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倾尽天下-烟花扣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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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尽天下-烟花扣 作者:rouwenwu

    ,只得擦擦满头冷汗,又回去,

    “楼主来信,那一万黄金一万白银,楼主说,是假的……”

    没有声响!

    常威心思电转。无论如何得让城主拿主意,免得到时候再有差错便是自已的罪过。常威冒死抬头看过去,欧阳飞鹰却猛地站了起来,恨声道,

    “捉活的!”

    “……是!”

    阴寒森冷的地室内。

    小语怒火中烧,直欲在那张嘲笑的脸上扇几巴掌。张佩荣愣愣地端祥那几锭金银。果然是假的!

    “真的在哪里?!!”

    此时的张佩荣不再是那个谄媚奉迎的别驾。他显出凶恶的本性来,一步步逼近。

    建成淡淡看着他,突然说:“你打不过我。”

    张佩荣与小语几乎同时出手,一个袖箭激射,一个剑抵后背,两面夹击。

    建成脚下一错,周身迅速舞起一堵红墙,同时身子微向下一矮,抖然跃起,堪堪踏在小语的剑背之上,震得小语手臂大痛,脱手失了剑。

    建成借剑上余力,腾身翻转两圈,飘飘然落回原地。手上一扬,跌落满地毒箭。

    张佩荣突然伸出一只,重重拍了拍桌案。

    建成顿时感觉一股凉意窜了上来。

    幽深漆黑的四周,毫无声息却整齐有序地冒出一群……眼睛!

    数十双森绿的眼睛。

    好像,这些眼睛,原本就是漂浮着隐藏在黑暗里。

    张佩荣冷笑:“成大人,你不说出来也可以。横竖你走不出这地牢,国师更不会为了你与城主为敌。你还是考虑清楚。”

    建成的面具,保持着无畏无惧的威严,

    “那倒是,七拐八绕的,我也分不清怎么走了。不过,你该是知道路的吧?”缓步轻移。

    张佩荣忍着往后退的本能,喝道:“凭你多大的本事,我们慢慢跟你耗下去,你也得脱力而亡!”

    建成闻言,慢慢扭头看向半隐半现的人群,若有所思地打量起来。

    见转移了建成的注意,张佩荣暗吁一口气,手上悄悄向小语比了个手势。

    小语瞪了建成一眼,身影一闪,便没入黑暗,不见踪迹。

    建成似乎浑然不觉。他观赏够了四周的杀手,继续向前走。

    张佩荣浑身绷紧,屈起手指,蓄势待发。

    嗯???

    他却在五步之遥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张佩荣正疑惑着,耳边已听到一声浅笑。

    “公子好俊的身手。”

    建成:“阁下好历害的障眼法。”

    “成公子是不愿与‘绛衣楼’合作了?”

    建成:“你是什么人?”

    张佩荣阴冷地笑:“算你有幸,能死在我们绛衣楼主的手上。”

    四周陷入令人发毛的沉默。

    许久,那道带着笑意,温文有礼的声音才又响起,

    “你暂时不会死的,欧阳飞鹰要活捉你。成公子可以出招了吗?”

    建成璨然一笑,

    “正好了,我们国师也想见见绛衣楼主呢。请。”

    淡绿的烟雾冉冉笼上,摇摆明灭的孤灯衬得气氛愈加诡异。张佩荣早已抽身退得远远立着。

    建成环顾四周。凭着气息隐约可分辨出各人方位,但随着烟雾渐浓,他赫然发觉四周的气息移换变化不止,人数竟时多时少!更匪夷所思的是,那个绛衣楼主一旦不说话,似乎就消失在人群里了一般,全无气息,根本,无从下手!

    换言之,对方要从哪里出手,自已也难以预知。

    建成带着笑意,好像百无聊赖,

    “我刚才问你的还没回答呢,总得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吧?”

    不上当。

    完全处于劣势了……

    建成百忙之中竟不期然地想起当日在荥阳破堰师袭兵时,明日曾以一曲箫声,相助自已打败名震天下的悍将程咬金。怎么如今想想,竟有些夫唱那什么随的味道?唉,要是明日知道我这么想,一定要生气了……

    渐渐,他心中不仅少了丝慌张,更自顾自地甜蜜起来了——得知已如明日,人生足已……

    往来奔突在黑暗里的杀手,形踪迅急异常。受到他们的任何一击,都可能致命。若他们同时出击,死路一条!

