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第10部分阅读
青蛇 作者:rouwenwu
……
我一边念一边在心里嘀咕。
足足念了得有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尾声。我终于长长松口气,开始念结尾了。
“须臾……”
须臾后面是啥来着?形移?魂移?影移?神移?
到底是什么移?怎么,怎么感觉哪个都是正确的呢?
我从学会就没用过,虽然我觉得自己记得很牢肯定没有问题,但是……
但是?
可是到底是哪个移!我怎么确定啊?
“须臾……”
须臾什么呢?
“须臾……”
我跟须臾干上了,足足须了八九遍,终于,依稀,仿佛,好象,可能,确定……
啊,是影移!
“须臾影移,魂魄还转!”
一瞬间双手,双臂都热起来,仿佛很烫的很汹涌的熔岩由上面流通过,然后是凉凉的感觉由手上传来,往臂上回导。
又冷又热的,感觉怪怪的。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冷和热的感觉在我胸口好象堵住了,不能形成……呃,对流。
应该从左手流到右手再从右手流到左手,才算对换成啊。
怎么不流了呢?
我正疑惑,那两股感觉好象汇成了一股,分不清明显的冷还是热,变成了一团。
再然后……
突然耳边轰的一声响,我眼前一黑,觉得全身脱力,腿一软向后仰过去。
好象过了很久,又好象过了没多久,我有点迷迷糊糊的。
唔,想起以前的事。
移魂换影咒不是师傅教我的,是有次我去找孟姐玩她教的。
说起来只是旁门左道,用处不大,当时只是好奇,然后孟姐教了我离魂咒,返魂咒,清灵咒还有就是这个移魂换影咒。
孟姐声音很好听,用现代说法来形容,就是“御姐音”。
“……混沌之初,魂影合齐……”她念一句,我念一句。
“……离水而困,离土而竭……”只学了两遍我就全记住了,孟姐还夸我聪明。
最后一句是:“……须臾神移,魂魄还转!”
我猛的睁开了眼!
糟!这回想起来了,很明确,不是影移,是神移!
我刚才,好象……念的是……
是影移?
到底,到底我……
我睁开眼四处看,应该没有过多久,我们还在永宁宫里。身边倒着一个穿黄|色龙袍的人,我把他翻过来。
玉荇的身体!眉间没痣!
我用力晃他两下,然后两指骈起,按在他眉间。
唔,魂魄是有点不大稳定。不过还好,问题应该不严重。
刚才的移魂应该是失败了……咒语是一个字也错不得的,哪怕你念的含糊,念的很慢,念的荒腔走板也没关系,但是万万不能错字。一错字的话……
肯定不成。
不过,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厉害的后遗症?
唔,应该是不会的吧……我该没那么背的。
可是回过头来,我就愣住了。
我身旁还倒着一个人……
穿着青色衣裙,梳着两条辫子,脸朝下背朝上,呼吸细微,还没有醒。
?
宫女?嫔妃?
答案:都不是。
我已经猜到了一半,但是,但是事实怎么能这么残酷呢?
不,不可能的吧!
我手哆嗦着把那个人翻过身来。平平无奇的五官,毫无曲线的身材……
这,这人,这人……
这人我……
这是我啊!
那,那我又是谁啊?
我跌跌撞撞的起来,先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哀鸣一声,是一件儿白布袍。再看看身材手掌,手慌脚乱的拉开裤带往里看一眼!
啊——————!
那个……有只鸟……
象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在空旷的殿堂里回荡回荡回荡……
我,我……
我看到墙边条桌上放着一面装饰用的铜镜,抢到手赶紧对着自己照。
完全不用怀疑了……
我,我变成了玉荇的哥哥……
忽然听到轻轻的一声呻吟,地下的“我”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扶着桌子站起来。
然后差不多是同时,玉荇也醒了,揉了一下眼,喃喃的喊:“翠儿?”
呜!天啊!
我赶紧捂上嘴,玉荇也站了起来,“我”好象头有点疼的样子,揉揉眉心又按按太阳|岤。
然后,玉荇看到了“我”,几乎一点没有犹豫,张开双臂就把“我”给抱住了!
“翠儿!”
啊!
