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乱世繁华第47部分阅读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rouwen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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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曹林秦刘四家是怎么被一一击破的,你还记得吧?”
“父亲的意思是——分化、离间?”
苍老的声音发出低沉的,夜枭似的笑:“嘿嘿,等着瞧吧。
“肖倾宇……方君乾……”
而此时,平京大学学生会。
肖倾宇和张玉函也在谈论此次的总统竞选。
“论家世,方家九代名门,少帅得天独厚。论才智,少帅聪慧过人,实乃天纵英才。论战功,除了北虎将周武整个华夏无人能与之抗衡。论民望,少帅更是有口皆碑,声望如日中天。”
方君乾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如果真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只有一点,也是致命的的一点。
“可是,”张玉函叹了口气,“方少帅太年轻了。”
十八岁,真是年轻得不像话。
年轻是把双刃剑。
手中握有大把青春,可以屡败屡战,可以从头再来,可以等,可以忍。
然而,难免给人一种资历浅薄,经验不足的印象。
这个硬伤,无关能力,只关年龄。
一般而言,总统候选人都是年龄段在四十岁到六十五岁之间的,老成持重精力充沛的中老年人。
张玉函奇怪道:“莫非公子真有意帮方少帅夺得大总统之位?可未及弱冠就执掌国家大权……这种事情前无古人呀!”
“前无古人?”无双淡然一笑,看向自己的手,颜色略显玉白,洁净、莹润、晶莹剔透,柔美到极处偏透出一股子纵横捭阖、所向披靡的剑气!
仿佛自问自答:“有何不可?”
1946年三月十五日,第五届大总统提名大会在国统大会堂召开。
上午九点,与会人员入场。
九点半,国统府领导就坐
让我们来看一看坐在主席台上的大人物,亦是当今华夏国的掌权人物——
国统府大总统兼国统军总司令段齐玉;
政治部主任兼财政部部长萧古左;
外交部部长余朝弼(余艺雅的大伯);
大学院院长霍东强(平京大学校长);
国统军上将兼国防部副部长周武;
北统军元帅,国防部部长方洞廖(缺席);
南统军元帅,国统军上将方君乾(缺席);
工商部部长兼预算及决算委员会会长秦高阅(就是当初帮无双出力救过方君乾的那个秦老);
民政部部长萧励才(萧老爷子的大儿子,萧励勤的兄长);
还有,立法院院长兼国统军总参谋长肖倾宇。
而立法院内又分成内政及民族委员会、外交及侨务委员会、科技及资讯委员会、国防委员会、经济及能源委员会、财政委员会、预算及决算委员会、教育及文化委员会、交通委员会、司法委员会、法制委员会卫生环境及社会福利委员会十二个常设委员会。(资料就这些,不全,人物姓名纯属胡诌,大家将就看看哈!)
随着这些大人物的陆续落座,耀眼的镁光灯纷纷闪起,记者们全部严阵以待。
肖倾宇白衣清雅,容颜无双,坐在其中宛如鹤立鸡群,实在太过显眼,顿时谋杀不少胶卷。
无双秋水般的眸子一一扫过在座几位:坐在这主席台上的,有盟友、有前辈、有恩师、有亲人、有仇雠、也有态度暧昧,敌友难辨的人。
这些人,哪个不是权掌一方,跺跺脚华夏国就要抖三抖的风云人物?
果不其然,第一个被提名的是已连任两届总统的段齐玉。
段齐玉表面故作谦虚,四处颔首答礼,然而从他控制不住的上翘嘴角看出他的喜不自禁。
无双不动声色地用茶盖撇去漂浮的茶沫。
上好的君山银针,由甘甜山泉冲泡。
此时,茶叶如一根根黄|色的羽毛直直竖立杯底。
清幽的茶香沁人心脾。
坐在无双右手边的北虎将周武悄声对他笑:“肖老弟可真能沉得住气,到现在都波澜不惊纹风不动的。”
肖倾宇点点头,忽然道:“这总统选举周大哥不想试试?”
周武思虑再三:“想再等几年。眼下周某三十二岁,再等个七八年才是竞选总统的黄金年龄,就暂且不去趟这浑水了。”
无双但笑不语。
抬手饮了口银针茶,醇厚回甘,高雅隽永——无愧茶中极品。
“肖老弟呢,这回也和往年一样冷眼旁观?”
