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第59部分阅读
窃明 作者:rouwenwu
“正是。”天启长叹了口气。岳飞因为有眼疾,所以眼睛一个大一个小。金军一看见这个显著的特征就会大呼小叫地互相警告——这个厉害的家伙又来催命了。
“韦太后听说大小眼将军没有了,立刻就难过得生了重病,后来身体也就不行了。”天启感叹了一会儿,对黄石正色说道:“黄将军可听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么?”
品味着皇帝话里面的意思,黄石鼻尖上开始透出冷汗来,他起身跪下:“微臣斗胆,敢请皇上明示。”
天启慢悠悠地说道:“黄将军手下兵不满万,但已经有人上奏折说卿家不爱财货、不蓄奴婢,恐志不在小。”
虽然已经是农历十二月,黄石仍感觉汗水沿着鼻梁缓缓聚集,眼看就要滴落下来了,他垂首向着地面,说道:“微臣一片愚忠,可鉴日月,伏乞皇上明察。”
天启长身而起,怒道:“朕不是赵构!”
周围的太监顿时都吓得跪倒了一片,朱由检也有些惊慌地站起了身,小声道:“皇兄,息怒。”
“朕不是赵构……不是赵构。”天启缓缓走到黄石身前,亲手把他扶了起来,让他坐回到板凳上:“黄卿家,你好好地去做,不用管别人怎么说。等平了东虏之后朕还要靠你去平奢安之乱。”
嘴里说着话,天启就把自己腰上的佩剑解了下来,双手捧着递到了黄石眼前:“朕的天子剑,黄将军这就拿去吧。朕要将军把它时刻佩戴在身,让朕的剑能够饱饮乱臣贼子之血。”
黄石忙不迭地跪倒,双手把尚方剑接过来举过头顶,朗声说道:“微臣遵命,谢皇上隆恩。”
一边服侍的太监也忙着往起居注上记录——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帝赐尚方宝剑与黄石。
“五品以下官员,卿在紧急时刻可凭此先斩后奏;三品以下官员,卿亦可凭此停职弹劾;卿的专奏,通政司和司礼监不得阻拦。”天启给黄石念叨了一遍尚方宝剑的用途,然后又微笑着勉励道:“日后朕必不吝公侯之赏。”
听了天启的命令,黄石小心地把剑系在了腰带上。此时他心中最后的顾虑也算是烟消云散了。黄石面向天启大声保证道:“皇上放心。臣在辽东,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一边旁观的朱由检闻言变色,急匆匆地插嘴道:“黄将军,出征在即,不宜说‘死’字。”
说完后他脸上一红,连忙又对天启谢罪道:“臣弟失礼了,请皇兄恕罪。”
“御弟何罪之有?”天启哈哈一笑,精神振奋地大声说道:“黄卿家,你今日为国立功,必能福及子孙百代。朕不食言,绝——不食言!”
十二月初九,黄石奉命急返长生岛,渡海援助宁远。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42节 回家
根据天启的命令,紫禁城南门大开。黄石昂首走出大明门的时候,背后还有十八个太监同时在奋力挥舞着响鞭,皇帝亲自登上城楼,站着目送他。黄石出了皇城门,冲着城楼上最后拜倒,用尽力气高声叫道:“皇上,微臣这便去了。”
方冠龙袍的天启皇帝俯视着脚下的宽阔御道,道路两侧站满了威风凛凛的羽林近卫。在这些金盔银甲,犹如天兵天将的羽林郎外围,是黑鸦鸦的无数京师百姓。关于黄石的消息早已不径而走,赶来的百姓已经等了好久了,谁也不愿错过大饱眼福的机会。皇帝给将军送行可是难得一见的情景啊!