不行啊!怎么,怎么可以这样这样!我恨不能一个箭步过去把他拉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好象被绳子捆住了,僵在那里想动也难动。
那个被抱住的“我”楞了一下,然后一把就推开了玉荇,粗声粗气的说:“你……”
话一出口他也楞了。
玉荇有些迷惘,看我一眼,目光很不经意。然后又移回去看着他面前的人,瞬间目光就温柔起来,就象春水初融……
可问题不在这里,那个“我”又抬手又抬脚,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浑身颤抖,接着一抬头看到了我,猛的扑过来。
我吓一跳,以为他要掐我,没想到他是抢了我手上的镜子!只看了一眼,就两眼翻白,“啊”的一声惨叫,咚的一声翻倒在地。
“喂……”我弯下腰看看。
得,他晕了。
我直起身来看着玉荇,他大步走过来,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骇人,这么有逼迫力的神态,一把抓住我肩膀,沉声问:“你又做了什么?你……你若再敢伤她,我就再不讲什么兄弟情义!哪怕天打雷劈人神共弃我也要杀了你!”
啊?玉荇把我当成他哥了……这个,这个很正常。
而且,玉荇表现的对我如此情深义重,我真是好感动啊好感动……虽然目前好象不是感动的好时机!
“说!”玉荇恶狠狠的逼问。
我可怜巴巴的吸吸鼻子,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他:“玉荇……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不过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是个意外,这真的是个意外……”
听着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意思,真是古怪啊古怪……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真是欲哭无泪啊。
玉荇,你让我怎么说呢?
因为我很不靠谱,念咒时出了关键性错误,结果法术成功是成功了……只是结果出了点偏差。
玉荇的魂魄倒是正好回到他自己的身体了,可是,我,我却和玉荇那个万恶的哥哥互相调换了!
我没费多少唇舌,就解释清了目前的状态。
我变成了玉荇的哥哥,玉荇哥哥变成了我,玉荇还是他自己。
就这么简单。
“那快些换回来啊!”
“我也想啊!”难道他以为我不想?可是:“可是这个移魂之术如果移到了自己身上,就没办法再由自己来移了,必须另找旁人来施法的。”
玉荇顿了一下,脸色非常之难看。
“那么,还可以找谁?”
我师傅……唔,可是我不能用现在这个身体去找师傅啊,虽然法力犹在,可是肉身凡胎去不了天界仙境。
还有就是孟姐,但是我这会儿也不方便给孟姐传信的。他们地府因为近来治安不好,发生了多起劫囚,叛逃,还有大规模马蚤乱,好多信道通道都封了,以前烧纸传信就行,现在可没那么便宜。
“不好找啊……”我为难起来……
“啊,还有个办法。”我突然想了起来!
“什么办法?”玉荇又露出充满希望的眼神。
“等死!”
这句话我自认为非常精辟有理,而且贴合实际可行性相当高,可是一眼看到玉荇……好象已经气的要翻白眼了。
“啊啊,你不要误会,我是说,等有人死,我好利用来传信。”
想当然玉荇估计明白不了,我于是坐下来耐心和他解释,不过在我要拉玉荇的手的时候,他居然飞快的往后一缩,让我拉了个空……
真是非常郁闷。
当然,玉荇缩的有理,缩的应该,缩的再当然也没有了。
他要是不缩,我反而要想歪。
“教我移魂术的那人,在地府任职。我现在不方便给她传信,只好等我们这里有人死的时候,告诉那要死的人,若是见到了她,就帮我递个信儿过去,让她过来帮我一把。所以……我,我不是说要等死,我是说要等别人死……”
玉荇的脸色还是不好看,我第二次情不自禁伸手去拉他的手,这次居然被他狠狠的在手背上拍了一下,拍得我手背立马就红了一片。
呜,不是吧,虽然是你那坏哥哥的身体打起来不心疼,可是现在在疼的是我啊。
不过……也难怪他生气。
挺简单的一件事儿,反而让我弄复杂了。
“你不要急啊,那个,反正宫里常死人……对了,天牢里有没有现在就要砍头的人,我现在就去的人传信儿。”
玉荇看的样子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不过……我也不能说自己冤。
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袍子,好别扭啊……
“那个,我们折腾了半天,伺候人的人都去哪儿了?”
玉荇微微摇头,叹了口气:“皇兄最爱脸面……又笃定我绝对不会杀他,想必把那些人都遣开了,免得泄漏了机密。要唤人,恐怕得到外面去唤。”
哦。
我站起来,想往外走,又犹豫了一下:“玉荇,我觉得我扮不来皇帝……可能没走到天牢就让人看破了,那多耽误事儿。不然,要不还是你来扮皇帝吧。”
他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不过他也得承认我说的是事实吧。我走路讲话举手投足都没点皇帝样。
那,先把身上的衣服换过来吧。我有点扭捏的看了玉荇一眼:“你,你出去。”
“?”
