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种田记第40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那虾可有多贵——”
“这事回头再说吧!没了你再去买就是了!凭他再贵的东西,九爷什么时候在乎过?”阿青瞪了她一眼示意她离开,侧耳倾听屋内的动静。
崔大婶张了张嘴,见阿青对自己发现的这十分重要的事情毫不上心,顿时老大没趣,俯身应了声“是”怏怏退了下去。
阿青偏着头望着面前紧闭的菱花格子木门,咬咬唇,终于轻轻敲了敲,却发现门是掩着的,她轻轻推开,进了小客厅,入眼四方桌上摆着一个长方托盘,盘中是两只白瓷山水人物大海碗,桌上还有虾壳之类的。她下意识抬眼,通往内室的帘幔沉沉低垂,想是屋内人酣梦正好。阿青不禁微笑,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轻轻掩门出去。
亏得崔大婶唠叨了半天,原来是两位主子昨晚起来吃东西了,她就说嘛,他二人怎的也不见饿,原来半夜起来过了!
阿青刚出门,冷不防却见胤禛带着两名随从,挺着身,背着手,进了垂花门,正从左边回廊绕过来。他的身旁是领路的秦四。
阿青不禁暗暗蹙眉,这个秦四好不省事,怎么也不问问主子醒了没便把四爷领来了?她哪知道,胤禛呆着脸面无表情说要见九弟,秦四明明想让他稍等,嘴里愣是吐不出这两个字,不知怎的就将他一路领过来了,其实他心里早懊悔的要死!九爷一跟这侧福晋黏在一块眼珠子都是挪不动的,他自作主张就把来客带进来,九爷当时不好说什么,背地里非踹他两脚不可!
于是缩肩拱背领路的秦四眼角一睨,看到了迈着小碎步迎面走来的阿青,感动得眼眶差点红了。
阿青从容上前,向胤禛福了一福,垂眸恭声道:“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胤禛随意点点头嗯了一声,见她依然挡在前方没有退让的意思不由得住了脚步,斜了她一眼,道:“九弟呢?可在里边?”
阿青十分抱歉笑着点点头,陪笑为难道:“回四爷话,九爷和侧福晋都在里边,可是,可是歇下了还没起呢!”
“又歇下了?”胤禛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不自觉抬眼望望移将近午的太阳。话说,他之所以这么反问,不是怀疑阿青有胆量敢在他面前说谎,而是除了这么说他实在是无话可说!昨天旁晚来说歇下没起,这会快中午了,还在歇着!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胤禛觉得简直不好意思去想是怎么回事但心知肚明他们在做什么!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道:都说九弟素爱荒唐胡闹,从前不见着不觉得,今儿总算亲自碰上一次了!
“要不,奴婢去请九爷起来?请四爷到花厅稍候!”阿青瞟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忙陪笑建议。
“不必了,”胤禛缓缓道:“这儿的事本王已处置完毕,今儿过来是告别,得赶回沁水镇去处理别事,等你们爷醒来替本王告知一声罢!”
“是,奴婢一定将四爷的话带到!”阿青垂手肃立。恭声答应,不卑不亢。
“嗯。”胤禛瞟了她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从容去了。他素来不喜拍马须溜的奴才,阿青倒是恰到好处。
看着胤禛稳步而去的背影,阿青下意识舒了口气。回头瞧瞧那紧闭的门,也不由得暗自摇头:才多久没见,这两人至于就这么粘着拆都拆不开嘛!
一直到申时末,胤禟和引章才起身。胤禟一边洗漱一边照例随口问:“可有什么事?”
阿青正在给引章梳头,听到胤禟问便停手扭头微微笑了笑,道:“回爷的话。别的也没什么,就是中午四爷来了一趟,说是此间事已了,要回沁水镇去,特意过来跟爷告别的。爷还在睡觉。四爷命奴婢转告,便回去了!”
胤禟听了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也没怎么在意,却扭头向引章笑道:“这儿既然已经无事,明儿咱们也走吧,先回开封吧!八哥那边事情应该已经结束。咱们正好汇合,一块回京。”
引章听阿青说胤禛来过又走了。心里本来有点着急。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问李河村村民们怎么样了,灾后种植粮食的计划他有没有定下来,还有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狗官他是怎么处置的等等,她很想开口问一问,嘴动了动好容易忍住又闭上了,当着胤禟的面,还是注意一点的好。反正,将来总会知道的,也不必急在一时。听胤禟这么说,她才突然想起胤禟此次出京是有皇命在身的,跑过来找了她十几天,若是被老爷子知道了——引章想着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咱们明儿天一亮就走好不好?都怪我不好,连累你在这儿耽搁了这么久!”引章说着有些愧疚。她为别人做了很多,偏偏为自己的夫君,好像什么都没做过,还老添乱!
