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烟花扣第16部分阅读
倾尽天下-烟花扣 作者:rouwenwu
段志炫说,
“兴庆宫守军都撤换成心腹干将,再暗中增调两千弓箭手和一千骑兵,一千步兵。……动手之前,相机行事,必要时点我|岤。”
元吉看了看建成。这一役,对手只有一个,但若失败,就等于和突厥、鲜卑宣战。
“元吉,你叮嘱罗成,今明两天务必加强你那武德殿的守备。”
“你放心。”
几人计较了如何截住元贞行辕,然后建成又修书急送突厥告知明日。
建成忽想到一事,问:“窦建德又是如何得知这段往事的?母后不太可能与他说这些。”
边疆沉吟道:“可能是方华。”
“方华?他与母后算是姑表兄妹。”
“正是。算起来方华与元贞相识倒比我们还久。至于他为什么告诉窦建德,不得而知。”
建成隐隐觉得窦建德有些不妥,忽腕上一紧,边疆已然搭上。
“你这盅毒,我和明日已经琢磨了好些日子,暂无解。”
建成道:“母后说过无解了。明日身上不好,不要让他为我劳心了。再说我暂且身上无碍。”
边疆拿出一个瓶子,道:“他岂会听我的?他还说他答应过你。这药丸我们日夜赶着炼出来的,不要说身上无碍,这到底是毒,时间稍久,五脏暂必受毒血侵蚀。不过就算你服了这个药,她还是可以控制你。”
建成接过来药瓶,放在鼻端嗅了嗅,心道这必然是明日拿过的。
边疆道:“元贞身上必定也有血丝蚕毒,所以才能控制你。她却为何会受毒害?”
建成静静吐下一颗药。苦苦的清香,丝丝幽甜。
李世民伤势未好,杜如晦书信却到。
尉迟敬德和侯君集看罢大笑,
“秦王,杜如晦竟和你想到一块儿去了。”
李世民笑了笑,
“熬得差不多,该加把火了。”
侯君集搓着手道:“薛军这几日被我们扰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早已疲弊。趁机一举拿下这战,让陛下瞧瞧我们天策府的实力。”
李世民眉心一蹙,
“当然不能让父皇小瞧了天策府,但也不能过于张扬。这话以后不可乱说。”
尉迟敬德道:“何以秦王和杜如晦都认定‘四方城’不会插手?”
李世民沉吟道:“欧阳明日去了突厥,意思再明显不过:随我们去打,他不管。”
“他不管了?”
“或许他只给我们这一个机会。咱们必须一战拿下薛举,否则,难保他就要管了。”
“一个!?”
“一个。”
“薛军占有地利,更是虎狼之师,一战就要拿下恐……”
侯君集忽插话道:“陛下已命太子监国!”
半晌沉寂。
尉迟敬德:“……索性连四方城一起拿下。”
李世民笑:“父皇旨意是要保四方城的。”
尉迟敬德看了眼侯君集,道:“得胜之师,士气高昂,尉迟恭又认不得城楼上写的是‘雁门关’还是‘四方城’,反正来回数着都是三个字。”
李世民负手望着那副高挂的作战图:“侯将军的战马怎么也跑进去了?”
侯君集道:“未将怕尉迟将军孤军深入有所折损,前往接应。”
天&8226;时&8226;地
辰时。
易山道:“大公子来信。三百里加急。”
拆了锦盒,明日只见绢帛上书“父皇令我监国一月。可调动兵马。我会牵制秦王,你尽可放心在突厥行事。明日,惆怅离情,但值良宵总忆卿!”
巳时。
易山道:“大公子来信。八百里加急。”
绢帛上书“已和师父会面。明日午时劫皇后行辕。我极不放心,你务必再千万小心留神身边的j细!切记切记!我会尽力早些查出。明日,一味相思,两处销魂,何日相看似旧时?”
明日看看时间,已是前夜丑时送出的信。
玉漏迢迢。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建成和师父他们就要和独孤皇后正面对峙。
天近午时。
薛军屡被唐军呐喊击鼓惊扰。每次急急忙忙列出阵来,唐军就偃旗息鼓。等见唐军已退,薛军不耐烦了,正待松散,唐军又来击鼓叫阵。
这样的把戏上演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每每奏效。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这次是戏耍,下一次,也还是戏耍。万一,如果,一旦,下一次是真的攻打,没有守军,没有应战,难道束手等着全军覆没,被人砍瓜切菜?
