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乱世繁华第39部分阅读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rouwenwu
起码,不会失去他……
收起思绪,方君乾脸上重新扬起灿烂的笑脸:“倾宇呀,你那‘泣痕’也该还给本帅了吧!怎么说它也是本帅的东西,你总不能就这么没收呀。”
比起肖公子,细心保留了它十来年的方君乾的确可算得上“泣痕”的主人。
肖参谋长点点头,将系在腰间的陶埙摘下,还给他,顺便奉劝了句:“以后不要再吹了,瘆人。”
方同学接过‘泣痕’小声嘀咕:“吹吹也不行吗……”
懒得理会他那委屈样,肖参谋长正待转身离去。
忽然——
“倾宇!”
“怎么?”白衣少年转过身,意外看见我们的方少帅正用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盯着手中那只陶埙。
肖倾宇心下一怔:莫非‘泣痕’有什么问题?
肖参谋长下意识地将注意力投注到陶埙上。
“倾宇,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扬扬手中陶埙,一本正经地问,“昨晚我们那样算不算间接接吻呀?”
等肖公子反应过来后,方少帅已经迅速撤离现场!
第三十一章
战争会造就英雄豪杰,会荡涤一切污泥浊水。懦夫会让自己的恐惧感战胜责任感,而英雄恰恰相反。
责任感是英雄气概的精华。
金老黑望着这两个埋首地图仔细研究军情的少年。
忽然升起一种感觉——
他们为匡世经纬而胸怀天下。
也会因救世济民而万世称颂。
白衣少年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玉亘市是我军最后一道防线,不到迫不得已不要将其暴露于倭军眼线中,更不要与其正面交锋。
“倭桑的先锋部队不日抵达玉亘,领军的正是第一支进入林茂市的‘血军’大佐土肥渊三郎。”
方少帅笑起来:“土肥……”
肖参谋长没好气打断他的话:“不许取绰号!”
方小宝震惊:“倾、倾宇,你怎么知道我要取绰号!?”
白衣少年冷然一笑,理所当然:“我还不知道你嘛……”
方小宝暧昧打趣:“这算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
白衣少年冷冷瞪他一眼,不想在这方面与他纠缠不休。纤长手指轻敲地图上一点,重新扯回话题:“与其死守玉亘坐以待毙,不如反守为攻,在这里打个他们措手不及!”
方少帅剑眉一挑,一双明目射出慑人的光彩:“这里……”
“此战就让少帅亲自出马吧。”
“什么!?”
这是方少帅和金老黑异口同声惊呼。
不过一个是惊喜,一个是惊骇。
惊喜的是方少帅:“倾宇,本帅还以为你会千方百计阻拦本帅呢!”
“肖某只是说出你的心声而已。”白衣少年波澜不惊,“反正无论肖某怎样劝阻,少帅还是会跑去凑热闹的,不如顺了你的意。”
一场小小的战役没必要小题大做,何况看这方君乾命也大得很,又有士兵重重保护,怎么也总比他偷偷摸摸上战场安全得多。
“倾宇万岁!”方小宝欢呼一声,如同一个解放了的孩子。
肖倾宇语气沉下来:“方君乾,我要你活着回来,听到没有?”
“放心吧!”方少帅心血来潮,“倾宇你要那个土肥大佐的指挥刀吗?本帅弄来给你好不好?”
无双随口应道:“好呀。”
肖公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戏言竟让方少帅养成了一个怪癖:喜欢收集倭桑军官指挥刀。
每当方少帅收缴一把指挥刀便献宝般送给肖倾宇,以博无双一笑。这直接导致无双公子房间里刀满为患,后来不得不腾出一间楼阁来专门放置各式各样的指挥刀。
由于当时倭桑只规定了刀鞘和刀柄的统一制式,而刀身的选择则是相对自由的,因此并无“什么级别佩什么刀”的硬性规定。军官可以采用兵工厂用机器制造的刀身,也可以另外购买由铸剑师手工打造的精品,所以一些贵族出身的军官虽然军衔不高,但佩刀却也是祖传的名刀。有的甚至是天皇御赐的镶金嵌玉的古代宝刀。
龙胆纹,葵纹,唐花菱纹,木瓜纹,三星纹,六连钱,桔梗纹,梅钵纹,鳞纹,酢浆草纹,柏纹,藤纹,鹤纹……倭桑各种族徽应有尽有。
而刀穗是倭桑军刀重要的饰物,丝带内侧的色彩,以金、红、蓝为区分将、佐(校)、尉军阶的标志。
在无双公子的小楼阁中,挂有各种颜色刀穗的指挥刀也是交相辉映。
后来肖公子索性开了个倭桑军刀展览会(倾宇,不厚道呀~~)。
展览会上各式各样的军刀当真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直让来宾看得瞠目结舌啧啧称奇。
也让倭桑脸面丢尽无地自容。
方少帅出去后。
白衣少年叮嘱金老黑:“黑子,肖某将他交给你了。少帅打仗喜欢身先士卒,你帮肖某看着点,别让他没轻没重以身涉险。”
身负重任,金老黑啪的一个立正敬礼:“参谋长放心,只要我黑子有一口气在,就保证少帅连根毫毛都不会掉!”
