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乱世繁华第48部分阅读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rouwenwu
以置信的一幕!
除了护卫与侍从,没有人能在小楼过夜。
这是无双雷打不动的规矩。
可是那个男人,大咧咧地霸占了无双的床,醒来后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驾轻就熟走进餐厅。
熟练得竟像走入了自己家!
余艺雅一把拉住左晓风,隔着窗户,指着餐厅里的方君乾颤声问:“他怎么会睡在你家公子的房间里?”
小疯子觉得好笑:“少帅不睡在公子房间里还能睡在哪里?”
“那你家公子睡哪儿?”
“当然是和少帅一起睡啦!”其实身为无双手下的人是不许乱嚼舌根的,可偏偏余大小姐问的是左晓风同学。
这小疯子跟在倾宇身边的日子不长,又是少年天性心直口快,想说便说倒也不怎么顾虑。
余艺雅身子一下颤抖如秋风落叶:“他们……睡一起?”
“这有什么?”左晓风奇怪地看着她,仿佛在笑她大惊小怪。
很诚实地回答她:“少帅和公子一直都是睡在一起的呀。”
这句话的冲击真够大的,余艺雅的俏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一直……睡在一起?”
“嗯,是呀!”小疯子言之凿凿,奇怪地打量着余艺雅不断变换的脸色,心中惋惜:这位余小姐漂亮是漂亮,可惜好像有点精神失常……
“方君乾!!”于是咱们的余大小姐气势汹汹地闯入餐厅,正看见方少帅正惬意地享用着早点。
见是她,方少帅重新将注意力投注在美食上,毕竟,美女再美也是不能填饱肚子的。
“方君乾,你……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你们俩有没有……”
“哦,你说这件事呀。”方少帅早就听见了余艺雅和小疯子的对话,脸上的笑意便含了挑衅的意味。
挑眉轻笑,冷冷的邪邪的,活脱脱就是个地痞恶霸,纨绔子弟。
“倾宇早在玉亘就跟本帅同榻而眠啦!”
反正他说的是事实嘛,至于余艺雅会怎么曲解那是她思想不纯洁,倾宇知道了也不能怪在自己头上。
这手玩得极其高明。深得虚虚实实之兵法精髓。
当然,方小宝是不会承认自己误导余艺雅的,他堂堂七尺男儿,自是不屑去唬人的,顶多是糊弄,对,就是糊弄!
糊弄着余小姐做做消遣。
余艺雅霎时杏眼噙泪!
——因为当初无双曾经说过,我们走的路不同……
所以,她抛弃华服美食,纡尊降贵,顶着炎炎烈日去做慈善,冒着严风寒雪去拉赞助,学习经营管理,筹谋权术。
拼命、拼命想跟上那个少年的步伐,
只想成为他心目中最完美、最出色的女人。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还来不及跟他说,
方君乾就以横空出世之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生阻隔在了两人之间,轻松霸占了那个雪衣少年的全部视线!
好
恨!
余艺雅只觉心在滴血。
方君乾呀方君乾,天下美人何其之多,红男绿女任君挑选,你为何偏偏要与我争?
自己……怎么会输给一个男人!?
这是什么道理!
她郁结,她嫉妒,她愤恨难平。
不过愤愤不平的余艺雅似乎忽略了一点——
有时候,爱情就是毫无道理可言。
“方君乾,你给我等着。”
方少帅剑眉斜挑,游离的视线落在余艺雅愤然花容上。
阳光底下,少年元帅已显略长的头发披散了一层在肩上,秀眉俊目笑容邪恶,漫不经心回了声:“我等着哈。”
说罢,低下头继续吃他未吃完的早餐。
其实从头到尾,方少帅都没把余艺雅当做同一等级的对手看待过。
至多她也就是倾宇名义上的未婚妻。
与其担心她,还不如担心无双强烈的责任感呢!
要说方少帅和余小姐——这两人初次见面就没有好印象,后来接触多了,更是相看两相厌。
说也奇怪,余艺雅平素最注重淑女形象,而能令方少帅反感的漂亮女生更是寥寥无几——莫非是前世宿怨,八字不合?
