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窃明第9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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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窃明 作者:rouwenwu

    人群。

    根据目前的两军距离,明军还是按照炮兵条例采用实心弹开始轰击。十门野战火炮一个个被轮流点燃,有的打在了对岸的高坡上,有的掉在了赤水河里。但更多的还是击中了人头密布地河畔、或是人流涌动的陡坡。

    炮弹激起的碎石把它周围的人纷纷打倒在地,不时有人尖叫着从陡坡上滚落到河畔上。有的竹筏也失去了控制,摆脱了捆在它身上的绳索,长啸着从陡坡上直冲大地,把躲闪不及的叛军士兵直接钉在河畔的泥土里。

    一轮炮击过后又是新的一轮,这次有一个平放在河畔上的竹筏被准确地命中了。这个大竹筏上的竹竿足有四层厚,它们原本被紧密地捆在了一起,看起来好似一个充满了气的大皮筏。随着这凶猛的一击,那个竹筏先是产生了剧烈的弯曲,就像是被小孩揉搓的一团废纸那样蜷缩了起来。跟着竹筏就猛烈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上面四层的长竹竿不是被震成碎片,就是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从竹筏上迸射出去。它们扭曲着身体在空中翻滚几圈,然后就尖啸着冲向地面,像一排排投枪那样深深插入了大地,竹竿上面还流淌着受害者的血迹。

    炮击一轮轮地进行了下去,对面的河畔上倒下了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兵。十几个竹筏先后被炮击撕成了碎片,不过更多的人带着更多的竹筏赶来了。他们把同伴的尸体推到一边,然后拖着竹筏继续向前走去,或是紧跑两步和前面的伙伴一起下水搬礁石。

    就在明军的火炮面前,这些人硬是把浅滩的河边清理出了一块平整的路面。十来个叛军士兵背着缆绳,快步跑着把一面竹筏拖到了水里。当那面大型竹筏骄傲地在河面上浮起来以后,河对岸的叛军都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欢呼。

    “换霰弹——”

    随着叛军的竹筏不断地开始下水,明军炮兵也换上了近程武器。当明军换弹的时候,叛军已经纷纷下水跳上了竹筏,奋力向着南岸划过来。同时还有不少叛军一手攀着竹筏,踩着水拼命把竹筏往河心里推。竹筏上的叛军一边划船,还一边唱着山歌。

    虽然这里是一条浅滩,但水里的竹筏一多,就难免有的会被推到暗礁上去。还不等明军开火,就有一个竹筏撞了一下,再被水流一冲就翻了个底朝天,把它上面的人甩到了水里,有几个人就被直接拍到了河水里去。

    “射击!”

    明军的霰弹向水面上无处躲避的人喷洒过去,两个靠在一起的竹筏上的人一下子就有半数的人一头扎到了水里,剩下的几个人也扑面倒在了竹筏上。失去控制的竹筏转着圈地向下游急速滑去。河水反复洗刷着竹筏的表面,把上面的血水一次次冲刷下去,可是更多地血从人体下流出,把上层的竹排再次浸润在红色的液体中。

    不过连续炮击显然还是不能阻止叛军的渡河决心,而且随着明军的火炮停止轰击河畔后,更多的竹筏被他们送下了赤水河。与少数登上竹筏的叛军相比,更多的人直接纵身跳入河流中,他们大多拿着武器,还有不少则把缆绳的一段绑在腰间。

    虽然这里确实是一个便于通过的浅滩,但江心的水流仍然比较湍急。到了中流后,无论是竹筏上的叛军,还是水里的泳者,他们都必须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和激流搏斗,而这个时候正是明军炮击的最佳时机。

    每一发霰弹都夺走大量的生命,在这个横渡的关键时刻,即使是轻微的伤势也足以致命。明军的火炮一次又一次地射击,每次炮声过后,都能看见一批正在奋勇和河水拼搏的叛军士兵猛地停止住动作,在下一次浪花打来时,他们僵硬地身体就会被河水翻几个圈,然后卷到下游去。

    一张又一张失去动力的竹筏被赤水河用力地推到黑色的礁石上,无数人的尸体在这猛烈地冲撞中被猛地抛到空中,像一张张轻薄的纸片一样,在礁石或是水面上反复摔打。等叛军度过中游后,明军的火铳手就开始射击了,他们在军官的号令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轮射,每排硝烟过后,都会有一些冲过来的叛军勇士仰天翻倒到河里。

    越靠近南岸,叛军的士兵就变的越小心。他们把已经空无一人的竹筏顶在身前,吃力地推着它游过来。居高临下的明军火铳手不停地射击着,在竹筏周围激起一朵朵的浪花,或者把竹筏本身就打的碎屑纷飞。