白衣少年满意颔首,透过办公室玻璃窗,望见操场上那个正在打靶例不虚发的家伙,想起他的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不由头痛欲裂。
思虑片刻,淡淡补充一句:“必要时可以先打昏拖回来再说。”
“长官,您的电话!是军长大人打来的。”
一个倭桑士兵恭敬地将话筒递给土肥渊三郎。
土肥渊三郎像那个年代大多数倭桑男人一样,矮矮的个子、罗圈腿、身材壮实、分不清脖子和脑袋的粗细,猛一看就像一只平地移动的大水桶。
他的脸上带着倭桑军官惯有的神态:冷酷和坚毅。他是个随时准备为天皇陛下献身的武士,自然从来没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感到无足轻重的人,怎么能奢求他将别人的性命当回事。
土肥毕恭毕敬地接过电话。
电话里传出小泽阴冷的声音:“是土肥大佐吗?”
“卑职在!”
小泽劈头一句:“土肥大佐,你已攻克林茂市,不日便要进军玉亘,你可知道驻守玉亘市的将领是谁?”
土肥眼皮一跳:“卑职不知,卑职失职。”
对方传来咬牙切齿的回答:“是南统军少帅方君乾。”
土肥心下一颤:方少帅的鼎鼎大名他可是如雷贯耳,难道这次跟自己对上的竟是他?
一提起方君乾,小泽再也保持不住平静阴冷的语调,在电话里吼得声嘶力竭:“土肥大佐,我倭桑帝国尊贵的亲王殿下正是被方君乾所杀,这是我倭桑国的奇耻大辱!上级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玉亘市拿下!杀掉我帝国之死敌!土肥大佐你听到没有!”
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出话筒那端小泽双目赤红鼻孔喘气的可怖模样,吓得土肥忙不迭点头:“是!是!卑职一定完成任务!”
那声音太恐怖了,事后土肥回想起来,大概那时候军长要自己剖腹自杀他也会一口答应的。
土肥渊三郎的三旅军团杀人如麻悍不畏死,是倭桑的皇牌军团,被倭桑军部誉为“血军”。
他们也是倭桑派来攻打华夏的先头部队。
由于曾伟临阵脱逃,倭桑军队兵不刃血地攻占了林茂市,没有遇上主力部队的反击,血军三旅在林茂市一路杀人放火掳掠,如入无人之境。
土肥坐在军用吉普车上,肥胖的身子在车子里一抖一抖颠簸。
他正专心致志地用一块白缎子擦拭着他的爱刀,这是他心爱的祖传之物——倭桑天皇御赐的飞狼军刀,精美的金色狼头图案上,两颗狼眼绿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苍鹰岭是林茂市通往玉亘市的门户,易守难攻。
土肥坐在舒适柔软的军车坐垫上,摸着油肥双下巴开始意滛起来:第三军兵不刃血地攻下了林茂市,这个天大的功劳任谁也抢不掉。只要自己的部队第一个打开了玉亘市的大门……
那些繁华商铺里的金银珠宝,那些滋味十足的美丽女子,那些手无寸铁任自己宰割的平民百姓……想到这里,土肥的脸上浮起猥琐嗜血的笑,像豺狼般伸出舌头舔了舔肥厚的嘴唇。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命和他的刀,很快就不属于他自己了。
第三十二章
土肥在望远镜里看到玉亘市固若金汤的防御工事,面色沉重:看来要攻下玉亘市绝非易事,自己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土肥渊三郎是倭桑陆军大学正牌毕业生,经过几场战火历练后迅速成为一个出色的战术家。
毕竟能坐上大佐这个位置的,没有几分真才实学是不行的,天生的谨慎小心让土肥迅速下令:“全军止步!就地扎营!”