    建成索性不去看他们。这数十人,无论气息、脚步,甚至连眼神都像是由同一个人,□出……

    与其骇异,不如拼力一试……

    “铿”

    悠悠龙吟,宝剑出鞘——

    镖骑大将军赵华披甲横刀,独自闯进国师府。

    易山也不和他打腔,只是淡淡挥手示意侍卫们退出去。这个将军到底还是不敢带兵进来。

    赵华冷哼一声,踏进这承载无数人仰视的厅堂。

    突然,将军脚步滞缓。

    国师夺人心魄的美,到底还是让气吞残虏的将军为之恍神,

    “……国师,这是何意?!”

    说罢扬起手中一本折子。

    明日略略抬头看了他一眼。无嗔无喜,神色间不怒自威。

    赵华下意识地心中一凛,忙收拾气势,朗声道:“胡泽全父子突然失踪数日,如今竟上书城主,参我们兵部一本!其中冤屈,请国师明察!”

    眉添不悦。明日轻轻拔弄手中金线,并不答话。

    赵华上前两步,

    “我等抛头颅洒热血,拼死杀敌,如今竟遭j人污陷。请国师速速裁决,以安抚军心!”

    逼迫之意张扬狂嚣。

    但事实却是,面对千军万马而神色不变的赵华,此时内心里却是崩紧了每根神经。他瞪圆了眼睛定定看着这个连站立,都不能够的国师。

    他还没有傻到认为仅凭这样就可以弹压这个谈笑间断送两万敌兵、分封天下战局的国师。不过他很自信,因为这一次,牵扯进来的,是城主欧阳飞鹰。

    城主必须得到军器和黄金,否则,将是比失去‘四方城’更为可怕的下场……

    兵变

    如果欧阳明日对赵华大声喝斥,或者唇枪舌剑,甚而一起去面见城主,这些都会让赵华在来国师府前的准备派上用场。

    但恼人的是,意外在这个貌若天人的国师身上如期而至。

    对上明日清远幽深的眸光,赵华听见自已的心突地跳了一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比战鼓还要响亮。

    不期然迎上他的视线。赵华突兀地发觉脸上有灼人的感觉……

    可那道视线却不做停留,直直越过他身上,看向槛外。赵华下意识地随他扭头看去,一名身披银甲的中年将军执节按剑走来。

    清水守将陈云!

    进来后,陈云朝赵华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明日面前单膝跪下行礼,

    “参见大将军!”

    明日轻轻挥手向上一抬,

    “陈将军请起。”

    陈云道谢起来,恭身道,

    “属下已和司马将军交割完毕。适才城中乱军已由未将平息了。惊扰国师,陈云惶愧。”

    明日清澈如水地声音流畅开来,似要淹没惊鄂之中的赵华,

    “镖骑将军一职已由陈将军接撑,此等平乱小事,请将军自行处理。”

    陈云答了个“是”,便转向赵华,面色一寒,威芒立现,

    “赵将军,本将念在同撩之宜,不愿相逼。还望你坦承罪责,交出兵部失踪的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十万两黄金以及丢失的军械无数!”

    赵华警惕地后退两步,赫然发觉方才闲静清幽的庭院已经立了十来名身形如虎的将士。

    “陈云!欧阳国师专政弄权,你竟与他窜通一气,放着家国大事不管,来挑起朝野动荡!我们一同去请城主圣裁!”

    陈云目光如炬,

    “城主早有明令,三军将士全听大司马、大将军调遣。我是带兵之人,不懂什么政事动荡,只晓得领命奉旨行事。来人!将罪臣赵华拿下,押解刑部听审。”

    赵华看向明日手中漫不经心缠弄着的金线,再转向陈云,慢慢解下腰间佩剑,往地上一扔,朗声道,

    “国师明察秋毫、洞若观火,竟分不清是非轻重,孰对孰错!”

    国师宛若清泉的眼波倏地冰雪漫天,逼得赵华不敢直视。

    明日:“继续说。”

    赵华一愣,思虑片刻,转身向大门走去,

    “赵某不能说。”

    “镖骑将军,”明日气定神闲地对陈云说,“我现在,要你的兵马,将‘霖坤殿’围困起来,不得放任何一人出来。”

    “包括……城主?”