无双回来时正远远撞见余艺雅怒气冲冲摔门而出的一幕,不由皱皱眉,淡淡发问:“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方小宝无辜地耸耸肩,推得一干二净,顺带描黑一下余小姐,“这女人莫名其妙。”
看他表情,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是一只纯洁的羔羊”了。
面对他,无双忽然升起很无力的感觉,只能淡淡叮嘱了一句:“眼下斗争复杂,余系一派敌友未定。少帅能少得罪一个就是一个吧。”
“公子,少帅,萧府送来的请柬!”小疯子匆匆跑来,将一份大红描金请柬呈上。
字是小楷,清瘦古朴,显示出自萧古左的手笔。
“得闻少帅昨夜入京于公子家小住休憩,萧府上下久仰绝世双骄风姿,今夜特在寒舍备下薄酒,请少帅与公子务必赏光,萧某不胜惶恐。”
昨夜入京,今天一早便递上请柬。
一来示威,以彰显萧家消息之灵通,眼线之广布;二来,这封请柬上萧古左如此低声下气,未免有和解之意。
自然,不成友便为敌。
这次宴席,指名道姓要两人一同前往。
摆明了是吉凶难卜的鸿门宴。
去,还是不去?
第七十六章
“老爷子,萧大伯,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呀!”余艺雅坐在萧府客厅中,哭得梨花带雨、声泪俱下,“那个方君乾明明身为男子,居然还妄想染指无双。我实在看不过眼呀!
“你们是无双的亲人,也一定不愿他误入歧途毁了一世清誉的。你们一定要劝劝无双,艺雅拜托了。”
方少帅一番误导逗弄居然逼得余艺雅上门诉苦告状来了,这绝对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送走余艺雅后,萧老爷子和萧励才面面相觑。
萧励才犹豫着开口:“父亲,您说这是不是真的?”
萧古左坐在檀木太师椅上,一手把玩着两粒圆溜溜的玉球。
“无风不起浪。”
想起方君乾为了救肖倾宇不惜杀仁裕被迫离京与南统府敌对……
想起肖倾宇为了帮方君乾登上大总统之位甚至不惜与萧家决裂……
萧励才的表情宛如一只嗅到了血腥的狼:“父亲,估计这事儿错不了!”
男子相恋本就悖伦,更何况是他们?一个南统军少帅,一个国统军总参谋长——如果捅给媒体,绝对会引起十七级地震。
如果消息被证实,让绝世双骄身败名裂易如反掌。
萧古左沉思片刻:“方君乾这种人,能拉拢就尽力拉拢,结为盟友相互合作当然最好,如果实在不行,就要斩草除根,千万不能给他翻身的机会。”
萧老爷子顿了一下,沉声补充:“当初曾家就是迟了一步才被方君乾灭了满门。”
萧励才冷笑:“父亲过虑了,那曾家不过一个暴发户,怎能跟我们萧家相提并论。”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萧古左对大儿子的不以为然略带不满,“你跟励勤差就差在这点上,他思虑深远,而你太过自以为是。励才,你将来是要当家主的人,记住,凡是都要三思后行居安思危!”
萧励勤萧励勤,又是萧励勤!
萧励才转过头,不让父亲察觉他在一瞬间流露出的狰狞。
萧励勤又怎么样?
他老婆勾引男人,连生下的孽种都能勾引男人。
等自己登上家主之位,第一件事就是把萧励勤的痕迹从这世上完全抹去!
却听萧老爷子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方君乾要是真对无双有意思,为了拉拢他,我们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
傍晚,绝世双骄还是如期赴约。
晚宴开始前,两人闲极在萧府后院品茶赏花。
两人坐在一起轻言谈笑,风姿绝世,此情此景绝美如画。
“倾宇……”一个柔怯的女声从花丛后传来。
两人同时回头——却见安淑美直直钉在原地,歉疚地望着倾宇。
如果要问世上谁伤他最深,这人无疑是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绝美少妇。
不等无双开口,方少帅很自觉地起身:“伯母、倾宇,你们慢聊,本帅先去别处转转。”
肖倾宇低着头,却在方君乾走过他身边时,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了句:“谢谢。”
无双坐在凉亭里,注视着湖中摇头摆尾的锦鲤。
“倾宇,对不起。”安淑美毕竟心怀愧疚。
“没关系。”他淡淡地原谅。仿佛是在原谅一个陌生人不小心的冲撞。
“肖某想通了,既然脱离了萧家,那么萧家一切恩恩怨怨跟肖某也没什么关系了。”
他真的累了,再不想跟萧家牵扯不清。
“还有,”
无双的声音像远方之琴,飘渺愀然空灵。
“谢谢你,让小弈平平安安活了下来。”
肖倾宇一直将小弈当做上天赐予自己的珍宝。
“真的,谢谢你……”
安淑美一下子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任何词汇在这个白衣少年的面前,都显得那么贫乏、苍白。
其品格之高尚纯粹,更让她自觉鄙陋、自惭形秽。
话说方君乾离开后花园后,迎面走来萧家的大少爷萧励才。
萧励才见了他,笑容堪比午后的灿烂阳光:“少帅,能否借一步说话?”
