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笑春风第17部分阅读
青山依旧笑春风 作者:rouwenwu
少主对他还是有所顾忌的。至少,若不是花姑娘和华迟的八卦能力,华遥永远都不会知道其实他叫青山。
之前,华遥并不关心他的事,他叫青山也好明月光也好,都妨碍不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只要他信守诺言,那些秘密华遥觉得没必要去探究。可如今,莫名其妙招来的灭门之祸、来人势如破竹的招式、处处透着与青山有关的线索,这些,他都无法再去忽略。
回想起来,仿佛那些人并没有太明显的目的,只是想杀光所有燕山中人。
燕山的仇家的确不少,可会下手如此之狠的不多见,华遥唯一能想到理由就是,杀人灭口,但凡见过那幅画的人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哎呀,你算是问对人了,我搜集了好多可靠消息……”花枯茶得地拍了拍胸,眉飞色舞地娓娓道来。
华遥不得不承认,花姑娘是块八卦的好材料,叙述能力之强、捕捉消息之快、分析能力之迅猛,都一再地震撼了他。
只是故事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她忽然打住,没有任何铺垫地把话题转开:“华迟呢?你不是说看见他来后山了吗?”
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扮演着听众角色的某位弟兄被突然点名,往后退了几步,视线在后山洞|岤里绕了一圈,一堆伤残妇孺,的确没有三当家的身影:“刚才、刚才真的有看见他往这边走的……”
“春风呢?”被花枯茶这么一问,华遥也回过神,第一直觉便想到了那个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女人。
“大哥,你终于来了!”一听到外头有动静,带着一身伤的华阳赶紧一瘸一拐地出来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春风去哪了?”视线从上至下将华阳游览了遍,确认他的伤无关紧要后,华遥继续追问。
“……”华阳扁着嘴,低下头,吱唔了会,才干笑着道:“所以我就说嘛,女人就是应该多吃点,一定要有肉感有分量,大嫂太瘦了,风一吹就会飘走……”
“你敢说重点吗?!”
显而易见,华遥的已经处在爆发边缘,华阳畏畏缩缩地舔了舔唇,连眉毛都不敢再跳跃了,语气间难掩愧疚:“大哥,我尽力了,真的很用心地再保护她。大嫂她受了伤,我想背着她来这的,可是……她太轻了,背着背着,掉了,我也 没察觉到……”
许久,华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算什么烂理由?要他怎么心平气和地去接受?!
“都给我去找,把整个山翻过来也要找出来!”他顾不得太多,说他不务正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为了个女人放下出息……总之,怎么都好,华遥依旧觉得为她劳师动众很值得。
想将功补过的华阳这次很安静,识相地不置一词带着人跟上华遥的脚步。
“我跟你们一起。”花枯茶不死心地在洞|岤里又搜寻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她是有着小女人自私心态的,这种时候实在无暇去顾忌春风的安危,只想跟着他们一起,说不定能找到华迟。
才刚走到洞|岤门口,花枯茶便迎面撞上一堵肉墙,猛地停住脚步。
她抬首,双眸直直地落在那人身上。眼眶有泪,嘴角有笑……她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华迟就在眼前,活生生的,安然无恙。她想笑,最后却任性地伸手死命捶打面前的他,忍不住哽咽地哭骂:“你死哪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呀,会吓死人的!”
“……好吵。”华迟漫不经心地拉下她的手,调整了下站姿,“那么担心我,就过来亲一下啊。”
眼看着他那副悠然自得还含着几分恬然笑意的模样,花枯茶愈发觉得气不过,“那你刚才到底死到哪里去了呀?”