    一张又一张的竹筏靠近南岸,但它们又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河水卷入下游。渐渐地,有些漂浮着的尸体被河水推到了南岸边,这些人大多都把头扎在水里,只在水面上露出一个背部,当这些随波逐流的人被南岸的树枝挂住时,他们就会停下来并越聚越多。

    不仅仅是南岸这里,就连河心的礁石上也开始挂住了一些尸体。这些阵亡者有时也会被水面下的礁石挡住,他们在这些地方缓缓的积累着,逐渐连大型的竹筏也开始被它们所阻碍,停在了暗礁和尸体之间。

    “贼兵损失了有多少人了?”贾明河向身后的参谋军官们提出了一个疑问,语气平静得仿佛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六百?”

    “七百?”

    “七百五?”

    身后的几个参谋军官七嘴八舌地给出了他们的概数,贾明河不置可否地没有回话,只是把望远镜又拿了起来,举到眼前观察起对岸的情况来。

    对面的叛军还在源源而来。不断有人拖着更多的竹筏冲下河畔,然后再齐声喊着号子把它推入赤水河,接着就矫健地跳上竹筏,带着轻松的表情开始划船。是的,正是轻松的表情,就好像是和平地踏上回家的路程一般。

    江面上被挡住的尸体和竹筏越来越多,下游的河水也渐渐地染上了一缕缕的粉色,而一边倒的屠杀还在持续。最后河面上的障碍物已经变的这样多,新的竹筏都几乎丧失了通航过来的航道。不过它们身上的勇敢的水手还在奋力地寻找着道路,而且和前人一样,一边划船的同时还在用力地歌唱,唱着和昨晚一样的歌谣。

    河畔上一时不及下水的人也和着这歌谣。随着时间推移,北岸上再次响起了震天的歌声。这嘹亮的西南民谣轻松地把明军的枪炮声压了下去。无数的人歌颂着他们的祖先和英雄,迫不及待地投身入水,背着武器或者缆绳,争先恐后地向南岸游来。

    第一个活着用脚踩到南岸河底的叛军并没有能再多活上片刻,一颗火铳子弹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刹那击中了他。这个先行者背后的同伴推开他的尸体,用手够到了明军扔在岸边的障碍物,在他喘着粗气试图挪开它时,另一发火铳轰在了他的胸膛上。这个叛军士兵大睁着双眼,口中吐着血沫向后躺倒,任由宽阔的赤水河收留了他的遗体。

    在赤水河把这个人带走时,又有几个叛军站起了身。他们剧烈地喘着气,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搬明军的障碍。还有一个人从腰间解开缆绳,就想往一块礁石上套。这几个人被一队明军火铳手注意到了,他们仔细地瞄准了一番,然后在军官的指挥下进行了一次齐射。几个叛军都扎倒在他们想搬开的障碍物上,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明军火铳手装填的时候,足有十几个叛军快步跑了过来,他们先把尸体扯了下来仍在一边,接着就合力把明军的一块障碍从河岸上拖出来了一块。就在他们再次喊着号子把它往河里拉的时候。明军的火铳又响起来了,这批叛军也倒了下去。领头的那个单手捂着胸口向后转着圈倒下,但右手还死死拉在那根树枝上,火铳的巨大冲击力也不能把它们分开。

    一根缆绳被套上了河岸的一块礁石,这时贾明河背后的几个参谋军官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其中一个忍不住叹息道:“一支军队只要肯流血,它总是能前进的。”

    另一个参谋军官也赞同地感叹道:“无怪奢安之乱波及四省,如此难平。贼兵虽然人少,但竟有如此坚韧之士。”

    越来越的缆绳被固定在南岸附近的礁石上,北岸的叛军的歌谣也唱得越发响亮了。他们整队、整队地走下赤水河,抱着缆绳向南岸走来。

    明军的障碍线前已经布满了尸体,但这条线也生生被叛军弄开一个缺口,终于有一个叛军摇摇晃晃地踏上了南岸的土地。河畔上明军军官一个个还都负手而立,看着这个精疲力竭的人蹒跚地挪动着脚步,向他们靠拢过来。在下一次的射击中,这个叛军士兵被打的向后弹了出去,成了死在赤水河南岸的第一人。

    贾明河看着脚下的赤水河,这条河现在真是实至名归了。明军的火铳火力已经集中到障碍线的突破口上了,大批的火铳把总队形成了对这段缺口的轮射,这让叛军一时还上不了岸。但叛军也在不断地扩大着障碍线的突破段,眼看火铳已经不能把他们再阻止多久了

    “该长枪兵上了。”

    “遵命,大人。”

    河畔上明军的鼓声再一次地响了起来,养精蓄锐已久的明军重装步兵都闻声而起,前面的明军军官也都回头开始发布命令。他们进行了几个简单的整队动作后,就开始大步向前走去,从军官身边经过一直走到障碍线的后方去。

    “立定!”