天启在城楼上刚一出现,百姓们不约而同地向着天子跪拜,并发出向神祈祷一样的呼声。似乎是受到了这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的影响,性格一向有些羞涩的天启也满面笑容——君临天下,臣民亿兆,皇帝胸中油然升起了一股豪情。他笑吟吟地说道:“凯旋京师献捷日,朕为将军解战袍。”
皇帝轻声说出的话被身后的两个太监大声地复述了一遍,按着就是四个、八个、十六个、三十二个……传到紫禁城下的时侯已经变成了千千万万羽林禁卫的齐声呼喊,这响遏行云的声音弥漫在天地之间,就如同天神从苍穹中发来的雷鸣一般。
三叩以后,黄石就站起来走向禁军牵过来的战马。他轻松地一跃而上,纵马向等在远处的金求德和长生岛内卫们奔去……
虽然有禁军拼命地鸣锣开道,但御街两侧还是有无数的百姓涌上来想近睹黄石的风采。不少人冲破了两侧禁军的封锁线,手里高举着香烛向黄石遥祝:“黄宫保此去请一定要击退东虏,保护百姓平安啊。”
刚刚听到消息,从城市的远处赶来的人们越聚越多,拼命地向黄石喊好。历史上任何时代,人民总是需要一个英雄的引导,并在内心深处竭力地把他加以美化。黄石凭借他耀眼的功绩,比原本历史上地毛文龙风头更盛。正如历史上天启年间有无数文人歌颂深入敌后的毛文龙一样,现在取代了毛文龙原本地位的黄石也成为了平民关注的焦点。当这个有着无数传奇故事的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时,狂热就在京师的市民中传播开来。就连前世多次见识过追星场面的黄石,也被眼前的沸腾景象感动得热泪盈眶。
黄石看见一个又一个商人装扮的人挣扎着和负责秩序的衙役扭成一团,那些人在被衙役、兵丁推回去的时候还在挥舞着手中的东西,朝黄石喊道:“宫保爷,听说东江军的军饷不足,小人愿意助饷,愿意助饷啊!”
平时,说书先生为了感染群众,总是把东江军描述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在东北严寒地天气里连棉衣都没有。久而久之老百姓对这套说法深信不疑。街道两旁的人都情绪激动,纷纷掏出一点碎银、或是摸出几个铜钱,要为苦战在敌后的战士们出一份力。
九爷早就来了,他在人群中高举着一大锭五两的银子向黄石的方向挤过去,但也同样被衙役挡了回来。虽然九爷把喉咙都快喊破了,可他的声音还是被淹没在人群中了。身上衣服被拉扯了几处,九爷也恍然不觉。他满心欢喜,今天真是没白过,想不到竟然见到了黄宫保!他看着渐渐骑马远去的黄石,用尽吃奶的力气发出最后的大吼:“宫保爷,小人朱磊,明天就把直隶这里的生意停了去山东。小人去给东江镇运货,明天就去啊~~~”
离开北京以后,黄石和手下一路快马加鞭,十里一换马,直奔渤海而去。抵达天津卫以后,地方官告诉黄石,他们接到命令后立刻征用了不少民用地海船,目前四十艘大船和足够的水手已经在路上了。另外一艘专用的快船正在等待着黄石一行……
天启五年十二月十六日,长生岛。
现在岛上已经有了十五万居民,其中有八万男丁。黄石之所以把这么多人集中到长生岛而不是新收复的复州,就是为了避免军户都去种地。这些人在鲍九孙的指挥下,已经又在中岛修筑了四座风车和另一座窑炉,这些设备等到明年河流化冻后就可以开始工作了。以前给北京写信汇报工作时,鲍九孙还信心十足地告诉黄石,他打算在开春后再修起两座风车来,地址也都已经选好了,水库也要扩建一番。
黄石跳下小船,回到了阔别四个月之久地根据地。很快,吴穆、赵慢熊和鲍九孙就赶来老营参见。让黄石意外的是,章明河和章观水兄弟也在岛上。自从选锋营主动提出接受整编后,章家这对义兄弟已经以嫡系自居了,满嘴“大人、大人”叫得比长生岛的旧人们还亲热。
而黄石现在也确实把他们当作嫡系看待,因为无论是官兵构成,还是指挥体系,选锋营都已经和救火、磐石两营并无两样。为了拉近关系,那章观水私下向章明河提议改军旗,这个主意和后者心里的打算不谋而合,现在选锋营新改的军旗上也有一条和救火营上一模一样的毒蛇,区别在于选锋营把背景改成了一把宝剑——相当于救火营的云纹和磐石营的青山。
虽然没有看见贺定远和杨致远,但黄石还是先简要介绍了一下他回来的目的,然后就告诉一屋子的部下,他希望能在十五日前出兵。天津卫的大批的海船紧跟黄石前后脚到达长生岛,随都可以出发。说完后黄石就问赵慢熊道:“各营战备状态如何?贺游击和扬游击何在?”