“放心吧,就算是死,我也会争取死在你身边。”他头一偏,靠在一旁的墙上,顺着滑坐下来,看似只不过是有点累了想小憩片刻。边说,还边顺手把花枯茶捞下来,用力地揉着她的发。
“呸!我又没嫁给你,别死在我身边,会毁我清白,我还想嫁人的。”
“是吗?”他别过头,指腹轻揉着她的颊,“那么,把来生许给我好了。”
“讨厌,你怎么那么贪心啊,今生还没完就想要来生。”她娇嗔,没好气地动手掐他。惹来一声声痛哼,才稍觉消了点气。
“下辈子我再穿豹纹给你看。”
“不要,丑死了。”
“还讲八卦给你听。”
“是我讲给你听才对吧。”
“都一样,下辈子一定陪你到老。”他噙着浅笑,转过头,唇擦过花枯茶的脸颊,熟练地虏获到她的唇。这个吻,并不深,他的舌尖更像是在留恋,一寸寸地掠过她的唇畔,呼吸着她的鼻息,记忆着她的味道。
“唔……不要、闹……好多人……”花枯茶羞赧地涨红脸,抵在他胸口的手不停地拍打着,溢出嘴里的拒绝声听不出丝毫说服力。
华遥不耐地微侧过头,有什么比未来娘子失踪时还要目睹别人恩爱更刺心的?他不屑地嗤了声,既然吃不到葡萄这个葡萄就一定是酸的,所以他认定华迟这种猴急的举动有伤风化。就算是春风在身边,他这种有格调的人也不会效仿。
“好了没有……”慢慢拾回神,华遥想出声打算,可当目光触到华迟的背时,脸色顿时煞白。
沉溺在温情中的花枯茶完全没有留意到华遥的表情变化。
华迟终于舍得放过她的唇,伴着沉重呼吸,闭着眼,与她额头相抵。他唇线一松,含糊不清地叮嘱:“以后……别再爱上山贼,别再为了男人离家出走,成亲之后也别叫错你相公的名字,‘华迟’这两个字留在心里就好,不准忘,但也不准再想起……”
“你在说什么啊?”总算,花枯茶察觉到了不对劲,秀眉微蹙,从他的怀里挣开,打量起他的脸。那是一张血色愈渐褪去的脸,还残留着她温度的唇惨白如纸,“喂!别吓我,你知道我胆子小的,不准吓我!”
她慌乱地查看他身上的每一寸,遍寻不到伤痕,再一抬眼,撇见华遥等人怔怔落在华迟背上的目光,才依稀感觉到了绝望。花枯茶颤巍巍地伸出手,用拥抱的方式在他背部游移了刹那,触碰到几处仿似断箭的痕迹。她仍旧是不愿意相信,直到,收回的手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血。
“你……你个死男人……怎么舍得,我为你连家都不要了,你怎么舍得负我……”她强着不想哭出声,可那种撕心裂肺的悲怆怎么也忍不住,只好用手紧捂着嘴。
掌心里满满都是从华迟背后伤口里渗出的血,那血覆上她的脸颊,分明还是温润的。
“你要是不哭我就露点给你看。”
“我不要看……”
“这次是真的露点……”
“你说过要去跟我娘提亲,说过要等到洞房时才露点给我看的,你是燕山三当家啊,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华迟长吁出一口气,唇角上扬,想帮她擦泪,却再也提不出力气。手指微微颤了下,他眸色一转,凝视着华遥。只瞧见那张干涸的唇不停地翕张着,似是有话要说。
华遥没有犹豫,跨步上前,眼眶泛红,眉头深锁着层层阴霾。
“袖箭……青山的……是他们的人……”华迟吃力地抬起手,掌心紧握着一枚袖箭,箭身上有干涸的血迹,仍能清晰分辨出上头的竹纹,“你敢帮我照顾好她吗?”
“我敢。”华遥偏过头,没办法再去看自家三弟那张越来越灰白的脸,头一回,两个字让他觉得格外沉重。
“就是这袖箭!大嫂也是被这袖箭所伤!她昏睡前也在叫青山!”印入眼帘的袖箭,让华阳恍然大叫。比起沉浸在悲痛中,他更愿意血债血偿。
华遥没有说话,随着那双紧握住他的手渐渐无力滑下,身旁传来花姑娘声嘶力竭地叫喊声。他那双布满血红的眼眸不再似初时般的纯然,不知不觉间被杀气所覆盖。青山吗?血屠燕山,杀他手足,这仇怎么能不报?
v第四十七章v
——我喜欢你,想娶你,会待你好,嫁给我能做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等我回去买好聘礼,接你入洞房。
回来了么?
袖箭上的竹纹分明是属于少主的,可是为什么会以这种姿态出现?
为什么要血屠山寨?