    “向右看齐!”

    “向前看!”

    根据身后军官们的口令,明军的铁甲步兵紧紧靠着排成了战斗队形,最后排出了一个长长的三排横队,火铳手越过他们向着叛军纵深射击。压力骤然减轻后,更多的叛军蜂拥上来把障碍物一下子搬开了很多,然后就是更多的叛军士兵从河水里走到了岸边。

    明军步兵都把长枪支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叛军在眼前的举动,几个、几十个、上百个叛军从浑浊的赤水河中走出来了,他们的眉毛、眼睫毛和胡子上,都不停地滴落着红色的水珠,他们的粗布衣服也都变成了黑红色。

    这些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脚深、一脚浅走在河边的泥滩上。他们的头发和衣服都拧成了一团,被风吹的连连打哆嗦。叛军士兵用力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盯着眼前的明军,缓缓地、缓缓地逼过来。

    “全体——下面具!备战!”

    明军的重装步兵齐刷刷地用左手把头盔上的面具落下,然后纷纷拉出架子。把手里地长枪端平。

    叛军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怒吼呐喊声,集中了身体里最后的一丝气力,向着明军的防线猛冲了过来。

    “第一排——向右刺!”

    ……

    战斗已经结束很久了,贾明河和他身后的参谋军官还都保持着挺立的姿态,向着赤水河遥望过去。

    “报告!”

    一个士兵的长音在背后响了起来,明军的伤亡数字已经统计出来了。

    “大人,我军阵亡八十七人,负伤一百九十五人。”

    “知道了,下去吧。”

    士兵敬礼离开后贾明河叹了口气。又向前走了几步。明军正在河畔上清理战场,今天的斩首无法估计,肯定有数千之数。不过更多地战死者却被这赤水河带走,今天阵亡的叛军士兵不计其数,贾明河手下的几位参谋军官都估计有一万五千以上。

    看着殷红如血的河水,贾明河轻轻地把头盔摘了下来,单臂把它抱在了怀里,看着前方大声说道:“弟兄们,让我们向这群勇敢的敌人致敬吧。”

    贾明河身后的几个参谋军官也都默默地摘下了头盔。他们一起望着河面上起伏的尸体和竹筏很久,有一个军官才轻声说道:“我们福宁军个个都是勇士,所以我们也最敬佩勇士。不过我们是堂堂大明王师,他们是贼寇……大帅成军以来更是所向无不摧破,绝不是对手靠勇敢就能抗衡的。”

    天启七年九月二十三日,赤水卫。

    赤水卫城门大开,从城门外一直到城中临时官署的道路两侧,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明军士兵。他们一个个都身披铁甲,头盔也都戴得整整齐齐。

    有两个人走来,走到城外的明军队列前,然后就向着前方跪下,行了一个大拜之礼后紧跟着就磕了一个头,站起身弓着向前挪上三小步,跟着就再次跪下行叩拜之礼,再起身……再叩拜……如此一直从城外走进城门,再从城门一直行礼到临时官署之前。

    张鹤鸣一身大红官袍,乌纱玉带,坐在正中。这两个人看到张鹤鸣后,再也不敢起身,就跪在地上慢慢爬行过来。张鹤鸣哼了一声,握着腰间的玉带站起身来,迈开大步向前走到中门台阶前。黄石一身戎装,左手按着剑柄,沉着脸跟在张鹤鸣的侧后。

    张鹤鸣满面怒容,长长的白胡子不由自主地抖动着,他左手保持在腰间玉带上,右臂前探向斜下,食指和中指戟出,向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喝问道:“奢崇明、安邦彦,你二人可否知罪?”

    奢崇明和安邦彦也不答话,只是伏在地上磕头不止。张鹤鸣眼看着二人在地上把头皮都磕出血来了,才又是一声冷哼,朝着周围几个士兵挥了挥手。当即就有几个士兵出列,把奢崇明和安邦彦捆了起来。这两个人垂头丧气,也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图。明军把他们二人捆好以后,就拖到下面关到囚车里面去了,等着械送京师奏捷。

    把二人拖走后,张鹤鸣就把刚才的满脸怒色一扫而空,他大笑三声,心满意足地转身走回中间的座位,舒服地靠在了椅子背上,手指还轻轻地敲打起桌面。黄石的位置就在张鹤鸣侧面,除了他们两人以外,大厅中此时还有黄石的两个营官:贺定远和贾明河,这两个人也都各有一个板凳坐,他们对坐在张鹤鸣和黄石的下首,像是哼哈二将一样地把住了门口。