不能。
所以,还是照样疲于应对。
但是将士也是人。应了一个早上,中午大太阳晒着,厚铠甲罩着,汗水哗哗地跟那河水淌似的。人困了,马也乏了。
熟悉的战鼓声和唐军的呐喊声又起。
薛军只得提枪背弓上马,又拉开阵式。
这实在是演练得如同家常便饭,更何况,你瞧,唐军也累傻了。这回才来了百十号人。
薛军两三万人马笑嘻嘻地看着唐军。但是,渐渐地,他们笑声变小了。
那百十号人居然真的冲杀了过来。没有退。直直奔向他们的阵营。您下载的文件由2 7 t x tc o (爱去)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当先的两人英勇如战神,所到之处,无人可挡。一个枪挑,一个刀砍。遇者丧命。
就在薛军人马愣神的工夫,这股灵活异常,来势汹汹的小队人马已经毫无顾忌什么退路阵法,冲破了他们的守阵中心,奔进大营。
薛军回过神来,急忙一涌而上堵住后路,掩杀过去。那队唐军却突然高高举起三面大旗。一面大书“秦王”,一面写着“尉迟”,另一面写着“侯”。
薛举等一众将领正在帐内议事,忽听动乱,跑出来一看,只见营内居然有李世民的旗号。自已的人马一片嚎叫,营内不知跑进了多少唐军,但见唐军个个骑着玄甲战马,逢人便砍,血流成河。早吓得不知所措的薛军一见李世民旗号更乱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以为唐军不计其数都攻进来了。
薛举一看大军乱踩乱踏,阵法大乱,急得跃上马背,夺路后撤。
李世民其实并没有真的冲进薛军阵营。拿着他的旗号的,是柴绍。他自已在阵外观战。见时机已到,李世民战旗一挥,顿时唐军大队人马喊杀声一片,冲向薛军,直捣雁门关。
午时。
兴庆宫。
皇后行辕由北面经“兴庆门”进入,绕过正殿“交泰殿”,转向后 庭“南熏殿”。突厥、鲜卑、西夏使节都候在东侧大殿——“金花落”。
建成为免再出事,将元吉支去守在“金花落”,稳住皇后的北周旧部。
行辕路线一丝不差,全按建成的安排,一路无事直到“南熏殿”。
元贞从车辇上下来时看了眼独自一人立在“南熏殿”外的建成,又举眸淡淡扫了眼殿门,便拾级而上。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突然出现。变故已生。元贞却还是毫无半分改变,依旧进“南熏殿”。
经过建成身边时,建成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跟在元贞身边的太监宫娥都不敢言语。外男不得擅自与后宫妃嫔相会。即使是皇子与生母相见,都得经由通传再得恩准。
现在太子竟拦劫在殿外等皇后,避是没的避了。不说皇后面冷心冷,单说如今皇上自去避暑改由太子监国,一切自然是太子作主,这规矩岂非由他说的算?又何必不识时务多生事!
哪一边,他们都得罪不起。索性都怯怯地立着,静观其变。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元贞径直往里走去,建成跟上一步道:“请母后秉退侍从。”
元贞似若不曾听到,脚下不停往殿内走去,建成转身对一名领头的宫娥道:“你们在这儿候着,我与皇后有要事商议。”
言罢双眉一剔,冷然扫了众人一眼,以增声威。
建成旋身迈步进去,道:“母后能否听儿臣一言?”
元贞站在大殿中央看着他。
“请母后遣散‘无狱’!”
“理由。”
“为了大唐。”
“不能。”
“为了突厥和鲜卑人。”
“不能。”
“为什么?”
元贞抬眼看了看建成,慢慢走近,
“……这几天,你们杀了我不少人。”
建成道:“儿臣是逼于无奈。母后只要肯散了‘无狱’,尽可以治儿臣的罪。”
建成虽是请罪,却语气强硬。
“你们”二字显见她已经知道这几天明日在突厥清除‘无狱’党人的行动。但按最快的速度,她得到今晚才有可能得到明日和俟弗利买通了她的那个手下,联合突厥各部汗王假叛俟弗利无罪的消息。
如果失去这个与她谈叛的机会,等她一旦会见完北周旧部,今晚一得到消息,立即就会下手。
这个消息对她,意味着两年来为毁灭突厥而布的局功败垂成。
同时也意味着她将履行她对建成的威胁——“不准插手突厥的事。否则,李元吉和欧阳明日,必死一人!”