为什么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被一堆谜团困扰着,就连睡梦中春风都秀眉紧锁,本能地想稍稍调整下睡姿,然而只要轻微地动一下,袭向全身的刺痛感便让她抑制不住地龇牙抽气。
“讨厌,不要摸我啦……”含糊不清地娇嗔从春风口中溢出,眼眸似寐不寐地拉开一条缝,斜觑着。
分不清身在何方,但在睁眼瞬间她就清晰记起发生了什么事,思绪没有半刻的混沌,那些血腥的画面仿佛刻在脑海里般,挥都挥不去。她摇了摇头,伴着轻哼,逐渐意识到那道扰人的冰凉触碰感来自手腕。
再次垂眸,发现有个女孩半跪在床边,姿势暧昧地俯趴在她身边。
“你做什么啊?!”这看起来很不寻常的行为,瞬间唤醒了春风所有的精神,她下意识地撑起身想避开那个陌生女孩的触碰,又因为无意中扯到伤口,不得不僵住动作直呼疼。
“那么快就醒了哦。”女孩抬起头,用平铺直叙的语态说着。
搞什么啊?大家都是女人,她的眼神不需要那么迷离餍足吧,还、还好像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让春风不得不去深究这姑娘刚才到底是在做什么。
“老夫人,真的是那串璎珞。”没理会春风丰富至极的表情变化,女孩兀自转过头,依旧像尊精致的瓷娃娃刻板地汇报战果。
“嗯,她醒了?”帘子后传来一道温和中又不失威严的嗓音。
在那个姑娘的帮助下,春风费力地起身靠坐在床沿,费解揪眉看着从帘子后走出来的那道身影。面容姣好又精致,素雅的肉色广袖衫上绣着些许看似乱无章法的花纹,错落而现是种不对称的美,白色貂毛围脖她脸色衬得更红润透亮。
她带着哂笑,缓步走向春风的床,连眼尾的浅纹都是一种韵味。
老夫人?春风一眼认出了她,却因为诧异于她的出现,滞愣了良久说不出话。
“醒了就好,看起来没什么大碍。说正事,既然回来了还待在燕山做什么?当真是想留在那做压寨夫人吗?”
“……是、是、是是你儿子让我待在那的呀。”面对这张恩威并重的脸,春风不知不觉就口吃了起来,仿佛做了多大的亏心事般。
“哦?”她应了声,举步徘徊在春风床前,若有所思,“是他带你回来的。”
“他?少主?!”春风目瞪口呆。
见老夫人点头,她的心也跟着凉透。真的是他,那是不是代表剿灭燕山的事也与他有关?可是原因呢?他要的画到手了,又怎么还会对那些无辜的人赶尽杀绝,真要杀也犯不着等那么久才动手呀。
老夫人停下脚步,直视着春风,那双充斥着灵气的眸子即便是染满迷惑也透着矍铄,看来精神恢复的不错,“说正事,你那些外伤养几日就好,这些天乖乖听大夫和婢女的话,外头凉风也大,别乱走动,等伤养好就该成亲了。”
“成亲?”春风鹦鹉学舌般地重复着。您下载的文件由w w w27 t x tc o (爱去小说)免费提供!更多小说哦!
少主是说过要娶她,她也的确答应了,但事态不该这么草率发展的,至少该给她一个解释吧。
“怎么?忘了吗?我向来说话算话,当初答应过你,只要这次跟燕山着之间的合作能愉快,我会做主,让你嫁给我儿子。还是说你反悔了,不想嫁了?”
“……没有。”她想嫁,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动摇,只是……“可他们的合作不愉快啊,分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血屠燕山?老夫人,我想见他,想听他亲口给我一个理由。”
“你该知道他现在不在驿风山庄,燕山的事,与他无关,他也阻止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救出来。”
春风眨着眼,望进那双魅色瞳孔只瞧见了满满的真挚,不像是在说谎,可她仍旧觉得不对劲,“真的么?”
“他是未来的夫君,是你自己选的,难道你连自己的选择都质疑吗?”
难道你连自己的选择都质疑吗?
这句话犹如佛家禅语般,让春风有恍悟的感觉。
一路走来,她彷徨过、无措过、也曾质疑过,直至最后在彦王墓中,他用恍如千年之初那个温良少年才有纯良眸色看她,对她说——我说过如若还能遇见,青山依旧笑春风,对么?