肥胖的身躯钻出车子,土肥观察着苍鹰岭的地形,下令:“狙击手,占领制高点。”
“啪”的一声枪响!
土肥头上的军帽被斜斜打飞了出去!
“唉!这手气!~~”开枪的狙击手暗骂晦气——不然那一枪就可以直接将土肥送上天了!
倭桑“血军”都怔怔盯着地上那顶破了一个洞的军帽,静得鸦雀无声。土肥渊三郎早被这神来一枪吓得面无人色!
他喜欢杀人,喜欢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无力挣扎,,咽气……但他从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那些贱民里的其中一员。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觉自己离死亡是如此之近!
中埋伏了!
方少帅懒洋洋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不好意思,制高点已经被我们先占了。”
岭下,土肥渊三郎咬牙切齿:“方、君、乾?!”
回应他的,是南统军免费奉送的一千颗手榴弹!
霎时间,短促连续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横飞的弹片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而下!
正午猛烈的烈日光晕下,耀眼的炸弹处处开花,炸起一片片泥土石瓦。
还没反应过来呢,第二批手榴弹呼啸飞至!
在倭桑士兵眼中,从天而降的手榴弹犹如带来死亡的乌鸦群,军车被炸毁了,营帐被炸毁了,人的躯体也被炸的血肉横飞身首异处!
几千颗手榴弹在一场战斗中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在一分钟之内,在苍鹰岭如此狭小的山道上,几千颗手榴弹所产生的杀伤力无疑是死神的镰刀。
“八嘎!”根本来不及整理队伍!土肥抽出指挥刀大吼一声:“天皇万岁!给我杀!”
方少帅一偏头,恰恰躲过了迎面一枪。
这可把周围士兵吓了个半死,偏那方少帅还若无其事地露齿一笑:“再来一次!把那帮龟孙子都炸上天去!”
不到七秒钟,尖锐的呼啸声再次撕裂了倭桑士兵的耳膜,手雷群又一次光临,目标赫然就是刚刚朝方少帅开枪的那个方向。
倭桑血军已损失大半,前面的倭军刚刚倒下,后面的候补射手又迅速补上,其悍不畏死让方君乾也暗暗惊叹。
双方杀红了眼,有些倭桑士兵杀得性起,竟毫无遮拦地端着刺刀迎着弹雨进行反冲锋,但顷刻间就被打成了马蜂窝。
如果说土肥渊三郎是战术人才,那么肖参谋长无疑是军事天才,他设计构筑的野战工事很是别出心裁。
苍鹰岭高地顶端是平面圆台,按常规,守备一方的工事位置应构筑在山坡平台的棱线部,这样可以对进攻一方的动态一览无余,也便于居高临下发扬火力。
可无双偏偏把环形工事构筑在高地的平面圆台中心位置。
倭桑部队在坡下看不见南统军,直射火力便失去作用,而倭桑军队迫击炮之类的曲射火力又在南统军第一轮手榴弹突袭之下炸毁一空。
血军冲锋部队刚刚冲上陡坡,只要一露头就立马被南统军的狙击手打倒。
即使将士凋零大半,剩下的倭桑士兵还是潮水般嗷嗷直叫攀上苍鹰岭,越战越勇,坚不可摧的南统军防守阵容也出现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方君乾陡然提高了声量:“全军上刺刀!拼火力老子不怕你,肉搏更不怕你!”
众将齐齐吼道:“全军领命!上刺刀!”
主营外,传来了冲天的应和,那是三军将士跟着狂吼:“全军领命!上刺刀!”
方少帅露出邪魅的笑,冷冷叮嘱:“那个土胖子我要捉活的,本帅还惦念着他那把指挥刀呢!”