后天,她的命令就能传到明日身边的j细手上。
建成打定主意,这一战,无论谈叛成功与否,都不能放她出去。
元贞突然不紧不慢地说:“你们输了。”
建成一颤。
元贞停在建成身前,牡丹清香幽幽,
“他们也是突厥人,鲜卑人。”
建成皱眉。
他早也有料到。母后在乎的不是手下死了多少人。即便她手下只有一个人,她也无所谓。她要的不是从者如云,而是为北周朝复仇。即便她的手下对她多么忠诚,但在她眼里,他们都是突厥和鲜卑人。她骨子里视所有北周血脉的人为仇敌。
元贞突然一笑。冷若冰霜的笑,从未见过的笑,却又带着妖娆的风情,
元贞:“你,插手突厥的事!”
建成:“你也是鲜卑人!”
元贞的鼻翼微微一张,
“错!”
建成本想与她说理,免去干戈。因为他也没有把握他们能不能在干戈起时,制住元贞。十分渺茫,可他还是拼死一试。
但一开始,谈判便已陷入僵局。
元贞的目光落在了建成的手臂上。准确无误。似乎她眼里的光线已穿透建成的衣裳,看见元千凤刻在建成身上的伤口。
“换了血,我就不是。”
建成愕然。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元贞会中血丝蚕毒?天下有谁能在元贞的身上融进血丝蚕毒血?
有。
的确有一个人。
元千凤。
只有这个人,才能在她身上刻下和建成一模一样的伤口。
因为,他只听她的命令。
她自已服毒!!!
元千凤强行把他的毒血融入建成体内,是因为当初元千凤抱着复仇的心,不计后果,不顾自已和建成的生死。
但是,元贞呢?
她自已换了血丝蚕的毒血。她换了自已的血!!
元贞的面上有一丝嘲讽。建成却是唉息。
元贞忽然皱眉。环佩声清脆。她猛地转过身。
白发如雪,衣袍带风。边疆清朗的眉目静静看着元贞。
元贞视线一错,只见边疆身后又闪出一人。正是古木天。
元贞随即转回,盯了建成一会儿,衣裙轻动,侧身走向大门。
“母后留步!”
建成向后一滑,晃身拦在门口。
哐地一声,门在同一时间也已关上。被人从外面关上。门窗之外已是人影重重。
建成碰上元贞凌厉的眼神,心中顿时一寒。
她没有留步。
她继续向前走去。平缓而多姿。环佩声叮当作响。
建成不得不步步后退。直到,快撞上高大的门。门外已是东宫和武德殿军队的包围,但留不留得住皇后,却毫无把握。
“元贞,你等一下。”
边疆也开始往他二人的方向走去。
元贞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她迈的步子没有丝毫变化,没有快,也没有慢。
建成已无路可退。他背后抵着门。
边疆颤声说:“我几次三番救这个孩子,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和你很像!”
元贞脚下一滞。
边疆继续往前不快不慢地走去,
“你舍得伤害他,但我却无法眼看一个和你如此相像的孩子受伤!”
午时。
薛举军队实三倍于唐军。但这番冲杀,只见战场中到处都是唐军旗号。薛军将士无不心胆俱寒,人人只顾逃命。薛举在几名亲信的护卫下仓促披甲,边打边退,往雁门关内撤去。
唐军胜利在望,鼓声震天。
李世民跨在马背上,却突然说:“鸣金收兵!”
尉迟敬德、侯集君和柴绍拼死杀入敌阵,眼见大功就要告成,雁门关即将到手,四方城近在眼前,主子却鸣金了。
三人面面相觑,大为讶异。来不及打话,互相使个眼色,三人当即拔转马头。
薛举也大为吃惊。自己眼见就要败退了,唐军怎么反倒不打了?他也来不及细想是不是圈套,逮着机会带领一众亲信先行退进雁门关保命再说。
李世民面色铁青。
尉迟敬德等人打马追上前去,抹着一脸血汗,还没开口,李世民就截住:“回营再说。”
几员虎将惴惴不安地跟进了大营,李世民咬着牙,紧握着剑,扫了他们一眼,半晌才沉声说道,
“李靖,被软禁了!”