那一刻,春风便知道那些猜忌很可笑、那些坚持很值得。
于是,这份失而复得的幸福让她懒得再去刨根究底。她安心养伤,安然待嫁,关于后来的燕山,贴身服侍她的婢女不厌其烦地去帮忙打探。听说并没有太大的伤亡,只是被烧毁的屋瓦需要重建;听说大当家兄台四处寻找她,老夫人已经派人送去消息。
静好的岁月隐隐昭示着尘埃落定的气味。
正月十五那一天,驿风山庄张灯结彩,一片喜红,宾客络绎不绝,连连贺喜声惹得前厅招待客人的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婢女小厮忙进忙出,乱成一团,偏又不亦乐乎。
春风被一群人按在妆台前,咧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傻笑,任由无数双手在她脸上肆意妄为,搽铅粉、涂胭脂、扫娥眉、描斜红……成堆繁冗的步骤若换做平常春风定是快睡着了,可今天她心情亢奋得很。
“少主真的回来了么?”她伸手,不自觉地压在胸前,天真以为这样能抑制住小鹿乱撞似的心跳。水眸很不配合地胡乱眨着,透过模糊铜镜,看她身后的婢女,问道。
“春风姑娘,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几千遍了,回来啦回来啦!都回来好几天了,喜宴的宾客名单还是他亲自筛选的呢。”婢女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耐着性子不厌其烦地回。
“那他为什么都不来看我呢?”春风可怜兮兮地嘟起嘴。
清晰记得大约十天前,有个小厮送来一堆奇珍异宝、罕见良药,说是少主带回来的,都是那个“猩猩族”……哦,不对,是袁族的宝贝。从那天她便听闻他回来了,可却只是熙熙攘攘传来他的消息,始终都没来看望过她。
“……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了不下千遍哇!少主一回来就想往你屋子里跑,被老夫人拦下来了。哪有成亲前还腻在一块的,传出去会被人笑话。新娘子、新娘子,当然要‘新’才合祖制啊。”
“什么烂祖制啊。”春风鼓起腮,嘴儿不屑轻撇,低声咕哝。真是自欺欺人,分明已经是“旧人”了还非得扮“新”。
“呵呵……”惹得替她绾髻的婢女禁不住掩嘴娇笑:“春风姑娘和少主还真配,连说的话都一样。”
“那当然,他是我夫君啊,不跟我配难道还和你配哦。”骄傲扬眉,春风说的很得意。
纵然话儿听起来很欠打,可配上那副孩子气的表情,硬生生逼出了娇俏气息,让那些忙到现在的婢女都放松了几分,跟着摇头浅笑。
待到艳红嫁衣覆身后,春风就开始紧张得再也说不出话了,只晓得有条红得很是俗气的帕子盖在了她的头上,浑浑噩噩地被人牵着坐到一旁。
不过几株香的时辰,她觉得仿似比那千年的等待还久。
外头乍然响起了吵闹的声音,鞭炮、喜乐、起哄。尽管因为紧张有些内急,春风还是保持尴尬笑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片刻后,有人搀着她起身。一眼望去,满满的红,春风只能瞧见脚下的风景,有一双双鞋在视线之中窜来窜去,分不清谁是谁;有一堆鼓噪声充斥在耳,仿佛这喜庆足以感染所有人。
她步履蹒跚,满心雀跃,任由旁人牵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一字一句,他们的结局被诵读得格外庄重。
春风羞赧颔首,弯起的嘴角勾勒甜腻笑容,喜帕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索性闭上眼,就要修成正果了,她顿觉有些许的恍惚,过往那些凌乱错落的片段在片片贺喜声中一一串联了起来……
光阴随着记忆倒退回千年前。
地府大乱,她只是个不愿堕入轮回的魂,顺应潮流逃了出来,无名无姓,甚至没有形体,唯能趁着风婆婆出场时随风四处迁徙。
是翊圣元帅赐了她“笑春风”这个名字,并让她在仙气袅绕的紫竹林安了家,试想渡她成仙。只是后来,或许谁都没想到,观音再也不来紫竹林了,日积月累,林间原本的仙气被妖气所替代。
笑春风只是其中一株紫竹,在浩瀚天地寰宇六界中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
那时的她无心无口也无眼,一味地想修炼成精随后羽化成仙。
渐渐,笑春风有了眼,睁眼刹那,率先跃入眼帘的是那抹乌色,与四周明快的紫极不协调,乌色衣裳的主人有一双很漂亮的眸,仰头冲着她暖暖微笑。
很久,真的很久,他日复一日从不说话,她也开不了口。
春风一直想问他,为什么那么多株紫竹,偏偏要站在她的面前。
又渐渐,她能说话了,第一个听到她声音的仍是那个少年:“你在等人吗?”