玉亘市城头上,白衣少年从望远镜里遥望着苍鹰岭战局。
参谋部的参谋员以及未投入战斗的军官如众星拱月般围在他身边。
在南统军内部流传着一句至理名言——“永远不要试图从总参谋长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因为他们肖参谋长无论喜怒哀乐,脸上永远平静如水,唇边永远噙着一抹深不可测的神秘微笑。
一如此刻遥望战情的无双。
“大局已定。”白衣少年放下望远镜。
果然,远远就看到南统军潮水般涌上阵地,几万多把刺刀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那排山倒海的喊杀声,以及倭桑军人惊恐的惨叫连这边都隐隐听得到。
只听白衣少年淡淡下令:“调二团四团上去,尽快结束战局。”
他不知道方少帅想玩到何时,但肖倾宇绝不会给敌人东山再起反败为胜的机会。
为人处世,需低调行事。然而真要下手之际,就要峥嵘毕露,一击必杀。
“送你!”他走到他身边,笑着将一把倭桑指挥刀递至白衣少年面前。
刚下战场,还未来得及歇息,方君乾此刻满身血污,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耀眼如朝阳。
少年怔愣一下,缓缓伸手,接过了那柄镶金嵌玉的名贵军刀。
刀身上那黄金狼头狰狞突兀,刀柄末端更是精雕细刻了土肥家的族徽——飞带纹。
“啊?……”少年见多识广,看着手中指挥刀的眼神不由自主流露出惊喜,“这是两百年前瑞河天皇御赐给土肥世家的飞狼军刀,是价值不菲的名刀。”
抬起头,语气略带迟疑:“少帅真的要送给肖某?”
“当然了!本帅答应送给倾宇的呀!”
肖倾宇展颜一笑,那是万里迷雾尽消散,三尺冰封今始融的温暖多情。
捧着军刀的双手悄悄收紧。
这是方君乾答应送给自己的礼物……
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礼物……
看着白衣少年眸中如雪消冰融般悠暖的笑意,方少帅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自豪与满足。
他的倾宇,好像很喜欢呢……
(注:两人初遇时方君乾给倾宇的打火机只能算作交换,不能算作“送”,所以说,倾宇真的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给他的礼物呢!)
第三十三章
倭桑军官残忍嗜杀,死在其刀下的华夏子民不计其数。
久而久之冤魂缠绕不去,军刀怨煞冲天,杀气伤身。
后来绝世双骄隐居海外,无双公子将除了方君乾送与他的第一把“飞狼”与最后一把“军魂”外的两百多把军刀,全部捐献给了抗战博物馆。
时至今日,抗战博物馆依旧陈列着一柄柄寒光夺目,泪浸血染的倭桑指挥刀(此事件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如此堂而皇之的在博物馆里供人展览观赏评头论足,仿佛在彪炳着那两个男子的绝世战绩。
此事被所有倭桑人视为奇耻大辱,足以让他们几辈子抬不起头来。
而平京抗战博物馆更是被倭桑人视为避如蛇蝎的尴尬之地。
然而,如果让他们知道方少帅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疯狂收敛所有战败敌将指挥刀的原因,竟然只是为了博自己心上人展颜一笑,不知他们作何感想……
玉亘市虽说只是一个市,但因它乃沿海大省淮省的省会,位接淮省与苏南省,更兼此地为早期开放的通商口岸,物阜通流,各种势力盘根交错。其繁华隐隐辐射着周围几个省市,并与当初的大庆皇城,也就是现在的庆京遥相呼应,被同时誉为“华夏双明珠”。
玉亘市道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宁惹阎王下地狱,莫惹清帮杜阳箫。”
在玉亘市,你可以不知道市长是谁,但你不能不知道清帮的老大杜阳箫。
一手掌握南方八省百分之八十的军火交易,身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全国最大的黑道帮派清帮的帮主,杜阳箫这三个字,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有令人侧目的能量与实力。
几乎没有人知道,杜阳箫出身书香世家,祖上曾是状元出身,到后世偌大家业渐渐衰败,但读书氛围依旧浓重。其父亲虽没有考取一官半职却饱读诗书学富五车。
耳濡目染之下,杜阳箫自然而然被熏陶成了一个文人雅士。
对,就是文人!这个词用来形容杜阳箫最恰当不过。
几乎所有第一次见到杜阳箫的人都会无法相信,这个在黑道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清帮老大,居然是这么一个气质儒雅,带着浓浓书卷气的中年文人。
而此时,
这个权大势大人人敬畏的杜帮主,却在和一个少年人下棋。
他白衣漫卷,身影单薄,长发轻披,面色苍白如雪,眼眸凝利似漆星。孤独中带着忧悒,温雅中带着疏离。
少年坐在那里,竟给人悠冷的感觉。
一点坐看风云的悠冷。
“肖老弟,苍鹰岭一役南统军大获全胜,为什么你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啊?”
肖倾宇捻子,冷淡道:“一场再大的胜利也无法丈量出真正的和平,懦弱的官吏贪图的只是繁华都市的粉饰笙歌,前线的战情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夸大的传说。
“何况,肖某知道等倭军卷土重来之际,这座城市将会遭到最为猛烈的报复。又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呢?”