方君乾挑挑眉,一言不发地跟上。
一进屋,萧励才当即开门见山道:“少帅觉得肖参谋长如何?”
方君乾不知他要说些什么,只能斟酌再三:“很好。”
“有多好?”
方君乾认真回答:“绝世无双。”
“如果少帅有意,这个绝世无双就是少帅的了。”
方君乾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家希望与少帅长期合作,共同治理这大好河山,为表诚意,萧家将送给少帅一份厚礼。”
方君乾瞪大眼睛。
萧励才宛如毒蛇般的声音传入耳朵:“从今往后,他便是你的附属品,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绝世无双,不知少帅意下如何?”
虽然对萧家当初出卖倾宇的行径十分反感,但方君乾还是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面前——这个人,肖倾宇的亲大伯,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把蒙在鼓里的倾宇明码标价卖给了自己。
方君乾的手指在颤抖,忽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不单为自己,也为他的倾宇。
强压愤怒:“他是你亲侄子,是你们萧家的子孙!”
“少帅有所不知,那肖倾宇可不是萧励勤的亲儿子。”
方君乾猛的抬头,面露惊骇。
自然,萧励才更不会承认无双是自己的孩子,冷笑着解释:“他怎么能算是萧家人,不过是个不讨安淑美喜欢的野种罢了。”
这话完全点燃了方君乾体内的暴虐因子!
话音刚落,方君乾突然一把揪住萧励才的头发,抓着他的脑袋狠狠朝冷硬墙壁连撞三下!
萧励才披头散发,鼻血流了满脸,头部因剧烈撞击而产生短暂晕厥。
不给萧励才喘息的空暇,方君乾拖起他一个抬膝,膝盖重重撞上萧励才的腹部,痛得萧励才差点吐出胆汁。
将他扔在地上,提脚踩住萧励才的头颅,方君乾的眼神掩盖不住阴狠的杀意与狂烈的愤怒:“老子活了十八岁,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侮辱我的人。”
他一脚踢飞萧励才,萧励才向前滚了几圈,被赶上前的方君乾一把踏住头颅,冷笑着用力碾压:“人猥琐,胆子倒挺大。野种这个词也是你骂的?”
第七十七章
方君乾将萧励才随手丢在地上,宛如在随手丢垃圾。
这样暴虐嗜血的方君乾,偏生让人有种胆寒的、炫目到极致的艳,嘴角挑起的冷笑阴狠无情,直如来自修罗炼狱的妖孽。
痛楚太过强烈真实,萧励才早已受不了晕厥了过去。
方少帅啐了一口:“真是没用。”
气定神闲地走出房屋,掩好房门,方少帅若无其事走进正厅参加晚宴。
“去哪了?”白衣少年回过头含笑问道。
方少帅施施然坐在无双身边,只字不提刚才发生的事:“没事,只不过刚刚碾死一只蟑螂。”
他举樽饮酒,抬手闭目,一饮而尽。
在萧家地盘海扁了萧大少,居然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胆不怯心不虚堂而皇之地参加萧家晚宴,估计天底下也就方君乾一人了。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方君乾见他目光游移,颇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发问:“倾宇怎么了?”
无双回过神,悄然一叹:“我有点想小弈了。”
自那天下午自己心神恍惚离开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小弈。也不知……他在萧家过得可好。
方少帅漫声附和:“嗯,提起那小鬼,我也怪想他的。”
不一会儿,萧老爷子便从后厅走入了正厅。
一身绸缎马褂,里面着一件长衫,鹤发鸡皮,身形佝偻。
他慢慢地踱到正厅,手中龙头拐杖在地上发出一下一下沉闷的敲击声。
无双端然静坐,坐看烟云。
方少帅斜倚在那张宽大的梨木太师椅上,眯起那双邪魅的桃花眼,冷眼旁观。
萧古左进来后先抱拳行礼:“我萧家人丁稀薄,二儿子励勤常年患病,无法见客。犬子励才这回不知到哪儿去了,许久不见人影,让贵客见笑了。”
方君乾不由想笑:被打成这样他要是还能出席这宴会,老子跟你姓!