胤禟会意她的心情,过来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笑道:“放心,不碍事,有八哥在也是一样!”他说着打开她搁在梳妆台上随身带着的一个约两寸宽、半筷长的檀木雕鸳鸯荷花小木盒,将那支呈放在软缎锦绸上精美纯澈的水晶钗取了出来,轻轻插入她的发间,双手扶在她肩头向镜中她笑了笑,道:“这支钗戴着很漂亮,你既天天带着,为何不插戴起来呢!”
引章抬手轻轻一抚,微笑道:“我怕弄坏了啊,水晶质地太脆,稍有不慎磕着碰着了怎么好?想要再做一支也不能的,到时不要心疼死!”
这支钗是他二人成亲之后胤禟所赠,所用原料正是他们在云南地底涵洞见到如水晶般透彻澄净的鹅管,引章视之如珍如宝,特意定制了一个小小的木盒装着,每次出门必然带在身上,时常灯下榻前拿出来把玩一阵,但生怕弄坏了,却极少插戴发间。
胤禟听她这么说心中有些感慨,按在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力,轻声笑道:“你放心,以后我会陪在你身边,有我在,它不会坏的!”
引章反手握着他,身子微微后倾倚靠在他身上,笑靥上脸,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他说以后再不离开她,便是再不离开!
次日一早,天刚刚亮,引章等不得便起来了,两人匆匆准备一下,便赶回开封。一路轻车快马,两天之后便到了驿馆。
不曾想,出来迎接的不是胤禩,而是鱼儿。鱼儿一见引章眼眶差点又红了,忍不住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眨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咬着唇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第352章 辞官 提亲(二合一章)
不曾想,出来迎接的不是胤禩,而是鱼儿。鱼儿一见引章眼眶差点又红了,忍不住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眨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咬着唇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自打引章进了九爷府,鱼儿已有许久没叫她“小姐”了,此时情不自禁冲口而出,可见她不知为她担忧了多久!由小到大,只有鱼儿,时时陪在她的身边,至始至终这么的关心着她。引章心中一热,大为愧疚,紧紧回握她的手,勉强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你该呆在别院等着才是!”
“我以后都不要在家里等了!”鱼儿撇撇嘴,一边扶着她向内走去一边抱怨道:“每次我不跟在小姐身边,总要出事!如果不是阿青去信,我现在还不知道呢!阿青也是的,信上没说清楚,害得我跑到这儿来了,本想今日去山西找小姐,恰好八爷收到九爷的信,说是你们已经没事了让我在这儿等着!”
引章不禁苦笑,道:“阿青也是大惊小怪的,什么事都要说。”
“奴婢也是一时急慌了神,若是不告诉鱼儿,她以后还不知怎么怨我呢!“阿青不好意思笑了笑。
胤禟也笑道:“阿青也是关心你,你不要责怪她。你出事了她立刻告知我和鱼儿也是应该的!对了,八哥呢?怎么不在?难道修河堤的事还没处置完吗?”胤禟疑惑望向鱼儿。
鱼儿见胤禟一副十分随意、将她当成胤禩的什么人似的这么发问,脸上一热,不禁有些羞窘,她下意识别开眼光,垂首轻轻道:“奴婢不知,不过八爷今儿出去。倒不是为河堤的事。”
“不是为了河堤?”胤禟不由得注意起来,疑惑道:“八哥可有说是什么事?”
鱼儿听他这么问更不自然,悄悄瞟了引章一眼。引章倒是浑然不觉,正含笑向胤禟道:“这么说河堤的事已经了结了?那太好了,咱们很快可以回京了吧?”
胤禟点了点头。道:“是啊,留下几个人监督施工就行了。大问题都说好了。”说完仍是望着鱼儿,等着她的回答。
鱼儿只好道:“听说,八爷是去杞县了,好像是杞县县令要辞官,八爷是去劝他的。”
胤禟猛然醒悟一拍脑袋,笑道:“爷倒是忘了这事了!”他望着引章笑道:“你知不知道这杞县县令是谁?是李清白!”
