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笑春风第16部分阅读
青山依旧笑春风 作者:rouwenwu
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比誓言更沉重的话语在她耳畔响起,让春风以为只要躲在这个温暖的怀里,就能免惊免苦,哪怕天地崩落、哪怕紫竹林不复存在,她都无惧。
她不想睁着眼,本能地认定那个誓死护着她的人是青山。
然而……记忆深处,却弥漫着浓郁的龙脑香气,独属于小光的龙脑香。
当年的紫竹林、如今的彦王墓地宫,救她的人当真是青山么?越来越剧烈的头痛感让春风再也没办法整理思绪,她开始困惑了,难道小光真的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表激动,小光没有死……一般顽强男配不到最后时刻不会死,一般温情的亲妈安就算到了最后时刻也不会让男配死。。。
这个s和尚的死男人不是新角色哦,以前有出场过哦,就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了,下章解密哈。先发张奇怪和尚哥哥的配图~~我坦诚,就是这张抽风到极致的图给我灵感的。
v第四十四章v
“既然是妖,何必要来人界胡闹?”
所有的混乱皆在这个和尚打扮的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间划上终点,春风的脑中变得一片空白,她紧张地抬起头,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慌乱,“我、我……我不是来胡闹的,是佛祖批准我来的,不是非法偷渡,有签证的!”
“嘁,紧张什么。”他嗤出气,眼角挤不屑神采,“恭喜啊。”
“哈?”原来这人不止打扮怪异,连讲话都毫无章法。
“终于找到他了,不值得恭喜吗?”
“……”她狐疑,不敢说话。
“只可惜代价太大,你妖气已经散尽,耗了千年修为,往生后只怕是想如凡人般堕入轮回都难。”他眉梢微挑,说得煞有其事。
春风眨了眨眉眼,浅笑嫣然,“我不在乎的。”
“可是有人在乎。你等了千年,终于等到了,肯轻易错过吗?”见春风摇头,他呵呵地笑,“是呀,这天地六界间跟你一样死不悔改的东西还真多。只怕是浮生劫难,何至于此啊。”
“光头兄台,你尝试下用浅白一点的语言来跟我沟通,可好?”这听起来像是很有禅意的话,春风压根就参不透,顶着一头雾水,她决定不耻下问。
浅白点?他不悦地瞪了春风一眼,太过浅白要怎么展现他的深度?
“哎呀!你该不会是佛祖下凡,想要启迪我的心灵吧?”
闻言,他嘴角禁不住抽搐,既然怀疑是他是佛祖,有这样没上没下地跟佛祖讲话的吗?在耐心尽失的情况下,他也全然没有心思继续玩内涵,“姑娘,我不是佛祖,也请你不要亵渎佛祖!我只是想告诉你,根据我夜观天象得出结论,冤有头债有主,你欠下的债该要还了。”
“啊,那怎么办?”夜观天象、冤有头债有主……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把春风吓得一愣一愣。
“也不是没有办法,首先,你得离少主远点。你身上阴气太重,你们两个很难阴阳调和,犯冲。”
差一点春风就完全被唬住了,以为这人就算不是佛祖也一定是佛祖派来的,幸好她够火眼金睛,懂得透过现象看本质,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眉毛胡须,没有了障眼法,她恍然了,“搞什么啊!你不就是那个很喜欢戴各种假胡子的客栈老板嘛,做什么装和尚掰天意呀,神经病,你要遭天谴了!”
“哎,像我这种人无论怎么掩饰依旧光彩夺目。”他苦恼地抚额惋叹,“不瞒你说,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国师!”
呆滞,是春风唯一能做出的反映。
“怎么?被我尊贵的身份吓到了?”胡子兄台得意地扬眉。
“请问,国师是什么东西?”她听过公狮、母狮、舞狮,对于“国师”着实陌生。
胡子兄台嘴角暗抽,正在考虑要用哪些华丽的词汇解释自己的身份。
房间门被踹开,一道足以掀开屋顶的吼声打断了他,“我未来娘子是不是醒了?!”
“……”
“……”
相顾无言的两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他。
“真的醒了……”一改刚才气势汹汹的模样,他换上温柔笑意,晃到床前,很不客气地挤开凑在一旁煞风景的胡子兄台,展现出体贴好男人的姿态:“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吗?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絮絮叨叨抛出一大堆问题,只换来春风后知后觉地茫然眨眼点头。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睡了多久,有必要激动成这样么?
