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笑春风第21部分阅读
青山依旧笑春风 作者:rouwenwu
“啊?”很明显,对于太过婉转的点拨,春风是很难顿悟的。
“那我爹对你来说算什么?旧清人的爹?也就是路人老头?” ——
一连串带着讥诮之意的问题被齐齐抛出,在铺天盖地的茫然后,春风捕捉到了重点,惊愕地瞪大眼,“你,爹?!”
“叫爹。”他表情温和,耐着性子纠正她称谓上的渺小差错。
“等一下,不准叫!”不需要等春风反映,华遥便抢先把她解了尴尬,“这算是在欺负我爹死得早吗?”
“年轻人不要那么计较,你跟我们家青山天天黏一块,好得跟一奶同胞似的,我是他爹也就是你爹。不用客气,叫声爹听听。”关于这个媳妇要不要叫他“爹”,老伯似乎毫不在乎,反倒很热衷于收个干儿子,做些零成本前景又不错的投资是必要的。
对于这个提议,青山耸肩不发表意见,在拉走笑春风的同时,只有一句忠告他觉得非说不可,“爹可以共享,我女人你别想。”
“司青山你这个孽子!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我平时花那么多银子养你们是为了什么,去给我把那个女人做了!”为人父的某人意识到自己在儿子眼中的地位己岌岌可危,占有欲开始发酵飚升,演变成了一场家庭暴力伦理剧。
然而有了那晚某个随从喝完一缸水的传说在前,众人都学乖了,无论主公如何咆哮,无论少主怎么忤逆,那都是人家的家事!
面对自家张牙舞八看似是在护犊实则是在发疯的爹,青山漠然地不予理会,丢了个“帮我搞定他”的眼神给华遥后,便趁乱牵起懵然回不过神的笑春风离开了。
“那个大伯真的是你爹?”
被拖出宅子的时候,春风醒过味来,好奇地追问,他却只用冰凉的背影做回答。
“喂,你理我一下,可好?”
穿过门外牌坊的时候,她不死心再接再厉,仍旧换来一片沉默。
“我没有吃午饭,能不能买点东西给我吃?”
途经市集时,春风还是没有气馁,可结果并非努力了就有用。
春风实在很想不要脸地为他的冷淡找些解释,或许他是等她等到眼盲耳聋了?又或许是经历了太多事被折腾傻了?偏偏青山非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她的一切猜测都不成立。
“你看不出我在生气?”青山倏地止步,大方地替她指了条明路。去他的大度气度风度,他的忍耐力到了爆点,就算是被形容成心胸狭隘,也总比听她开口闭口念叨着“明月光”好。
那段以荒唐为前提的日子是让她有多怀念?让他总稳隐觉得自己头上在泛绿光。
“为什么?生气也得有个理由吧。”她被挤到了状况外,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理由。”他难以释怀,他吃醋,他想要把明月光彻底从她脑中拔掉,可他就是不想说出来,不想看她恃宠而骄或是……满脸不屑的模样。
“那我要做些什么?”没理由的生气,这很难办啊,是不是最好闭嘴什么都不说,安静地乖乖地待着,等他气消了再说?
“撒娇,哄我。”他动了动唇,流畅无比地丢出四个字。男人面子算什么,能当饭吃?还不如她丢两句甜言蜜语来得务实。
“哈?!”
“不会?我教你。”
要同这样一个以愚钝为特色的女人相处,说再多都是浪费唇舌,不如直接果断地逼近她,直至她退无可退抵在墙上后,再随随便便手一横把她困在墙和他之间,没有太多空间可以活跃,她就只需要看他想他听他的就好。
算盘打得太如意通常会失算。分明一切都恰到好处,氛围暖昧,面前的女人也难得配合不多话只懂眨艰,青山顺势倾身,眼看着就要擒获她的唇。不识相的声音杀出来。
“司少主?真的是司少主,您躲在这巷子里头做什么?”
从天而降的声音让司青山背脊一僵,顿了片刻后慢悠悠地转过头,眼神从柔变为利。这位不速之客穿着官服,面生得很,笑起来那一脸横肉也随之跳跃。对于这种爱攀关系企图走个捷径一路高升的官员,他向来就没好感,偏是这人还不知死活地坏了他的好事。
“你觉得我在做什么?”他身子微转,让春风的身影暴露在那人的视线中,以便明确地让其明白一男一女躲在幽墙巷子里,就是为了做些不被人打扰的事!