“李大哥?”引章一愣,睁大了眼大为惊讶。她不是惊讶在这儿遇上李清白。而是惊讶李清白居然会辞官。
“是我家乡杭州慕鸿楼的传人李清白李大哥?”引章不相信反问。
胤禟“哼”了一声,脸色不自觉拉下来。李大哥李大哥,叫得可真亲热,亲热得让他听着格外别扭与刺耳。
但他还是忍耐着点了点头。
“这么说他的官声倒是不错了!”引章想起他从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扑哧”一笑,道:“我宁愿相信太阳是方的,也不信李大哥会辞官!”
“哦,你是说我骗你了?”胤禟有些恼火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引章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向鱼儿努嘴道:“你是知道的啊,李大哥从前可是一心要中举做官的。怎么好端端的竟会辞官?不对,八爷为何又要劝他呢?”
胤禟道:“说了这么久,你可算是说上道了!八哥觉得他有才华,人品也好。做事踏实,觉得他就这么辞官实在可惜,所以才想着亲自劝他一劝。”
引章瞅了他一眼,“哦”了一声点点头不吭声。她是不想打击他,李清白那种脾气,认定的事再苦再难他也是不回头的,做官原本也是他认定的事,但他却回头了,可见他对官场失望到了何种地步!
想想也是的,李清白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呆子,他本就不适合在圆滑融通、讲究八面玲珑的官场厮混。她原本以为他能坚持的更久一点,没想到这么快!
“鱼儿,你叫人备份礼物,明天咱们去拜访拜访李大哥吧!”引章笑了笑。
胤禟却道:“何必那么麻烦,你想见他只管叫他来就是了!”
引章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啊!”其实她很想说,你太有信心了,我敢打赌你的八哥一定劝不动他的,这时候请他来,他才不会来呢!
果然,胤禩下午回来,虽然见他二人归来顿时眼睛一亮,满脸是笑寒暄着,但他的神情不是太好,也许他也没想到,李清白那头倔驴居然连他的面子都不卖!他都屈尊下顾亲自上门了,他竟然还不松口,好么!很好!让他大大的受了打击……
胤禟见他的脸色不用问也知道了,他拍了拍胤禩的肩膀,笑劝道:“算了八哥,既然人家不领情,八哥也不必上心,为这种人搅乱自个心情实在不值!”
胤禩勉强一笑,点了点头,沉吟道:“我只是觉得可惜了,像他这样的官员着实不多,谁知——罢了!不提了!”胤禩说着扫视他二人一眼,笑道:“这边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若没什么事,明儿咱们回京如何?”
“明天?”引章不由失声叫了起来,见胤禩挑眉不解望着她,她有些尴尬一笑,暗自懊恼,求救望向胤禟。
胤禟当着胤禩的面素来毫无顾忌,见状在引章脸颊上亲昵捏了捏,顺手将她揽入怀中,向胤禩笑道:“八哥若是不急后天再走吧,或者,你明儿走,后天我们去追你?说起来也巧了,”胤禟目光移向引章,向胤禩道:“那个李清白李县令,跟阿章是同乡熟人,阿章明儿正打算去拜访他呢!”
“果然巧的很!”胤禩一呆也不由好笑,道:“早知道如此——”说着又是一笑。他好歹是贝勒,若是靠引章的关系说动李清白。那么相比之下不是太落他的面子了吗?
引章微笑道:“八爷不必在意此事!李大哥这个人憨直的很,辞官是迟早的事,其实我也觉得他并不适合在官场上混呢!他不留下来也许对您也是好事一桩。不然将来他招惹了麻烦,岂不是让八爷添堵?”
胤禩笑笑,道:“你说的也对!那么咱们就后天一早走吧。明日你们早去早回。”
一宿无话,次日引章只带了鱼儿、阿青一起乘车前往杞县。胤禟拉长着脸被她留在开封。
李清白果然是头倔驴,既已说了辞官,立刻便搬出了府衙,每日只按时上衙门点卯,理清手头各种事务,等着新县令前来交接。
他见到引章和鱼儿又惊又喜,脸上的笑容就没停止过。这啊那啊说个不停。他乡遇故知,总是格外欣喜与热情的。
引章也很高兴,见他皮肤黑了不少,人也清瘦了好些,面容也有些憔悴疲倦,但那一双眼睛仍然炯炯有神,既黑且亮,不见一丝蒙尘与掺杂,棱角分明的嘴角紧紧抿着,显出几分坚毅与不屈。可见为官这些时日。他精神上受了多大的压力与激荡。
“听说李大哥准备辞官了?”引章终于提起这个话头。
她原本以为李清白听了会不自在或者羞窘,谁知他身子下意识一挺,坦坦然然点了点头,道:“是啊。等新官来了交接交接,之后我便回杭州了!可真是巧,不想你们恰好来了,倒赶得上见了一面!”