百年岁月只为了铺垫这么一句开场白,现在想来,春风忍不住笑出声。
之后的日子始终有他相陪,姐妹都说修炼枯燥又乏味,她体会不到。烦了有只魔陪着拌嘴,累了帮忙捶肩,饿了还给送吃的。她安然享用着他的宠溺,用完还会顺便附上两句咒骂话语,丝毫都不觉理亏。
直至幻化成|人形,春风有了心,足够铭记住有他陪在身边的点点滴滴,嘴里总还会忍不住说他烦,可是那颗心从此恋上了这只魔……
“少主,这个东西是给你揭喜帕用的。”
耳畔响起婢女娇嫩清脆的提点声,也终于地将春风从那些或悲或喜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喜帕下,她不安地抿了抿唇,透过密实的红望去,一道英气逼人的身影站在跟前。视线很朦胧,她看不清他的脸,更猜不透他此刻的表情,应该是跟她一样欣喜的吧。
借着模糊轮廓,春风依稀瞧见他右手握着喜秤,是散漫的姿态,秤尖又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左手手心,那气势看起来……像是手执鞭子倨傲地等待着惩罚一只不听话的宠物般。
忽地,他慢慢逼近的脚步一顿,右手轻轻扬起,那柄喜秤重重落地。
“少主……”祖制啊祖制!婢女一头雾水,对于面前这对没有成过亲的男女,她不介意一步步地教导,然而当瞄到少主那张冷若寒霜的脸后,她迅速闭嘴。
春风喉头略动,吞了吞口水。太不淡定了,竟然比她还猴急。
须臾后,他没有再靠近,嘴角动了动,冰凉眼眸环视四周候命的婢女们,而后下颚微扬比向门口。
大伙愣了些会,面面相觑,才了然地暧昧偷笑,相继跑了出去,顺便贴心地帮少主和少夫人锁上房门。
听到阵阵细碎的脚步声,感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春风难掩紧张地往后挪了挪身子,干咳了声,打破了沉默:“那个……你想尿尿么?他们说我头上那个东西,一定要你来掀,你快点帮我弄掉,我们一起去尿尿吧。”
“啧啧,你总是那么煞风景。”
他开口了,语态戏谑,嗓音冰凉感觉不出丝毫温度。
这声音……春风倏地瞪大眼,在脸上绽放了好些天的笑容顷刻凋零。
尚还没反映过来,他手一抬,那方喜帕被用力扯了下来,举止间透显着轻佻与随性。
春风抬眸,当望见那张脸后,刚才那荒唐的猜测得到了验证……这个人,眼前的人,同她叩拜天地高堂的夫君,不是青山,是小光!
第四十八章
满屋灼眼的红,喜庆祥和下仍是透着掩不住的疮痍。
这是场可笑的婚礼,可当繁华喧嚣落尽,演绎到这无可挽回的地步,任是谁都笑不出声。
昏黄烛火混合着窗外流泻进来的盈盈月色,把眼前男人的脸映照得分外森冷。他唇角扬出漂亮弧度,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那一身绚白长袍与周遭的气氛极不相称,袖口挽起至手肘,透着一股颓靡疲累的气息。
“小光?”相视许久,春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兴许是繁冗的规矩让她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的缘故,从喉咙间挤出的嗓音干涩又喑哑。
边问,她还边不知死活地伸手用力扯着他的脸。易容术?恶作剧?闹洞房的新法子?各种假设在春风脑中不断涌现,她甚至夸张地怀疑青山和小光会不会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在耍着她玩。
那一副实打实的妖孽皮囊、独一无二的诱惑狐媚相,一再证明他真的是小光。
只是为什么,在那双熟悉的眼眸里找不到初见时的亲和笑意?离得那么近,竟也没有那股唯他才有独特龙脑香?
“你也可以叫我明月光,或者……夫君。”他垂眸,挥开了那双仍旧在他脸上为所欲为的恼人爪子。
明月光?夫君?
层层不断叠加的谜团,她没心思去缠绕。眼下,春风只在乎一点,“为什么是你?”
“你说的,想要跟我私奔,做对神仙眷侣。怎么?什么都如了你的愿,还不开心吗?”他神情依旧冷然,眼神空洞恍惚地呓语,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唇。脑中,不断浮现方才揭帕刹那,尚还来不及被她收敛住的如花笑靥。
“那是因为……因为……”春风语塞,想要把一切解释清楚,却又发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一连串的乌龙事件。简简单单的“误会”二字,显得太过无力苍白。
“因为青山?”