“不,”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坐看风起云涌的公子无双竟淡淡回道,“肖某心中已有一位总统候选人。”
周武着实一惊:“肖老弟心中已有人选?得,不用说,老哥我相信你的眼光,到时定当鼎力相助。”
无双不着痕迹地笑笑,清雅的容颜隐在氤氲水雾间:“无论那人是谁?”
周武言之凿凿:“既然肖老弟胸有成竹,那人肯定不会令周武失望的!”
无双优雅放下茶盏,看着不远处得意洋洋看似十拿九稳的段齐玉,唇角上挑起一个讥诮嘲弄的冷笑:“请周大哥稍安勿躁,到时自有分晓。”
他的笑像秋末初冬的风。
捉不着,摸不透,却能让人从心底莫名一冷。
萧古左端坐主席台。
容颜苍老,鹤发鸡皮,闭着眼睛就是一个不起眼的老人。
猛地睁开眼,眼神毒亮得让人不寒而栗。
恰巧无双的视线也朝这边看来。
一老一少眼神交锋,在空气中擦出冰冷的火花。
段齐玉正感觉这届总统宝座非自己莫属。
肖倾宇正准备将自己心中的总统人选报出。
萧老爷子已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从主席台上站了起来。
耷拉的嘴角挂起阴测测的笑:“本人提名国统军总参谋长肖倾宇。”
周武第一个反应过来,腾身大叫起来:“什么!!”
于是,
全场震惊!
群起哗然!
第七十章
“只要你当上这个大总统,萧家就让你认祖归宗!”
从国统大会堂出来,在萧古左和肖倾宇擦身而过的霎时,肖倾宇听到萧古左这么说。
“段齐玉这次可栽了,你没看见他那张脸,像个死人似的。看来这次萧家是决定一脚踹了他,可怜段大总统刚才还志得意满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过河拆桥连声招呼都不打,萧家果然是翻脸不认人的主!”
周武负手施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颇有深意道:“肖老弟真有意角逐这大总统之位吗?”
无双沉默不语。
周武继续道:“虽不知道肖老弟心中的总统人选是谁,不过如果是肖老弟要当这华夏国总统,我周武肯定无条件支持!想必这方家、余家、霍校长和秦老也是这么想的吧!嘿嘿,这萧古左做了一辈子孽,总算做了件好事。”
无双可不觉得哪里好。
只觉得有一个惊天阴谋笼罩着自己。
无双闭起眼。
这天地,极寒,极冷,冷得让他想伸手用力环抱住自己,冷得让他无可抑制得怀念起,过去的悠悠岁月中,那个总是拥着自己悄然入眠的温暖怀抱。
“对了,肖老弟还住在平京小楼吗?”周武冷不防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少年不知何意,但仍谨慎回道:“肖某近期都在外头处理事务,除了晚上睡觉外基本不在小楼。”
“得,你还是给方少帅打个电话吧!”
周武同志一副“果真如此,被你害苦了”的表情:“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到平京小楼,你总是在外四处奔波联系不上,晚上又怕打搅你休息不敢打。于是那小子只得来马蚤扰我,让我遇上你时跟你说声——快点给他回电话。”
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肖老弟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赶快给那小子回个信,不然我非被他搞疯了不可!”
周武同志的一番诉苦,让肖倾宇决定忙里偷闲放了自己半天假。
阳光明媚的春日,少年手持书卷,悠悠闲闲坐在池塘边的石凳上。
微醺的春风吹得人浑身懒洋洋的舒服。
去年方君乾在院中栽下的桃树已抽出了的花骨朵儿,光从树叶缝隙中倾泻而下,沐浴其中的花苞,晶莹剔透,仿佛一掐就能冒出水来。花未开,先闻香,细细腻腻,馨香醉人。
连那伴着花香的风也有了温度。
温暖,柔缓,吹进了少年心扉,痴缠着最后一点不舍与牵挂。
于是左晓风刚从小楼出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跟了肖倾宇不久,然而不管是外交上剑拔弩张的交锋,还是政坛错综复杂的局面,无双公子永远是应付自如。
他从未见过那个雪衣公子在春日阳光下,捧着书卷,完全舒展着眉眼,以一种悠闲放松的心态享受着闲暇时光。
忽然觉得很眼熟。
这样的姿态,这样的神情……
对了,在玉亘的南统府内,闲来无事,总能见到方少帅汲着一双木屐,身穿一件红色宽袍,睡眼惺忪,一副衣歪襟斜,懒懒散散的样子。
当他决心不务正业地在花园草坪上睡上一觉时,只有那个白衣公子才能把他叫醒。
左晓风的脚步忽然轻了起来,就怕惊扰了一个不真实的清梦。
连回报声也跟着轻了:“公子,少帅来电话了。”
无双闻言微微一笑,收起书卷,也不多言,转身径自进楼。
“我不打来,倾宇是不会主动给本帅打电话的。”
叹息般的抱怨。
传入耳中的声音依然张扬清朗,带着微微地魅惑气息。
“倾宇你……在平京可好?”