却见萧古左凌厉的目光朝自己射来:“不知少帅有没有见过犬子萧励才?”
萧励才找方少帅谈话本就出自萧老爷子授意,他当然知道儿子的失踪和方君乾脱不了关系。
出卖倾宇的事果然有他的份!
这老头果然知情!
一瞬间,方君乾对萧家的印象降至最低点,还有往负数增长的趋势!
慵懒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方君乾轻轻地笑,然而这一次的笑里,没有一点善意和暖意:“本帅离开花园后便随处走了走,并没有碰见大少爷。”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迟疑,再加上那茫然无辜的表情,不知情的人定然会被他糊弄过去。
连萧老爷子也迟疑了:“少帅真没见到?”
方小宝掷地有声:“没有!”死不承认,抵赖到底。
方少帅冷笑:他就不信那个萧励才还能跳出来指证自己!
说来也巧,萧励才找方少帅谈话的事竟没有一个人耳闻目睹——这种事毕竟不光彩,捅出去有辱萧家门风,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时一个小厮跑过来向萧古左汇报:“老爷子,东厢房西厢房后院大厅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大少爷。”
这是怎么回事?
本来准备撕破脸皮的方君乾也愣住了:不会吧?自己明明记得把萧励才扔在西厢房的!
他伤势颇重毫无意识,绝不可能自己爬出房间。
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飞了不成!
正在诧异,却见萧古左举起酒杯向自己致歉:“犬子大概有事出门了,是老夫错怪少帅了,来来来,这一杯老夫先干为敬。”
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萧古左毅然决定先不得罪方君乾,化干戈为玉帛。
毕竟,多一个朋友要比多一个敌人有利许多。
更何况这个人是前途无可限量的方少帅。
方少帅不动声色得喝下萧老爷子敬来的致歉酒,心中暗道:能屈能伸,必要时能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这个萧家老爷子不好对付。
不过……
方君乾饮酒如血!
怪只怪你犯到了本帅头上,方萧两家注定要斗上一斗了!
除了萧励才同志没有出席,这顿晚宴的气氛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当然,如果萧励才同志出席的话,估计我们的小宝同学估计就不顺心了。
期间,萧老爷子离席过一次。
无双淡淡把玩着手中细瓷茶杯:“少帅把萧励才怎么样了?”
方小宝失笑:“倾宇怎么知道是我?”
肖倾宇忧悒沉静的眸子轻轻瞥了一下方君乾:“除了你还有谁。”
不是疑问,是肯定。
想起萧励才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方少帅恨恨道:“没把他打死就算不错了。”
“伤得很重?”无双皱眉。
“那是当然!”声音里颇有点洋洋得意的意思。
转头看向身旁的白衣少年。
从容,冷清,睿智,暗藏光华。
美得不沾凡尘。
这样一个绝世无双的人,居然被他们当做物品卖来卖去——
“倾宇,”他为他感到悲愤不值,“他们不是好人!”
相较于方少帅的义愤填膺,无双显得格外平静:“他们本来就不是。”
闻言,方君乾不由哑然。
“相较而言,肖某比较关心的是少帅此次的处事手段。”
无双笑意浅浅,叹息深深:“少帅什么时候才会懂得三思而后行呢?”
方君乾理所当然道:“要是碰到这种事情都能三思而后行,方君乾也就不是方君乾了!”
当方少帅平平安安走出萧府大门,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毫发无伤地从这里走出来。
看来自家祖坟不止冒青烟,简直是在喷火呀!
倾宇还在里面探望父亲,方少帅抱着臂等在萧府大门口。
渐渐地,皱起好看的飞扬的眉:
真是奇怪……是谁把萧励才藏起来的?