“我要换衣服啊,你先出去。”
玉荇一副被打败的表情:“你现在……还有什么好避讳的吗?”
嗯?这说的好象也有道理,毕竟这个身体玉荇都还用过,看看当然是没问题。但是,但是我很有问题啊。要我当着玉荇的面宽衣解带,这,这个,我着实是干不出来。
所以,他脸色古怪,我郁闷至极,各自换了衣服。
还别说,玉荇穿龙袍就是合适,照我看,比他哥合适多了。
我换了一身太监衣服,头发拉过来遮着半边脸,出门……应该没问题。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地下躺的那个“我”,还昏迷不醒呢。不知道是受的刺激太大,还是摔倒的时候撞着了头,反正现在一直也没有醒。
总不能就把人扔在这里。
第一不安全,第二我不放心,第三要换回来的时候万一找不着可不方便。虽然长的貌不其扬但是好歹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这都什么和什么乱七八糟的……唉,脑子都乱了,总而言之,不把人随身带着,实在不保险。
那就随身带着……
我看看玉荇,玉荇看看我。
然后还是玉荇给我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从门外叫来两个太监,把“我”背起来,跟着我们往外走。
天牢这东东,闻名已久,却还从来没见过呢。
到底是铁栅钢锁,黑暗血腥?还是重门层层,不见天日?
听说这里杀人手法多多,酷刑更是不计其数,名目繁多花样百出……实在是当世奇观不观后悔啊。
我心情一好,步子未免轻快点,玉荇扫我一眼,很冷淡的说:“你心情很好吗?”
啊?
我马上很懂得见风使舵的说:“没有没有,我就想快点去,快点了事。”
玉荇样子好凶啊……
当然,我知道这是我自作自受。
结果到了天牢,真让我失望,不但没有高墙重锁,血腥遍地,居然外面还种着矮樯,绿绿的一片,里面门窗还都是新漆过的,地下无草,房上无蒿,一派……正常……光明……灿烂……
这是天牢吗?
我未免有些存疑。进去之后也没闻到潮湿霉臭,也没有苍蝇蚊子嗡嗡乱飞。里面的牢房还有窗子,能照着太阳,通风光照都不错。有床有被还有马桶……
马桶?
对哦。
我凑近玉荇身边,小声说:“喂,有件事问你。”
“嗯?”他歪过头来。
“你在地下的时候,也用马桶吧?不过我没看清那东西放什么地方……”
话没说完,玉荇啪一声重重打在我脑门儿上,脸上胀的通红,气虎虎的大步往里走。
真是,这有什么好气的……谁都得吃喝拉撒嘛,光吃不拉的那人肯定是肠梗阻,会死人的。
不就问问你一个简单的客观的普遍存在的五谷轮回问题吗?至于气成这样……
啊,他脸红……
是,是害臊吧……
这个,这个,古人脸皮薄,我体谅他……
不过我自己也有点脸上发热,这个问题好象问的是不大合适。
可是一路走我就很奇怪了,这天牢里怎么没关多少人的样子。当然啦,天牢嘛。门槛很高的,不可能小偷小摸都关,但是这么空,也未免太浪费。
既然造了就要用啊。比如犯上的大臣,作反的武将,跋扈的外戚,还有皇帝见不得人的一一二二三三四四的人等……都可以关进来嘛。
好不容易走到最里头,才看到有两三间牢房关着人。
玉荇脚步停了一下,挥手让跟随的人退下去,自己拿钥匙开锁。
我赶忙站到他跟前:“当心。”
“不要紧。”
这屋里关的是个大胡子。
我可以理解啦,关起来的时候未必有胡子,但是这人肯定是要长胡子的,天牢里的犯人,你敢给他刮胡刀吗?肯定不行,所以……只好让这胡子长着吧。
乱蓬蓬的胡子把人脸都挡住了,玉荇进去和他说话,那人头也不抬,理都不理。
“怎么回事?”
玉荇有些无奈的站起来:“他的舌头被割了,耳朵也刺聋了,恐怕是行不通。”
“这人犯了什么罪啊?”