光天化日差点就忘情地当街拥吻,这种行径对于春风来说还是太过大胆了,被人这么一扰,她猛地震回了神,潮红着脸羞赧地转过身去。
那位官员堵在巷子口,隐约只瞧见司青山身后有个女子,体态婀娜,衣着华贵,至于长相遮遮掩掩的没能看清。见她欲盖弥彰的模样.他恍然大悟地“哦”了声,丢出一抹同道中人的眼神。
青山不屑地别过头暗嗤出声,谁有空跟陌生人玩这种心灵相通的游戏。他若真懂行情,就不会还杵在这儿干瞪眼了,没兴趣再与他周旋下,青山径自搂着春风,往巷子外走去,“不是饿了么?走吧,一会有一堆你爱吃的。”
“这位可是司夫人?”官员继续套着近乎。虽然仍旧没看清这姑娘的长相,可单凭司青山和她说话时那柔得能沁出水的口吻,便知一定是他近来的新宠了,
一般女人不都计较名分吗?要拍马屁,直接把好听点的名分送上去才省力。
“不好意思,玉衡派里只有一个司夫人,不是她。”没料,青山很不给面子地矢口否认。
原本还沉醉在先前后气氛中的春风蓦地一震,被他这急于想要和她撇清关系的话推向了尴尬中,还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时,很烦的官员又惊呼了。
“啊!她、她……她……”随着青山和春风慢慢走近,他终于有幸窥得春风的容貌了,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错愕了,“她不是明丞相的……”
“司夫人是我娘,而她充其量只是玉衡派的少夫人。”就在那句很刺他耳膜的话快要被酝酿出来时,青山佯装出若无其事打断了那人的话,眼神也随之露出警告。
然而就是有人看不懂这种警告,还是固执地想把话讲来:“对呀!我没认错,她就是明丞相的夫人呀!”
一波又一波的尴尬,让春风哭笑不得。明丞相?转眼,明月光已经是丞相了么;玉衡派的少夫人?原来她一直紧追不放的男人就掌管着那个“欲望横流派”。着实好笑,到头来身边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了,她不要那么多听起来很华贵的身份,想做的只是青山的笑春风。
“大人,绿帽子不是随便扣的。你若非要给我扣上一顶,那就拿你的官帽来换。”差一点青山就想直接扼了那人的喉,那他永远都闭嘴,省得飘出那些惹人烦心的话。
“……不是不是,刚才光线不好,看错了。明丞相的夫人哪及得上您身边这位姑娘呀,司少主好眼光啊,改天、改天一定要补一顿喜酒给我。大礼!我一定送上份大礼!”被惊出一身冷汗后,官员赶紧把话锋硬转了过来,“咦,司少主要带这位姑娘一同进定王府……”
“嗯?大人有意见?”
当柔柔的嗓音配上犀利的眼神后,便有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不敢不敢。只是……今日是皇上为了定王颁赐群臣,还要议同袁族和亲的事,带着外人未免有点不合适吧。”
司青山不禁眯起眸,正眼打量起这位官员。啧啧,瞧瞧那小眼神儿,真是透着忧国忧民、担君之忧的气质。
很会顺着杆儿爬的官员误以为司青山这反应是在深思他的提醒,愈发卖力地规劝了,“我这也是为司少主好,定王刚回朝,地位尚未稳定,您身为他的幕僚还是小心谨慎为好,这万一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大人,你爹会把你娘当外人吗?”他蹙眉,不加修饰地表现出不耐烦。
“这……”这关他爹娘什么事?
“这女人跟我的关系就像你爹和你娘的关系,明白了?”
“明、明白了。啊,我先去定王爷那报个道,先告辞了。”这实在是个很难沟通的人,官员只好摸摸鼻子,找了个借口灰溜溜地跑开。
碍眼的人消失了,青山才发觉身边的女人也傻了,“嘴张那么大做什么?”