为什么要帮自己?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萧府大宅。
一处僻静的宅院内,不时传出几声刺耳的干咳。
“这回方少帅得罪了萧家,萧家绝不可能放过你们,宇儿,你得早做准备。”
无双握住萧励勤枯瘦的手,点点头:“放心吧。他们伤不了我。”
这句话让萧励勤恍惚忆起,小时候的肖倾宇。
每次,自己要离开洛迦寺时,总会细心叮嘱:
“宇儿,你自己一个人在洛迦寺,千万要小心。”
因为当时小小年纪的肖倾宇,就有不少人对他虎视眈眈,意图加害。
而每次,小小的倾宇总是点点头,着脖颈上的玉睚眦,语气是跟一个孩子的年龄全然不符的悠然自信:“父亲放心吧。他们想杀我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当那个年龄的小孩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时,肖倾宇已经在为如何活下去而深思熟虑。
当那些孩子为得不到手的玩具零食伤心哭闹时,肖倾宇已经能从容应对杀手们的袭击刺杀。
萧励勤不由一阵心酸。
萧励勤静静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望着肖倾宇欲言又止的表情,淡淡微笑,“不必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顶多就这一两个月。”
无双哀伤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他是公子无双,能一言决人死,却无法让人活。
更无力阻止死神临近的脚步。
肖倾宇不是神,也会有无能为力,虚弱无助的时候。
“我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小弈。”
“淑美她是一个好情人、好妻子,却不是一个好母亲。”
“到时,小弈可以依靠你,可宇儿你又能依靠谁呢?”
小弈可以依靠你,你又能往哪里依靠呢?
肖倾宇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挽留得住这世上唯一疼爱自己的亲人。
“我会照顾好小弈的。”
“希望宇儿你,不要步上我的后尘……”
说到这里,萧励勤仿佛有点累了,合眼闭目:“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方少帅还在外面等着呢,别让人家久等了。”
“嗯”
肖倾宇应了声,只觉喉头一片酸楚。
起身:“父亲,等我有空再来看你。”
萧励勤闭着眼,不置可否。
当肖倾宇走到门边,却听萧励勤咳嗽几声——
“对了……方君乾……”萧励勤依旧闭目养神,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自言自语,“这男人,不错……”
(嘿嘿,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第七十八章
无双一颤,已走至门边的身子停了下来。
冰雪聪慧如他,却也不甚明白父亲的意思。
但肖倾宇知道:“他是真心对肖倾宇好的人。他想要什么,肖倾宇都会给他。”
即使这份感情虚幻缥缈,一如镜花水月稍纵即逝。
忽然想到自己,放弃了一切,是否只是因为——安淑美是第一个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无论初衷如何,她是第一个真正爱自己的女人。不是爱萧家二少爷,不是爱萧家最有可能接任家主之位的不世奇才,只是……爱萧励勤这个人而已。
萧励勤看着他,忽然一阵悲凉。
宇儿,我们太像。
都是,只要别人对自己一点点好,便会恨不能把全世界美好的事物都送与他。
甚至连心,都掏给对方。
一时间,萧励勤不知该哀伤三叹,还是该大笑三声!
——原来你我父子二人,皆为情种……
父亲和大哥,注定和肖倾宇站在对立面,不死不休。
与其被迫应战处于被动,倒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萧励勤自知太过软弱多情,结果被逼得退无可退,以致连累妻儿。
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沦落到同样的下场。
“宇儿,为父跟你说最后一句话——”
萧励勤抬起头,依旧瘦骨嶙峋,依旧满脸病色,然而眼中两簇跳动着的幽幽冥火,依稀可见昔年睿智冰冷的风采。
儿女情长尽数埋葬!
“等我死后,你杀了他们,自己做家主!”
无双没有回答,只停顿了下,径自走出了房间。
任这句话伴随撕心裂肺的咳嗽,消散在夜间的尘埃中。
1946年四月一日,完全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因为这天方少帅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萧励勤——倾宇他爸!
因为萧励勤说好下午三点来小楼看无双,然后故意提前了两个小时,所以和刚进门的方少帅碰了个正着。
方少帅压根就不知道会在此时此地碰上无双的父亲,可谓毫无准备。
这一下分寸大乱,连最起码的礼节性问候都忘得一干二净。只傻傻地瞪着萧励勤发呆!(某墨抓狂大吼:方小宝!这可是你未来的岳丈大人,你不好好讨他欢心傻愣着干什么?!)
后来方少帅在无双面前提起初见萧励勤的情形,尴尬地坦诚:“老实说,当时脑袋一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太紧张了。”
肖公子揶揄道:“原来少帅还会紧张?肖某还以为少帅早不知紧张为何物了。”
方少帅哼了声,暗暗心道:他要不是你老爸我会如此紧张他的看法?敢情你见了岳丈不紧张啊?