“还好,你呢?”
“我也好。”
两人一时沉默。
“肖某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了,少帅收到消息了吗?”
其实,远在玉亘的方君乾早已收到了这个消息。
像他们这类人如果消息不灵通,早就不知死过几百次了。
无双轻轻道:“这次我失策了。”
肖倾宇没来得及提名方君乾,萧古左已经先下手为强。
“他说,只要我当上大总统,萧家就让我认祖归宗……”
方少帅恨恨道:“早看出那小老头没安好心!都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不好好在家颐养天年,净干些挑拨离间的勾当!”
“倾宇……”
他心里是极不愿倾宇当选大总统的。
并非觉得倾宇配不上这个总统职位,也非质疑倾宇的人脉能力。
而是深深知道:他这一就任大总统,两人是真的有缘无分,情断今生了。
肖倾宇不是方君乾。
方君乾潇洒自我,任性偏执,可以无视流言蜚语,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肖倾宇绝不会让总统之名蒙上任何污点,也绝不会给敌人任何攻歼自己的借口。
“倾宇……”他喃喃着,欲言又止。
电话那头,无双察觉到了方君乾语气的忧伤失落。
“怎么了?”
“倾宇,你不要当这个大总统好吗。”
话筒紧贴在无双耳边。
抬头望向窗外。浮生春日,风染幽香,只觉缱绻一夕朝华。
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飞扬跋扈的少年元帅一如既往的霸道自我:“萧家承认又怎样?控制了国统府又怎样?这种用条件交换来的承认和力量不要也罢!”
“倾宇想要什么,只要方君乾有,方君乾全部给你;就算方君乾没有,哪怕去抢去争去夺,方君乾也会给你!
“国统府大总统又有什么了不起?做方君乾的倾宇才真正了不起!”
第七十一章
他说,国统府大总统又有什么了不起,做方君乾的倾宇才是真正了不起!
这个人呀,还是这么唯我独尊,自信过度。
无双苦笑。
偏偏心中却是一烫。
烫在自己冰封的心上,
烙成印,
结了疤,一眼万年。
他说,倾宇想要的东西,方君乾有的话就全部给你,就算没有,那么抢来夺来也要给你。
一股幸福感涌上胸口。
肖倾宇知道,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像这个男子这样对他好了。
其实,肖倾宇想要的,惟愿相伴而已。
深吸一口气。
无双什么都没表示。他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
便挂断了电话。
1946年三月十八日,第二次总统提名大会依旧在国统大会堂召开。
当一系列的提名接近尾声时,
萧老爷子一脸慈祥地转向一直若有所思的雪衣公子:“关于老夫上次的提议,肖总参谋长考虑的如何了?”
他笃定无双不会拒绝,因为他知道,这是无双的软肋,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肖倾宇谦虚道:“肖某阅历不足资历尚浅,怕是难当此重任。”
萧古左干瘪枯瘦的脸上竟现出一抹欣慰笑容来:“自古英雄出少年,大总统之位本就是能者居之。肖参谋长过虑了。”
萧古左自认幽默地补上一句:“我等也不是墨守成规不知变通的老头子嘛。”
肖倾宇还在犹豫:“肖某还是过于年轻,怕只怕到时有人出面质疑……”
“年纪轻又如何!?”萧古左面罩寒霜,龙头拐杖一锥地面,“谁敢质疑,谁就是跟老夫过不去。”
无双起身:“既如此,无双就在这儿谢过萧老太爷了。”
矫而不躁,柔而洒脱,一举一动,进退有仪,君子如玉。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肖倾宇身上。
不,
不单单是华夏国,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次的国统府大选上!