“可是李公子你好不容易才中了进士,放了官做,就这么辞官离去,你真的舍得吗?”鱼儿忍不住道。
引章哪想到鱼儿忍不住开口很大一部分是想替胤禩做说客,她也出言附和道:“鱼儿说的是,李大哥你可要三思啊!”
李清白混不介意微微耸了耸肩,淡淡笑道:“我已经想了很久了,这个官,是铁了心要辞的。”
引章笑道:“可是你这么回去,不怕旁人笑话或者说什么闲话吗?”李清白向来爱惜名声名誉,而且一心为了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才义无反顾、坚之决之的走上科举为官之路,哪怕荒废家业、变卖家产、潦倒度日也在所不惜,真可谓是破釜沉舟,如今说辞官就辞官,他真的不会后悔?
李清白微微抬头,目光悠悠凝视前方,许久,他轻轻一叹,淡然道:“小姐也许不知,当初我为何不惜倾家荡产也要考取功名吧?”他望了引章一眼,缓缓道:“我只想叫李氏族里不再瞧不起我们一支,他们以前眼热我祖父、父亲挣钱不少,嘴里没少说闲话,说我们全家除了一股子铜臭味什么都没有!就为这个,我想替我爹争一口气。我却没想过,其实我根本不适合官场上那一套。如今也算是完成心愿了,辞官正当其时。还是回去守着慕鸿楼吧,那才是我爹、我祖父留下的心血,不能就这么毁在我手里了!”
不知怎的,听他这么说引章突然心头一松,她的脑海里蓦地闪过巧手的身影。巧手在刺绣一行早已大大有名,这一二年上门提亲的不在少数,其中有别样心思的,也有真心敬佩真心愿意对她好的,可是无一例外,巧手一律通通拒绝,如今是巧嘴都已经跟玲珑绣坊二掌柜成亲了,巧手依然孤身一人。
她从未表露过什么,但是引章、鱼儿包括巧嘴、蓝楹都清楚,她心里念的是谁。只是双方身份悬殊太大,谁也不好说什么,而巧手从未提起,众人便是想安慰也无从安慰,只好默默陪着她,希望她有一天能够“突然之间想通了!”
引章手心一紧,正琢磨着要怎么跟李清白试探着提一提巧手的事,却发现李清白已经抬起了头,目光十分郑重肃穆的凝视着她,恳然道:“此次回去,有一事本打算请小姐帮忙,既在此遇上,我便一并说了吧!小姐,我想娶巧手,请小姐成全!”
引章顿时喜出望外,不敢相信笑道:“你是真的这么想吗?你说的,可是真话?巧手那么好,虽然她们姐妹无依无靠,可是,骆家商号谁都舍不得她受委屈的!”
“我不会让她受委屈。我会一辈子好好待她。”李清白的声音很平稳,平稳中却含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坚韧的决心,使听到他这么说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他的真诚。
“这么说小姐是答应了?”李清白眼睛霍然一亮。炯炯发光望着引章,整个人顿时容光焕发,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清瘦的身子仿佛都高大挺拔了几分。
“我答应不答应有什么用?”引章笑嘻嘻的,取笑道:“万一我答应了。巧手不乐意,死活不肯嫁,我又不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鱼儿听着忍不住“扑哧”掩嘴一笑。
李清白也讪讪笑了,苍白憔悴的脸上显出了淡淡的潮红,眼睛光亮异常,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巧手。就不知他之所以辞官。是否也有巧手的原因在里边?引章觉得,起码也是诱因。
李清白敛了敛神,肃容端坐,微笑道:“小姐所言甚是,等回杭州了,我会准备聘礼,请了媒人正式去骆家提亲。还请小姐帮我说几句好话。”
引章笑道:“你放心!我会给我娘去信的,巧手跟我们家自己人一样,我娘必定会好好操办她的婚事,不会让她受委屈。可这以后。就全靠你照看她了!”
“那是自然!”李清白点了点头,终于舒了口气。想起巧手温柔似水的脉脉眼神,还有那种欲语还羞、欲言又止的神情,他的心便禁不住一振。恨不能立刻跨越万水千山,回到她的身边,光明正大的向她诉说自己的情意和相思。他从未想过,他对她的情意竟会这么深、这么重!
回到驿馆,胤禟已不知向外张望了多少回,见她回来却忍不住脸又一沉,没好气道:“天都快黑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引章还未说话一旁胤禩忙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九弟你也是的,人家没回来你惦记了一天,这会回了又黑着脸做什么?小弟妹回屋洗把脸便一道吃饭吧,明日还得早起赶路呢!”