“唔,那个,你不生气了?”是谁说爱不需要名份的,那个人一定没体会过被喜欢的人承认并公然介绍出去的滋味。好甜,甜得春风巴不得能永远保持僵硬,让时间定格住,可惜还是被唤醒了。
“看你怎么表现。”在领悟到她身上似乎己留下了明月光的烙印后:要他怎么不气。
“啊?可是……可是我连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都不知道……”定王府是哪,她没概念;那些个来来往往穿着官服的人是谁,她不知晓;说什么颁赐、和亲,她不稀罕。莫名其妙被拖来这边看青山生气,还得考虑怎么表现哄他开心,她的人生要不要那么悲惨啊。
“为了让所有人知道只有我能对你好。”
“司少主来了啊,皇上在等你呢。”
方踏入定王府,便有人迎了上来,青山望了眼来人微点头后,将还处在恍惚状态的春风交给了一旁候着的丫环。自己跟随来人饶过回廊,拾阶而上,面前是精致的太湖石堆叠而成的嶙峋假山,黄袍男子端坐在山顶的鸳鸯亭里,神情专注地看着不远处的戏台。
又冲侍卫交代了两句,待侍卫走远后,青山才走入亭内。
闻声,祈浅回过头,懒懒地瞟了眼,“来了啊。”
“嗯,定王爷呢?”不见该有的君臣礼仪,青山兀自撩袍入座,仿佛眼前坐着的只是个同他平起平坐的寻常人。
这据傲的态度,让祈浅的眉间浮出一丝不悦。也并非头一回被人这般对待了,名不正言不顺夺来的皇位,从前不服的大有人在,就算是在朝堂上公然不下跪冲着他叫嚣都是常有的事。
然则今非昔比,在他以为把位置坐稳了时,最不想见的人忽而出现。想司青山对祈清那恭谨的态度,再反观他见到自己时的模样,当真是很难让人爽得起来,“你不在,他就什么都不是,连跟我独处的勇气都没有。”
对于这话青山不置可否,只能但笑不语。
“这就是你想要扶上帝位的男人,天下若是在他手,早晚会被袁族一统。”祈浅不屑嗤哼,役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哥哥,那种处处息事宁人的性子,倒不如做个王爷安享一生才能善终。
“他知道自己不适合。”
“那你呢?”祈清能不能掂量清自己的分量他不在乎。
“我?”他弯唇笑了笑,云淡风轻,“我以为你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祈浅瞧见戏台前那道略显茫然的身影,即使隔着距离仍能感觉到那个姑娘身上逼人的灵气。是叫笑春风吧?见过两回,那张脸算不上让人印象深刻。
收回目光,祈浅略显惋惜地轻叹,“只要那个女人就够了?就算我帮你把她弄回来了,你能留得住吗?”
青山瞳色一紧,能感觉到他话中有话。
“我可以给你和明月光势均力敌的权位,来帮我。”
“没空。”他很忙,忙着肃清情敌,忙着陪某个不怎么听话的女人到老。听起来很没出息?还好,他不要万人仰赖,两个人的天下更实在。
“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我好歹长得比祈清帅,你不用急着回答,我舍得给你时间慢慢想。你不是有事要求我吗?先求吧。”祈浅放下端给旁人看的架势,换上一副不给人反驳机会的耍赖态度。
“是替定王求你。”青山耐着性子纠正他欠妥的措辞。
“还不都一样。”可某个本该很有皇家威仪的人很难沟通。
“换个人去袁族和亲。”懒得同他周旋,青山索性直切主题。
这是祈浅意料之中的事,朝堂上下人人都知道,祈清的下一步无非就是阻止那场上回被青山破坏却又势在必行的和亲。只是,他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喂,我说司青山,你会不会觉得有点过了。我惜才,甘愿屈尊降贵讨好你一下,帮你去抢女人,也认了。现在又要我帮祈清去抢,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吗?你把堂堂一国之主当媒婆用?”
“你不是常说戏言吗?”他不介意在适当的时候卖弄男色,冲祈浅笑得温柔些。
偏偏就有人每次都抵挡不住他很是难得的笑容,好不容易端起的气势又不争气地软下了,软归软,他做人还是很有原则的,“这不合规矩。”
“那规矩是什么样的。找些人联名上奏,再让玉衡派的人演一出戏集体跪在皇宫门口,替定王妃请命。然后你假装不情不愿,表现出你的天子气度,为了体恤百姓不得不让自己失信。这样如何?”
“……”祈浅无语凝噎,深刻感觉到他上当了!当初怎么就会觉得司青山无害,甚至还给他扣上正气的帽子,他分明是个比明月光更妖魔化的男人!