听到这个问题后,留守的赵慢熊顿时就满脸都是丧气。他首先看了眼站在黄石身边的吴穆,后者已经是满脸通红。赵慢熊哭丧着脸说道:“回大人,这两个问题其实就是一回事儿,吴公公派贺游击、张试百户和磐石营去复州了,他们还带走了一半的铁甲。嗯,也就是一千三百副。”
黄石惊讶地看向躲在一边的吴穆,这还是监军上岛来第一次直接干涉军事行动:“吴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自黄石说完目的后,吴穆就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又把差事搞砸了。眼看黄石问到头上吴穆把脖子一缩,满脸羞惭地说道:“毛帅下令东江左协戒严,咱家想长生岛自然没有什么威胁,就把磐石营派去复州协防了,还……”
吴穆挑眼看了一眼黄石的脸色,挠了挠头又吞吞吐吐地说道:“咱家还用了黄军门的大印,命令金州、旅顺等地的军队往复州集结协防。”
既然黄石入京,他的副将印信自然是监军保管。吴穆这次一听说后金动员了一百六十个牛录,就觉得军情紧急,所以吴公公就当机立断,把东江左协的精锐都派去复州了。自从吴穆上书、天启生气、魏忠贤来信大骂吴穆之后,吴穆虽然觉得很对不起黄石,但心中也有点窃喜——他觉得自己发挥一下的机会到了,童贯童王爷的光辉榜样似乎也正在眼前向他招手。
“要是黄军门早回来一天,他们就还没有走,这也是巧了。”吴穆吞吞吐吐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跟着又如同挤牙膏一样地吐出了另一个坏消息:“咱家听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所以就让杨游击把储备的军粮也都押送去复州了。”
眼看黄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吴穆急忙说道:“邓千总的炮队还没有都运走,现在应该还有不少在北信口码头等着装船!”
“去把邓肯喊回来,上了船地炮也都给我搬下来。”黄石立刻打发了一个内卫去传信,然后安慰吴穆:“吴公公,这也不是您的错。把大军调去复州防守也可以说是稳妥之道。”
“是啊,是啊,咱家也是想为黄军门分忧嘛。”吴穆不安地搓动着双手,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咱家不也是怕盖州的建奴来偷袭么?”
“盖州现在有建奴么?”黄石狐疑地看了赵慢熊一眼。他记得十月时赵慢熊就汇报后金基本放弃盖州了,到了十一月已经基本是一座空城了,后金把盖州城内和周围的百姓都搬去海州了。
赵慢熊又看了看脸红得能去演关羽的吴穆,讪讪地说道:“回大人,基本没有。最多有五十个汉军的哨探。”
吴穆脖子涨得更红了,他抗声道:“咱家也是怕中伏,所以派李督司去侦查盖州虚实了。”
“中伏?中什么伏?”黄石觉得自己越听越乱,已经开始有点着急了。
“回大人,吴公公制定了一个计划。”赵慢熊把调子拉得好长,一听这个腔调就知道他对吴穆的计划一肚子怨气:“是陈试百户和张试百户帮吴公公想出来地,说如果努尔哈赤真的去了辽西的话,就要动员我左协两万兵力去攻打有五十人驻守的盖州。陈试百户说这招叫‘猛虎搏兔’,属下说不过陈兄弟,吴公公就用了印。”
这段日子黄石一直不在岛上,吴穆颐指气使地非常得意,但他也看出赵慢熊一伙儿嘴上恭敬,心里却不怎么瞧得上他的指挥才能。这让吴公公感到十二万分的委屈,他觉得自己这几年表现得一直不错——从来都是很镇静、很勇敢,也不避矢石地亲临前线,还跟着大伙儿一起吃苜蓿,按照兵书上的说法自己明明应该得到官兵一致爱戴才对。
以前没有受到热烈拥戴吴穆倒也不介意,他也承认自己远远比不上黄石。但黄石走了以后自己还没有得到足够的爱戴就让吴穆有些想不通了。他在连续失眠了几个夜晚后,自认为找到了原因,那就是在复州之战中擅自调动后卫是个大败笔。
既然吴公公分析出这个是大家看轻自己的原因,那他就卯足了劲一心要打个翻身仗。他从东江塘报看到后金要出兵辽西后,吴穆就一直在琢磨靠收复盖州来让官兵心服口服。为了保证一定要打个胜仗,吴穆把倒霉地情报头子李云睿在大冬天里赶去盖州野外侦查敌情。不仅如此,他还自以为是地抽调了每一个他能抽调的兵往复州集结。如果不是军粮实在跟不上了,他本想把救火营也派去复州的。
“咱家是怕建奴杀个回马枪!”吴穆从赵慢熊的语气里听出了讽刺的意味。他的声调也变得高亢起来了:“咱家要吸收复州之战的经验教训。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
“吴公公做的很好……”
黄石看吴穆满脸都是委屈,好像还要继续引经据典下去,于是就赶忙打断他的话头,安慰起来。刚说了几句话就看见邓肯冲了进来。
“将军,请允许我……”
邓肯用力给了黄石一个热烈的拥抱,放开了手臂退开后他略带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将军,我忘了这是军事会议了。”他端详了黄石两眼,突然蹦出一句很传统的中国祝辞:“将军,您胖了。”
黄石听了不禁莞尔,心中似乎也有一团暖意骤然扩散开来:“邓肯你也胖了。”这个时代冬季里从事户外工作时,手上为了防冻都会涂上厚厚的油脂,邓肯自然也不例外。黄石一边把邓肯抹到他衣甲上的油擦下去,一边询问他炮兵的情况。
“将军,四门三磅铜炮昨天就已经给盖州运去了,两门六磅铜炮还没有运走。卑职已经下令他们搬下来了。”
“幸好还有两门。”黄石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瞥了一眼旁边地鲍九孙:“你们不是说要铸新炮吗?铸好了吗?”