华夏,这个领土面积和人口总数都在世界排名中位列前茅的超级大国,他的领导者当然为各国政府所关注。
谁能掌握这片孕育着强大生机的广袤土地?
会是那个白衣清雅的绝世少年吗?
只要他开口宣布参选,他就是这届总统选举中最有力的竞争者。
来日当选大总统,执掌国统府,绝对权势骄人,声威一时无两!
聚焦在全世界媒体的揣测瞩目下,白衣少年目光平静,淡淡宣布:“肖某决定,退出此次总统竞选。”
“啊!”所有人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面对世人张口结舌、言语不能的呆滞神情,肖倾宇再度扔下一颗重磅炸弹:“肖某提名南统军元帅、国防部上将方君乾担任华夏国大总统。”
语不惊人死不休:“此次大选,肖倾宇将全力支持方少帅参选。在座诸位原来有想把票投给肖某的,就请转投给方少帅,肖倾宇在此感激不尽。”
方君乾这个人看似吊儿郎当、不羁,实际上最是执着,然而这世上能令他执着的事物并不多,所以只要不触动他的底线,他对什么都透着一股无拘无束、满不在乎的潇洒。
而这种无拘无束到了无双那儿,则内敛成了对苍生的尊重与平等。
所以方君乾走到哪儿都能如鱼得水,一呼百应。
所以肖倾宇才能不以出身论英雄,和三教九流之人打成一片,广交天下英才。
几乎可以预见,当肖倾宇出言力挺方少帅后,方少帅注定成为本届大总统选举里最为炙手可热的热门人选。
萧古左气得血压狂飙,浑身发颤。
右手直愣愣指着肖倾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君乾唯一一处“太过年轻”的硬伤还是被他亲口反驳否定的,萧古左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现在没人去关注萧老爷子的脸色了,
国内外记者蜂拥而上,摄像头照相机纷纷对准主席台上的白衣少年。
或尖锐或温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纷至沓来,令人应接不暇。
“肖参谋长无意竞选此次大总统吗?”
“如果您参选大总统绝对是十拿九稳,是什么让你放弃了这次选举?”
“方少帅远在玉亘,他会参加这次选举吗?”
“您为什么会支持方少帅参选总统?”
“肖参谋长对这次方少帅的总统竞选有必胜把握吗?”
在混乱一片的会场,肖倾宇一一回答着记者的提问,态度滴水不漏。
风度翩翩,镇定从容。
当肖倾宇从会场出来,与正在门口的萧古左碰个正着。
无双并不想过多搭理他,却不想萧老爷子先开了口:“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好好把握珍惜。”
一字一字,恶毒无比:“你这辈子,别想再进萧家。”
白衣少年停下脚步。
望定萧古左的眼神依旧淡漠静楚、无波无澜,只是这般淡漠中竟有丝丝尖锐,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讥诮:
“不是萧家不要我,请萧老爷子记住,是我肖倾宇不要萧家。”
第七十二章
“你居然……敢跟老夫这么说话……”
无双冷冷抬起头,冰封雪剑凝上他远山之眉。
恩怨如玉碎。
“当初是因为心心念念想回家,肖某才会百般忍让。可当肖倾宇不再稀罕萧家时,你以为你是谁?”
萧古左气急攻心,一张脸由青白涨为紫红,噔噔噔退后几步,仿佛不认识这个白衣少年般。
有时候,肖倾宇那种古井无波,淡漠无痕的语调表情,的确是有把人气疯的本事的。
“父亲!”早有萧励才从旁边扶住他。
肖倾宇知道,当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就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那个家,注定回不去了。
放学的钟声悠然响起。
一个仿若谪仙的少年静静站在走廊口。
风拂过,飞扬起白衣仙人垂落的衫摆,吹散了明润眸中的氤氲。
如果真有神仙,必是像他这般,凌虚空,弄清影,乘风而去。
偏偏他站在那儿,有种出世的冷然淡漠,孤清孤傲。
所以好多放学的孩子只敢傻傻地围着他看,却不敢过分靠近。
喜爱美丽的事物是每个人的天性,无关年龄。
“那个,请问……”一个小女生痴痴望着清雅无双的肖倾宇,伸手,终于小心翼翼拉了拉无双的袖子,怯怯弱弱道,“你是不是神仙啊?”