幸亏萧励勤打破了沉默,不然这两人大眼对小眼不知要到何时。
“东北王可好?”
“啊啊?哦!”方少帅终于回过神,“家父身体康健,无病无灾,有劳伯父挂心。”
萧励勤见他拘谨不安的模样不由一笑:这哪里是儿子口中不拘言笑随性张扬的方少帅呀!
“世侄无需如此紧张,”萧励勤淡定地说着冷笑话,“我不做老大已经很多年了。”
方少帅也为自己的失态而好笑。
闻言,和萧励勤的距离霎时就拉近了。
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古板寡言的萧家二少爷,竟也会忽然幽人一默。
他身上有一种和肖倾宇极为接近的气质风度。
方君乾忽的明了一笑:这个男人果然是倾宇的父亲。
这是谁都无法抹杀这个事实——
强大的遗传学在那儿摆着呢!
“说起来,萧某还欠少帅一句谢谢——多谢少帅对宇儿的照顾了。”
方君乾顺口接到:“这是本帅应该做的。”
想起战场上同生共死,想起失意时不离不弃之时,想起拥有彼此在身边的每个日日夜夜——
方君乾的笑容多了温柔与温馨:“其实……还是倾宇照顾本帅较为居多。”
两人都是年纪轻轻就名动天下的天之骄子,却仍是青涩懵懂,只不过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彼此的存在,纠缠牵连,难割难舍。
“不,是萧某要谢谢你。宇儿两次被家人出卖抛弃,两次都是多亏了少帅。”
方君乾猛然忆起一年前——
倾宇家人的联手出卖,欲念作祟的仁裕,差点被侮辱的清贵少年,还有那封及时得恰到好处的信……
方君乾恍然大悟:“原来当初送信之人是伯父!”心念一动,“那萧励才的莫名失踪也是伯父私下帮的忙咯?”
萧励勤叹了口气:“也是凑巧,当时我正在西厢房后面的凉棚中,正巧听见了少帅和大哥的谈话,等少帅出来后就知道大事不妙,于是就将大哥藏了起来……”
方少帅奇怪道:“伯父把他藏到哪了?”
萧励勤笑了笑:“扔进了后花园的枯井。”
“……”一滴冷汗自方少帅额头悄然滑下。
萧励勤淡淡道:“昨天大哥已被仆人发现在枯井里。少帅那几下可真够狠的,我大哥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萧老爷子最近满脸阴沉,大概也已经料到是你打的人。
“少帅打了萧老太爷的儿子,萧家绝对不会放过你。我大哥就更不用说了,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今次得罪了他,少帅务必当心。
“等他一醒,萧家的报复一定会接踵而来!萧家不比曾家,他的手段必然更加卑劣激烈甚至惨烈。萧某建议少帅还是去东北或南七省避避风头。”
方君乾慎重地点点头:“本帅会考虑的。”
萧励勤忽然感叹了一声:“如果宇儿能做萧家家主就最好不过了,可惜……”
他深深望了方君乾一眼,双眼黑白分明,亮得如两点烛火:“他连大总统都不肯做,又怎会稀罕做萧家家主。
“如果控制不了萧家,那灭了萧家倒也罢了——可惜……”
方君乾剑眉一挑:“本帅听倾宇说萧家早已将祖产转移海外,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在华夏国无论如何打压萧家,都无法伤其筋骨。”
萧励勤沉默了几秒,颔首:“不错。”
萧家的根基眼下已不在华夏,早在二十年之前,就陆续将资本转移到国外,开始发展海外市场,而像萧古左萧励勤他们的国籍也早就改成了美利坚。
就算萧家在华夏国遭遇打击元气大伤,只要海外根基在,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
方少帅倒是对当初提出这个方案的人十分向往,感慨道:“远见卓识,手笔非凡,萧家能立足华夏百年不是没有道理,萧家子孙也非皆为碌碌无为之辈啊。”语锋一转,“不过此人助纣为虐,实在可恶!强烈鄙视!”
萧励勤尴尬地咳嗽几声,紧紧闭了嘴。
事后方少帅兴致勃勃地问肖参谋长:“倾宇呀,当初那个决定将萧家产业转移到国外的是不是萧老头呀?”