    “不错。”

    “……末将领命。”

    欧阳飞鹰没想到赵华没制止住明日,反被明日所擒,心下开始有些慌了。

    事情远比想像的要严重。欧阳飞鹰正待亲自去‘绛衣楼’,恰好常威满头大汗跑了进来,还来不及说话,怀里一掏,现出一枚翡翠玉扳指。

    常威这才发觉欧阳飞鹰已经换上了黑衣布衫,

    “城主,快从地道走或许还来得及。国师调动陈云的兵马,只说殿内出了刺客,势如破竹冲这里来了!”

    欧阳飞鹰大惊,接过扳指,

    “明日手腕竟如此狠绝。他和成明一个堵在这里,一个等在‘绛衣楼’,笃定了我们会往里头钻!”

    二人听见外头宫娥惊乱做一团,连忙往里退。

    “城主,国师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出来底细的啊,连我们都是听令行事,他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难不成……国师真要逼宫?”

    “废话什么?!知道我还用慌成这样?!”

    常威举着火把,二人全力施为,赶路飞奔。约摸一个时辰,地道之内,二人迎头碰上另一位相识,也正专心往他们这边赶。

    来人猛地瞧见欧阳飞鹰二人,喜得脚步踉跄。

    “城主!大哥!我正要去寻你们!”

    常威无暇多言,拖着他边走边问,

    “常奕,你们这里怎么样了?楼主在哪里?”

    常奕迫不急待地回道:“国师派了几千兵,把‘绛衣楼’围了个水泄不通,连楼主都不好出去了。那个……狱主,也绊住了。”

    欧阳飞鹰脚下一顿,手中握紧扳指,

    “狱主在哪里?他怎么会被绊住的?!明日哪来的兵马?”

    常威:“城主,才刚得的信儿。运送军器的队伍着了李元吉的道儿了,被识破了。狱主说……请楼主和城主尽快解决,以便如期举事。”

    欧阳飞鹰没有答话。

    恰趁着黑暗,城主面上绽放出狰狞恨意。

    狱主居然让绛衣楼主来解决我的事!这是我国库内的开支,竟然要让他来干涉!!

    不过,他不需要逞这一时之气。

    即使大权落入‘绛衣楼主’手上,他也可以忍。欧阳飞鹰要的不是区区“四方城”和白花花的银子。他要的是能够和李唐并驾齐驱的疆土和数以百万计的雄师!

    突然,他怔住了。看到地室里的一幕,他有些理不清。

    楼主绛衣如常,温文不改,却正抚胸轻咳,衣襟带血!

    “那个成明居然如此了得?!!”

    欧阳飞鹰感觉到一股寒意,犹似陷入深潭。

    儒雅清俊的笑容,淡如轻风的语声,

    “城主的玉扳指,落入此人手中了。”

    欧阳飞鹰仔细察颜,发觉他其实并末受内伤,

    “你的意思是……他破了瘴气?”

    绛衣人略一点头。

    “欧阳飞鹰失责,此事我必定亲自给楼主和狱主一个交代。如今要脱身……”

    绛衣人以手抵颚,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多谢令公子。”

    “嗯?”

    “或许他给我们送了个无价之宝来了……”

    欧阳飞鹰拿眼瞅着他,有些捉摸不定他话的含意,

    “明日年少,行事偏执。这场混乱我自当平息的了,还请楼主见谅!”

    绛衣似乎对欧阳飞鹰诚恳之下的阴霾全无知觉,

    “他现在要抓我。”

    欧阳飞鹰昂然道:“他还不敢抓我!楼主只管安心在此,我这就出去,遣退兵马。”

    绛衣楼主默然起身,

    “暴露了这里,你再要当这个城主可就不易了。你与其在此现身,不如休书一封,将这个只留死人不住活人的地方,告诉令公子,好让他有个明白计较。”

    中军大帐内,金炉熏暖。木制轮椅上,淡影威坐。

    倾刻兵变,须腴换将。

    明日亲自坐镇三军将台,以防陈云初拜大将,再生变故。

    大小三军虽不明就里,但见到赵华突然被下狱,大将军亲掌兵权,人人心惊,个个噤声。有怕的,自然就有喜的。更有喜从天降的。

    百夫长王冼人几乎滚下热泪。他征战十年,说不上战功赫赫,却也屡出奇谋,常有建树。只因他为人耿直,性情刚烈,不肯附势,所以军中年月不浅,头衔却没改多少。

    王冼人看过美人,见过霸主,也打过悍将,却没想到今天好像到天上走了一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了国师。

    比之当日远远在点将台上的一眼,这样的距离,简直令人……窒息!