那边属于男人间亦敌亦友的硝烟弥漫,这边笑春风在上演后知后觉的最高境界。
“只有我能对你好。”
至今,她还沉溺在这句话中没能缓过来。这听起来着实让人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行动迟缓、并伴有轻微中风现象。害春风无法自拔,只懂歪咧着嘴挤出傻笑。
——咚!锵! 锣鼓声毫无预期地响起,近在咫尺,猝不及防的春风险些被震得跌倒,幸亏有两个丫环及时扶住她。
“姑娘小心点。”
丫环温柔甜腻的声音,春风非但没觉好受些.反倒愈发不安了。不远处大约三尺远的地方是戏台,台上锣鼓喧天,伶人甩着水袖咿咿呀呀地唱着。身后坐着一堆身着官服的人,红红绿绿的一片。
可如此缤纷的色调里,她偏找不到青山了。
“请问……”靠她拙劣的眼神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春风选择了求援。
“这边坐。”丫环压根没给她把话讲完的机会,拉着她又住前走了几步。
坐?!春风瞠目结舌地瞪着那个很憋屈的小板凳,再看看那些官员屁股底下上好的红木椅,就算这是等级制度分明的封建社会,也不能这样排挤人啊!
“司少主说您最爱看这出戏了,所以王爷破例让您坐最前面;司少主还说您的头太大想的人太多,坐太高的凳子恐旧会挡住别人的视线,所以王爷特地派人去杂物房把这小板凳找出来。”
破例!特地!她是不是还该因为此等殊荣而对那位王爷感恩戴德了?
“那、那他人呢?”就算她爱看这出至今还不知名的戏,就算她的头真的比较偏大,也不构成司青山丢下她不管不问的理由吧。
“皇上正在同司少主议事呢。”
“这样啊……”她无奈地扁了扁嘴,颇不自在地搬着小板凳往角落里挪了挪,尽量避免引起大家注意。他有正事要办,她不该去打扰,这一点觉悟春风还是有的。
但觉晤是一回事,有没有自娱自乐的能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春风努力想要用艺术眼光去欣赏台上的戏,奈何隔行如隔山,让一根竹子一板一眼地坐在那看戏……这也太天真了。
“这位姐姐,用寻常点的语言跟我解释下那出戏,可好?” 思来想去,春风觉得如果理解了故事大意可能看起来就没那么累了。
“咦,您不认识潘金莲吗?”丫环显得很惊讶。
“认识!”艳本里出镜率最高的人物,天下谁人不识啊。
“喏,现在潘金莲正在跟西门庆私会,合谋杀了武大郎呢。”丫环目不斜视,用精炼的语言概括了下,看得很专注。
春风恍悟点头,原来是背着自家男人出墙的戏码,像她这种“清白小玉莲”怎么可能爱看这种戏嘛。
……
“你说她是明相的夫人?这、这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瞧见过世上有那么像的两个人吗?”
“孪生姐妹呀。”
“放屁,依我看就是她,就算孪生姐妹也不可能坐相都一样。”
“不会不会,你是没瞧见过明相和他夫人有多恩爱,怎么又冒出个司青山呢。”
“你瞧见过?有多恩爱?会躲在小巷里偷欢吗?”
“我听说过不行啊。他们哪需要偷啊,都直接在人前表演啊。”
“清白小玉莲”的名号被彻底地质疑了,当这些话传入春风耳中时,她只想冲着他们呐喊:窃窃私语请专业点,不要那么大声,可好!
似乎意识到了春风的侧目,那两人尴尬地噤了声,随即换上一脸认真地表情欣赏起戏台上的演出,仿佛刚才是被鬼上身了,一切都无关他们的事。
就算他们己经认识到错误闭了嘴,春风仍旧不甘示弱趁胜追击,恨不得把眼珠直接挖出来摆到他们面前,瞪到他们毛骨悚然这辈子都不敢再当面诽议别人。眼看着终极胜利就要到来,在她凌厉眼神的蹂躏下,那两个人头越埋越低,忽然有双手从背后伸出,把她捞入了怀中也同时害她破了功。
“他们说你和他很恩爱呢。”
好听的嗓音带着浅浅笑意拂在她耳边,激得全身毛孔都跟着战栗,“他、他们在放屁啊,你不要闻,好臭的。”
掌心熟悉的温度让春风不必回头也能猜到身后的人是青山,更清楚他就算笑也不代表心情好,那有可能是阴郁的另一种表现。所以这种时候就该装傻充愣,抵死不认账。
“有多恩爱?”青山微微弯下身子,强势地让她无处可逃只好贴着他的怀,听他的心跳。
丝毫都不介意自己的突然出现、大胆行径抢了合上伶人的风头,夺了众人视线。他似乎还嫌弃尺度不够,干脆拉起春风,修长指尖顺着她的耳廓滑下,继而紧掐住她的下巴。
在她双目圆瞪满脸惊愕的同时,他头一偏唇印下,继续了刚才巷子里未完成的动作。
湿濡的舌舔舐过她的唇沿,像是带着电流般,触得春风全身酥麻,嘴不自觉地张开默许着他的深入。在脸颊烧红心跳加快的情况下,扣在她腰间的掌逐渐收紧,提醒着她这不是独角戏,需要她适当配合回应。
“有这样恩爱过吗?”把火点燃后,青山很不负责任地就此打住,顺序发展出的限制级画面到底不适合在一堆殷切期盼的目光下上演。
春风恍然伸手,抚着还留有他唇温的嘴,呆呆地眨眼,连回答都顾不上。
“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没被喂饱。”
“……”拜托,不要在对人家做完这种事后,还尽挑些挑逗的话来讲,可好?