他们可以忍受打败战。因为输给了薛举,最多不过损兵折将,回去被李渊以“战不利”责罚。大多也就是罚奉,责骂几句,停几天差。最差不过降几级官。
但是李靖在洛阳出事,就不能忍受了。因为洛阳是他们的退路和保障。控制了洛阳大军,将来即使斗不过东宫,让太子当了皇帝,他们还可以退到洛阳,俟机东山再起。有了洛阳,皇帝李渊不敢削弱天策府的玄甲军,东宫也无法让李渊对天策府动手。
失去了洛阳,他们就失去了一切制约东宫,掣肘皇帝的条件。等待他们的,就是看着太子登基,然后新君把他们一个一个收拾发落。天策府断了生路。
败者为寇。
几人默然半晌。
李世民开口道:“现在我们必须打薛举,也必须赢,但决不能现在打现在赢。”
侯君集道:“对,在外而安。这样我们至少暂时保住实力。”
柴绍也点头道:“只要这仗一天没打完,陛下就不会下旨令我们班师。我们手握重兵,就能先看看朝内什么动静,真出了事,也有的一搏生死。”
尉迟敬德道:“幸而我们手上还有二十万兵马。只是这个消息怎么来得这么蹊跷?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送来,倒像专程来救我们的?”
瞬息万变。昨天他们还商议今天必须一举打下薛军,甚而要攻敌不备连“四方城”也一并攻破,以获皇帝李渊赏识,打压东宫。而今天他们就不得不为求自保,重新布局。
李世民拿出密涵道:“前天发出来的,刘文静和杜如晦两人都是八百里加急。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四天前。太子监国的第一天。”
未时。
明日放下玉箫,止了清澈如水的曲子。
他以丝绢轻抚绿玉簫。这是当年建成所送。二人各持一管,岂能不珍惜。
他极为认真地擦试着玉簫,动作似将军在为沾染敌人血迹的宝剑重拾光芒。他一边擦着玉簫,一边说了两个字,
“动手。”
他这两个字刚说完立即发生了两件事。
突厥。街上,可汗亲卫营里,国师府里,十数位千里长的营帐里,三位王汗的大帐里,忽然出现了一群群身着战甲,手执令箭的天可汗亲兵。
四方城。突然城门大开,旌旗猎猎,鼓声震天,精锐尽出杀奔雁门关内。薛军才尝败果惊魂未定,此时又闻战鼓,倾刻间四野响彻哀嚎,大小将士抱头鼠窜,丢盔弃甲。
南熏之变
秦王李世民中军大帐一片死寂。灯花爆裂的声音异常响亮刺耳。
几位天下闻名的大将军脸上还沾着敌人的血,他们的战袍有的已被撕破,铠甲有的已染成红色。
他们今天失去了洛阳。他们今天白白和薛举的二十万大军刀来剑往生死相搏,结果却拿不到结果。
确切的说,是把结果送给了别人。
四方城。欧阳明日。
攻敌不备,坐山观虎斗。结果是薛举连同城内二十来万守军,共计近三十万兵马,降了四方城。
四方城几乎兵不血刃。
雁门关内,敌军易主。同样的城门,却归入四方城属地。
柴绍恨声道:“竟让他们捡了漏!可气!”
隔了很久,李世民才回答他,
“不是捡的。”
尉迟敬德道:“是算的。”
侯君集道:“李将军突然被软禁已是不对。天下论才智身手,有几个人能制得了他李靖?”
柴绍疑道:“欧阳明日和太子早有预谋?”
李世民突然啪地一声,狠狠将酒杯摔到地上。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让长孙无忌马上赶回长安。刘文静和杜如晦中计了!”
元贞霍然转身,叠指一弹。
空气中似有冰凌。忽然真如霜雪结晶一般,从元贞指尖漾开一滴冰晶,奔向边疆老人。
建成一眼就看出这路数极像欧阳飞鹰的“紫虚魔功”,看来另外一个会紫虚功的人,应该就是她。只不过,她看似轻灵舞动的身姿,实在比欧阳飞鹰的猛烈,狠厉得多。
如果这就是元贞的真元,那么她一出手,就是杀招。
边疆老人甚至没有听到她对他说任何一个字。
边疆老人笑了笑,挺直身子静静立着。他没有看那飞奔过来的真元。它晶莹通透得不像杀人的利器。它甚至很美。天生冷傲的美。
边疆牵动唇角,凝望元贞。
“杀了我,给这个孩子留一条生路,可以吗?”边疆说。
蓦地,真元忽然在边疆面前停住。像一只眼睛,定定看着边疆。
包括边疆自己在内,所有人诧异地望着她。元贞竟然停手。古木天甚至已经闪到边疆身后准备扯住他后退。建成也已运气举掌逼近元贞。
元贞皱眉。她脸上是绝无仅有的惊讶,然后她似乎陷入思考,在想着一个问题。
古木天道:“元贞,师兄为了你当年那一句话,你看看,一夜之间须发全白。他没有负你。”
边疆细细看着元贞。
元贞缓缓问:“这话,谁说的?”