“没事就好。”他明显地松了口气,搬了张凳子,惬意入座,继续道:“有力气说话吗?”
“有。”看他一脸担心的模样,春风咧开嘴,回了他一道灿烂笑容。
“哦,那敢叫声相公来听听吗?”
“不要闹了啦。”春风往后仰了仰头,哭笑不得。
“没有闹,小小要求而已。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喊着‘青山’,少说也不下几千遍,现在醒了,要求你叫声相公,不过分啊。”
“咳……”春风正尴尬,不知如何应对,幸好被忽略许久的胡子兄台干咳了几声,算是解围,含笑替她打起圆场:“大当家,春风姑娘刚醒,不如先喂饱她,待她体力恢复了,再来讨论‘相公娘子’的事。”
华遥身子略僵,面有难色地犹豫了会,“你在我怎么喂饱她?我不太习惯做那种私密事的时候有观众,即使那个观众是个死太监。”
“……我说的是,喂、饱、她、的、肚、子!”胡子眉毛被气得一同颤抖,他咬牙切齿地喊出这句话。
大难不死,正是该私定终生、互表衷肠的时刻,偏是有个不识相的太监非要丢出句没情趣的话,风花雪月一旦沾上民生问题显然变了味。华遥不悦地撇了撇嘴,低吼,“死太监,我们夫妻说话,你插什么嘴?”
“呃,原来你不过就是个太监呀。”一直没能搞明白“国师”到底算什么意思的春风,终于顿悟了。
果然是好人没好报,他铺了台阶给她下,结果还要被她用不屑眼神游览个遍,“你那是什么眼神,太监不能当国师吗?”
“别理他,我带你吃东西去。”说着,华遥站起身,掀开了春风的被子,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
这暧昧的姿势,让春风不自在地哼了两声,抗议道:“大当家兄台,我可以自己走的,我的脚没有断呀。”
“你敢别吵吗?”他垂了垂眸,不理会她,迈开步子径自往外走。
这是一出“不成体统、有伤风化,以男女授受不亲为中心思想”的戏码,身为旁观者,胡子兄台全然不想去理会。反正如果这个女人做了燕山的压寨夫人,也算是件皆大欢喜的事,至少不会扰乱青山的心思了。
然而,他猛然记起青山昏睡前,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一句——帮我管住那女人,别让某些死不要脸的人趁虚而入。要是我的墙角被撬了,我就撬了你的头。
“大当家,你可以考虑先放春风姑娘下来,让她先把鞋穿上吗?”很不争气的,胡子兄台又一次开口试图想帮春风,尽管目的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头。
“你个死太监懂什么?那鞋破了,我绝不穿破鞋,我未来娘子当然也不能穿。”
“……”够了没有?太监也是有尊严的,他那样一口一个“死太监”是想把唾弃表达得多明显?想着,他自己动手扯了胡子,潇洒地脱下袈裟,怒目圆瞪,这一次,是为自己而战斗:“太监怎么了?我骄傲!你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当太监能当成我这样,是种荣耀!”
“断子绝孙的荣耀吗?”他凉笑,脚步未停,懒懒回眸丢出讥诮。
一个太监与一个山寨头目之间的战争,春风觉得她没有必要参与,会惹火上身。所以索性闭嘴闭目,懒得再发表任何意见。
“会传宗接代了不起吗?畜生都会干的事,我不稀罕,纯爷们就该像我这样为国捐精!”
啧啧,瞧瞧这气势、这志向,太监原来也可以如此雄伟。
午后时分,听说少主醒了,又听说少主招了一堆人进屋有要事相商。
什么叫做男人味?在春风看来,就是瞳孔流露出一些些倦意,眉心蹙起时会浮现出淡淡的沧桑味,神情专注,薄唇微微挑出笑意,很有领袖架势地站在一堆路人甲中间商讨正事。
既然少主在展现纯正男人味,那她就该相当配合地去学习下怎么表现女人味。按照花姑娘的说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下厨,让他在办完正事后,能享受到家的温暖。
只是,当春风抢占了人家客栈厨房,奋力拼搏时,她万万没想到,一堆男人的正事会那么无聊。
~﹡~﹡~﹡~﹡~﹡~﹡~﹡~〖安思源〗~﹡~﹡~﹡~﹡~﹡~﹡~﹡~
“少主,主公交代了,找到画之后就让你回去一趟,不要擅作主张。我们尽快起程吧,人心难测,免得节外生枝。或许,等主公看完画后,自然就会明白宝藏在哪了。”
“嗯。”他沉重地应了声,背着双手站在窗边,很是诗意地看着外头的雪出神,忽而问道:“你们谁成亲了?”