    张鹤鸣岁数大了,所以受降仪式到此也就算正式结束了。他先是再次大大夸奖了一番黄石的武勇,然后又把贺定远和贾明河也都赞扬了一通。他说无论是贺定远的死守孤城、还是贾明河地力遏归师,都是很大的功劳。当然,这也都是和黄石的领导分不开的,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嘛。

    这次作战贺定远打得有些气闷。他本以为叛军会狂攻赤水卫,黄石临行前的鼓动使他抱定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今不复还”的慷慨悲壮之情。但没想到叛军根本经不住一打。这个赤水卫城本也不大,周长不到三里。五千明军在赤水卫这座城市里一呆,那真是守得密不透风。再加上福宁军的的火铳、大炮,叛军绝对是来多少死多少。

    一开始奢崇明来试探了两次,明军尚未用上全部火力,就让叛军两次都碰了一鼻子灰走了。此后永宁军就再也不来赤水卫找不痛快了。后来安邦彦到了,又组织了一次试探进攻。那次敌军进攻地规模还不小,叛军围三阙一,动员了差不多一万人同时攻城。磐石营见对方来势汹汹自然也不敢怠慢,大炮和火铳敞开劲地打出去,结果水西军从此再也没有来过第二回。

    其后就是漫长的持续守城时光了。贺定远虽然几次想冲出城去打反击,但临行前黄石反复交代过的“赤水卫不能不在,绝对不能不在”,还有“如果赤水卫丢失,福宁军就会全军覆灭”的警告也一直萦绕在贺定远心头。他经过几次的反复思量,觉的不能图一时痛快而陷全军于险地,所以贺定远硬是按捺住了自己的进攻欲望,每天望眼欲穿地盼着叛军来攻城。

    不料还没等到叛军攻城,反倒把黄石的救火营等来了。待到贺定远和救火营接上头后,他知道再也没有什么歼敌的机会了,叛军的覆灭已经是早晚地问题了。为了争取胜利难免出现死伤。但为了个人的渴望建功而让士兵冒险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眼看战争已经没有了悬念,贺定远很高兴能让更多的士兵健康地返回家。

    而贾明河对奢崇明和安邦彦则非常反感,等气氛松弛下来以后,贾明河立刻叫道:“奢崇明、安邦彦二贼骨头太软了,这么多人都为了他们而死,怎么他们还会投降,还会想着活下去呢?”

    黄石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倒是心情极佳的张鹤鸣给贾明河释疑道:“这二贼怎么可能得活?械送京师后肯定是千刀万剐的下场。他们不过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换取朝廷对他们族人的宽大处理罢了。”

    贾明河愣了一下,他眼前仿佛又重复看到了西南叛军拼死渡河的场面。他一时心中有所不忍,就又追问道:“张大人,那朝廷会宽大处理水西、永宁二地的乱党么?”

    张鹤鸣捻了捻长须,微笑着说道:“恐怕不会。如果只是二贼就擒,说不定朝廷还会招安他们的儿子。但现在水西、永宁的贼兵大半束手,水西、永宁的余党皆不足为患,老夫认为应该将这两个宣抚司连根拔起、尽屠其族,用他们来震慑其他土官才是。”

    虽然张鹤鸣说得是他认为朝廷会如何,但实际上朝廷一般都会认可负责清剿的地方大员的决心,因此黄石知道水西、永宁众多军民的性命实际多半就掌握在张鹤鸣的手中。等贺定远和贾明河离开后,张鹤鸣沉思了片刻,又掉头问黄石:“黄帅,以你之见,该如何处置这几万叛军?”

    这次随着奢崇明、安邦彦战败,被包围的敌人军队也一起向明军投降。其中除了他们带来的战兵外还有不少运粮的土兵,再加上以前向黄石投降的永宁军,明军一共俘虏了五万叛军,其中还有三千多壮妇,她们也是被征发来运粮地。

    “黄帅此次斩首上万已经很不少了,不过这首级总是多多益善吧?”张鹤鸣说话的语气很是平淡,脸上地表情也毫无波澜。

    “刚才听张老的意思,恐怕是要向朝廷上奏疏,让这永宁、水西改土归流吧?”