邓肯和鲍九孙同时叫起来:“铸好了。”
这两人对视一笑,鲍九孙就闭嘴不说话了。邓肯兴奋地告诉黄石,新式的熟铁三磅炮已经铸造完成。长生岛生产出的第一批坩锅钢都被加工成了刀具,那座水力镗床自然也换上了精炼的钢制镗刀,所以现在长生岛已经可以用熟铁而不是铜铸炮了。
用熟铁铸炮确实导致一些问题,比如以前积累的铜炮铸造技术就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但无论黄石、鲍九孙还是邓肯都毫不怀疑使用熟铁才是正确的道路,毕竟熟铁比铜便宜太多了。现在三磅炮的成本已经降低到了原本的三成。
此外,邓肯还把炮车上的很多木制部件都换成了熟铁的,还加装了不少铁制的机械。这虽然导致了一定的成本提高,但却大大减轻了炮车重量和方便了火炮的使用。刚刚通过测试的熟铁三磅炮只有三百斤重,而且还有进一步降低重量的余地,操作起来也更加灵便。邓肯和鲍九孙都认为这种炮完全可以跟上步兵行军。
既然有这种炮为步兵提供火力支援,邓肯和鲍九孙就认为黄石以前要求制造的超级火铳没有必要了。邓肯还坚持认定黄石想象中的那种武器就是一磅炮。而且,首先邓肯反对把炮兵交给步队指挥,他认为那会让炮兵增加额外地繁冗的步兵训练,而且效果还不一定好,专业化的炮兵才是正道;其次赵慢熊和贺定远更坚决反对编制的火炮超过每千人四门,他们都担心这会让长生军失去建军以来的白刃作战传统,导致部队的指挥官像其他很多明军将佐一样失去主动进攻的锐气和进攻精神。
有这些长生岛高级军官们几乎一致的反对意见在前,鲍九孙就大着胆子,大笔一挥枪毙了黄石的大号火铳计划,转而全力支将邓肯铸造了三磅熟铁炮,现在已经有六门通过了验收。重量从早期的五百斤到最新的三百二十多斤不等。
“从复州把磐石营调回来恐怕要几天,而我们估计没有太多时间了。军队装船大概还要一天,就算海上一切顺利,我们至少也需要三天时间才能抵达觉华上岸。卸船也要花上不少的时间,然后军队必须要休息一天到两天来恢复体力。”黄石记得塘报上说后金大军会在十五日从海州出发扑向辽西,现在后金的先锋部队可能已经渡过三岔河,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磐石营的五个步兵队立刻作登船准备,把几门炮也都拉上去。”黄石下了命令后,又调头向章明河和章观水看过去。刚才赵慢熊汇报说岛上现在还有选锋营的两个步兵队,这两个队刚刚完成训练,章明河这次来长生岛就是要把这两队领走的。
“章督司,我想用一下你的……”
不等黄石说完,章明河就一个屈身,朗声抱拳道:“大人有命,卑职自当效死。”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43节 驰援
黄石一边下令全军立刻开始做出征准备,一边下令先从库房中挪用一部分储备的过冬粮。同时还下令给复州,让贺定远缩减出兵数量,并把辽南其他各营立刻遣返回各自驻地,再多余的军粮立刻运回长生岛来。
眼下长生岛的主要目标已经确定在了宁远方向,可是黄石仍然要安排一下复州方面的工作。吴穆做了这么多前期工作不利用一下实在太可惜了。再说收复盖州看起来已经是举手之劳了。不过怎么维持在盖州的防御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而且盖州已经在辽东半岛丘陵区域的边缘,从盖州向海州就要进入东北平原,后勤运输就不再能指望海路。
一旦进入平原后,后金军的骑兵会比在半岛丘陵地区更容易发挥战术机动优势,可黄石的步兵还是会非常依赖官道。在黄石原本的计划中,现在还不是进入盖州周边作战的时机。似乎看出了黄石的忧虑,赵慢熊小心地问道:“大人,我们是不是也去马市购买一些马匹?贺游击一直希望能组建马营。”
毛文龙抓住黄石占领复州的机会,就上书天启,要求允许东江镇开一个同蒙古交易的马市,让东江镇能用海盐和药材同蒙古人交易马匹。结果东江马市比原本历史记载还早开了几个月。这段日子下来,东江左协却一匹马也没有换。尚家兄弟和张攀都正忙着大练枪兵,自然不愿意花钱去买马,而章明河已经基本融入了长生岛体系,他自然更不会去换马。