那个少年,雪衣长发,沾染了一身月华,犹如一株悄然绽放的雪白幽兰。
无双低头,朝她温和一笑,这一笑,霎时将孤冷融化:“我不是呢。”
“哥哥?!”小弈难以置信揉了揉眼睛,终于确定等在学校门口的正是肖倾宇后,爆出惊喜地欢呼,“哥哥!!”
飞奔而来,一头扑在无双怀里。
见不明所以的同学围在旁边,小弈拉着无双向小朋友们骄傲宣称:“这是我哥哥!”
“哇~~~”小朋友们发出惊艳的呼声。
不约而同冒出“如果他是我哥哥该多好呀”这个念头来,于是望着小弈的眼神也多了丝艳羡。
被同学们的目光环绕,小弈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洋洋自得,黏着无双寸步不离。
无双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转而向小朋友们微笑:“以后小弈还请大家多多照顾呀。”
小弈拉着无双走在学校树林的小道上。
“哥哥你为什么不当大总统呀?”
“你怎么知道的?”
“学校里的老师都在谈论这件事……”小弈嘟起嘴。
孩子不懂什么厚黑权术,只觉当大总统是件威风好玩的事,他也与有荣焉,可以跟着沾光。
所以当知道无双退出大总统竞选后,说不出的失望抑郁,闷闷不乐。
肖倾宇失笑,淡淡安抚孩子:“你君乾哥哥当也是一样的。”
小弈似懂非懂:君乾哥哥当?好像真的没什么不一样诶……
想通后大咧咧应了声,转而兴致勃勃地问,“哥哥今天怎么来了?”
“哥哥想小弈了。”宠溺地看着黏在自己身上的小娃娃,这个世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亲弟,“来看看你,顺道接你回家。”
“嗯,好!哥哥我们走吧。”孩子高高兴兴地拉着无双朝萧府走去,浑然把要来接自己放学的家仆忘在了脑后。
“萧励才!”一声清喝,安淑美叫住了正准备从后门进府的萧励才。
萧府后门僻静,平日里也无人出入,正是谈话的绝佳场所。
“萧励才,你把小弈弄到哪儿去了?去接小弈放学的家丁都没看见他。”
“小弈?”瘦长青年嘲弄道,“你自己的儿子自己不看好,反倒来问我,真是好笑。”
安淑美爱子心切:“不是你还有谁?”他早就视小弈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了他,谁还会想对小弈不利?
萧家大少爷饶有兴致:“啧啧,还真是血浓于水呀。不过我怎么从没见你这么担心过你大儿子肖倾宇呢?
“真是奇怪,明明都是你的儿子,你竟然会那么厚此薄彼……”
“不关你的事!”她破口截道。
“不关我的事?”萧励才森森冷笑,“你敢保证他不是我儿子?那鼻子,那眉眼,简直越看越像……”
“住口!”那龌龊不堪的回忆重新涌入脑海,安淑美痛苦地大叫起来。
“我偏要说!”她越是痛苦,萧励才越是开心,“你被我后不久就生下了肖倾宇,连你自己都搞不清他究竟是谁的儿子,对吧?”
“明明小儿子才是‘祸家之孤煞’!哼,你把罪名嫁祸给大儿子,还不是为了保全你跟萧励勤的孽种。”
安淑美眼神怨毒:“萧励才你不得好死!”
“我不得好死?怕先死的是二弟吧?”他嘲弄冷笑。
“等二弟一死,你就是我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萧励才狞笑道,“到时看你还能逃到哪去!”
“他死了,我就陪他一块儿死。”清厉的声音出自安淑美口中,她从阴影中慢慢抬起头,眼神比那刀剑更冷,“你这种人,不配跟他相提并论。”
安淑美冷笑,笑容比眼神更冷,笑得让人背脊发凉。
“的确,无双从小又聪明又听话,可一想起他有可能是你的野种,我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语气里的森冷与憎恨让天地为之一寒。
“要不是励勤防范得严,而且以后还要靠他给小弈顶罪,我早就亲手掐死了他!”
安淑美姣好的脸蛋面目扭曲,带着生生的恨,深深的憎。
她捂住双耳,歇斯底里的叫——如果憎恶能杀人,萧励才和肖倾宇怕是早就下了阿鼻地狱。
“你们为什么都不去死?!”