引章见胤禩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说了声“好!”收回瞪向胤禟的眼神,胤禟见胤禩吱了声,也不得不压下要说的话,哼了一声让她进屋去了。
胤禩暗自松了口气,不免暗含谴责悄悄瞟了胤禟一眼,他实在是怕他二人在他面前拌起嘴来。胤禟好歹是一家之主,在人前断断不肯失了面子,引章呢?又是个不肯退让的,这两人一吵还不知弄成什么样,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在一旁看着岂不为难?想来想去都是胤禟不好,若不是他一味纵容,引章再大的胆子又敢怎样?可是感情这种事,越爱越在乎便越舍不得对方受一点点委屈与不快,变化都是一点一点如水滴石穿,胤禟在追求她时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胤禩不禁暗自摇头。
突然想到鱼儿,他不禁一呆,忍不住下意识的想,如果,如果他跟她有那么一天,他难道就舍得让她受一点点委屈与不快吗?胤禩不觉怔住了,愣愣的出神,他知道,他是舍不得的!可他的眼神却渐渐暗了下去,嘴里渐渐泛起苦味,他不舍得她受委屈,不舍得她不快,所以,他和她也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只要八福晋在,无论身心,他都永远没有自由的一天,她若跟着他,必定会委屈。
路上行了七天,便回到京郊宛平县。按照规矩,奉皇命外出办差的皇子或者大臣完成任务回京复命时,须得首先进宫面圣,跟圣上请安复旨,交代了差使之后方可回家。于是在岔路口,胤禟不由得勒住了马,挑起车帘望着马车中的引章,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现在已过了中午,此时回京,多半已来不及面圣,须得在城外驿馆暂住一宿,但胤禟是外出办差,总不能带着引章一道住驿馆吧?让她自己先回去,他又觉得不太好。
引章不等他开口先笑道:“你们先回去,干脆我先去香山别院住两天吧!”不管怎么说她是打着到香山别院修养的幌子出京的,如果连香山别院长什么样她都不知道,岂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这样最好!”胤禟顿时放心,点头笑道:“明儿见过老爷子,我来接你!娘子,保重!”他的语气柔和眷恋,凝视她的目光又缠绵起来,胶着在她脸上、身上流连,忍不住握着她的手放到唇畔吻了吻。
“别闹了,你们快走吧!”引章有些尴尬窘迫抽回手,下意识瞟了一眼假装看风景的胤禩,特意重重说了“你们”两个字提醒他有人在旁,放尊重点!
谁知她不提还好,一提胤禟索性将暗示变为明示,一手揽住她肩头,凑上去在她唇上、脸上吻了吻,笑嘻嘻道:“你害什么羞,八哥又不是外人!”
引章瞠口结舌,羞得大红脸,扭身放下车帘,道:“快赶车走吧,路还长着呢!”放下帘子那一刹那,她分明看到胤禩也是一脸哭笑不得只好故作不见不闻的尴尬,她抽出手绢擦了擦脸,咬唇恨恨道:“这个人,越来越不像样了!”
她并不知,但胤禩却知道,胤禟这是故意在他面前如此,他在讥诮他的胆小,刺激他的心。可是——,胤禩苦笑,他何尝懂得他的苦处呢?他若懂得,也许就不会如此了。只不过,夫妻之间这种不可说的难为之处,他非但无法解释、无法诉苦,还要处处维护,做出表面的风光,其中所受的煎熬和痛苦,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何必再要牵扯另一个无辜的人!