东江本部和右协几个月里已经换走了千余匹马,他们的运马船只路过长生岛的时候,船上面的押送人员常常会下来讨杯酒喝。这一趟趟的马船把贺定远看得眼红不已,直恨不得能尽数抢过来才好,所以他总是嚷嚷着也要去买马。但鲍九孙和杨致远都反对,就连远在日本偶尔回来的柳清扬也不赞成买马,所以长生岛不多的骑兵就随着马匹的死亡而不断减少。
根据长生岛编制,营内会有一个马队编制,这个马队本来有二百骑兵战兵和二百骑兵辅兵。但上次整编选锋营地时候,黄石把二百骑兵辅兵也砍掉了。现在马队已经没有独立的辅兵队,有马匹需要地草料都统统交给营里的辅兵队去背,这导致各营的马队彻底失去了脱离营独立作战的能力。
没有能独立的骑兵部队,那么在平原上作战就只能堡垒推进了。黄石凝视了地图上盖州的位置,终于还是摇了摇了头:“不,我长生岛养不起马。盖州嘛,派一队兵去把建奴赶走,然后焚毁周边的堡垒,拔除每一面建奴的旗帜。把建奴驱逐出去也勉强能算把盖州收复了一半吧。”
根据长生岛的计算,平时养一匹战马的花费能顶得上养七、八个步兵。在砍掉骑兵辅兵前,一个四百人马的马队几乎占去了一个野战营四成的维持费。炮队练习时花费的火药是另一个消耗的大头。别看炮队只有二百人,他们也要占去三成维持费。而营里两千名步兵的花销不过和炮队持平而已。火铳手消耗地火药很有限,而且他们也不是一天到晚练打枪。长枪兵是消耗最便宜的士兵,除了吃饭和军饷外他们就不需要其他的什么维持费了。
虽然邓肯操练炮兵的时候也总是大手大脚的,好像火药不要钱一样。但毕竟炮兵技术水平上升大家还是看得见的。可是战马一天到晚吃得比人还好,而且还吃得那么多,手头拮据的长生岛后勤军官心里实在是痛得厉害。他们是最支将砍掉骑兵辅兵的一批人,而且砍掉这批马匹编制后,老营的后勤军官们也算是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养一个骑兵营至少要一千匹战马吧?平时吃得还少点,出征的时候为了保证马匹不掉膘,一匹四百斤地马一天就要吃二十斤粮食。还不能让它们自己背东西,为了给他们背草料还需要准备一批驮马或者辅兵。有这么多钱我至少能养五个不带马队的步兵营了!”黄石的长生岛可不比控制辽中平原后金政权。辽南地区经过多年拉锯战已经残破不堪,要是养上几个马营,不用后金来打,长生军自己就能把自己吃穷了。
毛文龙之所以买马,那是因为他手下的精锐比例不高,所以他宁可牺牲普通军户的生活水平来强化少数精兵强将。而黄石走地是另一条路,只要斗志和勇气相差不多,步兵成本只有骑兵的十分之一。就像工业化的流水线生产相对原始的手工作坊一样,怎么看都是更好的途径。
说到底还是人命最便宜。黄石已经打定了主意,就是要依靠近代军队体制训练出大批的合格步兵,定要把对手的少量精锐骑兵淹死在近代步兵的汪洋大海里。拿步兵与骑兵相比较,正如一位军事家所说——军事体制越先进的国家就越依赖步兵,而反之就越依赖骑兵。
天启五年十二月十七日,长生岛海滩。
四十艘海船在黑蓝色的冰海中摇曳起伏,在无边无际的广阔辽海中,每艘能容纳百人的庞大船体似乎渺小得如同幼儿的玩具一般,一条条海船在汹涌的海面上忽高忽低,桅杆在滔天巨浪中时隐时现。
几百条小船奋力与波涛搏斗前行,一趟趟的把海岸上的士兵、武器、淡水和粮食运上海船。因为吴穆已经把干草和战马都运去复州了,结果让洪安通的内卫队都凑不够坐骑了,所以黄石也就不带马匹去宁远了。反正守城要骑兵也没有什么大用。
这次出兵计有七个步队两千八百人,八个炮组共有一百六十人、六门熟铁三磅炮和两门六磅炮,此外还有一个炮队的长枪把总队,最后加上黄石的随行内卫队,全部加起来上下共有三千一百余名官兵。辅兵黄石倒是并没有带,因为刚训练好的几个工兵队也被吴穆派去复州了,长生岛上现在能够征用的不过是普通的军户。