一阵沉默,跟着国师来跟少主汇合的一干随从面面相觑,半晌都没做出反映。
青山慢悠悠地拉回视线,烦躁地看着眼前那群人。这都是谁养出来的随从,个个都像木头似的。要和一群只会听命行事的人交流,他只能换种看起来冷漠点的方式,“单身的站左边,有女人的站右边,呃……断袖之癖的站中间。”
他还在考虑这样说是不是会更有效果些。
平日里训练有素的那群人立刻就做出了反映,眨眼瞬间,左右两边,人数不相上下,对峙而立。
中间……只有青山。
在接获到无数写着“恍然大悟、匪夷所思、同情扼腕”的目光后,他不以为意地眼眸轻眯,手指抬了抬落在左边那队人身上:“没你们事了,可以走了,去准备东西,过两天起程回去。”
留下的那一排人略显紧张地互相靠拢,和一个自愿站在中间很有可能有断袖之癖的人共处一室,想想就让人有些不寒而栗。难道少主不仅仅是性取向怪异,还喜欢人夫?
“那个……”青山面色冷峻的举步,徘徊片刻后,随意地停在了一个人身前。没在意那人下意识往后退的反映,他清了清喉,问道:“你是怎么让你娘子嫁给你的?”
“回、回少主,父母之命。”
“如果她无父无母呢?”他思忖,继续问。
“那就媒妁之言……”
“如果也没有媒婆呢?”
“……那只要两情相悦,送上聘礼,准备好礼堂,就能直接拜堂了吧。”
“两情相悦?”这感觉他不陌生,玩闹一场也算是两情相悦,只是悦到想直接娶进门,听她唤声“相公”的还是头一回,那要怎么处理,“是不是她说喜欢我,刚好我也喜欢她,然后就能洞房了?”
会不会太草率了?他真心想娶的女人怎么能那么草率。
“报告少主,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真的好无聊的问题,他们好歹都是纵横江湖,天南地北飞来飞去做大事的人,为什么傻傻站在一幅蕴藏着惊世宝藏的画前商量这种没品格的事?
“那要怎么开口让她嫁,送东西?吟情诗?搞浪漫?”这些步骤若换做以前,他会不屑一顾,可青山记得,她喜欢搞神交那一套。
“噗……”好俗!原来少主可以那么俗,“少主,那样看起来很心虚,很假。”
“是么?那……先逗她开心?”
“少主,天已经那么冷了,你没必要再说冷笑话让那位姑娘更冷。”面对那样一张冰山脸,能被逗开心才怪。
“直接抱她吻她?”这个他擅长。
“诚意呢?要诚意啊!那么假惺惺,不如假装猩猩吧。”嘁,这到底是不是男人?领导群雄的少主原来就这副德性。想要娶个女人,还需要这样挣扎?
“……”青山瞳色一沉,总算露出了几分该有的威严。
其实事情可以不用那么复杂,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带回家,直接成亲就好,偏偏他突然在意起她的感受。一个至始至终只口口声声说着她要找青山的女人,当真是爱他么?还是只因为某些记忆,关于那片紫竹林的混乱记忆?尽管至今他都没搞明白那些不明不白的幻境到底是什么,但至少能感觉到,倘若他不叫“青山”,于她而言就什么都不是了。
何况……带她回家,他不想春风被卷入那些你争我夺的硝烟中。
在少主具有威慑力的眼神下,他们意识到应该端出对待大事的精神来出谋划策,毕竟终身大事的确马虎不得。
意见很多,有用的很少,要一堆男人想制造浪漫哄女人入洞房的办法,是有点难度。还没讨论出结果,当事人就不期然地敲响房门,闯了进来。
气氛由热火朝天忽然变为寂静,春风咧开嘴角傻笑,感觉到自己的出现似乎打扰到他们了,有些不安地往后退了两步,看向青山,轻声询问:“我是不是不该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猜对了呀,那个很奇怪的和尚就是刚开始那个客栈老板哟~~~
这章是不是有点没爱呀,唔……过度章节喏,担待下。
预告下吧,下章开始基本就要虐了,同志们做好准备,放心吧,我下手不会太狠的。
我对你们没什么要求哇,多留言,多支持吧。
第四十五章v
“你知道还死进来做什么?”他还没考虑该怎么表达内心想法,她就不请自来,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青山斜眸一瞪,见她怯弱地缩了缩脖子,一脸委屈的模样,口吻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站那么远做什么,到我身边来。”
“……”好变幻莫测的一个人哟。
“怎么不在房里休息,乱跑什么?”