杜阳箫垂眉,他的眉梢本就有点低,以致他看上去总是像在沉思。
沉默一会儿,却吐出截然无关的话:“杜阳箫家道中落,本是在街头卖字画为生的落魄书生,当年在玉亘长街被地头蛇硬收保护费,遭人欺压时,万万想不到会有今天这般风光。这一切,多亏了肖老弟。”
那一日,他在长街写字作画,却因无钱上缴保护费从而得罪了一个地头蛇。被那帮地痞无赖暴打一通,正倒在地上无助吐血之时,一个还可以称之为孩子的十三四岁的少年,将身上所有财物全部抛掷在他面前,对他漫声道:“好男儿有此才华志气,何苦折辱于宵小之手?何不以此做拼搏奋斗之本钱,既然赴京博取功名已然无望,那么做一方枭雄只手遮天也未尝不可!”
那一日,满天灿烂的阳光犹如他白衣耀眼。那一日,杜阳箫的一生就此改变。
白衣少年落下棋子,洒然微笑:“那是杜帮主自身之功,肖某不过偶然路过巧极赠金。”
杜阳箫却一口咬定:“没有肖老弟当时的闲极赠金,杜某人永远是长街上卖字画的小人物,哪里会有今天!”
肖倾宇但笑不语。
“当初闻得方少帅开枪打死仁裕亲王,又得知肖老弟随南统军出平京赶赴南方,实在震惊莫名。今天,又见肖老弟大驾光临我这军火贩子家中,更是令杜某大感好奇。
“肖老弟,你这国统军总参谋长要是被传与我这人人唾弃的黑道老大有私交,怕是麻烦不小呀……”
白衣少年笑容闲雅:“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
“既然方少帅是天生王者,注定辉煌在阳光下。那么,就由肖某一个人替他行走于黑暗中就好。”
杜阳箫更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得肖老弟倾力相助并推崇至此?杜某倒真想见见他了!”
“他既能让肖老弟追随,定然是人中龙凤文武双全吧?”
无双淡淡回道:“部兵行军,这‘武’字方面方少帅自然出类拔萃。”
至于这文吗……
肖总参谋长没说下去。
杜阳箫想当然地颔首:“文才一定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肖公子还来不及苦笑,却听杜阳箫说道:“既是肖老弟看重的人,我杜某自然要给面子的,放心,南统军的军火供应就包在杜某身上了!”
肖公子正要松口气说谢谢,不料杜阳箫忽然来了句:“但肖老弟一定得让杜某见方少帅一面,如果他不能让我杜阳箫感到满意,嘿嘿,恕在下不能拿清帮的前途做赌注。”
玉亘市市政厅。
原本玉亘市官僚兴办舞会花天酒地的地方此刻早已成为南统军临时办公场所。
“什么,杜阳箫要见本帅?”
“嗯,如果一星期后少帅的文学水平无法达到杜老大标准,那么南统军的军火武器就危险了。”
方少帅咽了口唾沫:“那……倾宇的意思是……”
为什么会有不祥的预感!?
肖参谋长眼眸深深:“放心,肖某定然会竭力帮助少帅补习功课的。”
方少帅面色狂变,惨不忍睹的经历一一掠过脑海,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大学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苦难时光。等回过神,拒绝的话已脱口而出:“天!不要!”
肖参谋长也不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看着不知所措的方君乾。
如剑锋般犀利的目光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无声冷凝着。
方少帅见状马上改口:“本帅很乐意学习。”
说完后郁闷地直想哭。
棋艺茶道谈吐坐姿,书法绘画诗词音律……
在方少帅的欲哭无泪中,暗无天日的地狱之行向他拉开了序幕。
对吹了十年陶埙还一无长进的某人,还能指望他在音律方面有所建树?