她问,声声是恨。
“为什么不去死!!”
“啊!”一声惊呼,嗓音稚嫩。
安淑美和萧励才惶然回头,撞见一个白衣伶仃的身影。
那单薄骄傲的少年正拉着孩子静静站在一棵枯藤老树下。
温暖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倾洒在他雪白的长衫,竟让人无端感到透骨彻寒。
无双垂下头,不让任何人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就这么孑然融化于阴影里,孤寂的背影让人的心霎时揪紧。
孩子怔住了。
萧励才怔住了。
安淑美也怔住了。
所有喧嚣就此定格。
第七十三章
“倾宇……”
安淑美美丽的脸上一片苍白。
她歉疚地朝他伸出手——
“肖某不是‘祸家之孤煞’,对吗?”
无双直直望着她。
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在掌心抠出一道道血痕而不自知。
安淑美颤抖,欲言又止。
“肖某是你的耻辱,对吗?”
安淑美美目噙泪,无言以对。
见状,无双只觉心脏在狠狠战栗,,绞痛。
花落了、泪干了、麻木了、绝望了,也就再也感觉不到了。
原来,肖倾宇不是一场悲剧,只是一个笑话……
心灰意冷,
心殇若死。
那个白衣少年站在枯藤老树下,素袂飘飘,让人蓦然腾升起一种错觉,好像稍不留意,这人便会随风消逝了去。
想笑,可这笑到了唇边,便化成了不可抑制地颤抖。阖眼,将泪水悄然埋葬。
少年的身影轻飘飘,连语气也是轻飘飘的,惹人疼。
他轻飘飘地质问:“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又要生下我……”
一地翩然的落花,别无他话。
很多年以后,那个昔日可爱无邪的小弈已长成令少女脸红心跳的翩翩美少年。
但他永远记得那个改变了自己一生的下午。
他的哥哥——那个振兴了华夏的无双公子肖倾宇,这样问母亲:“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又要生下我……”
然后,小弈忽然明白——
这个看上去强大,柔韧,无坚不摧的人,原来也是会伤心的。
“娘亲,我把《资治通鉴》都背完了呢。”小小的倾宇捧着一大叠又重又厚的书,献宝似的捧到安淑美面前。
圆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憧憬,期盼着能得到娘亲一句夸奖。
对肖倾宇来说,娘亲一句淡淡的赞扬是可以让他兴奋好几天的。
安淑美不置一词。
小小的倾宇虽难过,却并不气馁。
终于有一天——
“娘亲,我把房间里的书全部背完了呢。”小倾宇拉住她的衣服,讨好似的撒娇。
安淑美忽然尖叫一声:“别碰我!”狠狠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小的倾宇茫然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不过,娘亲要是不高兴了,那一定是自己不够努力,做得还不够好。
于是,小倾宇只能更加用功,更加努力。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
“娘亲,我学会下棋了哦,连棋苑里的老师都不是我的对手。”
……
“娘亲,实战特训只有我一个得了全优哦。”
……
“娘亲,你不是最喜欢听音乐吗?我什么乐器都会了,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一次次,安淑美置若罔闻,面无表情。
小倾宇不断安慰自己:或许因为自己是祸家之孤煞,娘亲难免有些害怕。
在他十二岁那年,安淑美再度怀孕。
“娘亲要生小娃娃了?”好奇地将小手放在她圆鼓鼓的腹部,“会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啪”的一下挥开肖倾宇的手,她说:“不关你的事。”
一缕受伤的神情在孩子的眉眼一闪而逝。
缩回被打得通红的小手,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一次次争取,一次次失望。
失望转变为绝望,再由绝望平静为麻木。
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换取母亲的喜爱与认同。
人,毕竟是有限度的。
终于有一天,长发白衣的少年最后一次软软问她:“娘亲,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肯对我笑一笑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对我笑一笑。
为什么……
拨通南统府的电话。
肖倾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打电话给他。
待他回过神想挂断的时候,那人懒洋洋、独一无二的嗓音已从话筒里传来:“喂,哪位?”
听到他声音的一瞬,不知怎么,无双的心竟在一瞬间被填满。
“喂,请问是哪位呀?”
慵懒好听的声音一下子被惊喜所填满:“倾宇?是倾宇吗?”