    “不错,所以这些人留着都是麻烦,说不定一转眼就又都反了。”

    黄石早就想过俘虏的问题,他也知道这么一大片土地能“改土归流”绝对是大功一件,张鹤鸣断然不会放过的。他见张鹤鸣承认有这个意思后,就谨慎地进言道:“张老,末将倒是觉得杀俘不祥,再者,这些土兵说不定能让我们以夷制夷呢。”

    “哦?你说说看。”

    ……

    天启七年十月十六日。

    这几天来皇帝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昨天更几次险些窒息。今天天启似乎好了一点,他用眼色示意给皇后,让她把信王立刻招进宫来,同时还让内阁全体在殿外伺候。

    午后,信王跌跌撞撞地进来后,才张了张嘴要说话,就猛地泪如雨下。虽然趴在地上行了叩见皇帝的礼节,但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皇后和伺候的小太监都见状大惊,虽然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但天启还没有归天,信王这么做绝对是大大的失礼。

    倒是天启微笑了起来,青黑的脸上也再次焕发出了一种慈祥的光彩。他一边挣扎着保持呼吸,一边断断续续地挤出了几个字:“信王真是吾的亲弟弟啊。”

    说完这几个字后,天启就再次不说话了。他努力呼吸的同时,用眼色示意近侍给信王搬来一个座位。太监把板凳搬来以后,无论怎么摆放天启都皱眉表示不满,最后一直让信王坐到病榻边他才算满意。

    每次呼吸时,天启胸中都会发出尖锐的金属啸鸣声。虽然连咳嗽的力气都快失去了,但他还是把手放到了信王的手上,用指尖轻轻地在弟弟的手背上抚摸。过了一会儿,天启又把目光投向门口,眼中流露着企盼和坚持。

    一直到了日头偏西,天启还在不时地向门口张望。大殿里死一般的沉寂,除了皇帝发出的如同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

    “万岁爷,万岁爷!”魏忠贤一路大喊着向寝宫跑来,他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整个回廊和宫殿中。

    这些天来天启只要一醒就把魏忠贤打发去通政司。听到魏忠贤的喊声后,天启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他努力地抬了一下头,似乎是想坐起来,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

    “万岁爷,”魏忠贤一冲进门就跪倒在地,捧着一份奏疏大喊道:“西南大捷!黄帅在赤水卫大破贼兵,斩首一万两千六百五十五具,生俘奢崇明、安邦彦及其部众四万五千余人。”

    说完魏忠贤就抛开奏疏,以头抢地:“万岁爷大喜,万岁爷大喜啊。”

    天启一下子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平躺在床上轻轻弹了弹手指,众人都顺从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了信王一个人。

    天启运了一会儿气,挤出了一句话:“东林党不可信,不要听他们的胡言乱语。”

    信王哭着说道:“是,皇兄。”

    天启微微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嘶声说道:“好好用魏忠贤,还有黄石。”

    信王一边流泪,一边拼命地点头:“是,皇兄。”

    接着的几个字天启说得很简单:“善待皇后。”

    信王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他趴在哥哥的床边叫道:“遵旨。”

    信王感到有一只手从他头顶摸过,而且非常有力。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模模糊糊地看见哥哥还在冲着他微笑。

    “来——”天启最后的几个字说得非常响亮,好似又恢复了体力和活力,他把满腔的希望大声地吐出:“吾弟当为尧舜!”

    天启七年十月十六日,明熹宗崩。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54节 狂澜

    诸臣群请信王即皇帝位,信王以先帝方逝,自己哀思绵绵无心考虑名号问题婉言拒绝了;群臣遂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名,再推信王即皇帝位,信王自言德薄寡能,第二次拒绝了群臣的推举;群臣以海内圣贤无过于信王者,三推信王即皇帝位,信王言欲守孝三年,请群臣日后再提此事。

    收到信王的第三次拒绝后,六部官员联署上劝进表,由内阁首辅递呈至信藩,恳请信王为祖宗江山计、为万民计,出藩承继大统。

    至此,历朝历代每一位华夏天子都要经历一遍的三揖三让程序已经全部走过了,信王接受了群臣的劝进表,祭告天的祖宗太庙,即皇帝位,诏告天下,定明年改为崇祯元年。

    天启七年十月二十六日,也就是熹宗去世的九天后,曾经权倾一时的魏忠贤现在就像是老了二十岁。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目前最得皇帝宠爱的两位太监是曹化淳和王承恩,那个王承恩倒也罢了,但曹化淳却是大太监王安的门生,而王安曾经是魏忠贤最大的政敌,并且也是死在魏忠贤的手里地。

    当年王安是为东林党交口称赞地内相,所以曹化淳当然也是东林党人,皇帝宠信此人,自然令魏忠贤暗道不好,经过几天的观察,他认为新的天子对自己客气有加,但远远称不上亲切,魏忠贤纵横官场多年,这点眼力他自信还是有的。

    魏忠贤知道自己这些年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眼看新皇帝对自己不再信任,就不由得他不考虑退身之路。所以今日魏忠贤一早起来就等在曹化淳的门外。当曹化淳才一打开房门出来。魏忠贤就扑的跪倒:“曹公公,给咱家一条活路吧!”