“咱们也走吧!”胤禩淡淡说着,收回望向渐行渐远马车的目光,那车里,同样有他牵挂的人……
香山别院并非建造在香山上,而是在香山山脉区域,一座叫做小盘山的半山开阔之地。别院不是方方正正的北京四合院模式,而是随山势高低所建,小小巧巧几座楼阁坐落其中,有回廊蜿蜒高低相接,周围遍植梅、海棠、梨、丁香、紫藤、玉兰等树木,其中尤其以梅树为多,占了一大半,往山顶上远一些的外围则是奇形怪状、姿态各异的苍松,古木森森,石阶生凉,掩映着山腰飞檐粉墙和一抹一抹的红白山花,格外清雅幽静。中有散落的三两小亭可供歇脚,红柱彩檐,在苍翠的碧海中格外显眼。
山脚周围方是农庄,共三百多亩连成片的上好良田,引来玉泉山的泉水,每年种植一季水稻一季麦子,供九爷府食用。另还有二十来亩蔬菜地,种植各种蔬菜,也是供应自家府上。
照理说,泉水虽然含有丰富的矿物质,但水温很低,并不适合浇灌粮食作物蔬菜,但玉泉山引水至此地,走了不短一段弯弯曲曲的水渠,到这儿的时候水温已经回缓至正常,正适宜灌溉,生长出来的粮食蔬菜不但味道更好,且营养丰富。引章不禁暗暗点头,看来胤禟手下农庄管事还是颇具眼光的。
别院周围风景优美,引章进了院中稍作休息,便带着鱼儿和阿青出去游玩。林间松针覆地,形成厚厚的一层,踩在上边,软绵轻滑,清香的松子味阵阵袭来,令人神清气爽。繁枝密叶间随处可见跳跃清鸣的各种鸟儿,偶尔树枝突然摇晃,抬头一望,是身姿灵巧的小松鼠在追逐嬉戏。
“这儿真好!”回想在沁水镇所遭遇的一切,此时重享宁静悠闲的生活,引章不禁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你主子真是,藏着这么好的地方,从来没带我来过,也没跟我提起过呢!”引章嗔了一眼向阿青玩笑道。
阿青和鱼儿都笑了,阿青便也玩笑道:“主子您还说呢!您一年到头在京里住的时间又不多,九爷便是想带您来也抽不到空啊!算起来,只有主子怀着小阿哥时在京住的最久,可那时怎么好上山呢,而且季节也不适宜!而且这别院还是三年前才修建好的呢,原先一片荒凉,除了松树还长满了乱七八糟的杂木和比人还高又浓的荆棘杂草,可不像现在这么好!”()
第353章 后山 述职(二合一章)
引章听她提起自己儿子,未点破的思念种子一下子破土而出,想起离京时襁褓中柔弱的儿子,想着他咬着拳头朝自己憨笑的小模样,她的心不禁痒痒起来,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对他突然有点内疚:儿子还不知记不记得她呢!
“主子,后边山坡有一段长了好多蘑菇呢,不知现在还有没有,咱们过去瞧瞧?”阿青顿时明白不该提起小阿哥引她不高兴,便忙笑着拿话打岔。
“好,咱们去瞧瞧!”引章笑了笑。阿青这样她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反正明日就可见着儿子,将他抱在怀中嬉戏,想不想也不差在这半会子!
三人沿着山石小径蜿蜒上行,穿梭在松林间,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投射林间,投下稀疏斑驳的影子,遍体生凉,愈显幽静。
后山果然长了许多山菌,一簇簇从积在地上厚厚的已腐化的松针中长出来,有手掌大小扇形边缘起皱的,也有顶着小伞似的高干长茎的,还有大小如鸡蛋一个个贴着泥生长的,或洁白细腻,或灰白顺滑,还有许多别的,颜色鲜艳,不可采食。
引章向来喜爱这些山野之物,见了果然很开心,一一辨认,与她二人一起采摘了许多,阿青用衣襟兜了一大兜,还在叹息“可惜没带篮子上来!”,引章已笑着拔了一根长长的茅草,抽出柔韧的草芯,笑道:“要篮子做什么,用这个串起来还不是一样!拿回去处理好,留一点明天让你们爷尝尝鲜!”
“还是主子有法子!”阿青笑了笑,突然想起在前些日子半夜里的厨房失窃案,以她对日常生活家务的纯熟,不用说定然也是这位主子的杰作了。她不禁抿嘴好笑。主子对九爷还真是没的说,对她们也好,不然。便不会亲自下厨而是叫起她们了。
“那下边怎么这么荒凉,那儿难道不是你们爷的地盘了吗?”引章指着怪石嶙峋、杂草摇曳、荆棘杂树丛生的山坡下一片谷地问道。
阿青和鱼儿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下边一片乱七八糟跟个乱石岗子似的。高高低低、坑坑洼洼起伏呈不规则状,还有许多奇形怪状大大小小的岩石与周围的景致格格不入。
“是这么回事。”阿青笑了笑,道:“这一片乱石岗子不好整理,这些石头全是牢牢扎根在此一大截埋在地下,跟小山似的,搬都搬不走,也种不了庄稼,加上地形又坑洼起伏不规则。九爷便索性不理,任它如此了!”
引章瞧这片乱石岗子起码有近二十亩,这些石头她瞧着倒觉很有型,既然胤禟不理,她改造改造又何妨?注目盘算间引章已有了主意,笑着挥了挥手道:“走,咱们下去瞧瞧!”