无双感觉想笑:自己从未主动给他打过电话,方才更是连一句话都没说,真不知他是怎么听出来的……
一种迫切与冲动直冲胸臆,有一瞬间肖倾宇甚至感觉到——死而无憾。
“方君乾,”
电话那头的方君乾屏住呼吸。
无双疲倦地笑笑,
有些从未说过的话突然毫无预兆地脱口而出:“我想回家了。”
生命里总会遇见这么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或许并不明了,但等到离开后,便能体会到他是那么重要……
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对不起……”肖倾宇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颤颤缓了口气,语调已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我开玩笑的……”
“倾宇,究竟出什么事了?你的声音像要哭呀!”
“只是最近有点感冒,我真没事。嗯,我挂了。”无视电话那头郁愤抓狂的咆哮,无双轻轻挂断电话。
玉亘市。
南统府。
少年元帅瞪了那只电话老半天,仿佛要把这电话瞪出一朵花儿似的。
黑子莫名奇妙地望着他:“少帅你这是在干吗?”
方少帅一下跳起来,狠狠一拍桌子:“走!去平都!”
某墨清明节要去衢州玩了,星期一回来,期间的更新就……(被华丽丽拍飞g),听说衢州有三头一掌:兔头、鸭头、鱼头;鸭掌。啊呀,要去一饱口福了,幸福的日子呀!
第七十四章
六年前的秋季。
安淑美平安诞下一子,萧家上下欢喜一片,萧老爷子更是爱逾性命,亲自为其取名“萧弈”。
而那时,洛迦寺香雾袅袅,如梦如烟。
一如既往的清冷寂静。
肖倾宇在藏经阁里翻阅着佛经。
一身白衣如月影憧憧,雪莲清华。
年仅十二岁的孩子,已基本不会为贪嗔喜恶怒所惑,为悲欢哀怨妒着迷。
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小师叔,萧施主和安施主来看你了。”
无双欣喜若狂地抬起头。
一阵风扑入门楼,隐隐传来萧励勤气喘的声音:“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进去,就和了尘大师聊聊天吧。”
喜悦的光华一下就从小倾宇眸中湮灭。
白衣孩子楞楞垂下头。
“宇儿。”
乍闻这个略显陌生的称呼,肖倾宇倏地抬头向门口望去。
近一年不见,萧励勤的模样竟似又憔悴了——也是,年初又得了一场大病,几乎丧命。无怪容颜清减了许多。
萧励勤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孩。
无双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婴儿一定就是自己父母的孩子。
果然,没见安淑美进来……
萧励勤抱着孩子蹲下身,与他平视:
“宇儿,他是你弟弟哦,叫萧弈,你就叫他小弈好了。”
小小的婴儿蜷缩在襁褓中,正睡得一脸香甜。
一百天的小孩,已经长开了。
无双望着白嫩嫩胖乎乎圆鼓鼓,似乎颇有些重量的小婴儿,一种血浓于水的情感霎时汹涌而来——这是他的弟弟呢。
一个稚嫩的、脆弱的、需要自己呵护怜惜的小生命。
从今以后,他在世上又多了个亲人。
萧励勤笑道:“要跟弟弟玩玩吗?”
小倾宇急忙摇头。
他不想被母亲讨厌。弄疼了弟弟,母亲知道后必然要生气的。
“没事。”萧励勤鼓励着肖倾宇,“弄哭了我哄他。”
小小的倾宇眼睛一亮,终是抵不住,小孩子好玩的天性促使他伸出手,好奇地戳了戳婴儿柔嫩脸颊。
正在做着美梦的小弈被打搅了,肥嫩的小胳膊乱挥一气,搅得萧励勤手忙脚乱。
见状,小倾宇捂着嘴偷笑不已。
忙活了半天,小婴儿终于安静了下来,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熟睡。
这一翻身,将脖子上挂着的平安锁露了出来。
平安锁,锁平安。
萧老爷子亲手为孩子戴上的平安锁,代表了一家老小对于孩子的美好祝愿。
肖倾宇轻抚着挂在孩子脖子上的平安锁,沉默。
看出他眼底的艳羡与悲凉,萧励勤不由感觉微微抱歉,强笑一声:“对了,宇儿还没有吧?”