    曹化淳见状大吃了一惊,他避开了一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去扶魏忠贤,只是连声叫道:“九千岁,这可使不得。”

    魏忠贤连着磕了几个响头,情辞恳切的说道:“曹公公,求您跟万岁爷说说,咱家岁数大了。只求能出宫回家安度晚年,除此以外就再别无所求了。”

    曹化淳在脸上堆起了笑容,终于走过去把魏忠贤扶了起来,还替他掸了掸衣服上的土。这期间魏忠贤低着头束手而立,就如同一个木偶般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摆布。

    “魏公公……”

    听到这个称呼后,魏忠贤似乎出了口气,僵硬地肩膀似乎也松动了一下,但他还是像个面对班主任时的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的等着曹化淳的下文。

    “万岁爷一直在称赞魏公公,先帝临终的时候也提到了魏公公的功劳和魏公公的才干……”

    十月十八日。

    西南督师张鹤鸣奏疏入京师,水西、永宁各部皆降,张鹤鸣称他以为上天有好生之德。叛军既然已经投降,就不宜再多做杀戮。同时张鹤鸣还提出了他对西南局面的看法,他认为朝廷的应该对水西、永宁地区实行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有三个很明显地好处:首先,就是朝廷控制的土地和丁口都会有所增加,这当然会让四川、贵州、云南三省的财政收入上涨;其次,消除了少民的割据势力,万一日后西南又有乱事,水西、永宁地区的人力、物力都也会为朝廷所用而不是相反;最后,杀鸡儆猴,这次如果彻底把奢家、安家这种千年豪门彻底拔起。一定能大大震慑西南的其他土司。

    张鹤鸣在奏疏中声称,改土归流如果能顺利实施下去。那一定能确保西南五十年没有乱事,更能福延后世,让国家享受到长久地好处。

    但是……

    张鹤鸣言之凿凿的谈到改土归流的艰巨性,这件事情一但有所不慎,不但容易激起民变,更容易成为少数别有用心地人作乱的借口。

    因此张鹤鸣提出了一个“以夷制夷”的全盘计划。

    第一步就是尽诛永宁、水西两地的头人阶层极其亲信子侄,这些人在奢安之乱的时候都是叛军的中坚力量、为祸也是最烈,所以张鹤鸣主张尽杀之,这样既能起到震慑地作用。也能让水西、永宁的少民失去可能的领头闹事者。目前张鹤鸣已经把俘虏中的这些人都找出来杀光了,他建议对水西、永宁余党也都照此办理。

    第二步就是对其他的少民采取怀柔政策。张鹤鸣说他打算大赦几万俘虏,借此收买人心,而且还会把被诛杀的头人的土地、财物都平分给他们,以示朝廷的宽大。之前张鹤鸣杀这两地的头人时,也是让这么俘虏动手的,而且还组织了一个什么“控诉会”,把这些头人以往欺男霸女的事情都挖掘出来,最后让这两地的平民动手杀了他们的头人,以向朝廷证实自己的悔改之心和忠诚。

    以上的处置都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张鹤鸣提出的第三点就有点古怪了,他在谈第三点之前先又大谈了一通少民对汉人的敌视,虽然朝廷实行改土归流会在事实上减轻少民的负担,但总可能有人会指责这是汉人来奴役少民,所以务必要慎之又慎。

    张鹤鸣的第三步是为这些少民组织一个土官的推举,由他们自己来推举一个暂时的土官,之所以称为暂时的土官,那是因为这种土官每三年要重新推举一次,不许连任第三次,更不许世袭。张鹤鸣建议把这个临时土官维持一段时间,直到水西、永宁完全汉化,也有人考上秀才、举人、进士,并出任其他地方的流官后,朝廷再派遣流官进入这两地实行统治。

    至于这样做的好处张鹤鸣也认为有三条:第一、让土官在治理一段时间,有助于消除土民对朝廷的畏惧心理,以免有人再次煽动他们作乱;第二、没有长久和世袭的土司,就不容易再次形成对抗朝廷的核心;第三、大明可以派出一种称为“观察员”的人去监督少民推举,不许他们贿选或是武力胁选,最后土官推举完成后还要报四川和贵州布政司认可才有效,张鹤鸣认为这样少民和土官都会有求于大明政府,从而不会再是铁板一块。