玉荇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我看看站在过道里的太监,背上趴着的“我”,恐怕这秘密只有皇帝知道吧。
不过,天牢里的人也未必都是个个都要杀头的,我们这样找也不是办法。
“再看看吧,没办法的话,去刑部死牢里找。”
也只好这样了。
果然不出所料,最后几间里找不出任何可以担当这个简单任务的人。有一个一提死字就立刻吓晕的口吐白沫了。还有一个女人,很老的那种,不管你说什么都尖声骂回来。
倒也是,人家虽然关在天牢里,但是怎么说也还是活着呢,我们过去告诉他,喂,我们想请你帮个忙,传话给勾魂无常……你要记得,死了一定要办到。
这……
是有点脱线。
可是我现在又不好找师傅。以前还好,天界管理也不严,用一线香烧烧就可以通知师傅我找她了,可是天界现在也严格管理嘛,线香不让烧了。其实我只听说是有人拿卫生香当供香烧,把神仙们熏的难受,才又下的这种规定。
折腾了半天,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而那位受了过大刺激的皇帝大人,也……在我的身体里醒过来了。
也许是不适应……毕竟我的身体和普通人的身体可能还是有哪里不太一样。也许是这个刺激太过于激烈,所以他醒来之后半晌都没说一句话。
我比他还受不了刺激呢。
因为喝水……喝了水,当然就要放水。不要以为妖精就不吃喝拉撒了,就算是辟谷丹那东西也不能常常吃啊。
可是放水……就牵扯到……
我眼一闭心一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厕间里出来的。
但是,问题来了!我,我能将就着用玉荇哥哥的身体进行生理活动,可是我万万不能忍受他哥哥用我的身体进行生理活动啊!那啥,要怎么方便?换衣?洗澡?睡觉?
原来还觉得可以不用急在一时三刻办理的事,现在却成了火烧眉毛。
玉荇得扮皇帝当差,我坐在自己的身体旁边,心里那个别扭真是别提了!
“那个,我和你商量件事儿。”
我和这人没打过交道……如果说硬要说有……那,有两次吧。
第一次是我爬上树去捡帕子,接果他的轿子从底下过,把我惊的掉下来那次。
还有就是他冒充玉荇,算计我的那次。
那一次说过话,不过,我是把他当成玉荇说的。
现在看着,真觉得很奇怪。
“我用手点在你的眉心,你不要觉得奇怪,我不是要找你秋后算账,只不过……你用我的身体,很不方便……所以,我只是暂时的让你失去意识一下,然后……赶紧料理一下……”
我都觉得我表述的很不清楚,可是他居然听的很明白,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我于是赶紧的给他上个傀儡咒,然后看着闭上眼,意识沉睡着,身体自动自发去解决生理问题……
呼,真是松了一大口气。
等他回来,我再把傀儡咒消掉。
他好象很疲倦的样子,坐在离我几步远的椅子上,不说话,也不动。
我吃了块一块西瓜,找布巾擦手的时候,他忽然问:“怎么没有气味了?”
“嗯?”
我不解的回过头,他说:“没有气味。”
啊,真的。
今天发生太多事,而我又一直闻不到,所以竟然没想起来这事儿。
嗯,这身体上的臭气,真的闻不到了?
“闻不到?”
他摇摇头。
“奇怪……”难道是魂魄换来鬼去,误打误撞的……
或者说,因为这个药是用我的血配的,而我现在这个身体里,所以没味道了?
也有可能。
我笑着说:“不臭了总是好事啊。”
他点点头。
唉,看着他的时候就好象在看一面不协调的镜子的感觉。对面的人明明是自己,但是……
又不是自己
真别扭。
晚膳端进来,三个人默不吭声吃饭。
玉荇先是挟了一块牛肉给我,稍停了一下,又挟了一块茄子给……我对面的人。
我想玉荇肯定也别扭的要死。
饭快吃完的时候那个人忽然说:“你找死囚做什么?”
问的是玉荇,是我的声音在问,有点硬梆梆的。
真古怪。
“要把现在的局面扭正过来。”玉荇简单的回答。
“后宫有个女子已经病入膏肓了,恐怕这两日就是大限……”
咦?他这么主动配合啊?意外。
结果看到那个病入膏肓的女子时我又意外了一次。
那个女子我认识,刚入宫的时候见过的,那个扯破了衣裳,文文静静的辛颜辛姑娘。
怎么才一转眼……啊,不是一转眼,已经三年了啊。
我总是会忘记这个时差问题。
她怎么病成这样了?第一眼看上去,我几乎没敢认。
“太医怎么说?”
