
秦雨菱瞧了一眼如蔓,亦是惊叹万分,那青眉便道,“请小姐们上船。”
即刻就有船夫划了木舟而来,如蔓提了裙摆,小心地踏入了,又将秦雨菱扶上来,两人泛舟湖上,微风拂面,端的绿水青山,花香鸟语,仿若入桃花源一般。
待木舟停靠,就见沈良的小厮杜明过来相迎,“侯爷同小姐们已在舫中兰亭等候。”
如蔓边走边顾,这湖中小岛上竟是奇花异草盛放,暗香扑鼻,曲径通幽,感叹巧夺天工之余,才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今日真教开了眼。”秦雨菱轻声赞叹,不多时,已见兰亭中,沈良素身而立,冲她们微微颔首示意。
芸小姐同婢子在花间顽闹,玉小姐走过来招呼,遂问,“二小姐怎地没来?”
秦雨菱便道,“二姐姐身子不适,在房中休息,改日再来同小姐一叙。”
那玉小姐罗绮长裙,云钗鬓摇,只略微扫了如蔓一眼,便转头吩咐花奴修裁花叶。
沈良笑的温雅,“我送你的花草,便是从这舫中分出的,可还满意?”
如蔓遂恭敬地答,“那样名贵的花草,自然是极好了。”
“可我却只喜欢杂土中的萝蔓草。”沈良面上无波,听地教如蔓一惊,他又道,“在我眼里头,这名花同萝蔓草皆一样,从不分高低贵贱。”
秦雨菱并不知二人渊源,遂点头道,“侯爷如此胸襟,教人佩服。”
沈良撩摆而坐,将两支紫玉兰分别赠与她们二人,道,“四小姐过誉,若你们不嫌,便唤我一作沈大哥,侯爷听得十分生疏。”
秦雨菱心头微喜,如蔓左右端着那紫玉兰瞧,便问,“沈大哥今日怎有空闲?”
“整日忙碌,今日在府陪陪母亲。”
如蔓遂问,“沈夫人也要过来,怎地没瞧见?”
“她特意吩咐了,教我请你们几位一同过来,府中许久不曾热闹过了。”沈良远眺,遂摆手,“这就来了。”
秦雨菱同如蔓齐齐回头,青眉等婢子已经出亭迎接。
但见百花丛中,一袭紫红色身影分花拂柳,由众簇拥着款款而至,那妇人体态婀娜,虽远远望着,已有天人之姿。
如蔓心中正径思量,年近四十的妇人,能有这般体态,委实教人惊叹。
可待沈夫人走进了,秦雨菱如蔓同时愣住了,就连过去行礼亦是慢了些许。
沈夫人顾盼生姿,肤若凝脂,鹅蛋脸上杏目娇柔,瞧着最多不过三十,比那秦老爷的五姨娘还要年轻貌美。
而最重要的,是她这一张脸容,竟是和如蔓有七分肖似!
抑或应当说,如蔓生的极像了面前这位沈夫人。
在突如其来的震惊中,如蔓只觉得头脑轰鸣作响,眼前这位妇人,教她有种如见娘亲的错觉…
她此刻终是明白,为何头一日到府时,下人们的眼光是如此怪异,而青眉几番未说出口的,只怕就的自家生的像极沈夫人罢。
众人各自见礼,沈夫人华贵典,雅翩翩落座,见到如蔓时,她只略微点头,显然并不吃惊。
秦雨菱行完礼,不禁赞道,“今日得见夫人,才知何为风姿绰约,教晚自辈叹不如。”
如蔓也跟着见礼,那玉小姐扬眉一笑道“母亲年轻时,素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自然不是白来的。”
秦雨菱在下座暗自拉了如蔓,道,“方才骇死我了,天底下竟能有和你这般相像的人…
如蔓现下只觉得如坐针毡,十分二的别扭,甚至不敢去瞧那沈夫人。
沈良和玉小姐一左一右,陪着沈夫人赏花,倒是一家子其乐融融,如蔓和秦雨菱不过是个陪衬,端茶水的婢子直往如蔓脸上看,教她更是尴尬。
好不容易到了午膳的时辰,如蔓恨不得赶紧告退,谁知眼见要上了船,忽见青眉过来,说沈夫人要五小姐留步。
此刻兰亭中只余沈夫人与沈良二人,如蔓定了定神儿,端端地走过去行礼,不知夫人何事唤我?”
沈夫人美眸流转,“孩子,抬起头来教我瞧瞧”
如蔓遂缓缓仰脸,对她相视,沈夫人渐渐地眸中似有难言,竟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声音也温和下来,“听良儿说起过,你娘亲留给你一副璎珞,可还戴在身上?”
如蔓便仔细的从颈中取下,递交与她手中,道,“就是这个。”
那沈夫人本是平静安和,可当接过璎珞,双手便微微颤抖,直摇头。
忽而又从怀中掏出一方事物,如蔓一瞧,难以置信,“夫人为何您也有一副同样的?”