这话听起来像是责怪,可流泻出来的柔情关心惹得一旁众人直发悚。
“啊,你等等。”春风笑嘻嘻地又跑了出去,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一群客栈里的人,端着一堆饭菜:“这些都是我做的,吃完再聊嘛。”
“你做的?”他不掩惊愕地看着那一盘盘很不美观的菜被搁置在桌上,不禁觉得受宠若惊。
“你们一起吃哇,我做了很多耶。”春风没理他,自在地招呼起傻站在一旁的随从们,着实很有女主人的架势。
像得到了特赦令般,那些从午膳前就陪着少主商量正事的人一哄而上,很江湖气地从桌上筷筒里抽出筷子,丝毫都不客套。只是,当那一双双筷子齐刷刷地奔向它们该有的归宿时,一声不轻不响的干咳传来。
所有人即刻停下动作,僵硬着,没了动静。
“怎么了?呃……虽然看起来是难吃了点,可是我尝过味道,都熟了,可以吃的!味道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差呀,你们不要嫌弃哇。”她可怜兮兮地扁了扁嘴,没注意到青山阴霾的脸色,只以为那些随从们是看上不她做的菜。
有双筷子脱颖而出,直挺挺地落在最近的那盘黑糊糊的鱼上,挑了挑,幸好里头的鱼肉还是白的。骨节清晰的手指动了动,一小撮鱼肉被夹起,送入了筷子主人的口中。
性感漂亮的唇动了动,喉结也跟着一颤,轻皱着的眉心舒展开,毫无吝啬地抛出赞赏:“嗯,很好吃。”
“真的?那我以后天天弄给你吃。”得到褒奖的春风就像个孩子讨到了糖般,满足地笑开,星眸闪着光彩,自在地偎到了青山身边,缠着他的手臂许诺。
“我只吃我娘子做的菜。”她的自然反而把他的别扭衬托得更加明显,青山嚼着嘴里不知名的东西,刻意将语调弄得很平缓,眼角流泻出来的紧张却昭显出他有多期待她的回答。
以他以往纵横百花丛的经验来说,通常女人听见这种话,应该很顺理成章的接口。坦荡点的会说“那我做你娘子呀”,喜欢情逢敌手的会说“我也只煮给我相公吃”,再不济反应迟钝的顶多迟缓片刻憨憨低笑。
看起来,笑春风跟第三种比较接近。
可结果……“欸!你们少主都说好吃,这下该放心了吧,快吃哇,吃完也夸我两句,这样以后我才有动力天天做菜呀。难怪大当家兄台那么喜欢往厨房跑,做菜真的挺好玩耶。”
夸?动力?大当家兄台?好玩?!
她煮那么一桌饭菜,只为了获得点动力,并且还无所谓这些动力到底是来自谁的,哪怕路人甲乙丙丁都行;顺便体验下她那位大当家兄台的乐趣,拿他的味蕾当实验品玩?
青山很不是滋味地放下筷子,盘起双手,从原本的正襟危坐变为双腿微岔、散漫慵懒,嫌弃起刚才自己好像毛头小子情窦初开的模样。弧度漂亮的眼帘一掀,他意识到跟这个女人没必要玩浪漫,直话直说、直来直往才是正常的交流模式。
“吃。”做出决断后,他果断地冲着随从们掷出命令。
肃冷气质让人不敢违抗,一群人颤巍巍地伸手,夹菜,形同嚼蜡的吞咽。
“夸她。”莫名其妙的命令还在持续。
“太好吃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菜!”