“不是今晚,就是明天。”
“唔。”玉荇点点头,这件事总不会让人愉快,他看我一眼,说:“要不……你来和她说吧。”
我点一下头。
玉荇在屏风外坐下了,那个……他哥哥也没有进来。
我坐在床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辛颜呼吸细微,眼睛紧闭着。不用医术多精,也看得出她满脸死气。
我坐在床边,说起来,守在别人身旁等待她死去,这真是平生第一次。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很羞涩的笑,当时我和她说,入宫不是什么好事,她好象听不进去。
夜渐深了,我劝玉荇去睡,我自己守着就可以。玉荇非常疲倦,却不肯去:“你一个人怎么行?”
我说:“冥差是不喜欢被人看的,哪怕我是熟人他们恐怕也不爱搭理,要是有生人在恐怕他人会发脾气,我自己在这里就行了,真的,没什么关系。”
我这样说,玉荇才走。而用着我身体的家伙已经睡着了,我呶呶嘴:“把他也带走。”
玉芊看看我,又看看那个趴在桌上的“我”,露出无奈的表情,伸手过去把那个人横抱起来,向我点点头:“你自己多小心,有事的要记得出声示警,我就在左边厢房里。”
他出去没多久,三更敲过,关着门窗的屋里忽然却吹起一阵风来,冷森森阴恻恻的。罩着碧纱罩的烛火晃了两下,虽然还没有灭,可是光却变得只有豆粒一样大小。
我站起来,朝身前点头招呼:“无常兄,有一阵子没见了。”
那两个刚显形的冥差愣了一下,目光一起投向我。
穿着黑色袍子,手里拿着勾魂链的黑无常先反应过来,指着我说:“翠,翠儿?”
我也有点无奈,点头答应:“嗯,可不就是我嘛。”
丢脸也没有办法了,反正……反正这两个家伙的嘴巴是很紧的,至少不会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你这是怎么回事?”
白无常慢一拍才发现这个诡异事实,啊了一声,没有说话。
“说来话长……还得请你们二位帮忙给孟姐捎话,告诉她,请她务必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我这儿来,真是十万火急,我都要别扭死了,一不小心用移魂换影把自己移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体里。”
黑无常脸色挺怪的,僵硬的点点头:“好,我一定转告。”
我知道他肯定想笑,硬憋着多难受。
“啊,时辰到了。”白无常提醒一声。
我知道他们工作规定严的很,一点不能错。俗话也说,阎王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仗着大家熟,我小声问:“她的簿子怎么写的?”
“嗯,京都辛氏女,一十九岁,病卒。”
白无常的勾子向下一带再一收,辛颜的魂就渺渺的立了起来,黑无常的链子一抛,再一招手,辛颜就跟在了他们身后。
“今晚活儿多吗?”
“不少,有十七个。”黑无常安慰我一句:“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急燥,我回去就把消息告诉孟婆,她这些天又不忙,也不用应卯,肯定会早早来找你的。”
我也只好点点头。
站在他们后面的辛颜的鬼抬起头,淡漠的表情变的有一点好奇,可能是奇怪我们三个人到底在说什么事。
不过……死后原知万事空,这话说的没有错。这一世,她是再没有什么瓜葛了。
我目送他们穿墙而出,赶紧合起手来祷告,孟姐孟姐快快来。
床上的人已经死了,我拉高被单,将她的脸盖住,推门走出来。
凡人的生命就这么脆弱,所以我一定得让玉荇和我一道修行。
哪一天他也这样离我而去……想象一下那情形都觉得悚然而惊。
波折和分别这种体验,有一次就够了。
外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已经倦极伏在桌上睡着了,我愣了一下,过去推醒他:“玉荇,你怎么没去睡?”
他睡眼惺松的样子一点也不显得难看,支起身来,握着我的手问:“没什么事吧?”
我说:“没……”眼睛却只顾盯着他握着我的手的手看:“你不别扭了?”
他吁口气:“哪有那么多别扭,别扭的事情多了,全放在心里,恐怕还顾不过来呢——你累不累?”
“还好。”我捶捶腰。
“我倒茶给你喝。”
“那个……他呢?”
“睡了。”他递茶给我:“别担心,我让人好生守着,没事儿的,保护不会给你碰坏一点皮儿。”
“玉荇。”
“嗯?”他眉头抬起来,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我拉着他的手不想松开,却又没有说什么。
他反握着我的手,屋里静的很。
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去六王府,他备了一桌好菜等着我去。
那时候他可不会知道,自己等来的救命恩人……其实不是人。
“啊,那个女子……”他想了想:“辛美人她?”