沈夫眸中已见泪光,“你娘亲不是姑苏本地之人。”
“不瞒夫人说,我娘亲的确不是,她自幼流落秦淮…”如蔓说道此处,不禁鼻子酸楚,那沈夫紧紧将她小手握住,道,“你娘亲可同你说过她的姓名?”
如蔓仔细回想,先摇头,复又点头,“娘亲幼时走失,并不记得本名,只依稀记得||乳|名唤作小婉。”
“小婉…”沈夫闻言巨震,口里念叨几回,那沈良便安抚道,“娘||乳|名小柔,婉柔二字岂不正是外公赐的小字?”
“孩子,你娘亲不是旁人,正是我走失的小妹陆小婉…”沈夫人忽而将她抱在怀中,泪珠子点点滴滴落在她的额头上。如蔓如在云中,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家无名无根的娘亲,竟会是京城陆家的小姐。
且不说模样饰物小字,只说自家这张脸便就可以断定,若非血缘至亲,何来如此相似?
“夫人…娘亲当真是您妹妹?”如蔓复又问。沈夫人抹去泪渍道,“傻孩子,还不改口?良儿去年便同我说过,思量许久,才不远迢迢将你请来。今日心头压的石块终究落了地,只可惜了我那苦命的妹妹去的太早…”
言至此处,两人俱泣不成音,如蔓一面抽泣,小手紧紧攥住沈夫人的衣摆,想到娘亲孤苦多年,今日得以认祖归宗,可却再没等到骨肉相认,遂愈发悲伤。
良久,沈良才轻声安慰,“如今表妹总算回家,母亲应当欢喜才是,姨母在天灵亦可以安息了。”
“良儿说的对,孩子叫甚麽,快给说与姨母听听。”沈夫情绪激切,舍不得放开如蔓,见她便好似见了已故的妹妹,怎麽瞧怎麽喜欢。
“娘亲起的名字,唤作如蔓。”
“如蔓…”沈夫人咀嚼片刻,复又落泪,“小婉在外不知受多少苦楚,寻二十多年竟没能见一面,实是造化弄人…想起来就教人心疼。”
“幸得如今表妹回来,娘该高兴才是。”沈良音色柔柔,眸色亦柔柔望着如蔓。
乍听得表妹二字,如蔓恍惚不知在说谁,待到反应过来,才知唤的是自家。
“蔓儿既回家了,就多呆些日子,陪陪我。”沈夫破泣为笑,又揽过沈良,“也教你表哥带你在京中好生游玩一番,明日便教下人替你收拾寝屋,搬到西苑去住,和玉儿、芸儿也离得近些,你们年龄相仿,多多亲近才是。”
“夫…”如蔓遂又改口,“姨母您的心意蔓儿深知,只是我的哥哥姐姐们都在小院住着,我一同陪着就很好”
沈良深深将如蔓一瞧,道,“表妹说的在理,母亲放心,有良儿在,断不会亏待了表妹。”
沈夫人一边执一人的手,满足叹道,“咱们日后就是一家人,切莫见外,在相府便如同在家一样,要甚麽用甚麽尽管吩咐。”
沈良笑道,“一会儿就带表妹去裁制几身新衣,明儿就带她游遍京城。”
如蔓颇些不好意思,内心却是欢喜,遂乖巧地浅笑,沈夫人见她惹人怜爱,不禁留她一起用饭,叙话直到夜深。
秦家五小姐摇身一变,竟成了堂堂丞相夫人的外甥女,身份地位扶摇直上,一跃成了相府表小姐,同那玉小姐、芸小姐齐平。
当晚消息便传开了,秦雨菱等人急急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盘问如蔓,皆难以置信。
秦婉蓉这会子满腹疑问,却也不得发作,怎的也想不通,本府里最低微的庶女,忽而就成了炙手可热的高门表小姐,教她如何甘心。
秦少芳一言不发,最后只说,“祝贺五妹妹,认了至亲。”
可那言语中,却是淡淡的失落。秦孝言打趣道,“五妹妹如今金贵的紧,也给咱们秦家添了脸面。”
一行人喧闹至深夜,仍有问不完话儿,秦雨菱索性就不回房,陪着如蔓一同睡。
☆、59 豆蔻梢,状元郎
“豆蔻一枝俏,海棠不争春。”这是打京城嵩阳书院流传出来的一句小调,说的便是那丞相府中的表小姐。
京城素有八美之花名册,囊括上至天子妃嫔、下至高门小姐,多是因缘际会,遂又经那些个纨绔才俊杜撰而来,间以美名广播了。
而这位相府表小姐可谓是横空出世,生得貌美动人,灵秀楚楚,而最让人神往的,便是她正值豆蔻之年,更添一抹娇柔韵致了。
外人只知她非京中人士,是打江南水乡而来的美人儿,其余皆不详尽,可见相府口诛森严了。
再谈这豆蔻娇娘入选京中八美,亦属偶然得之。
却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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