“果然是别来无恙。”那副呆呆蠢蠢的模样,一如既往。
“咳!”看青山戏瘾过足了,那些没出息到极致的报复心也得到了宣泄,祈浅才干咳了声。
青山的神被唤回,看向祈浅。一改方才两人私下里毫无君臣概念的模样,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皇上若是没事了,那青山就带夫人先行告辞了。”
“嗯。”夫人?有必要特地在一干人面前把这两个字咬得那么重吗?他计较的东西真是让人很费解。祈浅好笑地摇了摇头,还算配合地朝着青山的背影加了句,“年轻人注意身体,时间还长着呢。”
出了定王府,春风顿觉连空气都变新鲜了,拉着青山的衣角,她甜滋滋地笑:“你刚才叫我夫人。”
“不行吗?”他冷着脸,心绪也随之紧绷。她最好别挤出“烈女不侍二夫”之类的话,别再给他提明月光。
“你不嫌弃我?”
结果出乎青山意料之外,转眸看她低眉顺眼的怯弱模样,他心头一紧,“嫌弃你就是嫌弃我自己。”
“哎呀,我们己经融为一体了哦?”
“我只是不想嫌弃自己的眼光。”
“讨厌,你就不能哄哄我啊!”
颇为甜蜜的嬉笑声一直蔓延到马车里,与定王府由远及近的那一群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是一群脚步匆忙的人,为首的男子一袭淡紫色长袍白色领口,很是打眼,神情间透着些微颓唐,下颌处还蒙着一层淡淡的胡渣,尽管如此倒为他原本颇含脂粉味的长相添了一道男人味。
“你真的确定她在定王府?”长腿跨迈,他头也不回地确认着。
“嗯。”身后队人应了声以示肯定。
“你是傻的吗?既然那么确定为什么不想办法把她带回驿风山庄?”
“明、明丞相,皇上也在,我人微言轻,哪敢胡来。”
“皇上也在?”他脚步稍顿,片刻后,步子反倒迈得比刚才更大了。
尽管定王府外停泊着不少马车,还有不少家丁候着,可那么一张出众的脸配上如此惹眼的衣裳,很难不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
春风本是想顺手撂下车窗边的帘子,一抬眸,恰巧捕捉到了那道身影,心不由地一沉。明月光,这个名字在她刚来这边时,在心底默念了不下千次,如今却不敢面对。他似乎看起来很不好,感觉不到从前的气宇轩昂,有那么一刹那她差点就想开口唤他。
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投能喊出声,该说些什么呢?不过是把事情搞得更杂乱吧。默默凝望着那道背影,就这样渐行渐远,有一种很熟悉却又似乎很遥远的酸楚感在她心间萦绕。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太劲,青山关切地问。
“啊……没、没事。”
她不擅长撒谎,眼神心虚、说话结巴,所有说谎时才有的特征她都具备了。青山不是看不懂,却不想揭穿她,至于透过那扇车窗究竟看见了什么,彼此也就心照不宣了。
第十九章 曾经
隔天,便有一则消息沸沸扬扬地传遍了大街小巷。
用通俗的话说就是皇上和袁族特使协商,达成了共识,决定更换和亲人选。听起来有点儿戏?确实离谱了点,可人家袁族特使说了,怎么能够把二手的给他们王。
于是,和亲人选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这是大事,关系到往后我朝和袁族能否和睦共处、南北相容,但不关笑春风的事。她照旧每天只需要伺候好那个对她很不满的未来公公,顺便把自己喂饱穿暖,听说再过些天他们就能启程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想到日子可以就此平静,她忍不住雀跃,就连最烦躁的煮饭工作都变得喜欢了。
边吹着前两天从华遥学来的口哨,她边蹲着身卖力地往灶里塞柴火,表情看起来很兴奋。
直至一句很不和谐的话传来,打乱着堪称美妙的气氛。
“你做什么?有什么想不开可以跟我说啊,为什么要自焚?!”