肖参谋长正在看报,闻言头也不抬说了句:“不,是我爸。”
方小宝顿时内牛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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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当天晚上,无双冰冷了话语:“少帅见过我父亲。”
方少帅一愕,沉默地点点头。
萧家的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无双只觉一股寒意蜿蜿蜒蜒冰冻了唇尖话语,冰封了内心深处。
有些事,所有人都可以知道,肖倾宇却独独不愿他知晓。
“我问了萧伯父一句:‘如果倾宇不是你的孩子,你会怎么办?’。”
一丝张惶迅速掠过他的眉眼。无双只觉指尖在发颤,心更是跳动得快要碎裂崩坏。
方君乾轻轻一笑:“他说——
“无论如何我萧励勤都把他当自己的儿子,这不就行了。”
一瞬间,酸楚梗上无双咽喉!
白衣少年悄悄转过头,闭上眼,不想当着任何人的面哭泣。
萧励才卑劣狰狞的质疑,母亲深恶痛绝的诅咒,小弈惊惶不定的眼神……
他更怕,从小疼爱自己的父亲知道后会厌恶他。
一直强迫自己遗忘,偏生记性是从小该死的好,想忘记都难。
无双淡淡诉说着那个不堪的下午,
一腔悲怒哀怨已化为平静,只是想要个人听他倾吐——
当说到萧励才那句“你敢保证他不是我儿子?那鼻子,那眉眼,简直越看越像……”时,方少帅终于忍不住跳起来!
“靠!太不要脸了!!这种天打雷劈的话他都好意思说出口,他要是有倾宇万分之一帅气,本帅就把头割下来给他当球踢!”
房间倏地一静,仿佛有阳光悄然凿开了坚冰上的一道缝隙——霎时冰消雪融,春暖花开。
肖倾宇忽然展颜,不可抑制捂了唇轻轻地笑,舒展了如画眉目。
倾尽风华,惊艳天下。
见他笑,方君乾忽然有种待月千年月终全的感觉——
只要自己不放手……
只要自己不放手,就没有人可以将笑容从他脸上夺走。
“倾宇,”他忽然旋身,笑地站在他面前,“不提这些扫兴事儿了,本帅给你个惊喜!”
走到书桌前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了一个牛皮文件袋,献宝似地递到无双眼前。
“今天刚从东北寄到的,倾宇看看是什么!”
无双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拆开那个盖着火漆的牛皮袋,首先掏出来的是一个厚厚的红包,里面装了一万两千元大洋的支票(注1)。
再来便是一纸契约。
是方洞廖收无双为义子的书面证明,上面印有东北王的指纹。
只要无双签了这个证明,这契约便有了法律效应。
也就是说,肖倾宇从此在方家有了一席之地,够资格说上话。
看着无双像卸下所有疲惫般,对着手中的礼物模糊微笑。
方君乾的心蓦地很轻、很尖锐地疼了一下。
“倾宇呀,我爸还专门打了一只金饭碗和一双金筷子准备送给你呢,倾宇也别忘了准备好要送给干爹的帽子和礼物(注2)。等我们一回东北,倾宇就可以择吉日拜干爹了。”
笑着抱怨:“你这干儿子都把我这个亲儿子给比下去了!”
方君乾蹲下身,看着他的眼认真道:“倾宇,当大总统选举结束后我们就去东北吧,我爹盼我很久了,也想见见你这个绝世无双的干儿子。
“冬天黑河的冰灯很美,方君乾小时候答应陪倾宇去东北看冰灯的,倾宇还记得吗?”
记得。
他当然记得。
怎能忘记?
如此寂寞冷清的童稚岁月掺入了有趣温馨的时光碎片,格外令人难以忘怀。
耳边恍惚响起两个孩子童稚的嗓音——
“这儿没什么好玩的,怪不得你会无聊呢!干脆你跟我去东北吧。”
“东北啊?”白衣孩子无限憧憬,“听说那边冬天有冰灯……”
“是呀,冬天的冰灯可漂亮了!唔,我家就住在东北!”……
昔日两个孩童如今都已长大,这童言童语依稀间飘逝如风。
(注1:拜干亲的话干爹娘一般送12/120/1200/12000元的红包,带个12,取义月月红。红包送得这么多,可见方家是有钱人家!)