“哦哦,简直是人间难得的珍馐。”
“姑娘,你不去做厨娘太暴殄天物了。”
……当称赞从一张张苦哈哈的脸上飘出时,春风完全开心不起来。太假了!他们太假了!
“叫她少夫人。”
少主又一次发号施令了,换来了异口同声的叫喊声:“少夫人!”
所有人推翻了先前的想法,他们家少主果然是阅尽千帆,就这样轻轻松松给他们拐来个少夫人了。
新上任的少夫人什么都好,容貌清秀、灵气十足、体恤下属、入得厨房。只是,迟钝得让人心惊胆颤。少主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只换来她一句:“耶?为什么要叫我少夫人?那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意思。我喜欢你,想娶你,会待你好,嫁给我能做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还有一群兄弟叫你‘少夫人’,比叫你‘大嫂’的人多。过两天我们起程回去,等我回去买好聘礼,接你入洞房。”
笑春风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正常女人。青山的话不存在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浪漫感,口吻生硬,并且听起来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一切都是他在擅作主张。可她还是不争气地脸红、心跳、彻头彻尾被折服,甚至很享受这种被人安排好所有事,只要按部就班去实行的感觉。
那一脸痴呆相,算是什么意思?“给点反映。”
“唔……其实只要是你开口,随时都能入洞房。”
“噗!!”这是群众一致的反映,好奔放的少夫人,让他们愈发觉得少主先前的挣扎很没意义。
气氛很愉悦,偏偏那个太监国师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脸色凝重地弯身,附在青山耳边说道:“你爹说他快死了,他想在临死前看你亲手把那幅画送到他面前。”
春风睁了睁萎靡的眼,看向他们,有多少人咬耳朵能咬得那么大声?
“……他又快死了么?”青山不以为意地轻哼,“就算不用这种烂招我也会亲自回去把画给他,还有事想跟他说。”
“你不会想把她也一起带回去吧?”国师不愧是国师,青山话音刚落,他就猜到了意图。
“你有意见?”他懒懒挑眉,反问。
“呵呵、呵呵呵,笑死人了。”国师掩着嘴,笑得阴阳怪气,“你难道想要回去把画一丢,然后跟你爹说‘我不玩啦,我要去成亲啦,后会有期’?多大了,怎么能天真成这样?你爹的个性你是清楚的,还指望他会答应你娶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带春风姑娘回去就是送羊入虎口,你爹要杀她易如反掌,少主就算有三头六臂恐怕也防不胜防。”
“我哪里来历不明啦!”春风蹙眉嘟嘴,大声反驳。
没人理她,国师只是扫了她一眼,目光很快又移开。就连青山,也径自低着头,不做声。
“把春风姑娘先安置在燕山吧,我看大当家待她挺好。等交出画,也算是对你爹有个交代了,再来接她就是。到时候,天南地北,携如花美眷游秀美江山,多惬意。”
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可青山依旧深锁着眉头,“我不放心把她留在燕山。”
“有什么不放心的?江湖上多少人觊觎着这幅画,又有多少人紧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人人都会知道你带着画去玉衡派了,真正危险的人是你。谁还有闲功夫去对付一群山贼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你个死太监才无关紧要呢!”春风又一次不满地大吼。
尽管听起来死太监似乎是在为她打算,但那些用词谴句未免也太刺耳了。
“她很重要。”这次,就连青山也抬起眉梢,很没格调地帮着自家女人一起申辩。
“呃,我的意思是,有燕山的人保护,她更安全。”
“……”就是因为有燕山的人保护,他才觉得更不安全。
春风咬着唇,偷睨着青山的表情,看得出他的两难,却没能猜到他纠结的原因如此上不了台面。她想,这种时候就该表现得体贴大度些。所谓好儿郎志在四方,身为背后的女人,就该全力支持。
于是,她做出了重大决定,打算为这场争论划上句点:“没关系,你安心回去,我会乖乖在燕山等你。”
“你就没有舍不得?”嘁,答应得还真爽快。惹得青山不悦地质问。
“咦?”她旁若无人地陷入自我挣扎状态。舍不得可以表现出来么?如果表现出来会不会羁绊住他,好像包袱那样惹人生厌,春风很想证明给所有人看,儿女情长和所谓正事是可以两全的,“你不是要去准备聘礼么?没聘礼怎么入洞房,为了聘礼,我可以等呀。”
“想要什么聘礼?”他托着腮,看她郑重其事地掰出这烂到极点的借口,瞳色深处那掩不住的依依不舍分毫不差地贴上了他的心扉。
“给我一个家就好。”她脱口而出,伴着憨傻笑容。
他薄唇一弯,流淌于心底的温暖渐渐形于色,果然是知足常乐。
一旁的观众屏息全神贯注地欣赏着这出温情戏码,直到青山伸手拉过春风,眼波轻转,凉凉地逐客:“你们不觉得自己很碍眼么?”