    如此耀眼的俊美,超越了性别。温润的气韵和淡淡的疏离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令人倾心的威慑。

    王冼人膝下一软,不敢再看,只能连声拜谢。接过印章,他竟一跃升为行军参将。王冼人退入列班之内,心绪尚未平复,忽见大帐帘子一掀,冷雪斜风扑面卷了进来。

    雪一样白的长发,冰霜一般凛冽的白袍。英挺冷峻的面容,貌若处子的妖异。冰天雪地里走出这个人来,竟是如此地——合谐。

    白衣人的肩上,静静伏着一个黑发青年。青年整个人被白衣人扛着,脸垂在他胸前,软若秋花,衣衫染血,沉沉昏睡着……

    绛衣楼主(中篇)

    建成面如金纸,胃里翻江倒海的,闻见什么都想吐。边疆老人连点了他三处大|岤,让他此时浑身散架似的,力气被抽得一丝不剩,瘫软在床上。

    边疆老人面色凝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解毒的不适要持续两三天,忍耐一些。”

    建成拼命蠕动嘴皮子,发出干涩的声音问,

    “明日呢?”

    边疆看了眼门外,

    “易山去叫了。刚才正升帐议事。”

    建成闭了眼睛,

    “师父,你怎么会在那儿?”

    边疆叹了口气,

    “晚半个时辰解毒,你都会内脏溃烂。其实明日解出扳指内的隐秘后就通知我了,我这才赶去接应你。”

    再喝下一碗药后,建成清醒了许多。听见传来木轮的声响,就挣扎着坐了起来。

    明日伸手搭上建成腕子,眼睛正对着他。

    建成左侧脸颊被划破道口子,浅浅地渗着血迹。像在华美的蜀锦上狠心地剪了一刀。

    明日有些心痛,只顾搭着手,却忘了耗脉。

    建成:“明日,你那边事情怎么样?我把绛衣楼主拖住了,你抓住他了没有?”

    明日叹了口气,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建成。

    “你放了他?!”建成扑闪了一下眼睛,“你是不是怕损害你父亲的城主之尊?”

    边疆也叹了口气,

    “欧阳飞鹰追权逐势,若是真的让他无法再在城主之位上立足,真比杀了他还严重。”

    建成看着明日,轻轻勾起一抹苍白的笑,宠溺无限,

    “放了就放了吧。横竖我们捣了他们的巢|岤,将来他们再想兴风浪,就难了。”

    明日望着他,浅浅地,也笑了,似霜染香尘,

    “齐王助我们拦下了那批军械,想必他们一时受挫,这些天会有些收敛。只不过,我心下不安的是,城主在信里并末坦言实情。”

    建成和边疆静静听着明日分析。

    “城主绝口不提军械,只说自已贪敛钱财,受绛衣楼诱导。城主没有道理把自已的军械送出国外,却陷自已的军队于危急。此其一。这些金银钱财究竟流向何方,城主避而不谈。此其二。依城主的心胸,是不甘居于人下的,却会为了区区武学上的造诣和控制一队死士,而听命于绛衣楼?荒廖。此其三也。绛衣楼起于两年前,军械失踪,库银流失,也是始于两年前。建成,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这个时候,发生什么事?”

    建成眨眨眼睛,

    “我被送到了西夏。”

    明日双手交叠轻放在腿上,

    “也就是王世充兵败前后。窦建德,秦王……这些人,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建成笑了笑,拔开额前的乱发,出期不意问,

    “你们听说过忍术吗?”

    边疆和明日讶然对视一眼。

    明日:“我只听说过,却从末亲见过。”

    边疆对他二人道:“忍术可以幻化出无数一模一样的□出来,形如鬼魅,极少出现,因能练成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大多无法承受身体折损变形,换筋易骨的巨痛。”

    建成唉了一声,

    “好教我差点死在那忍术手里!原来那绛衣楼主竟是会忍术,而且会施瘴气,怨不得欧阳飞鹰惧他三分。”

    明日垂眸不语。

    建成抓过他的手握在掌心里,继续说,

    “好在明日教我避瘴气,没着他们的道。不过……明日,我觉得他这次竟像有意放我出来的。”

    明日皱眉看着建成,

    “他们应该杀了你,折了我的翼翅,以绝后患才对。”

    建成做惊吓状,

    “明日!城主都只说要活捉我,你竟要杀我!”