微笑!他竟然还能若无其事、淡若清风地微笑打断她,帮她解释。
那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也没必要再吞吞吐吐吧,总不能让这种荒唐事继续错下去。想着,春风蓦地起身,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扯下了头上那堆繁复发饰,“既然你什么都清楚,那我们也别玩这种成亲办家家的游戏了,我是不清楚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啦,也许他有苦衷?不管怎样,总之戏演完了,我能见青山了吗?”
那些华丽却又与她的灵气全然无法契合的饰品被粗暴扯下,挣开了束缚的青丝如瀑般滑落,静静垂在肩侧,嵌在额间的梅型花钿更添妖冶。盈亮的眸子闪着让他不想去正视的苛求,见青山?这件事与今夜的主题有关吗?
回想当初他玩心大起随手救下她时的模样,衣着古怪、行为乖张、连采花贼都下不了手,眼下的她俨然已蜕变,甚至连心都变得面目全非。
“你的确不用搞明白这些事。”小光微微偏过头,右手抬起落在她的后脑,穿过她的发,抿唇冷佞地笑,“只要清楚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娘子,往后,青山这个人与你再无瓜葛。”
“……你到底是谁?”状况很复杂,但春风至少意识到这不是游戏、更不是演戏。
“你男人。”
简明扼要的答案让她无言以对,小光也完全没想要她搭话,兀自倾身靠向她,嗅着发间传来的素雅馨香,噙着一抹坏笑,他指尖抬了抬,替她将碍眼的发拢到耳后。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话很伤人,他无法假装没听到,更不舍得弄聋自己或是毒哑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无暇再去想那些与迤逦春宵无关的人事物。
于是,性感薄唇故意若有似无的擦过她的耳垂,糯软的舌尖带着挑逗意味地在她耳廓边一扫而过,随即,满足地听着她的抽气声,餍足的哂笑呢喃:“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个愿望。”
“什、什么?”春风感觉到被危险气味包裹住,她想逃,逃离这个阴晴不定又神秘莫测的男人。
显然,小光不会让她如愿,原先抚在她后脑勺的手收回,转而,稍一用力便将她推倒在床上。春风刚想挣扎着爬起来,就见他很有先见之明地倾压而下,握住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牢牢桎梏住。
几丝凌乱的额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下,肆无忌惮地在她眉心撩拨着,冷冽的眸半寐,居高临下地看她,答道:“很想让你亲自验证下我到底是不是不举……”
绵长沁软的尾音隐没在交缠的唇齿间,趁春风慌乱失神的刹那,他迅速准确地虏获她的唇,熟练得让她压根来不及避让。不同于那一晚林间缠绵蜜意的吻,这一次是啃咬,更像是种惩罚。
要想让一个爱偷腥又不着家的女人铭记住他的味道,很难。他不介意屈尊纡贵去迎合取悦她,如果她爱玩半推半就,他也可以强势主导。然而,带着连连娇喘浑浊呼吸却又很不诚实地死命挣扎,算是什么意思?
他的滋味就有那么难以下咽吗?
“给我。”巧妙地用手肘限制住那颗不安分的脑袋,让她无处可逃后,他才稍稍放松心神,轻咬她的唇瓣,含糊不清地喃语。
语态间满溢出高涨欲望和恳求。男女间悬殊的力量足以让他轻而易举强要了她,可终究还是不想在她心底留下卑劣的痕迹。反正已经没有出息可言,一见她便忘了先前想好的种种泄愤方法,对上那双不懂媚惑偏又迫人心魂的眸子后,仅能想到“不计前嫌”四字;那再退一步,放下身段去讨欢又如何?既已是夫妻,那全当是角色互换闺房乐趣也没差。
偏巧对手就是执拗地不领他这盛情,趁他虚软索爱之际,仓皇逃开他唇,涨红着脸,贪婪呼吸,还好心地提出建议:“我……我给你介绍其他人选来验证,可好?”
“嗯?”小光隐忍着愠色,难得好脾气地蹙神回应。
“那个……明兰啊,你找她哇,人家是花魁,就算你当真不举,说不定也能把你治好,比我有效……”春风一心只想可以两全地挣脱出这种困局,丝毫没意识到这种胡乱抓人垫背、不理会两方当事人感受的行径都多伤人。
“你觉得我会碰跟他上过床的女人吗?”