“……”众人尴尬互看。
“我要离开好一阵子,如果现在不把你们少夫人喂饱,万一她寂寞难耐爬出墙了,我可能会因此迁怒天下所有跟我同性的生物,会想要把每个男人都变成国师那种属性的……”
听起来不愠不火的警告却格外有效果,没等青山把话说完,那群人一溜烟的消失。让春风深刻意识到,所谓轻功,原来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男性尊严而学的。
等待,也可以是笑逐颜开、心情愉悦的。
看春风的表现就知道。十八相送送走青山后,她在燕山活得很是滋润,甚至称得上如鱼得水。
快年关了,山寨也需要放年假,所以最近再也没有轰动江湖的打劫事件;当然那些正派人士也是需要过年的,因此曾号称只要还有恶势力存在就永远都要奋斗下去的剿灭活动也暂停了。可谓,天上地下其乐融融,一片祥和。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除夕夜。
山寨的除夕夜很野性,就是找块空地,生个偌大的篝火,外加一堆附近百姓跑来蹭饭,大家排排坐,摆上无数生冷不忌的伙食。然后,不分男女老幼地大碗喝酒、大口吃菜。
“别吃了,走。”
春风大张着嘴,手上抓着一大块刚撕下来的羊肉,正要往嘴里送,忽然被人抢去。眼睁睁地看着羊肉被大当家兄台送进嘴里,满足地嚼了几口,她干咽着口水,委屈地扁了扁嘴,“走去哪呀?好饿啊。”
“去感受气氛。”他回得理所当然。
按照华迟刚才的说法,这种团圆时节,就应该两个人甜甜蜜蜜地腻在一块,看看月亮啊星星啊,说说甜言啊密语啊,总之不该留在大煞风景的人群里。
“感受气氛?那是做什么的?”有羊肉吃么?
“嘁……”他轻哼,对那种散发着浓浓脂粉味的浪漫行为很是不屑,却又听说女人都会喜欢。笑春风算女人吧?那试一下又何妨,“感受气氛是做……唔,大概是做人的吧。”
做人?她不懂,她只关心……“有东西吃么?”
“有。”必要时,他们可以互吃。
话音方落,春风就很配合地站了起来,在衣裳上蹭了几下那双沾满油渍的手,喜滋滋地跟着华遥走。
喧哗声被渐渐抛在身后,若有似无的炮竹声在耳畔滋扰。通往后山的小径上有两个很不搭的身影。女人雀跃地哼着小调,越走越快,想着她的美食;男人闷闷地低着头,越走越慢,偶尔不悦地抬眸睨向前方的背影。
“喂。”沉不住气的华遥生硬地唤道。
“嗯?”春风懒得回头,只敷衍性地轻哼了声。
便是这一声,让华遥忍不住想爆粗口,骂一声“他娘的”。什么时候起,她连说话的语调都跟那个少主如出一辙了?
“你敢回头看一下吗?现在站在你身后的这个男人,好歹是燕山附近八个村落所有待嫁女子票选出来的‘最想嫁的男人’,你是瞎的啊。”
“好厉害哟,需要庆祝一下么?”春风停下脚步,转过头,与有荣焉地骄傲仰头。
“……”他不说话,眼神飘向不远处的岩石,眯着瞳,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拉着茫然的春风靠近那块岩石。半晌后,才开口:“不需要,你负责配合验证就好。”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口吻,语调平缓没有起伏,就像是在读书册上内容。春风拧了拧眉,没当回事,困惑反问:“怎么验证呀?”