    明日抽回手,抿了抿薄唇,

    “城主即是要活捉你,那么绛衣楼主也不该就这么放了你才是。”

    边疆老人拂了拂过腰白发,悠然道,

    “小子,我一直想知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建成咳了几下,顺了顺气才说,

    “我是走出来的!明日,你以后遇到这个人,一定要留给我。不要跟他交手!”

    发觉他神色间竟似有些后怕,明日疑虑地转向他身上那些伤痕,

    “建成,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建成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脸色苍白,

    “我想……我们,可能认识这个人。”

    “他是谁?”

    “……他是,死人!!”

    霖坤殿内。

    陈云呈上了李密的来信。

    欧阳飞鹰看罢,沉呤道:“你跟国师商议一下,自行定夺吧。”

    陈云收起信,又奏道:“突厥两天前新增五千骑兵,五千步兵,分布在清水县外五十里,当邢县外七十里。大将军军令,末将已分调出四千骑兵,三千步兵前往增援。”

    欧阳飞鹰被陈云等几名将军缠住一一奏报军情,弄得十分烦闷。他不得不承认自从明日统兵之后,六军之内一片肃然。但出了这件事后,自已还没来得及责问他,他居然先下手为强,把所有军政事务推给了自已,称病不出了!

    “常威,孤今夜去看望国师。”

    “领旨。”

    独坐停云,背残风摇影。

    欧阳飞鹰立在门前看了一会儿,才迈向那安静的木椅。

    “明日,您怎么了?”

    一点朱砂闪烁不定,光华不减。

    欧阳飞鹰被那双忧伤的眸子看得慌乱。

    “爹已经给你认错了,你别任性了。回来帮我。”

    明日轻轻抬手,云袖微展,掌心现出一枚已经断成两截的翡翠玉扳。

    欧阳飞鹰心里还是咯登了一下,

    “你难道一定要追查下去吗?你觉得我会断送自已的江山社稷吗?”

    清澈似水,如沐月光的玉容,笼上寒意,不怒自威,

    “原因!”

    “这是个乱世!群雄并起,争相掠夺!四方城小国寡民,兵不过十万,马不足三万。我们早晚都要沦为大国枭雄们的阶下囚!你是爹唯一的儿子,我要留给你一片百年基业,固若金汤!”

    明日缓缓侧首,

    “回答我两个问题:军器和银两送到了哪里?谁,在帮你?”

    高大健硕的身影一闪,慑人的气息直扑明日。

    欧阳飞鹰突然俯身。淡紫色的唇与明日晶莹的薄唇近得几乎快要贴在一起!

    明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神色怪异的男人。

    欧阳飞鹰唇角上扬,露出满意的浅笑。孩子一样可爱稚嫩的神情,纤尘不染的纯净,更适合这张绝美脱俗的脸……

    “告诉我,你的好朋友——成明,在哪里?”

    明日握紧了扶手,偏过头,

    “城主不是批过了吗?成明身受重伤,无力再任职。过几日我就安排他返乡。”

    欧阳飞鹰温热的掌覆上明日的手,慢慢拉起那紧崩的素手,摊开他的掌心,取出那两瓣碎玉,

    “……西夏?”

    翠色欲滴的断玉,在欧阳飞鹰手里,缓缓腾起一股紫气,粉末飘飞。

    绛衣楼主(后篇)

    边疆老人双掌抵在建成后心施力。

    这几天建成努力地让自已喝下药去,但几乎每喝一碗都会吐出三分之二。为了尽快恢复,边疆只得耗费功力,将药逼入建成体内。

    “你体内是不是有股真气在聚集?”

    建成顺了顺气,想要摘下面具,却又忍住了。明日分咐他们今晚无论如何不能泄露身份。他沉吟半晌,指尖轻触细致的人皮面具,

    “悠悠荡荡的,不疼不痒。前儿还没怎么在意,今儿越发明显起来了。”

    边疆站起身,看了眼漆黑一团的窗外,

    “你在地室里,可还发现什么异样的东西?比如说,奇怪的味道?”