“嗯,她去了。”
玉荇点点头:“我让人来料理后事吧,你也去睡一会儿。”
“我不想睡。”
“嗯?”他和乎是脱口就问:“饿了?”
我有点郁闷:“怎么我除了渴和饿,不会想别的似的。咱们坐下说会儿话吧。”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他问我养伤的事,我打听他这三年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要不要我去替他讨还公道,到底新换这个身体不太习惯,说到后来,还是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翠儿!”
我吓的一机灵睁开了眼。
一张妩媚绝伦的脸出现在我视界里,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孟,孟姐?你来了?”
“嗯。”她笑不可抑:“我听黑子他们一说还不敢信,你呀你呀,这个咒我教了好几个人,没一个人象你似出错,还是这么无厘头的错儿。”
我有点不大好意思,爬起来揉揉眼:“你来了多会儿了?”
“我一听说就来了,直奔着就找上你。刚一看还真不敢认……”
我挥挥手:“唉,行了行了,别笑了。先把我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嗯,你的身体呢?”
我自己感觉得出来,拉着她的手往东边走。过了两进院子,推开一间房门,就看到“我”正侧身睡着,样子倒显得很安详。
“有意思。”她托着下巴,一副色狼相:“这里边儿现在装着个帅哥?”
“啊,帅不帅你看我这张脸就知道了,我们是互换嘛。”
孟姐端着我现在的脸仔细看看,叹气说:“样子还不错……不过算啦,没缘份。对了,听说你也勾搭了一个,在哪儿呢?长什么样?”
我抿嘴一笑:“行啦,你先帮忙给我换回来,我就带你见他去。”
“换是当然要换的,你不用急。”孟姐倒拿起架子来:“我赶了一路来的,你先说故事给我听听,我故事听了,人也歇过来了,再帮你换回来呗,这有什么难的。”
“这个故事啊,是从美人救英雄开始说的。话说我在皇宫里住着日子无聊,有天晚上,长夜漫漫我无心睡眠,跑去御膳房找吃的,结果正要吃的时候,皇宫里闹刺客。有个人跑到了我跟前,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这个,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于是……所以……然后……接着……再后来……”
我在说,孟姐在笑,我说了多久她就笑了多久。真是纳闷,我这讲的是爱情故事,又不是笑话全集,至于这么开心吗?
“嗯,就是这样了,我请黑白无常老兄带信,然后你就来了。”
孟姐托着腮,漂亮的脸上有点不甘愿:“就这么多?”
“没瞒你啊,都说了。”我现在有求于她,哪里还有什么隐瞒。
孟姐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挥手说:“得得得,这也算爱情故事啊。从头到尾就拉过手,太纯情了吧,你肯定有什么……嘻嘻,藏着没告诉我的吧?”
我才觉得自己要受不了,一边翻白眼一边拉她:“哎……你要想要刺激的内容,回来去买些盗版色色光盘看吧,我这还有事儿等着呢,别再磨蹭啦姐姐。”
“嗯,好吧,放你一马。”孟姐一手按在我头顶一手按在床上躺的那个“我”的头顶,跟我说:“闭上眼。”
要不说孟姐就是孟姐,我只觉得整个人突然一空,头顶上不象手象个巨大的黑洞,所有的力气和感觉打着旋儿被那个洞吸走,眼前一黑又一团亮光乍开,仿佛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我手脚猛一弹动,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
“呀!”我跳起身来挥手又跺脚,使劲儿在脸上掐了一把,疼的哎哎叫,却还止不住笑:“我变回来了变回来了!”
孟姐也不客气,在我另一边脸上扭一把:“小丫头,下次当心点啊,别再捣这种乌龙。”
“知道啦。”我拉着她的袖子撒会儿娇,忽然想起来问:“孟姐,你听说过这个药方没有?”一边把师傅告诉我的那个臭药的偏方说给她听,完了又说:“可是好奇怪,这身体本来该很臭的,可是自从我被移过去之后旁人就闻不到气味儿了,现在他已经移回本尊了,孟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臭气?”
我想应该是没有,孟姐很正常,一点没有被熏到的表现。
“没有呀。”她说:“没味道。”
“咦?”这么说是不药而愈了:“难道是换魂症的副作用,就是把这个味道给治好了?”