足以唤醒全身敏感神经的紧张情绪化作华遥脱口而出的低吼,被厨房里弥漫的浓烟呛得一阵猛咳,他极力挥开打扰视线的烟雾,瞧见笑春风一脸漆黑蹲在灶边,从她嘴边溜出的口哨声带着哀怨的气息,活像是个不堪折磨一心想要寻死的童养媳。
“咦,你怎么来了?”被熏出的泪不受控制地飚出,视线虽模糊,春风还是能辨认出门边的人是华遥。听说干儿子认了干爹,两个人天天忙着展现父子情深,没想到华遥也会有闲的时候。
“为什么不能来?你想要自焚也要先请示我,没有我的同意,你就算自焚得逞了我也把你打活。”
“……你才想自焚呢!”生活如此美好,她犯得着寻死觅活么?
“那你敢告诉我这是在做什么吗?”华遥很固执,认定了春风想自杀,只是刚好被他逮住了不愿承认。
“煮饭啊!是你干爹让我煮饭的啊!”搞什么啊,以为她想要一天到晚窝在厨房里跟个炉灶聊天啊,完全是被压迫的呀!瞧瞧她那个未来公公带来的女人,每天赏花扑蝶弹琴跳舞,那才叫女人啊,只有她,只有她背着玉衡派未来少夫人的身份做着玉衡派主公贴身丫环的活。
“……”华遥顿时语塞。原来不是自焚哦,转念一想,他又严肃地蹙起眉,“怎么煮个饭能煮成这样?”
“不应该这样的么?我每天都这样啊……”
“我帮你。”没等她把话说完,华遥就褪下罩在外头的华丽大氅,利落地挽起袖子。
一气呵成的动作在此刻的春风看来简直男人味十足,她幻想了很久的救星终于出现。之前大家都碍于司大伯的威严,只能用颇为怜悯的眼光抚慰她;青山又忙着筹备出行的事,春风觉得不过是捶背煮饭挑水也算不上太委屈,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然而其他事都好办,煮饭是要天分的呀!
“没有我你怎么办。”看她笑灿的脸,华遥也忍不住跟着笑,浅叹了句。
听起来还是自信十足的话,其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
“那你可以教我嘛,等学会了,我以后就可以自己煮饭了呀。”像笑春风这种神经太粗的人只擅长把所有事简单化,她没办法把煮饭这种事和爱情划上等号。
“不想教。”他有些自私地希望她什么都不会,甚至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那是不是就不得不依赖他了?
“好小气,你又不是御厨有不得外传的秘方,嘁。”她没心没肺地嗤哼,尽管己经不是头一回看见华遥下厨了,可眸一转,看见那一连串流利至极的动作后,还是膛目结舌,“这是什么东西?”
“桂花糕,华迟爱吃。”他始终低着头,表情看起来很平静。
反倒是春风面色一阵煞白,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听人如此直言不讳地提及华迟。之前就算像华阳那种单细胞的人都似乎在刻意避免着,就像她一样,每每看见华遥和华阳一同出现,一旁那个赫然空着的位置她总是不想去看,又或是安慰自己说那个豹纹花哨身影还会再出现的。
“我一会要去看华迟,要一起吗?”他像是己经从伤痛走出来了,嘴角甚至还挂着笑。
“嗯嗯! ”春风用力点头,很快又突然顿住,“你们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如果没有我,也许华迟……”面对他的坦然,她更显得心虚。
“嘁,你敢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吗?”他不屑地撇嘴。
“……”春风眨眼,有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如果华迟是因你而死的,就算你是我未来娘子,我一样会替他报仇。”大不了让她在黄泉路上稍等片刻,等他换身衣裳就追上来。
“那、那我还有很多活没做完耶,司大伯不放我去怎么办?”
“干爹只是跟你闹着玩。”
闹着玩?!这算是什么玩啊,完全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吧,她没好气地皱起鼻子瞪了华遥一眼,“干爹干爹,你叫得好顺口啊,那个死老头分明是有病的吧!”