    建成往塌上一靠,摇了摇头。

    这样森冷寂静的冬夜,连月光都瑟缩进乌云里取暖。天上空荡荡地挂着几颗孤星,无力地逼迫自已发出光亮。地上几声更漏,断续哀怨……

    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建成直直望着远处的灯火,目光凝重。谈了这么久,欧阳飞鹰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明日坚持不让自已和欧阳飞鹰碰面,只是过于小心吗?让明日和欧阳飞鹰这样的人独处,怎么能放心!!即使是明日的父亲,也不行!

    建成猛地坐起身子,却颤栗了一下,瞪大眼睛,定定看着窗外。他们在小楼上,开着的窗户,离地数丈,悬空而筑。

    但现在,窗外,站着一个人!

    幽碧色的眸子泛着微笑,刺入骨髓般骇人。惨白的皮肤包裹在比夜更黑的长袍里,衬得寒意慑人。

    边疆霍地转过身子。

    他敏感地几乎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股诡异的森寒,但,

    纱窗帘舞,唯有风细细。

    边疆绷直了身子,慢慢向窗口走去。建成这时才发觉边疆的白发竟似鼓风一般,蓬成一朵白莲形状!

    建成站了起来,静静扫了四周一眼,提剑迈向轩窗。

    “……我去看看明日。”

    边疆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他,

    “不行!”

    建成感觉到边疆的身上散出一种绵长不绝的气流,有点陌生。

    建成:“他就在这里!”

    边疆:“不想死,就给我待在这里!”

    建成没有发怒,他知道边疆的意思。依现在的力量,明日和他,两个人中他只能保护一个。因此,现在二人分开的情况,反而才是安全的。师父的顾虑不无道理。

    但是建成笑了,淡如轻风,

    “有很多机会,他都可以杀我。”

    边疆慢慢收了气流,缓缓踱到建成身边,正要开口说话,突然转身挥袖掠出。几乎同一时间,建成也急速滑向窗口,蛟龙剑划破一室烛光。

    “砰”地一声响,窗格破裂,雕花棱子粉身碎骨。

    建成跃上屋顶,奔向那个黑影。他身边起伏纵跃着的白衣白发的边疆老人抖地扫出一棍,瓦片惊涛骇浪、排山倒海地平地卷起,向黑衣人奔腾而去,铺天盖地。

    建成猛地刹住脚步,寒光一闪,旋身挥出凌厉至极的一剑。暗夜里看不太清目数,建成凭着飘忽不定的幽绿和衣袂带风声感觉着每个身形的方位。有十几个人,一模一样的身形,全无二致的招式,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偶,没有呼吸!

    宛若飞沙走石一般的瓦片轰然袭向最前面的黑衣人,哗地一声,屋顶巨震。

    建成的一剑逼退了最近身的一个,但这些鬼怪似的黑衣人十分有默契,他们只知道前进和攻击,似乎连剑气刮下胸前整片皮肉都没有痛觉。尾随上来的人迅速分成左右两队,围住了建成。

    一声清啸,响在孤星高悬的冷风里。

    边疆凝眼注视着塌陷的屋顶。那个黑衣人缓缓从瓦砾中站了起来。阴冷,孤傲,怨毒。

    建成突然低喝:“师父,去看明日!”

    语气不容置疑。

    边疆扭头瞧去,建成长身玉立,白靴映雪,横剑当胸,与一群黑衣人静静对峙。

    那一群人默立不动。那一声命令似乎是在告诉其他人,等待边疆和建成的诀择。唯一个没有用黑纱掩面的黑衣人——那个从瓦砾中走来的人,露出清冽的笑。仿佛十分耐心的好友,温文有礼。方才的袭击竟似不曾发生过。他的黑衣仍旧干净得像无星无月的暗夜。

    长发流水般在身后曼妙飞舞。腰间流苏玉带随着建成的步子,来回轻摆,线条优美……

    欧阳飞鹰眼中紫芒大盛,衣袍翻飞。

    看着这张阴笃、狂嚣的脸,明日的心开始缩紧。他清楚地了解自已的父亲。这是一个目的清晰得可怕的人。冰冷的权利,无敌于天下的力量,才是他毕生的追求。流逝的伤痛再度扰乱明日的心神。

    如何遗忘,竟是眼前自已的亲生父亲抛弃了自已,要置一个幼儿于死地?如何忘却,唯一的妹妹是死在他的机关之下?如何不痛心,泪尽而亡的母亲,是因他而断肠?