指点了半天器乐,无双公子最终摇头无奈:“天赋所限,非人力所能转圜。”
其余种种,或摇头,或叹气,或眼神古怪,或一言不发……
最后颓然一叹:“虽说少帅天赋异禀,无奈一星期时间实在太短了……”
第三十四章
说完这句话后,连自己也升起相当无力的感觉。
白衣少年唇角掠过无奈:毕竟……毕竟还是太勉强了呀。
再惊才绝艳的人,也难以在短短一星期之内变得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呀。
“倾宇?”他见他凝神静气,秀气凛然的远山之眉微微轻垂,便知他在恼恨自己。
倾宇,你可知方君乾宁愿你明明确确对着方君乾表达自己的失望之情,也不愿你这样不声不响,独自背负许多秘密,为别人的过错而自我谴责。
倾宇,我的倾宇……
夜。
将圆未圆的明月,高悬夜空。市政府的后院,仿佛笼起一片轻烟,袅袅上升,让人如坠梦境。
晚云飘过之后,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秋夜。天高露浓,清冷无边。
“肖参谋长,还不睡呀。”守夜的士兵行了个军礼后关切询问。
白衣少年温和点头:“是呀。”
他为第九军将士伤亡抚恤问题一直忙到现在,现在只觉睡意上涌,疲累不堪。
神情恍惚地环视了下周围,却发现方君乾房间里还亮着一盏柔柔的灯光。
心中纳罕,口中便不由自主问了出来:“少帅房里的灯怎么还亮着?”
“报告参谋长,最近几天都这样,这灯彻夜不息。”
肖倾宇颔首,忍不住走近柔和着灯光的房间。
深秋的后半夜.月亮沉没下去,只剩下一片乌蓝的天;四周万籁俱寂,除了夜游的神魂,万物都已安然入睡。
白衣少年轻轻靠近窗户,抬起的视线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到身披大衣的方君乾坐在台灯下,正专心致志地看书做笔记。
他剑眉轻皱,薄唇紧抿。
明明是不喜欢不愿意不高兴的,却在一个个寂寥的夜,拼了命般不眠不休用功学习。
见惯了他散漫不羁,惫懒无赖的样子。这样认真的方君乾,却让肖倾宇升起淡淡的心疼的感觉。
夜里窗外的肖倾宇就这么带着淡淡的忧伤,静静地靠在窗栏下,注视着他。
挑灯夜读的少年元帅,倦怠的眉梢涌动的却是一片决然坚定。
倾宇,方君乾不想见到你眉宇间浮现失望的神色。
可是如果真想为你分担忧虑重负,那么,是不是就该为你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七天之约如期而至。
“方君乾,我们该出发了。”白衣少年淡淡道,“可不能让主人久等。”
“倾宇,”方少帅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笑容依旧慵懒邪魅,右手按着自己胸口,“虽不尽如人意,但方君乾真的尽力的!”
白衣少年慢慢地抬起头,慢慢地走到他身边,慢慢地用双手努力地拥抱了他一下。
那清灵如月华的目光,分分明明在告诉他——肖倾宇知道。
无论成败,
也无需他人评断,
你我知道就好。
两个少年相视而笑,异口同声:“走吧!”
玉溪路九号。
走进大宅门,迎面是一座影壁,上面刻着“借问梅花堂上月,不知别后几回圆”。
杜阳箫的住宅是一座颇为气派的灰色仿园林建筑。
此时,杜府一间书房内,一个雪衣公子和戎装少帅正凝神静气地看着一个半老文士在那里挥毫泼墨。
书房里开着一扇窗,在窗户外面,一条迂回的曲栏的两边,金灿灿的菊花正盎然盛开。在萧飒西风中泼洒出浓墨秋意。
书房窗前陈设着一道檀木桌案,书案上铺着一卷宣纸。
杜阳箫一袭马褂,左手扶着案纸,微微弓腰,凝神于狼毫笔尖。右手笔走龙蛇,落笔如有神,杜阳箫手中的毛笔最后重重一点,金黄秋菊跃然于纸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杜老大搁笔。
来了!
肖参谋长知道关键时刻终于到了,不由暗暗为那个漫不经心的方君乾捏了把汗。
万一杜阳箫忽然兴起让方少帅水墨作画,那就等着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杜阳箫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身旁的方君乾。
剑眉星目,戎装勃发的方君乾静静站在白衣少年身旁,自有一股宠辱不惊的气度。
他只静立于侧便如龙盘虎踞,举手投足气势逼人。
杜阳箫微微一笑,将紫毫递至方君乾面前:“杜某江郎才尽,不如就由少帅为这秋菊图题字如何?”
题字!?
悄悄地,肖参谋长和方少帅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方少帅安然接过:“杜大哥有请,那方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沉吟半响,龙飞凤舞地在菊花左侧题上一首耳熟能详的小诗——
飒飒西风满院载,
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
报与桃花一处开。
虽不出彩,却也应题应景。
方少帅应该感激肖主席,要不是当初在平京大学被肖主席刁难磨练了整整一个多月的书法,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大放异彩?!