建成立在了元贞身后,看见边疆和古木天二人面面相觑。
“元贞,”边疆重复道,“杀了我,给这孩子留一条生路。”
元贞面色一变。
边疆来不及细想元贞的反应,沉声道:“这条命已经在19年前就是你的了,无论你什么时候要,我都可以心甘情愿地给你……”
元贞看着边疆,似在探寻什么。
有一瞬间,边疆以为她被打动了,他说:“你看,这是当年你惯常戴在玉佩上的穗子……”
忽然元贞面色又是一凛,旋身向后急掠。
七十一根细不可见的银针已经从四面八方毫无声息激射而来,根根直指她的双腿。
她有世上最上好最轻盈敏捷的身手,她可以轻而易举地避过暗器。但是,迟了。她分神了。高手相争,只在毫厘。
边疆对她说的话,拿出的穗儿,让她有一瞬的分神。
而向她发出暗器的,碰巧也是一名轻盈异常的高手。甚至这名高手的轻功,就是她亲自启蒙的。
这名高手,就是建成。
边疆瞪大眼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动手前,建成突然教给他这句话。
建成说,一定要原封不动,一个字不改地对她说“杀了我,给这个孩子留一条生路,可以吗?”
果然,这句话,一经他亲口说出,几乎毫无情绪起伏的元贞居然恍神了。
为什么?
恍似蝶舞。如梦似幻。千钧一发之际,她躲过了七十根煨毒的银针。
建成骇住了。他也担心失手。所以在发出暗器的同时,他马上出手,两下打击,逼她无暇顾及暗器。
没想到几乎全被她化解了。
建成出手的同时揉身而上。他叠指为剑,斜刺元贞。剑气破空而出,撞向元贞怒涛一般卷压过来的内力。暗器极快,建成出手也快,两下如此迅捷的过招只在极短的一瞬里完成。然后建成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他没有看清元贞怎样得手的,只发现自己跌了出去,直跌到门口,后背重重撞在门上。眼前昏黑一片。
他咬下自己舌头的一块肉,让疼痛感刺激自己不晕过去。他没有低头看自已的伤。他在想必须趁元贞动手控制自己之前再出一招。
建成目光随即含笑,看了眼已经没入母亲右侧腿上的银针,迅速跃起,再度欺身上前。
元贞立时寒了脸,冷冷看了边疆一眼,才去迎建成的攻击。
这一眼,让边疆的心口压了铅块一般,窒息。宿命的扭曲。她将永远误解他。
边疆回过神来,失声道:“住手!建成!你没说过要用暗器!”
没人回答他。
母子二人十分安静地近身搏杀起来。诡异的是,这两人不止容貌,眉宇之间也出奇地像。一般无二的阴戾。
建成一心一意抢占先机,他知道他最多只能再攻出一至两招,然后元贞就有机会调整,而他已被重伤无力再发动第二次攻击。
他全力使出自已最历害的一招“蛟龙翻江”奋力一搏。但元贞长袖飞舞,一股强大的内力很快将他震开。
建成脚尖一点,当即飞身后退。衣衫的碎片扬起,下摆被割破。
不等他站定身形,元贞的真元已然聚起,又将扑来。
边疆急忙闪身拦在二人中间,正要开口和元贞说话,忽见元贞手上寒光渐趋暗弱。
她静静挺立着。莹亮的嘴唇已成紫黑色,唇角正慢慢溢出暗红的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边疆,眼神愈加冷冽。
边疆心下一颤,回头对建成道:“这是什么毒?解药呢!”
看来诱使母亲运起内力,已成功逼得她自己毒发了。建成这才开口说,
“我先去‘金花落’安抚一下各国使节。母后贵体有恙,可我身上并未带解药来,师父师叔医术了得,就请代我们先照看一下母后。只需十日,建成定当双手奉上解药请罪。母后痊愈之后,建成听凭处置,决无怨言。”
言罢,建成认真地向元贞行礼,又转身对边疆老人郑重行了礼,道了声“得罪”,才退出去。
一路,大殿之上滴落建成碧色的血迹。
“皇后染恙,十天之内,此处不准任何人进出惊扰!”