“当然要顺口,他认定你是未来媳妇了,我必须要变成他儿子啊,不然这关系怎么算。”
春风闭嘴了,她突然意识到大当家兄台也是别来无恙的,那思维简直就是不带丝毫弯曲的直线,听不懂任何理,只看得见自己认定的事。
那个死老头果然是因人而异的。
笑春风鼓起勇气跑去请假时,只换来他的咆哮,还硬给她扣上不孝的罪名;等到华遥出面时,他的态度发生了180°大转弯,刚才的愤怒经由过滤成了嬉皮笑脸的一句——“去吧去吧,我跟她闹着玩呢。”
“唉,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为什么就看我那么不爽?我到底做了什么呀。”春风越想越觉得顺不过气,看他对其他人的模样分明就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怎么到了她这就完全变样了。
“嗯,多半有病,青山老了估计也那样,你要离他远点别被花言巧语骗了终生。”华遥语重心长发出忠告。
其实他很清楚,笑春风只是不懂一个又当爹又当娘把儿子玩弄……呃,抚养的老男人,眼看着儿子所有的目光都被女人给吸引走了,内心一定很惆怅。就像他每回瞧见春风黏着青山撒娇时一样,那是一种多么沉重的心情啊。
“青山?不会啦,他比老头子正常多了。”
“你敢听话点吗?这种病通常是有潜伏期的……”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焉了,视线落在不远处被修葺得很是整齐的墓群上,唇动了动,“她来过了。”
“谁?”这鲜少在他脸上见到的无奈深情,让春风也不自觉地跟着凝重。
“花姑娘。”
他说得很轻,对春风而言这名字却如千斤重。她从前不懂人间的感情,甚至不知道死有什么可怕,觉得那不过象征来生的开始。现在……望着坟头前的香烛纸钱、堆成山的桂花糕,这萧萧的景让她明白,死的确不可怕,可是活着的人呢?
“花姑娘去哪了?”忍着硬咽,她仰头轻推了下面无表情的华遥。
被猛地唤回神,为了表现出自己没事,他扯出了个牵强的笑,“被花老夫人接回去了。我原本答应了华迟会好好照顾她,但……终究不能让人家姑娘守他一辈子。不过看起来,她是走不出来了。”
“也许她觉得这样空等,也是一种幸福呢。”就算是空盼,至少也有个盼头,盼不了今生,还有来生,这一点笑春风深有感触。
由衷的一句话入了华遥的耳便觉得有些酥麻飘忽,“你的意思是说,假如有天我躺那里面了,每年清明你也会来看我?”
“废话嘛,当然会……”理所当然地答了句后,春风意思到不对劲,脸色一沉,挥手抽他的嘴,“快清明了耶,阎王每年都要在这段时间赶业绩收人,你做什么要说这种好像自告奋勇报名的话,快跟阎王说‘童言无忌,我还不想死’,让他别乱收人,,笨死了,尽挑些不吉利的讲。”
“你敢别抽得那么用力吗?就算不舍得我死,也可以换种温柔点的表现方式。”华遥拉开她肆无忌惮的手,这小到几乎可以忽略到甜蜜却让他空前满足。
“活该,谁让你乱说话的。”她嘟着嘴嗔骂,还嫌自己下手太轻了。
“你过来。”华遥像忽然想起什么事般,拉着她走到两座比较恢弘的坟前,“叫爹娘。”
“哈?”要不要那么离谱啊。一只天生天养的妖凭空就多出一堆爹娘,就连这两块石头都成了她爹娘了?!
“我也是有爹娘的啊,我爹不会奴隶你,我娘不会一天到晚跟你‘说正事’。”说着,他点燃六柱香塞进她手里,脚尖一抬轻踹了下她的膝盖,逼得她腿一软跪了下来,“上香,磕头,告诉我爹娘你是我女人,从后会帮他们好好照顾我。哦,对了,要磕九个,这是我们家女人的规矩,象征长长久久。”
“大、大当家兄台,别开玩笑了,可好?”春风吓得舌头都打结。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啊,搞不好他爹娘生前都是大好人,死后升了仙,现在正在天上虎视耽耽地瞪着她呢,要是胡乱撒这种谎,会有报应的!