    在奏疏中,张鹤鸣还建议为土民建立两个党派,让他们自行去争夺土官一职。他甚至连两个党的名字都替少民起好了,一个叫“民主党”——现在少民不再是土司的奴隶了,自己当家作主了嘛;另一个叫“共和党”,他们共同推举,与大明也保持着和平,正所谓“共和”也。

    新继位的皇帝看了奏疏后,想了很久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声称赞张鹤鸣颇有见地,这真是老成谋国之言。就打算批准实行,同时还打算赐给水西、永宁等的三千册儒家经典,以便让这两地的少民尽快考出秀才来。

    内阁倒是有人质疑张鹤鸣的这个办法,他们都说这种东西虽然听起来不错,但毕竟没有先例。大明以前也没有相似地治理方法。少年天子认为这都不是反对的理由,他慨然对臣工们说道:大明幅员万里,臣民亿兆,千里风俗,个个不同,他觉得治理方法就是不同也没有了不起的,国家这么大,少民的种类也这么多,完全可以并存几种完全不同的治理方法。

    在皇帝的支持下,张鹤鸣的建议得到了通过。水西、永宁撤销世袭土官,两地从此均通用大明律。

    ……

    天启七年十月二十日,永宁。

    今天黄石亲自带着一队卫兵来到永宁地区,赤水战役后,在黄石的力主下张鹤鸣同意了对永宁采用怀柔政策,在水西、永宁投降后张鹤鸣禁止其他大队明军进入这两个地区,同时还逐步释放了被俘的几万前叛军。

    在黄石的建议下,张鹤鸣也欣然采用了他的“以夷制夷”的政策,几乎把两地的土人阶层一网打尽,就是主动投降的头人也绝不宽宥,他们一生所有欺压族人的罪刑都被挖了出来,然后明军就让他们过去的仇人动手,把这些头人统统处死。

    等明军把土地全部分给了土民后,土民似乎就基本把过去的仇恨放下了。等到明军再领着他们瓜分了世袭土司和头人阶层的财产后,土民对明军的拥护就基本达到了以前对土司的拥护程度。最后张鹤鸣宣布不强制派遣汉官后,土民心里的最后一份担忧也就失去了。自古以来,打了败仗地人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宽大地处置。

    行走在永宁地区之间,黄石感到土民对白羽兵还是流露出了深深地畏惧,但令他欣慰地是,他们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什么仇恨了。以往明军在西南同少民叛军作战时,一旦叛军失利,明军往往就会进入少民聚集区大肆屠杀,用他们的首级换取军功,所以西南少民不叛则已,一旦起兵就必要和明军血战到底,因为他们不仅仅是为土司而战,也是在为自己和亲人的性命而战。

    这次黄石的目的就是告诉这些少民,如果土司再次作乱的话,那也只是他们和大明之间的问题,和广大地少民无关。黄石策马疾行,他环顾着周围一张张带着畏惧和恭顺的面庞,心里也有不少感慨,他知道这里面又有无数人是因为自己一言而得以活命地。

    到了永宁卫以后,黄石见到了临时任命的永宁土官,这个人正是第一批被救火营俘虏的那对兄弟中的大哥罗梅罗,他在明军支持下倒戈一击,亲自宰了曾经侮辱他妹妹的一个头人,从而得到赢得了明军的信任,被任命为临时的土官。今天黄石来这里就是询问是否有明军不遵号令,带兵侵入永宁地区。

    得到否定地答复后,黄石就准备告辞离开。水西、永宁地区日趋平静,看到明军严格遵守军令,没有制造任何抢劫和杀戮行为后,这两地的土民也都安心下来,还开始出现了歌颂明军宽宏地歌谣,甚至还有人不少人请求立神牌为张鹤鸣和黄石祈福。

    这真叫黄石有点哭笑不得。这些少民的要求竟然是如此之低,只要不去屠杀他们就能得到感谢。黄石最后又自掏腰包留下了一些工具给永宁和水西的土民,毕竟他们正面临重建家园的艰苦工作,这两个地方如果能就此彻底安定,黄石就不必担心再被派来西南公干。

    “一个大毒疮被我们从大明的肢体上挖出来了,”离开永宁卫以后,黄石对贺定远、金求德等人这样感慨道,他说完后又向东北方向望了一眼:“不过还有一个更大的毒疮,也等着我们去挖呢。”

    ……

    十一月五日,贵阳。

    赤水之战以后。水西、永宁都降伏了不说,西南的其他土司也都变得非常温顺,早在一个月前黄石就向张鹤鸣提出要领军返回福宁镇。张鹤鸣也觉得已经没有再让福宁军在这里浪费粮食的必要,这叛乱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大反复,就算万一有些小波澜,凭借四省的十八万明军也足以弹压。