航海需要的装卸人员,天津卫派来的水手足以胜任工作。等到了觉华后黄石可以征用地方辅兵,所以他就不打算动员自己的军户了。反正这些人也没有什么优势,白白浪费粮食。
隐隐能看见邓肯正在码头上大跳大叫。因为风浪的关系,不要说沉重地六磅铜炮,就是熟铁炮也几次都没能成功吊到小船上。黄石看了看头上的天空,那是和冰海一样的黑蓝色。如果天黑前不能把炮吊到船上,那今天就不能出发了。
铁炮这个军备成就让黄石很满意,但其他的就不太尽如人意了。虽然已经花费了几千两银子,用了大批铁匠,但黄石迫切需要的大批量生产的钢甲还是没有生产出来。眼下长生岛已经照黄石的要求制定了钢的硬度等级,因为他希望能把性能良好的新式高碳钢应用在了各种轴和刀具上。不幸的是钢加工极其困难,起码旧的铁制工具完全无法胜任,而新制造的钢工具质量又非常不稳定。鲍九孙认为只有彻底用新工具替代过去老式工具后,才能高效率地加工长生岛的坩锅钢。他估计这需要至少一年的技术沉淀。
当时面对鲍九孙的谢罪,黄石大度地表示完全不着急,而且对鲍督司的工作已经非常满意了。黄石明白:北京城不可能在一夜建立起来,仅仅半年时间还是太短了,没有完成对钢加工的技术积累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望着邓肯忙碌的一行,黄石止不住开始回忆有什么简便的未来工具可以利用。他看了一会儿现在用的滑杆,感觉或许可以画个滑轮的草图,让鲍九孙去试试看能不能造出滑轮组来。尤其是动滑轮组。
不过这个肯定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按耐住心头的焦急,黄石用尽可能的轻松语调对身旁地吴穆说道:“吴公公,末将提议的分头行动方略,公公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
黄石本来建议吴穆去指挥复州的军事行动。毕竟吴公公已经为收复盖州倾注了好几个月的心血,不让他去收获一番总会留下些遗憾吧。但吴穆却一口回绝了,他坚将要和黄石一起浮海去觉华,然后共同增援宁远。
听到黄石的问话后,吴穆缓缓地摇了摇头。负手和黄石并肩立在海边的吴公公望着那些与海涛搏斗,拼命装运大炮的士兵,若有所失地叹道:“咱家一直想为国家出力,但总是帮倒忙,从来都是给干活的人添乱。也就是多亏了魏公公看护,黄军门海涵,所以咱家今天还能站在这个位置上。”
这话让黄石听得直发愣,吴穆又叹了口气:“昨夜咱家想了想,真是亏欠黄军门良多啊。”
这时黄石才反应了过来,他哈哈笑道:“吴公公这是说得哪里话?吴公公既不知道末将昨天会回来,更不知道末将要去支援宁远。收复盖州本来就要小心筹划,公公初次运筹就敢挑这么重的一个担子,比末将当年胆子可是大多了。”
“黄军门真是宽厚之人。”吴穆今天有种不同以往的深沉,就连表情也显得十分含蓄:“不过咱家说得并不是这件事。”
黄石侧过脸看看他,对吴穆所说得话完全不得要领。不过既然对方不肯自己明说,黄石也就不问了。
“咱家把黄军门一半的军队派去复州了,搞得黄军门只能带三千官兵去宁远。”说着话吴穆又摇了摇头,更有一种毅然决然的神色:“听说这次是大奴酋努尔哈赤亲自带队,披甲足有万五,咱家自然要和黄军门共进退。”
这吴穆一开始来长生岛的时候,黄石还总劝他不要以身犯险。但这么几年下来,吴穆几乎次次都和黄石共进退,所以黄石闻言也就是一笑:“好,末将能与吴公公并肩御敌,不胜快哉。”
“黄军门。”淡淡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吴穆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暖昧的笑容:“黄军门此去京师好几个月,才回来两天就又要出发,咱家可是听说黄军门在岛上有个红颜知己,怎么也不去看看呢?”
看到黄石投过来的吃惊的眼神,吴穆变得更加得意了:“黄军门不必太过惊奇。咱家知道的事情很多很多,那个小娘子姓王,没错吧?”