偷偷补充一句——肖主席也只对他的书法淡淡评价过一句:“强差人意。”
在文化素养方面,咱们的方小宝也就那手毛笔字还拿得出手了……
连肖公子都忍不住怀疑:方君乾,当真是你人品爆发了吗?
杜阳箫仔细观摩着方君乾写下的诗。
字体张扬霸气,勾撇折捺间如天马行空,自成一格无法揣度。
字贵有风格风骨。
杜老大不由暗暗赞叹一声:好字。
不过——
他由万千诗词中单单挑选了这么一首,是否有深意在其中?
“青帝”……
杜老大深深望了他一眼:好狂的人,好大的志向。
杜阳箫显然高估了方少帅,大概也只有肖参谋长知道方君乾之所以选那首诗,只是因为完全想不起别的罢了!
“方少帅果然学究天人,杜某失礼了。那批军火杜某会如数奉上,从此以后,只要是南统军的交易我清帮一定竭力相助。”
“什么,这就结束了吗?”方少帅的反应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杜阳箫大度一挥手:“观其字知其人,不必再考了。”
怎、么、会、这、样!!
此刻的方少帅恨不得抓起杜阳箫领子疯狂摇晃朝他大吼大叫:“你考我呀你考我呀!”
自己辛苦钻研琴棋书画,自己深更半夜效仿古人悬梁刺股研诵诗词歌赋……难道、难道都白学了!?
虽说能够安然过关本帅是很高兴没错,
可是、可是……
——我说杜老大你就不能多考一点吗?比如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的……你这样子,那本帅这几天来日以继夜不眠不休岂不是完全徒劳无功打了水漂!?
方少帅郁闷得只想哭!
就好像一个学生开夜车狂背了一晚上的历史,惴惴不安等待考试,结果第二天开考了竟发现自己要考的不是历史而是英语——其悲愤抓狂可想而知!
第三十五章
经过这件事,肖参谋长终于做出了一个改变南统军全军上下的英明决定——让方少帅补习小时候落下的功课。
理由十分充分,有备无患,为了今后避免此类情况再度发生,少帅还是未雨绸缪勤学苦读吧——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一般来说,在某些方面肖总参谋长的话更有效力点。
方少帅仔细察言观色了半天,当他终于意识到肖公子不是在开玩笑后,慌忙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倾宇呀,不是本帅不想学,实在是因为俗务太多,又要督促小弈学习(就你?),本帅实在是分身乏术……”
“不劳少帅费心,从此往后家弟会和少帅一起学习的。”肖公子淡淡一句打碎了方小宝仅存的希翼。
方小宝不但自身难保,还将人家弟弟拖下了水。
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肖倾宇认定的事,一切理由都不成理由。
明媚的秋天,带着落叶的清,秋露的寂翩然而来。高天淡云,澄清又缥缈,时间以晨曦为翼,飞遁永记有一刹那极其绚烂地为你展开。
于是薄熙。
微冷的秋天清晨,正应该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打鼾做梦睡懒觉的。
然而因为无双新定下的规矩,小弈每天从早上六点半到八点都要到书房去学习功课。
天色还未全亮,小娃娃裹着厚厚的秋衣,抱着一大摞图书摇摇晃晃走进书房里,却发现自己并不是最早到达的。
红大衣披肩的少年元帅早早坐在了书房内,正一脸哀怨地摆棋谱,看见萧弈到来也不吃惊,只是朝小娃娃露出一个同命相连的苦笑。
“君乾哥哥?你怎么也来了!”小娃娃很是惊诧,本就圆亮的大眼睛此时瞪得更圆了,纯净清澈如一头小鹿。
歪着小脑袋:“难道……难道君乾哥哥和小弈一样要被古诗三千首吗?”
方小宝扯了扯孩子的脸颊:“你君乾哥哥比你惨多了!不但要学习诗词歌赋,还要涉猎琴棋书画——这世上还有比你君乾哥哥更惨的老大嘛!”
“君乾哥哥!”孩子无限同情。
“小弈!”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抱头痛哭!
“小弈……”方少帅期期艾艾道,“你哥哥是不是很讨厌我呀?”
“没有呀!”丝毫没有意识到某人眼底的意味深长,小娃娃毕竟是小娃娃,就这般毫无心机地回答,“哥哥其实很喜欢君乾哥哥的!”
啧啧,什么叫做打入敌人内部?有这么一个小间谍在,能不明察敌情才是怪事!