(注2:中国“拜干亲”的一般风俗:选一吉日举行仪式,除了要准备丰盛的酒席外,干儿子还要准备礼物孝敬干爹干妈,这份礼物中最重要的是送给干爹的帽子和送给干妈的鞋子,另外,还要配上衣料之类的物品。干爹、干妈回送的礼物中一定要有饭碗、筷子,表示家中承认你这么一号人,如果对方是小孩子的话还要送一套小衣服,包括鞋袜、帽子、围嘴和兜肚等。为了这些礼物,有钱的人家都是到首饰店去订做金银碗筷,或者到护国寺、白塔寺喇嘛那里去买木碗。选这些材料做碗筷是为了以免孩子因失手而打碎。万一打碎碗的话,就被认为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还有,上次说的那个群已满,由网友新贡献了一个群:48229769,偶是这个群的管理员……
第八十章
“倾宇知道桃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什么?”他故作不知。
他认真道:“桃花的花语是……爱情的俘虏。”
一瞬间肖倾宇被他认真到倔强、透澈到清亮的眼神烁到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悄悄抿住水色的唇。
桃花的花语是——爱情的俘虏。
究竟,是谁俘虏了谁?
1946年四月十日,正是大总统竞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日子。
萧府内,萧励勤的病情毫无预兆地恶化。
不请自来的神医名医一个个进入房间又一个个摇头离开。
奇珍异药如流水一般涌进萧励勤的院子,却依然挽留不住那个人的分分秒秒。
无双感到无助悲凉:他翻云覆雨无所不能,到最后,却是连自己至亲的性命都留不住……
小弈知道父亲病得很重。
但因为萧励勤一向是常年卧病在床的,所以这次倒也没怎么在意。
孩子抱着个皮球,趴在病床前张着纯净的大眼,问:“爸爸,什么叫祸家之孤煞?”
萧励勤笑了笑。
这一笑便牵动了五脏六腑,剧烈咳嗽起来!
“你呀,还是什么都不用知道的好……”着孩子柔软的头发,萧励勤满是感慨,“孩子,你真幸福。”
你的一切苦难,都由倾宇帮你背负了。
所有人都希望你快快乐乐健康成长,所以,你不用去面对那些丑恶狰狞、沾染那些肮脏污秽。
无知是福。
安淑美见萧励勤一脸倦意,不由拍拍孩子的手:“小弈呀,爸爸累了,你让爸爸休息一下好不好。”
小娃娃乖巧地点点头,抱着他的小皮球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药壶在小泥炉上“咕噜咕噜”掀着壶盖。
药香弥漫了一室。
药已经煎好了。
安淑美舀了勺药汁在唇边轻轻吹凉,柔声道:“放心,你会好起来的。”
萧励勤摇头拒绝她喂过来的药,只静静望着她。
让他再看最后一眼。
再看一眼这个爱了他一辈子,欠了他一辈子,害了他一辈子,怨了他一辈子的女人。
安淑美静静放下药碗。
萧励勤蓦然发现:无论她变成怎样,在他心中依然是最初那副杏花烟雨、含羞带笑的俏丽模样。
一叶扁舟轻帆卷,她撑着紫竹伞乘风乘水乘雾而来,一曲清歌留遏了行云。
人生若只如初见……
他虚弱地躺在床上,闭着眼轻轻恳求:“淑美,你再唱一遍你我邂逅时的歌吧。”
即使最后什么都没有了,总归还有这个人留在他身边。
安淑美握住他的手,即使知道他看不见,却仍绽放出自己最美的微笑,温柔应道:“好……”
泪水不可遏止地翻涌下来。
她连忙擦了擦泪痕,清清嗓子,不让自己的哽咽泄露出喉。
一场烟雨,一场相遇,茫茫湖水,缕缕月光。
浮生沧桑,奈何不舍,缘深几许,不如……归去……
一曲清歌幽幽响起——
“沧海成殇花如雪
灼灼其华一千年
疏影横斜惊鸿照影水连天
是谁醉流光竟惹尘缘?”
曲风一转,哀怨凄婉——
“花开花谢红满天
风狂雨骤红残缺
月落乌啼飞鸿踏雪影踪灭
落红飞舞一季窥人间……”
萧励勤安详地睡着,脸上似有微笑,手指打着节拍,竟跟着安淑美附声唱起来。
“乱琴彷徨夜无眠……”“思无邪。”
“清笛一曲思华年……”“今夕是何年?”
“曲终人散花满楼芳染断弦……”“记谁笑意千千。”
“奈何一缕星魂暗香远。”
安淑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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