    欧阳飞鹰看着面色沉重的明日,缓缓举起右掌,隔空聚出一团紫气。渐渐地,随着他力量的增加,紫气开始凝聚,终于化成晶莹剔透的一枚紫水晶颗粒,流光万千,却华贵妖魅得冷漠。

    “我是为了你好。如果你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你就会懂得什么就叫傲视群雄,王者无敌!”

    水晶随着欧阳飞鹰语气的加重,像浮在小溪中的树叶,开始向明日心口荡去。

    端坐椅中,那个比水晶更通透纯净,更清雅绝世的人,眼中闪过哀伤。

    吞声何足道,叹息空凄然。

    采集琼蕊玉魄制成的冰肌玉骨,将因这紫虚魔功的精华,而变成高贵的紫色。明日将变得更美!惊心动魄的美!而且,他会从此听我的话,不再离开我,不再处处与我为敌……

    欧阳飞鹰低吼一声,挥袖卷住边上的一把椅子,撞向明日往后急退的轮椅,将它死死抵住。

    明日一时肌寒骨冷。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儒雅的笑容,伴着与一身泛着幽绿的黑暗不相衬的诡异。中央的人踏在屋顶上,步履轻盈,像踩在云端一样,无声无息。

    “这双眼眸……洋溢着比黑宝石更为绚丽多彩的光华。跟这张脸,不配。”

    建成歪了歪脑袋,

    “没办法……这副长像,女人喜欢就好了。”

    他扬眉一笑,走到了建成跟前,上下打量,然后轻轻摇头,

    “不对……可以吗?”

    纤长苍白的手从黑袍里伸出半截,细瘦的指尖轻轻抬起。建成退开两步,冷冷看着他。

    “你的眼神,跟我一位故人,很像。”黑衣人有些失落地收回手,“他有着俊雅秀美的脸庞,明媚鲜妍的笑颜,精灵乖张的头脑。”

    楼下呼喝声一片。卫兵们早已弯弓搭箭,对准那数十个黑衣人。但碍于建成也在上面,并且被重重围住,都不敢放箭拿人。

    他又走近了。建成已经没有了退路。无论哪个方向,都有一个鬼怪一样的人挡住。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与自已只有半寸之隔的绛衣楼主。

    “你有着温热的呼吸,”他微笑着俯看全身紧绷的建成,“也有着和他一样的狡猾……”

    建成没有答腔,眼波在他脖颈上流转。

    “这个……”绛衣楼主浅浅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已的脖劲,突然一把扯开围着的黑袍,露出整片

    惨白的皮肤。一道狰狞的剑伤赫然划过大动脉,硬生生将血管割断成两截!

    凄寒如墨的暗夜,奄奄一息的火把明灭残喘。

    一条闪着幽深绿光的虫子正连接在他肉体上,两断残破的、空荡荡的管子中间,不停蠕动……

    建成倒吸了口气,胃里一阵翻涌。很想尽情呕吐!

    “是他给我的。他骗了我,然后,把我给杀了。你说,他是不是该罚呢?活着的时候,他总是带着浅浅的酒窝,笑着唤我——‘元都尉’……”

    两心相顾

    紫色水晶在慢慢打着旋,试图在用力一点一点突破由金线交织而成的保护网。明日出手极快,细密如雨的防守让欧阳飞鹰剑眉皱紧。他在考虑要不要加快速度,以免明日的援手赶到。

    正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明日脱身了!

    他弹指一挥,天机金线迅速打向欧阳飞鹰面门,另一手却往扶手上拍了一掌,顿时身体脱离轮椅飞了起来,冲向侧首小门的厚帘。

    这本是早已算计好的方位,可退可进。明日甚至已经分咐了易山在里面接应他。但是他突然发觉自已的经脉开始剧烈地疼痛了起来!短短的时间里,全身力虚残脱,几乎要掉落在地上!更为糟糕的是,他足踝一紧,被追上前来的欧阳飞鹰用骇人的内力牢牢吸住了!

    自已的身体就要落入欧阳飞鹰张开的手中了……

    突然,一声怒吼,灰色的高大身影从侧门内抢了出来,势若惊雷地向欧阳飞鹰踢出一脚。这慑人的威力让欧阳飞鹰不得不稍微错开身形,随即紫光宛若从地下窜出的烟花,腾地携着一团紫焰,撞向易山!