又是一阵沉默后,他继续用那种怪异语调说道:“就算有那么多女人想嫁我,我……我还是会对你……负责的,不能、让你为燕、山白白牺牲。嗯,不能让你白白牺牲。”
“大当家兄台,我真的是自愿的!真的不用你负责!你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我现在辞职啊,我不是燕山的人了,你就不用负责了。”
“不行!你已经牺牲过了。”这次,他的话总算是有了感情变化,听起来才像是发自内心的。
“可、可是,我没有牺牲啊,我还占了便宜,如果不做j细我可能就找不到青山……”她努力想要把问题解释清楚,用以证明她不贪心,不求万千宠爱。甚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压根配不上他的负责。
然而,华遥似乎根本没在意她说了什么,自顾自地仍旧用吞吐语气叙述着:“跟着我比跟着那种死人、脸安稳,我可以逗你开心,还可以露……露点给你看?”话说到这,他忽然停住,像打了鸡血似的涨红了脸,破口大骂:“放屁!要露点你自己露,你以为我女人跟你女人一样有那种少儿不宜的嗜好?还有,你他娘的敢把字写清楚点吗?像狗爬一样,写给狗看啊!”
“哈?”如此情绪变化很是极端、情节跳跃急转直下的话,惹得春风全然缓不过神。
“就算你是大哥,也不能这么过分!要不是你求我,我才不会吃撑了除夕夜不吃团圆饭,躲来这边帮你搞定女人。你凭什么还挑三拣四,我就算写得不够清楚,你他娘的不会自由发挥啊。”很快,春风就得到了答案。黑漆漆的岩石后头,华迟猛地蹦了出来,不服输地反驳。
“就是,你自己蠢别怨华迟嘛。你不会直接对她说‘我想娶你,你要肯嫁,那就皆大欢喜;你要是不嫁,我就去干掉死人脸,让你们阴阳两隔’!”所谓的夫唱妇随,被从华迟身后窜出来的花枯茶体现到了极致。
“……”春风无措地左右转着头,看他们内斗。
还没来得及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听见有脚步声匆忙奔来,从那格外显眼的跳跃眉毛能判断出那是华阳。
人还没跑到眼前,就听到响彻燕山的叫喊声:“大哥!出事了!又有人来灭我们山寨了,搞大屠杀啦!”
作者有话要说:旺季旺季啦~所以我的更新也变得飘忽不定啦,没办法喏,要赚钱哒。大家多多见谅啊~
哎,最近比较沉默,也不知道该讲什么好,看文吧哒。
第四十六章v
灭山寨?大屠杀?
听起来很耸动,然而当叙述者是华阳时,很难调动起听众的热情。
华遥只是不以为然地动了动嘴角,漆黑暗夜中那双散发着愤怒光芒的双眸格外耀眼。他计划了很多天,就想在今晚唤醒沉睡的浪漫细胞,借此一举虏获春风。可惜……华遥挤出长长哀叹,边领着众人用散步的姿态走向事发地点,边望着嵌满繁星的苍穹,他怎么就会有两个那么不识大体的兄弟呢?
这种偏离焦点、散漫无章的想法,在越来越接近山寨后,逐渐被颠覆。
先前还充满着祥和气氛的山寨,眼下火光冲天,一片惨烈。
除夕夜,令人猝不及防的突袭,这般紧急的情势下,华遥唯一能做出的决定就是让华阳领着那些老弱妇孺先离开,自己带着华迟垫后。
“带她走,给我用命保护她。”匆忙离开前,华遥只来得及把春风交给华阳,气势逼人地嘱咐道。
夜色,烽烟,震动苍穹的喊杀声。
一具具倒在脚边的尸体分不清敌我,血染清霜,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杀戮。
眼前的画面足以用生灵涂炭来形容,春风无措地尾随在华阳身后,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无眼的刀剑殃及到。她胆小如鼠、贪生怕死,哪怕是苟且偷生也总比莫名其妙地去阎王那报道好。
然而,这混乱的场面让华阳逐渐应接不暇。
再一堆刀光剑影中左闪右避的笑春风,总算体会到即便以前自己的妖术再拙劣也好,总比现在这样任人宰割好。
“笑春风!你给我跟紧了!要是你有什么闪失,我就唯你是问。”
“……”娘的,她也很想跟紧啊!可是这种敌我难分的场面,要怎么跟啊。
“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远处传来响亮的命令声,像是咒语般,激起了那些黑衣人更疯狂的杀念,一双双冷然的瞳孔间只有杀气。
感觉气氛比方才更险峻了,春风只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再说,却未能如愿。