边疆和古木天愕然听到外面建成的号令。
从来没有想到,居然会被这个李建成算计在内。
不可否认,这的确比之前他们商议与元贞谈判有较得多。因为元贞确实受伤了,她暂时出不去这座“南熏殿”了。
让她受伤,实在是比期盼得到她的谅解和允诺保险太多。
但是,这个计划是何时走样的?亦或是,它的真面目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建成算好了边疆会来,会不明所以地依计行事?将他们两个精通医术的人与她关在一起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无论如何这十天内,元贞不会死,也不会干扰李建成。
边疆和古木天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若为她解毒,则一是破坏了建成冒死布的局,二则是她未必肯让他们解毒,三则是他们也未必解得了建成的毒。建成即然已经说了十天之期,就必然有把握在十天之内保证元贞中毒。
这毒实在蔓延太快。以元贞的功力,不应该这么快被制住。
元贞拂袖转身而去。边疆听得出她呼吸已有些沉重。但她独自缓缓向寝殿内走去。
边疆和古木天几乎同时喊道:“元贞……”
环佩声响得清脆,不复规则轻盈。
边疆还打不定主意该怎么开口,古木天却已经闪身拦到元贞前面,说,
“不能让毒进了经脉,否则药石无医。让我跟师兄先把毒性稳住,好吗?”
然后古木天做出了让边疆意外的举动。他冲着元贞单膝跪了下去。
西夏节度使方华的解围,让建成少费了不少力气就打发走了一殿的使节。
方华待人走后,有些踌蹰地踱到建成身边。
建成微微一笑,
“方大人一向无恙否?”
方华一听建成主动开口受宠若惊,道:“方华无恙,多谢太子。伤……太子伤势可全好了?”
建成笑了笑:“回来三四个月好得差不多了。对了,我很喜欢影焰,多谢。”
方华道:“你喜欢就好。西夏有上好的狐裘,我送了些去东宫了。你面色不大好,不舒服吗?是不是还没好利落?我看看……”
建成忽然说:“大人今晚可否请过东宫一叙?”
“啊?……啊!好的好的,我就去……”
“用过晚膳再去吧,我这会儿得回太极宫理事。”
“行行行,你去吧,去吧。我晚上去。你没事吗?”
“不妨事。”
俟弗利兴匆匆地跑来,门口却被一员铁塔似的大将拦住。
易山出来道:“可汗,城主有请。”
俟弗利得以让道,这才进来笑说:“城主这员将军好生威风。”
明日道:“赵将军本是四方城上将。”
俟弗利落座后道:“怨不得你说你抵得过三十万兵马。果然薛举那三十几万人马不足一日就被你拿下了。正是汉人说的欲擒故纵。”
明日笑了笑,问:“那么你呢?”
俟弗利咽了咽口水,道:“我能查得出来的,都抓出来了。狱主那儿……万一得到消息如何是好?万一还有隐匿在突厥的党徒,如何了得?”
“等。”
“等?她必定会亲自来的……”俟弗利有些担忧。
“来与不来,都要等。可汗,”
“嗯?何事?”
“你不是有三十万兵马借我调遣吗?”
“不错。”
明日摊开一张行军图,指给俟弗利看,教他兵分几路,如何进发。
商讨半晌之后,明日道:“我今夜暗中启程回四方城。我到之前,先不要传出我回去的消息。”
俟弗利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要回去?”
明日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又轻咳了起来。
俟弗利等着他,看他平缓下来才说:“你回去了,那突厥这里,狱主的事你不帮我了?”
明日喘息了片刻说:“我自有法子,可汗无需担心。等我消息便是。”
刀剑喑哑
三十万突厥兵马和三十多万薛举降兵,共计六十多万兵马分路占线,驻扎在与瓦岗临近的崎山。
瓦岗意外的是欧阳明日连降兵都招过来上阵。再加上突厥人,他竟派了支乌合之众出来迎战扬名天下数十年的瓦岗群雄?!
秦王意外的是欧阳明日对唐军也太放心了,雁门关居然不加防。还是廖廖两三万人。这叫放心,还是别有用心?