“你敢认真点吗?”他自说自话地压住春风的头,逼着她分毫不差磕了九个头后,才算满足地将她扶起。
“到底……”到底是谁不认真。
她的怒吼被华遥突如其来的拥抱掐断,带着陌生温度的手从她身后伸出,环住她的肩头,不留给人任何反抗机会的,春风被用力地嵌入了他怀中。比起青山和明月光,他的动作透着生涩很局促,依旧还是那种想努力装出沉稳的孩子气。
“我很认真,你不是很相信轮回吗?这辈子倘若得不到你,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你总不敢每次都以为我在说笑。”
“大当家兄台,我……”她是没有来世的,千年修行换一世相守,代价是灰飞烟灭,这是佛给她最大的恩惠了。
“好了,回家了。”误以为她的胆子是被养大了,想残忍地判他永世死刑,华遥执拗地打断了她的话,宁愿选择不去面对。
春风打住话端,也觉得这话没有说出口的必要。都说问心无愧便事无不可对人言,唯独这件事不同,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虽有无奈和怅然也就只想自己吞了,这一世就愿能值得。
事己至此,笑春风以为一切真正的尘埃落定了。尽管大当家兄台看起来还是很死心眼,可她知道他和明月光不同,会尊重她选择的幸福。等他们离开这里,就都结束了,她终于找到了当初给她承诺的人,终于可以相守。
这些念想很美好,然而现实很跌宕。
就在华遥和笑春风刚回到宅子里,扑面而来的噩耗便让她傻了。
——和亲的人选定了,据说是皇上曾见过的姑娘。这位姑娘性敦厚、美姿仪,连袁族世子都连连叫好,大家都说她叫笑春风。
宅子外是有好多马的大马车,马车里甚至还摆放着糕点、清茶、书籍。俨然像间小屋子。马车前站着大队人马,衣寇楚楚,躬身作揖。笑春风错愕地瞪着眼前的场面,曾几何时她也配得起这排场了。
“他娘的,敢动我儿子的女人,活腻了!各亲?!和个屁,让他娘去各!那个该死的明月光怎么会想出这种馊主意,来人!都给我来人!去把那人给做了!”
司机领着一群人在门前咆哮,春风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原来这个未来公公还是挺宝贝她的。
“你们敢别拦着我吗?敢吗?敢吗?!谁,谁在偷偷踹我,给我死出来!”
大当家兄台还是一贯的模式,就连这种时候也仍旧不变。
司云宿和华阳分别站在他们家主公和大哥身后,表现出力挺的气势,其实也就是两个摆设,春风甚至觉得云宿在偷笑。
唯独青山,从头到尾也就一句话……
——放心,我会保护你。
这句耳熟的台词再一次出现,依旧饱含着目空一切的气势,仿佛眼前的困境就等同于从前她饿了替她送些食物来般轻松,上一回,笑春风为了这句话望穿秋水;这一回,她为了这句话摔了三个凳子,一个香炉,一堆绫罗绸缎,最后爆发也一句歇斯底里的怒吼:“我要见明月光!带我去见明月光!”
都说:说曹操,曹操到。没想到明月光有比曹操更迅猛的速度,笑春风咬牙切齿的余音还在绕粱,素雅的龙涎香已扑鼻而来。
“啧啧,几日不见想我想疯了?”轻佻姿态依旧。
春风紧握双拳,指甲在手心掐出了血印仍是浑然未觉,怒目圆睁眨也不眨瞪着翩然入殿的男人,赤眸碎发,精致的宽袍,耳边还很娘气的挂着红色琉璃耳坠,嘴角上翘勾勒出冷佞邪肆的浅笑,神情气爽的模样完全不见前些日定王府外颓唐的痕迹,唯有略有略显消瘦的模样依稀可辨这些日他并不算活得太滋润。
“就算你有一身龙涎香做掩护,我也能闻到那般人渣味儿!”她憋红了脸,一鼓作气把内心愤怒冲着他喝出。
“他怎么把你养得那么呛人了?”他抬手,眸色微凉,唇边还是噙着笑意意,指尖划过春风的脸颊,停下了下巴处,说话的同时手一紧,不露怜惜地扼住她的喉。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提议让我去和亲会让你好过点吗?尽管被掐得脸色发青、呼吸困难,她还是铆足了劲把话挤出。
”的确,眼不见为净。”听似无关痛痒的话自唇间溜出,看她青白的脸,手却不自觉地放软。
“他会阻止,他不会再让我嫁给别人。”既然固执,就大家一起死磕吧。
“呵……”明月光唇红微微咧开,拉扯出一道讥诮的嗤笑,“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普?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