    明日惊呼一声,急忙凌空一翻,抓住梁顶,锐利无比的金线向紫色水晶侧面削去。

    这一下明日全力施为,相当精准,连欧阳飞鹰也震了一下,抬头果然只见明日像残风晶雪,飘坠下来。

    易山被这两股惊世骇俗的内力甩了开去,直直撞在壁上,闷哼一声,晕死了过去。

    紫色水晶重又幻成一片雾气,似被打散了的水球。

    周身狂乱的疼痛。

    明日抵不住激荡,昏迷之中,感觉自已落入一个宽阔坚实的怀里。勉力撑着张开眼睛,看见的是白衣白发,清峻如山的刚毅。明日浑身一冷,顿时清醒了过来,

    “师父,你不能让他……”

    边疆严厉地看了他一眼,抬头瞪视欧阳飞鹰。

    明日剧烈地咳了起来。抬眼一看,骇然发现欧阳飞鹰的眼神不知何时,竟也染上了紫色,晶莹剔透!

    边疆低喝:“你疯了!!敢对自已的儿子下手!”

    沉缓的声音传开在空荡荡的厅内,清晰响亮,

    “我要让他成为最强大的王者!”

    明日本就苍白的面容几乎褪尽了血色,凄美若枝叶上即逝的白露。纤瘦修长的手指如此冰冷,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有些吃力地抬了起来,突然猛地一抖!金光再现,凌历地斜劈向欧阳飞鹰的头颅!

    紫袍带风向后仰倒,人体好似被折了两半。欧阳飞鹰旋即像灵活的舞者,单脚支地翻转过自已的身体,脚下一滑,追进侧门。

    侧门内原来是一个宽大的隔间,四散摆放着比人高的锦屏,上面分别画着花鸟山石流水,各自幽谧雅致。

    一团光华万千的紫色烈焰轰然穿透画中仙境,绚烂地奔向白发翻飞的边疆老人。眼见将到后心要害了,突然奇变陡生。

    边疆老人竟消失不见!

    紫焰迅速将一座绘着山林翠竹的玉屏风炸得粉身碎骨。

    欧阳飞鹰收回手,蓦地惊醒:明日最善奇门遁甲,五行布阵!

    他四下转了半晌,果然再不见边疆和明日身影,自已却陷在里头和些画屏打转。欧阳飞鹰大为恼怒,正想逐一烧毁这些画屏,不知从哪个方向忽然传来明日断断续续的声音,

    “纵然称霸天下,群雄归依,你可曾听说过长生不老的?可有谁能生生世世坐享荣华的?我只盼你能罢手纷争,不要再辜负这一片江山,和我对你的期望……”

    欧阳飞鹰大笑,面色陡然一冷,

    “罢了手,你会留在我身边吗?!还是李建成?!!”

    明日心口猛地一缩,愕然看向师父。边疆轻叹一声,抱着他转身跃出。背后隐隐有撞击和爆裂的轰炸声。

    被从地上抛到小楼,一路上撞断窗棱桌椅无数,金翎觉得自已像条鱼一样,被人扔来扔去,撞得眼前金星闪闪,脑壳发懵。

    建成把他扶了起来,搀到塌上躺倒,掀开衣服看了几眼,

    “肋骨断了几根,手骨也折了。所幸脑子没坏。”

    金翎痛得吡牙咧嘴,

    “这些个胆大包天的混帐,回头再让我撞见,一定喊上咱府里所有弟兄,生擒了他的……唉哟,爷,你手上轻点儿……”

    建成白了他一眼,

    “下回你自已跟他打,省得这些东西坏了爷的兴致。”

    金翎是易山分派来服侍建成的,如今倒成了他手下第一个得宠的,十分机灵,专会合着建成味口哄他乐。那绛衣楼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别人不扰,专是抓了金翎折腾。此举显而易见是在威胁建成。

    金翎细瞧看建成眸光如水,沉静森冷,便挺了挺身,道,

    “爷,我打不过他。但是小的为了您可以拼命!明天我就招呼人,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些刺客逮到,给您出气!”

    建成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向门口迈去。刚要打帘子就听见衣袂带风声,正是边疆抱着明日也到了。此二人也惊讶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建成。

    “小子,你怎么脱身的?”边疆说着将明日放到椅上。

    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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