“或许是吧。”孟姐倒很有兴趣,把我说的方子记下来,又说:“我回去找个死鬼试试看去。”
“啊,那完了记得把结果告诉我。”
“好好好。”孟姐忽然抬手指指门口:“那个……是你的王爷情郎吧?都站了一会儿,你别顾着我了,快去安慰他吧。”
“啊,玉荇!”我刚才换魂换的人晕晕怔怔的,竟然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已经来了,用温柔又关切的目光看着我,嘴角带着浅笑,走过来向孟姐长身一揖:“多承援手,玉荇不盛感激。”
“不用客气,翠儿就象我亲妹妹一样,何况不过是举手之劳。”孟姐笑着和他说话,脸色慢慢变的正经起来:“可是有一句话我要说在头里,翠儿她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一个人,你要懂得惜福,可不要欺负了她,不然的话……哼哼……”
孟姐做个威胁的表情:“山水有相逢,这世上的人还没有谁是我收拾不了的!”
那是那是,我在一边捂着嘴笑。
上次我和秦广王大哥去喝酒,有个痞子想找碴,他当时表现的很好脾气,一点没有生气。一转脸就狞笑起来:“嘿嘿,你总有犯到我手里的一天,到时候咱们算总账。”
那当然了。
他们的职业具有特殊性,一惯性,唯一性……只要是人就要生老病死过黄泉,山不转水转,那个痞子终归是要再和他碰面的。
“孟姐,你不要走,我们一起吃饭吧,好好说说话。”我拉着她的手撒娇:“我很想你啊。”
“不行啦。”她摸摸我的头:“我也挺想你的,可是你也知道我的活儿总是不能断人的嘛,要是误时辰,或是有谁没喝汤就过关,那可是天大的麻烦。乖,有空去看我。”
“嗯嗯。”
我点着头,有些不舍的送她走。玉荇跟我送到了门口,孟姐嫣然一笑,说:“别送啦。”原地一旋就不见身影。
“呵,这就是仙人啊?”
“嗯。”我点头。
玉荇拉着我的手,低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刚才应该那位仙姑给你多看看才对。”
我吃吃笑:“她不叫仙姑,她叫孟婆。以后你见了她,也称一声孟姐好了。”
“孟,孟婆?”玉荇睁大了眼,显得特别可爱:“就是那个……”
“嗯,就是那个地府里,投生路上给人喝孟婆汤的孟婆姐姐啊。”
玉荇连连摇头:“怎么会,那,那孟婆,不是老婆婆吗?”
“啊,谁说孟婆就是老婆婆呢?”我眨巴眼:“这是没有根据的。”
“可是她是地府的,应该是鬼差吧?身上怎么一点鬼气也没有啊?”
我翻翻白眼:“你又知道什么叫鬼气了?切!快别说了,多说多漏怯。”
玉荇摸摸我的头,笑笑,没和我再辩。
真是的,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摸我的头,很好摸吗?
我自己抬手用力摸了两下,也没有什么感觉嘛。
哼,明天我就梳髻子插簪子,叫你们摸不成。
玉荇转过头来,脸的笑意慢慢的变淡。
我也转过身来。
玉荇的皇帝老哥在重重波折之后,也算是变回了个正常人了。
“皇兄。”
玉荇就这么喊了一声,话开了头却好象难以为继似的,没有再接着说。
那个人脸色也很复杂,就站在那儿看着我们。
我眼珠一转,赶紧把玉荇的手拉起来,攥的紧紧的。
哼,虽然你是他哥,可是想把我们分开是不可能的!