    经过张鹤鸣同意后,上个月底救火营已经开始陆续乘船沿长江南下返回福建,同时广东传来消息,今年下半年以来。闽、粤两地的海贼势力大张,官兵虽然竭力镇压,但目前海路已经宣告不通,所以黄石已经不可能从广州走海路返回福建了。

    黄石拿到广东关于海贼的报告后就再次去找张鹤鸣,已经西南的叛乱已经底定。那他自然要尽快赶回福建去准备应对倭寇问题,毕竟他还是福建的镇守总兵官。张鹤鸣见这些日子来西南局势更趋稳定,也就不好再把黄石留在这里,遂许可黄石带兵离开西南。

    既然广东道福建的海路不通,那黄石只有让磐石和选锋两营走陆路回福建了,这次时间更富裕所以也可以布置得更从容一些。黄石已经让先头部队出发去筹备粮草,而且有了救火营来时留下的好名声,黄石相信他还是能买到足够的食物地。

    这个决定发出后,黄石就向他的忠君爱国天主教打探士兵私下都有什么反应。结果他们向黄石密报说:磐石和选锋两营的官兵虽然不敢明说,但内心里都非常希望黄石能亲自带他们走回福建。这两个营中也有不少黄石的旧部,他们虽然被调离了救火营,但并不希望就此不被看作黄石嫡系中的嫡系。

    除了这些老兵外,这两个营的其他士兵也都很盼望黄石能像领救火营来一样的带他们回去,毕竟他们也不希望被看得比救火营低一头。不过虽然这两个营的士兵多有这种想法,但他们也不保有很大的期望,因为他们虽然不愿意被看作第二等部队,但救火营的资格还是实实在在的摆在那里。

    这个问题让黄石思考了一番,接着他就写了一堆命令和指示给福宁镇。然后对磐石和选锋两营的官兵宣布说:他黄石会和两营官兵一起步行回福建,这样黄石就再一次的赢得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这两营将士的士气也异常高涨,就和救火营要从福建出发时一样。

    今天就要领军出发了,张鹤鸣领着西南文武前来送行,现在西南的明军将领几乎无人敢直视黄石之面,就连黄石暗暗钦佩的秦良玉对黄石也非常客气,她送上的恭维让黄石猛然明白,在自己的部队面前,他前世名震天下地白杆兵也会失色很多。

    张鹤鸣一直把黄石送出数里之远,这也算是给足了黄石面子。在分手前黄石又旧话重提:“张老,末将上次说过的辽事,张老可有成算?”

    自从赤水河大捷、西南乱事平息后,张鹤鸣逢人就讲熊廷弼曾骂他草包的故事。现在张鹤鸣连评价都懒得给,每次都是简单叙述这么一个事实,然后让众人自行去判断他和熊廷弼到底谁是草包。看起来张鹤鸣多年来对熊廷弼的侮辱一直是耿耿于怀地,只是之前他根本没有办法反驳,所以就更是气结于胸,以致成了一块心病。

    黄石见张鹤鸣现在有这样的表现,估计他内心里一定想亲手平息辽事,于是就曾在不经意间提起过这个话头,果然张鹤鸣对此大感兴趣,还和黄石探讨过很多次平辽策。黄石发现这老头的记性不错。虽然张鹤鸣没有明目张胆的记录黄石的话,但几次交谈以后他都快能把黄石的计划倒背如流了。

    不过黄石的计划里当然不会缺少自己,这也是他一直勾引张鹤鸣去平定辽事的用意所在,只要张鹤鸣还能像这次这样毫不掣肘,黄石对收拾后金还是颇有信心地。东江镇和黄石的关系不错,他在关宁军也有几个老朋友,就是统一指挥起来也不会太有难度。

    更何况自打黄石镇守福宁镇以后,他的手头更是宽裕,明年训练出四个营两万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采用黄石的以海为路的策略,他很有把握和皇太极在辽中平原打成消耗战。而一旦打成消耗战,三年内黄石就有信心把皇太极赶回建州去,五年内就能把他们赶回通古斯去。

    听到黄石又提到这个问题后,张鹤鸣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以老夫之见,平定辽事至少需要六年。”

    这个时间根本不是张鹤鸣想出来的,基本就是黄石和他聊天时说过的大概时间,除了把皇太极赶出建州需要的五年外,张鹤鸣还加上了把黄石调去辽东的一年时间。他一向喜欢满打满算,各方面都是料敌从宽。

    “张老明鉴,六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五年并非没有可能……”黄石生怕张鹤鸣会在竞拍中落了下风,所以就竭力鼓吹他的“五年平辽”策。黄石说他认为最大地问题就是攻城问题,不过既然一年有几百万的粮饷,那后勤应该不会是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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