这一来,李密嗤笑归嗤笑,到底只有四十几万人,声势上被打压了下去,也不敢先叫阵了。而秦王李世民疑心欧阳明日再使诈,又令自己后方失守,也不敢轻举枉动。
于是,四方城联合突厥的崎山大军率先向瓦岗叫阵。
魏征和房玄龄从太极宫一出来就被刘文静和杜如晦叫住。
刘文静一脸怒气瞪视魏征,
“天底下能仿我字体的人还真找不出几个来,不会这么巧就被太子殿下找着了吧?”
魏征道:“无巧不成书。或许真的有呢?”
刘文静冷声道:“无耻之徒,竟敢陷我于不义!叫我查出来定不饶他!”
魏征笑了笑,不再答腔。心知肚明了,再说下去,也只能撕破脸。
刘文静重重拂袖而去,杜如晦却似笑非笑地说,
“魏大人真是忠心为主,连师弟也算计进去,如今还把他往火坑里推。”
“杜大人何出此言?”
“刘大人奉命,”杜如晦摇开扇子,淡淡道,“即刻赶赴雁门关。”
魏征并不太意外刘文静会受牵连,但听到这话却也有些诧异。他知道这招利用刘文静笔迹手书去骗李靖,会害刘文静被天策府怀疑,但怎么说也得等秦王回师长安了。没曾想秦王居然会调他去雁门关战场。这一来,刘文静十分凶险。
军营之内,武将势大。刘文静向来自负,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不说欲加之罪,便是他这脾气,到了那儿估计没两句话就和人家扛上了。一旦扛上,他必处弱势。
魏征的忧心很快被建成点破。
建成说:“明日这招攻敌必救也是师出无奈。再说洛阳早晚也是我们心头大患。你也别急,刘文静与尉迟敬德虽说自来不和,但秦王爱惜文静人材,必会保他。文静为人过于骄傲,这次让他在秦王那儿吃些苦头未偿不好。此后我再招他过来东宫。你们师兄弟也就不必再各为其主,针锋相对了。”
磨磨他的锐气确实对他有利无害。加上建成又肯不计前嫌招他来东宫,魏征心下也宽慰一些,点头称是,又问:“太子今夜要去雁门关可安排妥当了?”
建成道:“嗯。秦王失了洛阳,原是顾虑朝中生变不敢妄动。现在他也差不多该知道是我们在搞鬼,并非父皇施压,因此他势必要取雁门关和四方城泄恨,否则秦王颜面何存?天策府将来退守何方?另外,此行我也可借机帮你瞧瞧你那师弟,免他受天策府责难,当然最好就把他带回来给你。”说完瞧着魏征嘿嘿笑,“彼消我长,更是美事。”
抠打太子是犯上。魏征知法守礼。
宰相肚里能撑船。魏征撑了好大一画舫。
眼一瞪,不理会他调笑。
房玄龄、魏征和建成计较未定,方华便来了。
魏、房二人对付一个方华自是处处有余。建成胸口被元贞打得作痛,经脉震伤右手竟有些发抖。建成不愿现出伤处,惹得魏征他们不放他去雁门关,便索性半闭了眼,靠在榻上听他们谈话。方华见魏、房二人是授意于建成,只好一一应了。
当晚,建成带了程咬金、秦琼和两千亲随,星夜赶往雁门关。
瓦岗应战四方城。
首场下来,居然落败。虽然只是折损了几千人马,但李密发觉四方城摆出来的阵势极富变幻。李密暗自琢磨若要拿下四方城,须得尽快。等这支乌合之众同气连枝了,就更难取胜。他便让刚回来的单雄信来作前锋大将军。让他来破阵。
单雄信极力劝说李密息兵罢战。四方城本就无意与瓦岗为敌,反倒李密自已一直想拿下四方城以壮势力,对峙大唐。单雄信更拿出建成亲笔写的书信,表明大唐愿与瓦岗息兵讲和,允诺赐李密西北侯。
单雄信越是极力劝说,李密反越不肯信他。
这样一来,秦王这边也开始明朗了。
李靖收到刘文静书信,让他调兵赶往长安。李靖虽未全信,但将信将疑之间,为防不测只得暗中准备兵马粮草。这一来,中了计。被伏在军中的高士廉逮了个正着,拿出太子手谕,以私自调兵罪扣下了李靖。高士廉自己暂任洛阳令。
李渊对这件事全无表态。即不彻查李靖,亦不下旨定案。众人看得清楚,皇帝即没站在太子一边,也没帮秦王解围。
李世民当即下令,攻城。