“吴公公果然法眼如炬。”此时黄石已经想明白大致情况,估计吴穆过问了内卫的情报工作。黄石临行前曾吩咐过洪安通和李云睿,不要对吴穆隐瞒情报以免贻误军机。既然内卫对王小娘子的例行侦查被这家伙发现了,黄石也就不再躲闪,他微笑拱了一下手:“还请吴公公为末将保密。”
“这个自然。”吴穆昂首挺胸地受了黄石这一礼。实际他看到内卫的相关纪录后也一直守口如瓶,就连张高升和陈瑞珂也没有告诉。他看了看装船的速度:“黄军门现在可以去四处转转,这里有咱家盯着。”
“大战在即,末将哪还有这份闲心。”现在自然不用人再在海边看牡蛎了,黄石又不愿意冒冒失失地闯到王家去,怕有什么风言风语传播开对两个人都不好。
吴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道:“咱家入宫前,也有个红颜知己。虽然咱家当时贫苦无力下聘,但每次走镖前能说上几句体己话也是好地。”
和太监谈论男女感情问题让黄石觉得怪怪的,见黄石不搭茬,吴穆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每次走镖前,就算没有什么话要说,就算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就算怕她家人知道,咱家总会去跟她说声‘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虽然她还是会担心,但也会好上很多不是?”
……
内卫走远了以后,黄石凝视了那双充满待的黑眼眸一会儿:“这么大冷天还把你叫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对面没有什么反应,黄石笑了一下:“我马上就要去宁远了,一会儿就要上船。多则两个月,少则一个月,一定回来。”
“嗯。”总算传来了一声细不可闻的鼻音。
刚才让内卫去王家把她领来的时候,黄石跑回自己的住处一趟。这次他刚进北京就买了一批准备送人的礼物,做好了完成陛见就立刻离开的准备。黄石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精美的刺绣,据懂行的士兵告诉他,这种刺绣可以缝制在妇女大襟上衣的衣襟、袖口上,还可以做装针线的针线包。黄石猜想针线包也许就类似二十世纪妇女们用的挎包。轻轻地递到了对面地姑娘面前,女孩松开拢在一起的袖口,微微探出冻得发红的指尖,把它捏了过去。
洋娃娃一样的小巧女孩,抚摸着鲜艳的、闪着亮光的绣线,掩饰不住满心的喜悦。黄石的心里也感到暖洋洋的,他笑着问道:“在京师的时候买地,你还喜欢么?”
王小娘子垂首摆弄着她新得到的礼物,小嘴抿得紧紧的,飞快地点了一下头:“嗯,喜欢。”
“喜欢就好。”黄石左右看了看,心已经飞到码头那边去了:“快回家去吧,天这么冷,别冻着了。”
……
朝鲜,义州。
一间破草棚里,四兄弟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每个人身上都盖满了干草。几个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这是义州东江军军户的一般过冬方式。虽然这个时代地人还不懂能量守恒,但他们也发现整天躺着减少活动会饿得比较慢,还有就是盖暖和也能节约粮食。
上次去镇江打草谷,老大和老二都背回来一、两口袋杂粮,还有不少蛇啊、青蛙啊等小动物。这些东西加上东江镇每月下发的口粮,大概可以让他们勉强饿不死。但为了完成过冬的目标,他们不到憋得不行,连尿都不愿意随便去尿。
门外似乎传来了一些喧哗声,而且变得越来越响。最小的那个少年已经连续躺了几天,极力忍耐着侧耳听了一会儿有些心痒,忍不住想出去看看热闹。外面的声音愈发喧闹,他伸长了耳朵拼命地去听,可惜就是听不清楚。老四才轻轻一辗转,顿时破旧的木板床就发出可怖的嘎吱声,刺破了屋中的宁静。
“小四,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老大威严的声音透出,充满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不然一会儿你又早早喊饿。”
屋子里顿时又安静下来了。外面的声音已经很大了,可还是非常不清楚,就好像是无数人从很远的地方喊过来的一样。
“打……”
“打到……”
“……沈阳……”
传进破屋的声音渐渐听起来有意义了,里面的四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聆听着外面的每一个响动。
老二猛然大喊了一声:“打到沈阳,吃猪吃羊!”他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身上的干草他随手甩了一屋子。
在二哥窜起来推开门的刹那,他们的左邻右舍也纷纷响起狂野的呼喊声:
“毛大帅!”
“真是毛大帅啊!”