摘下脖颈上的玉坠,慈祥戴在小倾宇纤细雪白的脖子。
入手温润,冰冷沉甸。
那是一只玉雕的睚眦挂坠。
无双睫毛一颤,吃惊地看着父亲为自己戴上的玉睚眦,颇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萧励勤摸摸孩子的头,慈蔼一笑:
“宇儿,他会保佑你的。”
不过,与平安锁的寓意截然不同的是,
睚眦,嗜杀喜斗,主威慑,好腥杀。
这是萧励勤的贴身饰物。
当萧励勤将玉睚眦交给肖倾宇,是否在冥冥中预示着,
父子二人将面对相同的命运——一生处于刀光剑影中,争杀不休。
后来,肖倾宇在睚眦的腹部篆刻出一个“肖”字,惜若珍宝、随身携带,做印章之用。
再后来,也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将玉睚眦转送给了方君乾。
1946年三月二十八日晚,第三次总统提名大会顺利落下帷幕。
大会结束后,肖倾宇挥退左右,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隅边巷。
有时候人是需要独处的。
特别是在八面埋伏四面楚歌的环境里,冷静对一个人极有好处。
无双现在就极度需要清醒——无论家事、国事还是天下事。
所以他散心。
刚至城门口,一辆小轿车打斜地里窜出,一个刺耳的刹车声,硬生生阻在无双面前!
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无双眉一挑,一把小巧的手枪滑入掌中。
车门被打开了,一个修美的人影踏出车内。
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挟着凌厉的惊人的气势径直向他走来。直到汽车灯打过来照在他脸上,无双一瞬间看清了他的容颜——怎么可能?!
男子一把拉过还在诧异中的肖倾宇,拥他入怀。
七天的披星戴月,七天的日以继夜,方君乾的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却是莫名的让人心安。
“本帅偷偷溜出来的哦。”
少年元帅飞扬了眉目,
举樽共饮折煞世人情狂。
天阔雪漫温暖与你同航。
他说:
“倾宇,我们回家吧。”
第七十五章
面前红衣如火的男子飞扬了眉目,对他说:“倾宇,我们回家吧。”
有那么一瞬间,肖倾宇就想这么不顾一切跟他走了。
远离尘世纷扰。远离权利烽烟。远离尔虞我诈。远离让自己身心俱疲的国仇家恨。
然后,抛弃所有地跟他走。从此天阔地远,山高水长。
不过迷离也就这么短短一瞬,无双很快便清醒了过来:“方君乾你为什么会——”
肖倾宇有时,简直理智得让人痛恨。
方少帅嬉皮笑脸道:“听说有人欺负我家肖参谋长,本帅特地赶回来为倾宇报仇。怎么样,感动吧?”
无双指尖一颤,旋即面色一白:“胡闹!你以为平京是什么地方?”
他跟段齐玉和萧家的争斗已接近白热化,平京风云几日一变,杀机四伏,有多少人恨不得将这个自己力挺的方少帅除之而后快?!
眼下人人自危避之不及,他倒好,毅然决然一脚踏进这泥潭沼泽。
不由分说将他往车子里推,“趁现在萧家和段齐玉没收到你入京的消息,还不快走!”
方君乾挑眉邪笑:“好,倾宇跟本帅一道走!”
这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肖倾宇怎能在此时抽身离去!?
“肖某还有俗务在身,不便离开。请少帅以大局为重,即刻从乱局中抽身而出。”
“随便。”方君乾摊摊手,一副“谁都拿我没办法”的惫懒样,“反正倾宇不走本帅也不走。”
无双明利的眼眸不善地眯起,开始考虑起将他直接打昏送回玉亘的可能性……
方君乾收起笑容,明魅的眼眸竟是有些哀伤:“倾宇不是说要永远陪着方君乾吗?将本帅支开,自己一个人面对一切处理一切,这便是倾宇所谓的‘陪伴’?”
你担心我,我又何尝放心得下你?
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在黑暗中沉沦?
能让无双公子改变主意的人屈指可数,方少帅绝对是其中之一。
两人对视半响,
看着方君乾眼中的坚定无悔,肖倾宇叹了口气,作出让步——“随便你吧……”
自言自语:“肖某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翌日清晨,无双早早出门办事,将爱睡懒觉的方少帅留在了小楼中。
于是,一大早前来走动的余艺雅大小姐便看见了极其难以置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