当然啦,他做了那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我差点丧命,玉荇也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吃苦,其中的悲喜情仇都可以再写一部义妖传了。
不过……我现在和玉荇站在一起,心里面没有地方装仇恨和憎恶。
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和温柔。
“皇兄,我们从此……就是陌路人了。”玉荇慢慢的说。
我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提醒他不要难过,他还有我呢。
至于玉荇的哥哥……嗯,我也算害过他,那个臭药弄得他也是很难受的。
玉荇又很心软,我想,我们也就可以省了报仇的力气和时间了。
“皇兄,你自己多保重。”
59
“现在去哪儿?”玉荇微笑着看我,我们现在站在京城后面一座山的顶上,我带着他御风飞行的时候,玉荇就睁大眼,不安,却又觉得很新奇的到处看。我们在空中掠过,下方的河流,街道,村落……都只是一闪而过,变成了一片烟雾遮掩的朦胧。
“嗯,你想去哪儿?”山风吹在脸上,我的心情好象也要跟着风一起飞起来了。
“我现在可是无家无业,只能听你的安排了。”玉荇拉着我的手,做个委屈的表情:“你可要负责任,不能对我始乱终弃啊。”
我扑哧一笑:“哪能啊。因为你,我也是风里来雨里去,就算要负心,我也得掂掂看自己的本钱赚回来没有。这才刚把你拐带了就放生,我也亏的很啊。”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啊,替他筑基,好好打算一下是要替他寻个好师傅,还是就和我一样走野路子,我和我师傅,我们也算是自学成材的一家了。
不过我们修炼的路子,可能不大合他来练。
他要是从道家功法来练,可能会比较合适。一二十年就能有小成……
可是道家的门一般不好进。
“咱们走……我先带你去见我师傅。我自小就跟在师傅身边,师傅对我来说既是师,又是亲。哪怕什么事都不做,头一件事就得去见过了师傅才行。”
玉荇露出眼光中流露出敬慕:“师恩大如天,那自然是要去的。”
“这会儿来不及了,明天吧。”我问他:“要不我们先回洞府去休息一晚上,明天我带你去师傅那里。”
“好。”
玉荇现在整个人归我了。
唔,虽然他现在只有他自己这么一件资产,以前的权势啦钱财啦都没有了,可是我也不在乎。就是没有御厨做的美食吃,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买些菜,我来做饭给你吃。”
“嗯?”我不解的看着他。
“我从以前就……咳,无聊时跟厨子学过两手,也可以算出师了,不如……我做一餐你尝尝看?”
“好啊好啊!”我一把挽住他:“我现在就去找菜,没有卖的,偷我也会偷到啊。”
啊,人要有福气挡也挡不住。嘻,以前我有师傅,现在我有玉荇。
他不知道是和谁偷的师,还真有两下子,一道口蘑煨鸡鲜嫩可口,素炒三丝也做的不错。
我吃的眉开眼笑,玉荇很贤惠的把鸡肉都夹给我,自己就着汤和一点素菜扒着白饭吃了。完了我把碗筷碟子堆起来,手指点点的笑着说:“看,法术也能这么用。”
碗筷上面的油渍什么的一瞬间象被看不见的手全抹掉了,变的白净净光亮亮的。玉荇一副赞叹的表情。
“这个没什么稀罕的,筑过基的话几天就能学会。”我笑笑说:“仙家要是天天和锅碗瓢盆的扯不清,那也没精力干别的啦。”
“嗯,真是很省力。”
吃饱喝足,洗漱之后……
洞府里只有一张榻,当初我一直没有修成|人形,师傅当然不备我的住处。
玉荇笑容坦荡,说:“我睡地上,你睡榻上吧。”
我嘻嘻一笑:“不用那么麻烦。”
我拿了一根布带,往空中一抛,绳带中段垂荡,我翻身朝上一纵,轻盈的躺在绳上。
啊,好一张吊床。
怪不得小说里小龙女睡在绳上呢,感觉是不错。
玉荇一笑:“不怕摔下来?”
“不会。”
他一笑,除下外衣躺在榻上。
洞里是用明珠照亮的,我捻了一下指头,光芒顿时转暗。
洞府里有些幽昧的水色荡漾,过了一会,我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没有呢。”
嘻,我换个姿势躺着:“怎么还不睡啊,不困吗?”
“我正等着呢。”
“什么?”
“等着你从绳上掉下来,我好去接着你啊。”
我咯咯一笑:“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于是就给他讲了那个有名的扔鞋的故事,那个还不落下的“另外一只”,不扔比扔了还叫人煎熬。
“是啊,我正是在苦等呢。”
我从绳上翻身落下来,站在榻边:“喂,让个空给我。”
“咦?”他欠起身来。
“咦什么咦,省得你等一夜。”我靠把他朝里推推,靠着他身边躺下来,榻有点窗,躺两个人挺挤迫的。
“好象有水声。”
“嗯,当然啦这是在西湖嘛。”
“你一直在这里生活吗?”
“嗯,和师傅在一起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后来师傅离开这里了,我也出去游历,好久没有回来了。”
“这里很美啊,住在这里,人好象也跟着清净了几分。”
“嗯……不过住久也就不觉得了。”
我们挨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要是别的情侣,共处暗室还同卧一床,大概会亲亲热热的说话……亲昵……搂搂抱抱甚至……
不过我们却显得很大方,谁也没有特别不自在。
我觉得心里很踏实,那一夜也睡的特别平稳。第二天早起我在西湖里摘了莲蓬,一人吃了数粒当早餐填填肚子,起程去探望师傅。
“翠儿,你的师傅她是何等样人呢?”
“师傅?”我偏头想想:“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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