“毛大帅又要反攻辽东了!”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44节 赛跑
如同东江镇的每一个草棚一样,草棚里每个人都在忙碌。老大已经把炉火点着了,正拼命吹气想让火更旺一些,直把反转回来的烟火把自己熏了一脸黑。
老三早就已经把三根尖头大木棍子擦干净了,正在拼命的磨那把刚打造好的腰刀。他一面咬牙切齿地把刀磨得吱吱响,一面头也不回地说道:“大哥,来不及烘饼子就算了。反正路上大帅也是管饭的。”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老大闻言又狠狠地吹了几下,同时伸手探了探炉壁的温度:“慌什么,大军一时半会儿也走不过去。还是身上带几个饼子吧,这样心里也踏实啊。”
四兄弟最小的那个好一通翻腾,总算是把家里比较完整的布块都捡出来了,还把垫床的白桦树皮都翻出来准备用来包东西,当然,那些包袱皮更不会被落下了。二哥帮小兄弟把衣服绑好,然后一面往鞋里塞干草,一面对他指点说:“别嫌费事,别怕扎脚,一定要仔细塞好。以往每次出兵我都能看见几个把脚冻掉的。”
终于四兄弟每人都揣上了三个饼子,各自腰上都结结实实地绑好了三个包袱皮。老大把没有刀鞘的刀缠上些草绳,小心地别在腰带上,跟着又把洗刷干净的木盾牌背好,他和老二还要一人背上一些麻绳。环顾了一遍自己的家和三个望着他的兄弟后,老大最后问了一句:“兄弟们,都没落什么东西吧?”
三个人毫不迟疑地大声回答:“没有了,大哥。”
“好,我们准备出发吧。”
大哥珍而重之的把一个小陶罐子捧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然后用手从里面抠出些不知道积攒了多久的油脂。这油脂,也说不准是猪油还是菜油,还是什么牛油羊油,因为里面什么都有。他把油脂一点点的分给三个兄弟,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把油脂抹在脸上和手上,然后才把手上沾着的那一点残余地油脂抹到自己脸上。
四个人用破布蒙好耳朵,戴上挡风的旧帽子,老大一把推开破破烂烂地木门,外面的冷风一下子就扑了进来,灌得他打了一个哆嗦。他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大踏步地走出了家门。
“打到沈阳,吃猪吃羊。”
行进的队伍发出了一阵阵雷鸣般的喊声,走向队伍的四兄弟也同时奋力挥舞他们手中的拐杖,跟着一起发出充满斗志地喊声。
“孙二哥。”
融入了队伍后,老二突然感到有人拽了一下他的衣角,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隔壁的白家。这家里有祖孙两人,拽他衣服的白有才是个顶孝顺的年轻人。上次去镇江打草谷的时候白有才就和孙家兄弟走在一起,当时他无论捞到什么都舍不得吃,一定要带回来和老祖父一起分享。
白有才冲着孙家老二眨了眨眼睛,冲着他的两个弟弟撇了下嘴:“你们四兄弟这次都来了啊,连个看家的也不留?”
“家里有啥好看地?”孙老二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却猛然看清跟在白有才后面的人,连忙就作了一个揖:“白爷爷,您也来了?”
“嗯,二狗子。”白家老爷子背着三根木制标枪,紧握着一根粗拐杖也跟在人流中。老爷子干瘪的嘴唇已经深深地塌陷了下去,咧嘴笑的时候露出了最后的几颗牙:“反攻辽东!”
又从远方传来一声长啸,有人个扯着脖子、拖着长音高喊着:“打到沈阳——”
“吃猪吃羊!”包括白爷爷,孙二狗在内,每一个东江士兵都激动地挥舞着拳头和武器,发出了中气十足的呐喊声。
几万东江官兵形成了漫长蜿蜒的人流,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蛇蛇头处,两面丈八红旗迎着北风飘扬,就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蛇信。
“平辽大将军。”
“东江总兵官。”
位于两面大旗中间正前方的骑士,正是大明左都督毛文龙,一身光鲜地战甲上泛着冬日的寒光。毛文龙把下巴在凛冽的北风中高高地扬起,满脸都是犹如刀刻一般的皱纹。他骄傲得如同一个百战不殆的战神,昂扬得就像是行进在凯旋地路上。
这份自信的神态引起了路边的军户一阵阵的欢呼声,他身后忠心耿耿的近卫家丁也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在策马缓行的毛文龙背后,一个家丁抱着用黄丝绸包裹严密的尚方宝剑,那人也学着他家主的模样,几乎要把鼻孔仰到天上去一般。
尚方宝剑两侧是大旗的旗手们,他们以同样的骄傲身姿高举着这两面军旗,引导着身后的东江大军,义无反顾地向北开去……
天启五年十二月十七日午后,广宁右屯卫。
城头没有一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