“主子还是算了吧,这边山壁陡峭,又没有修路,这么下去岂不危险?”鱼儿忍不住劝道。
“是啊主子。主子若要到下边去也不难的,咱们先回别院,乘了马车从山脚绕一绕便到了!”阿青也说。
引章哪肯,道:“这点子路怕什么。没有路慢慢探着下去还不是一样?你们不去,我可自己去了!”引章笑着攀住一枝柔条,果然一步一斜向下探去。鱼儿和阿青无奈,只得随着她一道下去。
到得谷底,引章爬上一块高过人头的苍灰巨石摇摇晃晃站稳,转目四顾,更显荒凉杂乱,除了一块块奇形怪状、坚如磐的巨石,地面上还有许多拳头、砖头大小的碎石子,铺满了各个角落缝隙,金樱子、花木棘、刺藤等抱成团、结成片到处攀爬,各种小灌木也是,在石头缝中挤着生存之地,混在密密的茅草杂草堆里,那叫一个万物争锋!
引章跳下了巨石,在谷中各处转着,鱼儿和阿青跟在她的身后。
山谷中阴凉得快,不多会山峦巨大的阴影便缓缓投照下来,一边是阴影,一边是阳光,一边阴森,一边灿烂,使得整个山谷中呈现一片诡异的气氛。
“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天都阴了呢!虽说这儿是九爷的地盘,可地处偏僻,路况又不好,万一摔着磕着也不是玩的!”阿青上前一步笑笑。
“你们说,咱们在这儿建一座迷宫可好不好玩?”引章突然笑着道,目光扫视过眼前,道:“将这儿清理出来,把碎石清走,随山石之势栽植各种梅树、桃树,造个什么阵,岂不有趣?”
“这主意不错!”鱼儿不由得拍手笑道:“看古书上说的,什么八阵图、万花阵好像都很有趣,这儿得天然之地势之便,建成了可是一大景观。”
引章猛然醒悟,双目灼然闪亮,十分期盼兴奋向阿青笑道:“你们姐妹都是习武之人,可懂什么稀奇古怪的阵法吗?就是那种可以困敌,让人半天走不出来的阵法。”话说,电视上可都是这么演的。
阿青一呆,好笑道:“奴婢们哪懂这些呢!要说让人走不出来的迷宫,卍字迷宫倒比较合适建造,其他兵法上困敌的阵法嘛,十三爷和十四爷比较在行,等回京了主子可让咱们爷请他二人帮忙。”
“是吗?等回去了我可真要找他们帮帮忙!”引章已打定主意,回去便想个法子央胤禟找胤祥帮忙,胤祯对她虽然很谦和有礼,但神情间始终是淡淡的疏离和敷衍还有不以为然。当她不知道呢!她怎么着也不会求到他头上又让他在心里再鄙视一次的。
“等回去我跟爷说就好,你们先不要在他面前提这事!”引章吩咐道。依照胤禟跟胤祯、胤祥关系亲疏来看,他第一个当然是要找胤祯的,而胤祯就算心里再不以为然也必然不会不给他面子。
次日早上,胤禟和胤禩兄弟二人骑着马从京城外驿馆进京,路上两人又把该禀报的事情对了一遍,确定万无一失没有漏洞或者什么会引起老爷子不快的措辞便安然入宫。
来到乾清宫廊下,乾清宫众太监见二人归来纷纷打起笑脸上前请安道吉祥,二人微笑着点点头叫起。自然少不了给领头的大太监刘元济手中塞红包,顺口闲扯了几句,便问圣上可在?
刘元济皱皱的脸上满是笑容。躬身陪笑道:“二位爷可不太巧,方才四爷刚刚进去呢,怕是得好一会子才出来!不如奴才领两位爷到起座处歇歇?”
“你是好意。不过这可不合规矩,还是见了皇阿玛再说吧!”胤禩微微笑了笑。
“是是。奴才糊涂!”刘元济偏着脸轻轻在自己脸上扇了扇,吓出一身的汗,等见君父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岂能到了这儿还返回去一旁歇着的?“奴才见二位爷一路匆匆赶来,觉着必是渴了乏了,满心只想着让二位爷坐一坐,喝口茶润润嗓子。不想却忘了大规矩,该死,该死!”
胤禩和胤禟相视一笑,也就罢了。胤禟也仅仅笑骂了句“老滑头!”而已。刘元济陪在一旁呵呵直笑,心中暗自庆幸,幸亏今日碰上的是八爷、九爷而不是四爷,若是在四爷面前出这纰漏,非挨他沉着脸一顿训骂不可!