她像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听见华阳在吼她,想逃,无奈已经被两三个黑衣人团团围住。没等那些黑衣人出手,她只听闻耳边风声忽然变得急促,手臂凉了凉伴着好似被蚊虫叮咬了下的挠痒感。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她屏息想尽量看清眼前的画面,依稀见到那群黑衣人的表情似乎比她更错愕。春风抬手,触摸着自己的臂膀,循着那个痛疼的根源而去。
咬着牙,她硬生生地将那个不明物体从手臂上拔出。
脚上的力气像是顿时被抽空般,春风软软地倒在地上,半眯着眸子,她转头看自己那双血红的手中握着的东西。是袖箭,乌黑箭头,雪白箭羽,箭身上有竹纹。
“他娘的,你是猪哇,这种时候睡什么睡,起来!”一路过关斩将杀来的华阳,粗暴地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春风,没好气地斥骂。
“青山……”意识涣散的春风紧紧攥住他的裤角,气若游丝地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山你娘,当初明月光,如今又青山,你除了思春还会什么?”嘴里虽然骂骂咧咧,可华阳还是牢记着大哥的话,弯下身,拉起春风,背着她,奋力杀出重围。
在不支昏睡前,春风只来得及把手里的袖箭塞到华阳手中,“你……千万别让我死……我还要等人……”喉间像有把火在灼烧,每说一个字她都觉得撕裂般的疼。
“你安心吧。燕山都是有身份的人,大哥誓死保护的女人,就是我们燕山所有人要誓死保护的。”
华阳粗哑话音落下的同时,春风终于安静不再挣扎,含着一丝浅笑,俯在华阳的背上陷入沉睡。
朦胧雾气化为连绵冬雨,天微微透出亮光的时候,燕山陷入沉寂。
任由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华遥牙关紧咬、下颚轻颤,忍住不去看已被火侵吞了的山寨。那一寸寸的焦黑,映照着积聚成的血水洼,鲜明的对比,昭显着昨晚的惨烈。
“大哥,大哥,华迟不见了。”
华遥快步地朝着隐秘在后山的洞|岤走,淡淡地扫了神色慌张的花枯茶一眼,唇略微动了动,雨水顺势流进嘴里,咸涩的味道让他的脸色愈发凝重:“先跟我去后山,一会我帮你去找华遥。”
“可是……”花枯茶欲言又止,没找到华迟总是放不下弦着的心。
“我不确定那些人还会不会折回来,后山更安全,你留在这边只会让华迟更担心。如果真的又发生什么事,我也顾不上你。”没等她把话说完,华遥便打断了她,口吻间透着些许不耐。这种时候,他实在没有心情也不擅长去哄一个女人。
“我会功夫啊……”
花枯茶还在试图辩解,想留下来一起找华迟。就在华遥的耐心快要被耗尽时,幸好有个弟兄及时赶来,“咦?花姑娘,你怎么在这?我刚才看见三当家往后山走了呀,你没跟他一起吗?”
“他居然丢下我一个人逃命?!”一句话,就让花枯茶的担心转化成了怒火。
华遥没再理会她的叫骂,继续举步,从他匆忙的脚步间便能看出他有多心急火燎。本还想再骂会的花枯茶立刻识相闭嘴,这才想起春风跟华阳在一起呢,难怪大哥会急着这样。
“死了多少兄弟?”始终沉默着的华遥,睨了眼紧随在自己身旁的那个弟兄,终于又说话了。
那人顿了顿,才答:“不计其数。”
“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谁派来的人?”华遥点了点头,并未流露出太多表情,扯开了话题。
“那些江湖正派我们都交过手,就算是他们联合起来搞突袭,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应该不是那群人。”
“会不会是驿风山庄的?”华遥暗自思忖,不放过任何假设。
“看招数也不像是驿风山庄的,何况你和明少主不是已经化敌为友了吗?”
“江湖上不会有永远的朋友。”
“……”这是一句很寻常的话,出镜率很高,然而当向来粗枝大叶的大当家很是感性地讲出这句话时,忍不住让人觉得惊悚,无言以对。
又是半晌静默,华遥把矛头对准了花枯茶,抛出了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花姑娘,关于青山,你知道多少?”
即使一起闯彦王墓,一同出生入死,然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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