皇帝本对天策府势大早有顾虑,但如今太子监国不足半月,动作张扬专横,比之他李世民有过之而无不及。直到现在,皇帝都对此事不置一辞任由他们明争暗斗,看来太子这样的表现,决不可能再得皇帝信任了。
但李世民这次得了个教训。父皇此次甚至把兵马大权都交给了太子。为妨万一须得自保,否则将来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
“十天之内,拿下雁门关和四方城。二十天内,拿下瓦岗。”李世民下令。
这个命令看起来不难执行。因为小小的四方城两面受敌同时两线做战,即使再加上雁门关,被毁灭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第一天,雁门关紧闭。关外亦无守军。
唐军攻城无方,叫阵不应。
第二天,雁门关依旧紧闭。唐军攻城未果。瓦岗二度战败于四方城。
第三天,北部突厥十万兵马驻扎雁门关北三十里。秦王不得不防突厥偷袭。暂停攻城。刘文静到。
“太子身受重伤,行动比我们慢些,应该明天晚上后天清晨会赶到。”刘文静一到就开场。
李世民看着他:“太子亲自赶过来,必定是来阻止我们攻打雁门关和四方城。所以……你要我两天之内,赶在他到之前,拿下雁门关和四方城?”
刘文静道:“秦王只管放心大举攻城。突厥不会插手。”
尉迟敬德:“你肯定?”
“秦王知道,我肯定。”
李世民看了眼刘文静,转入后堂。刘文静随后跟了进去。
半晌二人出来,李世民下令,五更天,攻城。
没有了对突厥的顾虑,唐军全力施为。雁门关刚经过一场战火,不过十来天,又迎来另一番烽烟。百年古城架不住火炮投石器轮番投掷,纵然守备有方,形势也严峻了起来。
明日在城楼上眼见攻势猛烈心知突厥方面有变了。俟弗利居然按兵不动。
陈云、王冼人等各自坚守,死等城主命令。
城主却始终不肯下令抽调西线正与瓦岗做战的兵马来增援。
城主双眉紧锁,看着涌到城门下的唐军。他静若止水地坐着。手握绿玉箫。
快一个时辰了。城门外唐军的云梯越架越多,开始陆陆继继有先前锋部队攻上来。
陈云等人不得不护着明日撤下城楼,退居城内。
一旦城门破了,雁门关等同于失守。雁门关失守不要紧,可偏偏四方城的城主不待在四方城内,却跑到了最最前线来。唐军一进来,城主毫无疑问会沦为阶下囚!
陈云、王冼人派出最贴身的侍卫拥在明日四周。一旦城破,先保住城主再说。
雁门关本与四方城无关,拿了下来固然是好,但如今城主为何要亲自跑到这里来犯险守城?孤注一掷与瓦岗殊死一搏,即便胜利了,可要是在这里和雁门关一道失陷,一切岂非全落入唐军手中?陈云满腹疑虑,但城主没有说,他就没有跑去问。城主行事向来漠测高深从未失算。他必定有解救的法子!
陈云等来的解救法子,是低沉婉转,宁静悠远的玉箫声。
陈云和王洗人一时愣住。转身去看。
城主在吹箫。城外刀剑争鸣。
他修长的手指翻飞按压。一曲十面埋伏从他指尖倾洒向整个战场。
这本该是琵琶曲,怎么玉箫吹起来,也如此扣人心弦?
一声玉箫锁高楼。
他们更没有想到,原来玉箫和琵琶合奏出来的十面埋伏才是天籁合音,人间绝响。
陈云听得愣住。他在想,谁的琵琶声能和城主配合得如此分毫不差?
孤寂的箫和着乘龙而来的琵琶,摄住了烽火连天的战场。刀剑黯然喑哑。
琵琶如铁骑刀枪,浴血杀敌,玉箫则似知音挚友守护后背,不离不弃。玉箫如北风吹断,陷入缠斗,琵琶则陡然一振,似挺身回剑,助箫声冲出重围。
一琴一箫,两依依。
雁门关,成了两个人的战场。虚空里,两名生死至交笑傲千军万马。
王洗人的眼睛只看见城门外一堆人在攻城,耳朵只听见清雅的箫声和琤琮的琵琶声。
李世民回过神忽觉一股凉意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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