宫里的事可上纲上线也可忽略不计,主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了。如果有人存心要整他,扣上一个“藐视君上”的罪名也未为不可。这么想着。刘元济对他们两人的感激又更多了一点。
“两位爷稍候,奴才进去瞧瞧可差不多了没!”刘元济笑得十分殷勤。
“好,有劳公公。”胤禩点了点头。
不一刻,刘元济抹着额头汗水缩着肩勾着手匆匆而来。向二人微微躬身行了礼,陪笑道:“九爷,万岁让您进去呢!”
“只我一个?”胤禟愣住了,不相信的指了指自己鼻子。
“是,”刘元济陪笑望了胤禩一眼,道:“八爷还得等一会儿,万岁传的只有九爷。”
“是。”胤禟躬身向内答应,整了整身上朝服及全副子披挂,身子一挺,神情不由得就紧张起来,求助似的望向胤禩。康熙单独召见他,他从不认为会有什么好事降临到他的头上。而且,由此引发的直接后果是宜妃再将他好好训一顿!
“九弟,快去吧!”胤禩向他点了点头,殷切目光中含着安慰。
胤禟点点头,提步从容入内。
一进去又是一愣,发现胤禛还在,也是全挂子朝服打扮,石青团龙补服,垂手恭身、敛神肃穆站在下首右侧。
胤禟心里打鼓,眼角一瞟与胤禛交换一下眼神以示打过招呼,随即趋步上前,袍子一撩顺势跪了下去,俯首叩头恭声道:“儿臣胤禟,恭请皇阿玛圣安!”
“起来吧。”康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四平八稳,稳中仍挟裹不容忽视的威严。
“是。”胤禟心口一松,不敢相信这次康熙居然没让他跪着耗上半天,以至于他有点不太习惯,起身时竟不由自主抬眼向上望去。父子二人目光恰好在半空对接,一个隐含探究困惑,一个锐利如刀似剑,胤禟立刻败下阵来,老老实实躬身往后退了退,站在胤禛右侧后一步位置。
“你的侧福晋郭络罗氏可也回京了?”康熙一开口却不是河工的事,却问起了引章。
胤禟身子一僵,这才明白为何胤禛在这康熙又把他叫了进来,原来这位君子坦荡荡的四哥回禀差事时连引章都供出来了,他不禁暗暗后悔,早知如此,他应该先跟他串通口供啊!好吧,“串通”这种词汇不能够用在四哥身上,但是好歹他会怎么回话,回些什么话总得先让他心里有个底吧!
“是。”胤禟胡乱点头应了一字,说不得,只好谨言慎行了。
如果跟他详禀事情经过的不是胤禛而是别的儿子,康熙早就怀疑一路上孤男寡女不干不净,但说这事的是胤禛,他一点儿怀疑也没有,连带的对引章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况且,她虽然偷偷出京,却大施善行,还与胤禛一起阴差阳错发现了水患过后,地方官不但不救济灾民。反而封村屠村的恶行,也算得上一件大功。
经胤禛查出,这些年发生这种事的还不止一处。康熙听得十分震怒,他万万想不到,在他所治的清平盛世之下。竟然有如此阴暗、灭绝人性的事情发生。所有干过此事的县官,无论如今官拜何处何级。无论立过多大的功劳,一律立刻革职,锁拿进京,审讯后等着秋后处决。只有那位前往李河村救胤禛的宋县令得饶性命,改为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为官。
照此说来,引章私自出京虽然有错。但功过相抵显然是功大于过,如果不是因为她误打误撞,不会去到李河村,也不会有后边一连串的发现。况且,那些日子跟她在一起的是最守规矩、最一丝不苟的胤禛,两人之间绝对清白,那么她也不能说是不守妇道。鉴于以上两点,康熙对她其实没有什么意见的,但胤禟并不知道啊,他一听自家老爷子连河工那样重要的事情都不急着关心。而是先问的这事,心立刻揪紧了悬在半空,回话时神色也难免迟迟疑疑、犹犹豫豫起来。
康熙一见他这幅模样心里就有气,一股无名之火立刻“唰”的一下直冲脑门。他的脸色也立刻沉了下来,又黑又亮的瞳仁发出的眼光异常冷清,当即鼻腔里“哼”了一声,冷冰冰道:“你是越来越不懂治家了!瞧瞧你那府上,乌烟瘴气,成什么样!”康熙越说越有气,忍不住“啪!”的一掌重重击在红木御案上。
“皇阿玛恕罪!”胤禟慌忙跪上前去,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辩解辩解,又不知胤禛头先是怎么说的,生怕两人的话对接不?br /好看的txt电子书