“我也跟他上过床!”紧急之下,她脱口而出,后果如何没空斟酌。
原本就一触即发的怒意在她完全不经大脑过滤的一句话下,顷刻决堤。小光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妥协有多可笑,慎重对待这场一厢情愿的婚礼、视她如从此相守一生的妻、不想伤到她而强忍着欲望循序渐进……结果呢?她就差没直白地告诉他“你来晚了,下辈子请早”。
不是不知道她满心以为自己嫁的是青山才会这般期待成亲,可他选择了在成亲前几天用忙碌来逼自己去学会掩耳盗铃。
至少,她也曾经不眠不休地照顾过他,用恬然又依赖的姿态一声声唤着他“死鬼”,顶着千年的幌子说要相守私奔,这一切纵然是认错人了,就未曾投入过半分真情吗?倘若不是带着这份侥幸,小光不会为她做那么多,甚至一次次连命都不要的救她;更不会非用计娶她不可,原是想帮她做个决断,可显然这场婚礼像把剑,剑刃是对准他的。
既然如此,那还装什么圣人,他不介意春风已非完璧,但很介意她的身上、心底一直残留着别人的痕迹。那种无形的东西洗不去?无所谓,他可以去覆盖。
同样的夜,不同的光景。
远在边陲的雪域,夜寒刺骨,玉衡雪山上更是人烟稀少。
听说曾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玉衡派主公归隐于此?听说玉衡派主公收藏了一堆奇珍异宝……绝世美女?听说即便是不再理江湖中事,玉衡派仍然能随手翻云覆雨?江湖传言需要打上大大的问号。
近来又涌出一则传闻——沉寂十多年的玉衡派又一次掀起腥风血雨,头一个遭殃的就是燕山。
玉衡派为何会挑上燕山?
比较野史的说法是燕山私藏了他们家少主钦点的少夫人,于是,公公想媳妇了,就直接派人去把那铲平,带媳妇回家过年;比较正史的说法是玉衡派少主和燕山大当家联手闯彦王墓,虽说有同生共死的感情,但比不上分赃不匀的愤怒。
面对种种传言,玉衡派主公皆不为所动,只吩咐说万万不能传进少主耳中。
终究还是防不胜防,谁都没料到,华遥那么轻易就会找到玉衡派,差一点连兴师问罪这个步骤都省略,直接让青山去见阎王。
当晚飞雪连天,偌大的正殿却宛如人间仙境,至少对所有男人来说是这样的。歌舞升平、肉林酒海,一阵阵悦耳的娇笑声传出。
坐在高台正位上的男人已不惑之年,媚惑的凤眸轻眯出迷离色彩,极富个性的络腮胡仍旧掩不住俊朗面容,咖色狐裘将他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可脸颊上仍有凛冽寒风留下的皴痕略微泛红,在眼下这场景看来更像是被明媚春光激得热血澎湃。
他坐姿散漫,身子微微前倾,无视于环拥在左右的那一堆环肥燕瘦,径自支颔凝眸锁住底下卖力演出的舞妓。
“看上她了?”最为肆无忌惮缠坐在他腿上的女人秀眉一挑。
“哪来的?”他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问。
“不知道,底下人挑的吧……”
“真丑!”他终于忍不住,张了张嘴掷下评论。虽说这对女孩子来说是挺致命的打击,可是长成这样还卖弄风马蚤来污染他的视觉未免太过分了。
“啊?”靠坐在他身上的女子显然没反映过来,人家姑娘分明戴着厚实的面纱,他连这样都能窥得庐山真面目?
“你说,我那个没出息的儿子擅自帮我挑的那个儿媳,会不会比她更丑?”全然不理会旁人的惊讶,他自顾自地继续说。
“……”女人无言以对,聪明人都知道不要涉足他们父子间的战事。
“笑春风……你听听,这名字就够难听的,美人一般都叫如烟如花如梦,就连云宿都说是个下等货色。我司家血脉就要被污染了,要我怎么接受?”
“我……”
“都说红颜祸水,那个没出息的要真被红颜祸了,好歹也算是个过不了美人关的英雄。被个下等货色迷得没方向,让我这个为父的情何以堪?!”
歌声依旧,美色娇娆,唯独没有人搭理他。
他不悦地用力掐了下怀里美人的小蛮腰,呵着气低哼,“你做什么不理我,看不出来我现在很需要安慰吗?”
“……”天地良心,是他压根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啊!害她还以为,拥有一颗玻璃心的主公只是想找个称职的听众而已,“机机,你太杞人忧天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能让青山认定的女人怎么会差。就算、就算容貌当真不怎样,也一定有独特之处……”
“你能不能连名带姓叫我?司机!是司机!”机机?真他娘的难听!