方少帅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英明神武了!
“哦,为什么?”方君乾笑吟吟套孩子的话。
“哥哥和君乾哥哥在一起时,虽然不说,但小弈知道哥哥其实很轻松,很快乐。总之,哥哥就是很喜欢君乾哥哥啦!”
一抹雪亮的光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槛边。
两人迅速分开作正襟危坐状。
方小宝捧起那本棋谱专心致志钻研起来,小弈更是吓得埋首书堆大气也不敢出——他十分惧怕无双,毋庸置疑。
肖总参谋长也没说什么,目不斜视地从两人身边经过,坐到自己的书桌边。
“参谋长。”早有人将今天要无双过目的重要文档恭敬送上,堆放在侧。
无双向那人点点头,抽出最上面的那份文档,摊开,钢笔在他手中温驯起舞。
肖公子开始一目十行批阅。
书房里落针可闻,只听见精美的钢笔在纸上流利书写,笔尖摩挲纸张沙沙作响。
三分钟后。
正在批阅文件的肖参谋长忽然头也不抬来了一句:“方少帅……”
“啊,倾宇在叫本帅吗?”方少帅一副沉溺棋道,刚刚从痴迷中被唤醒的迷茫表情。
小弈一脸崇拜:君乾哥哥好认真!
白衣公子食指优美轻弹桌面,淡淡指出:“书拿反了。”
方少帅低头定睛一看手中棋谱……再度泪奔!
方少帅有个很无良的习惯——
受苦受难的日子开始后,本着“独受罪不如众受罪”的方针原则,方少帅在南统军开展了红红火火的“文化研究运动”。
当将士们泪流满面地捧着小本本向方少帅质问时,方少帅一脸从容:“啊,本帅最近潜心钻研,颇有心得。这才意识到以前对部下的思想文化教育实在是太过欠缺!这是本帅的失职呀!
“幸亏肖参谋长一语惊醒梦中人,咱们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不,本帅特地下命全军学习知识,这完全是为你们好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知识就是力量!——什么,你们说太难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们一定要相信自己!”拍拍手下的肩,语重心长,“本帅看好你们!”
方君乾说这话时,脸上笼罩着圣洁的光芒,宛如耶稣下凡。
唬得众人面面相觑,更有甚者感恩戴德,为自己没能理解方少帅的一番苦心流下了悔过的眼泪。
当所有人都出去后,方小宝圣洁的表情立马变得无比邪恶,狰狞哼笑:“我方君乾不舒坦,你们也休想好过!”
后来当别人——无论敌友——提起当初那场轰轰烈烈的“南统军大学习运动”时,都交口称赞绝世双骄高瞻远瞩,有先见之明。
奇怪的是,每当有记者提问这场运动的起因,方少帅总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辞。
而与此同时,无双公子总会露出一抹淡淡的、不同以往的无奈笑容。
某天,方少帅终于忍不住埋怨:“反正也没机会让本帅秀秀了,干嘛还要学这些呢!?”
肖参谋长倒是毫不动气,静静翻过一页书:“跟少帅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这类的话,少帅大概会嗤之以鼻。但往后少帅接触的人多了,其中不乏一些附庸风雅之辈,多学学总是会派上用场的。”
男子笑睨着眼前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年,漫不经心:“有什么打紧,这些事倾宇出面就好啦,反正有倾宇在嘛!”
有倾宇在,只要他一直在,永远在,那么即使天塌地陷也如一片微尘,可轻轻拂去。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抬起头。
他的眉间,
写满恬静的孤寂。
声音轻灵,
轻如浮羽。
眸色清澈,
清若幽梦。
轻柔一叹:“有空,多读读书吧。”
有些人,终会长大。
有些事,总要学会。
“肖某总不可能陪少帅一辈子……”
方君乾盯着那斜阳将隐处,一线微光勾勒出的颀长而寂寞的身影。
细细的薄唇微微抿起,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意、执念、执着、执恋。
与萧萧落叶,皑皑初雪般的哀伤和寂寞。
第三十六章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骑兵师以后会没用!?”
虽说对肖参谋长毕恭毕敬,但此事关乎骑兵们的颜面问题,骑兵连连长自然不能点头同意!
在南统军里,肖参谋长的“公子”之名在某天方少帅脱口而出后,迅速被全军将士接受并发扬光大。
肖参谋长听闻后倒是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方君乾没取个乱七八糟的绰号?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