他正专注地为一个简单称呼而纠结,乐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正殿外随从慌乱颤抖的声音,“少主,我还没通报呢。主公交代说他很忙,任何人都不见……少主,你理我一下呀!”
随从试图阻拦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轻,等到彻底消声的时候,青山已经堂而皇之地站在主公跟前,身旁还跟着两个气势汹汹的陌生男人,四周噤若寒蝉。
“是你派人去燕山的?”青山蹙眉环视着暗香涌动胭脂扑面的正殿,抬眸,开门见山直切重点。
“你没看见我正在忙吗?”那么多女人要哄要陪,他真的很忙。
“把我女人折腾到生死不明,你以为我会让你逍遥吗?”
“啧啧,你这孩子报复心真重。”司家爹爹依旧不慌不乱地支着头,似是而非地哼笑,“像我这种玻璃心的人又怎么会去大开杀戒……”
“是不是你?”懒得同他在无意义的问题上周旋,青山紧握住话题重点。
“不是。”相较与方才的絮叨,这一回,司家爹爹走上简约路线。
“拨点人给我,我要下山。”得到答案后,青山不疑有他,松了口气,迅速做出决断。毕竟血浓于水,他很了解自己的爹,倘若此事与玉衡派有关,爹的个性是不会否认的。
“你应该知道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眉端暗颤,司家爹爹推开了怀里的女人,使了眼色,一殿的闲杂人等识相退下。
“那又如何?有比她更重要的吗?”青山用不容置疑地态度反问。
司家爹爹很懊恼,他时常想倘若生的是女儿多好,会缠着他撒娇,怎么也比这生硬的儿子来得讨巧。就算生儿生女没得挑,他苦思反省打青山小时候起,就又当爹又当娘地把他拉扯大,结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没出息的有了女人就忘了爹!
考虑到遗传因素,他忍了这口气,却又不愿看他去自找罪受,“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你心里多半有了答案。青山,天下女人何其多,就说我们玉衡派里,你看上哪个随便挑,爹都由着你,犯得着偏要和他去抢那一个吗?”
“那你又犯得着为了驿风山庄那个老夫人一再退让么?”
被堵得无话可说,司家爹爹没趣地摸了摸鼻子,一番思量,打算品尝下纵容儿子的滋味:“要下山可以,不过带上云宿。”
“玉衡派其他人都死光了么?”谁都可以,唯独司云宿,他避之不及。
“嗯,死光了。让云宿跟着你或者留在这好好做你的少主,自己选。”
这种选择题答案很明显,当晚青山便只能带上云宿和燕山众人一块下山。面对华遥咄咄逼人的怀疑与敌意,他不想理会,百口莫辩的事说再多都是徒劳,唯有把真相摆在彼此面前。
然而,即便此行是奔赴驿风山庄而去,甚至连爹都觉得此事是小光所为,青山却始终觉得可疑。按华阳的说法,春风差点丧命,倘若是他,会对她痛下杀手吗?
又或许,只是潜意识里期望不要与小光刀剑相向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最近的速度有些慢,因为后续情节实在比较纠结,又不想敷衍了事,所以每次都要斟酌很久,删了又写。也许等久了必定会流失部分读者吧?不过我还是更宁愿交份问心无愧点的答卷给愿意等的亲们。
唔……这章捏,青山他爹的形象,尝试了很多种,最后还是决定塑造成这样的,不想让全文风格太沉重。
小光和春风的洞房嘛…… 我承认我的断点很贱,实在是卡得很贱,抽打我吧。
再说段废话,看到有亲问为什么不能一边继续发v一边出版,就在这边回答吧。
这点我也很无奈,从二两开始追文的亲应该还记得我以前出版是会在群里共享结局的,结果还是被公布出去了,导致淘宝一堆盗版,编辑骂了很久。即便是发在章节里面吧,平常对于的盗贴,其实我一直是采取默许态度,虽然会有些气愤,但是不会去阻止,也不会特意找上门要求人家删除,有人愿意选择花钱,自然也有人觉得这文形同鸡肋不值这个钱,追下去只是一种习惯,这点我不勉强。但是如果最后结局被盗贴出去,我是需要承担责任的。希望大家能理解,也有作者出版会采用双结局的方法,我也想过,只是最后觉得一个故事就是主角的一段人生,不是多选题,没有后悔的余地,如果用了双结局,就不够完美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